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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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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笑却半天不说话,神情恍惚。
苏小缺不耐烦,扯了扯秦晚笑的衣袖:“秦阿姨,为什么不能去?”
秦晚笑一惊,勉强笑道:“瓶子峰上有鬼,死了也不肯放过别人的厉鬼……”
虽是阳光明媚,但秦晚笑的声音却有着说不出的幽怨和寒冷,苏小缺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更想回丐帮了,丐帮没有大鱼大肉,却也没有厉鬼。
正怕得哆嗦,秦晚笑却回过神来,安慰道:“阿姨吓唬小缺呢,这世上没有鬼,别怕……瓶子峰上面的白鹿天池旁,葬着你师父最亲的人,你师父怕他被打扰,便不准别人上去。”
第四章
苏小缺沿着山道一路行去,白鹿山层峦叠嶂山势雄伟,峰回路转清泉流瀑,亭桥楼阁云涛翻涌,端的是秀甲天下气象万千。
此时正是夏末时节,山上红珠拥翠,奇花铺径,只是空山寂寂,只闻鸟语,苏小缺走上卧云桥,看到奔雷瀑下谢天璧和唐一野两人正对刀较量,这二人似乎还觉得这三天比试不够,趁着无事,便躲在瀑布下演练这三日所悟。
苏小缺大喊一声,两人扭过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去比比划划。
苏小缺大感无趣,继续四处闲逛。
行至灌云水榭,见到上官云起等人,他们不似谢唐二人那般精力旺盛,只在一起说笑玩闹,苏小缺走近前,打算教他们掷骰子赌钱,大家却都静了静,眼神中有鄙夷有厌恶。
苏小缺擦擦鼻子,走了。
在一个僻静的所在找了块光滑的大石头,爬上去躺下晒太阳。
丐帮的叔伯兄弟们虽然脏虽然粗俗,但都对自己极好,最记得在冬天冷的时候,裹着厚棉衣蹲在墙角晒太阳,一边听着几个大叔胡侃,一边听着玎玲玲骰子落碗之声,有些粗话听不懂,却是热闹暖和的。
所谓武林圣地的白鹿山,却跟冰窖也似。聂十三秦晚笑神仙一样的人,根本就是可望不可即,这些世家子弟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无趣。
苏小缺越想越委屈,他却不想想,自己自上山来的所作所为,哪一点能让这些人喜欢。
一个翻身又从石头上爬起来,找了个仆役闲聊了半天,得知不远处有个琅嬛书阁,百无聊赖下,便一路走去书阁翻看杂书。
不想这书阁里竟然藏书极丰,竟似大儒文人所住之地,林林总总,经史子集齐备,更有无数笔记图册,苏小缺又惊又喜。他虽出身丐帮,却识文断字,丐帮粗人居多,哪有什么书籍可看?突然眼前这么多书册,当下欢喜得手舞之足蹈之。
在书阁打发了一下午的时光,回到落云峰时,唐一野仍不见人影,闷闷的打水洗了澡,也不穿上衣,爬□就趴着睡了。
正睡得香,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抚摸自己的脊背,使劲儿掀眼皮却愣是睁不开眼,迷迷糊糊中觉得这人动作轻柔,似乎在往背后涂抹东西,昨天被谢天璧一掌拍肿的地方顿感清凉舒适,不禁哼哼两声表示满意。
次日一早,聂十三让秦晚笑给每人或一本剑谱或一部拳经或内功册子,皆针对各人有的放矢。
唯独吩咐唐一野、谢天璧与苏小缺三人去他所住的日观峰。
苏小缺一边走,一边嗅到自己身上隐隐的清香气息,不禁低声道:“这也奇了,一觉睡成一朵香花儿了。”
唐一野闻了闻也觉得奇怪:“有花香,还有药香……小缺你吃什么药了?”
苏小缺一瞪眼:“你才吃药呢!老子好好儿的,干嘛吃药。”
唐一野脸一沉:“小缺,不可以没礼貌,以后这等粗话少说。”
苏小缺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这话跟被剥了自己脸皮似的刺心,火噌的蹿上来,嗤的一声笑:“唐瓜子管好唐门就是,凭什么管起丐帮的人来了?我爱说粗话便说粗话,关你什么事?”
唐一野一时语塞。
谢天璧只微微的笑。
苏小缺快走两步,拉着他的手:“老子最讨厌娘娘腔小白脸儿,尤其是多管闲事的娘娘腔小白脸儿。”
谢天璧道:“唐公子教训得很是。”
苏小缺一愕,唐一野也怔了怔。
谢天璧悠悠道:“只是……想做别人老子,得先能打得赢别人,否则嘴上做了老子,还是要被人打成孙子。”
苏小缺很聪明,立刻明白了:“说粗话没错,只要我打得过唐瓜子,他就不敢冲我指手画脚了。”
谢天璧点头。
唐一野大怒:“谢天璧,这里不是赤尊峰!”
谢天璧冷笑道:“哪里都一样。”
说着话已到了日观峰,日观峰与瓶子峰□并峙,正是白鹿山最高的两个峰头,只是日观峰雄伟,拾阶而上,并不难登,瓶子峰却是险峭,更兼山壁光滑如镜,非武功高手根本无法攀上。
日观峰上三间粉墙大屋掩映在山壁间,只听山泉淙淙,风过树梢,三人不敢再出声,走到房舍前,居中一屋大门打开,三人走进,只见聂十三正端坐在西屋窗下书桌前看一卷书册。
苏小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聂十三,异常乖巧的开口:“聂叔叔好。”
谢天璧和唐一野忙行了礼。
聂十三合上书,转过身来,道:“你们三个资质格外好些,不能照寻常法子教导。”
“天璧用刀已有大家气象,一野也能自成一派,”从桌上拿起两块玉牌,分别给二人,道:“内堂流音谷中藏有天下各派武学典籍……你们凭这玉牌进谷,自行寻刀谱修习,需知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博采众家之长,印证自己所学,如果有不能领悟的,便来日观峰问我。”
谢天璧唐一野心头怦怦乱跳,手心发热,都大喜过望,好比乡下少年进了皇宫一般。
聂十三又道:“赤尊峰和唐门都不以内力见长,这连续三天的比试,你们能脱颖而出,也算意志过人。”
起身走到屋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削向唐一野,唐一野知他亲自指点,忙拔刀反削过去。聂十三树枝一圈,又攻向谢天璧。
一时谢天璧与唐一野联起手来,各展绝学,聂十三却用武林中最寻常的“六合刀法”,只怀中抱月、闭门铁扇、穿手藏刀三招,便击飞了二人的刀,手中树枝连一片叶子都未损伤。
聂十三扔掉树枝,道:“逍遥游有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健酹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是以无论何种武功,当以内力为根源,内力既厚,则能点石成金、以拙胜巧,内力不到,便急于讲求招数刀意,就如婴孩未会走路就想奔跑,必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缓缓说着,一双眼越过重峦叠嶂,遥看向天外,山川岁月,尽数在他眼里。
谢天璧唐一野只在心中反复咀嚼他刚才那番话。苏小缺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心中突然一阵酸涩,暗道:“这棺材脸原来生得这般好看!只是神气却这么孤单……”
只听聂十三道:“太一心经以气府为源,经脉为支流,丹田为江海,气如潮汐,汪洋汇聚,实是内功修习的无上法门,你二人从明日起,每天卯时过来,我传你们太一心经。”
唐一野双目异彩连连,大声道:“一野一定不负师父厚望!”
谢天璧却哽咽道:“聂叔叔……”
他是赤尊少主的身份,自上山以来,除了一个苏小缺,糊里糊涂没有正邪之分,初见时只顾瞌睡,不曾对他另眼相待,其他中原武林的孩子无不对他提防警惕、冷淡憎恨,那眼神里都是含着刀藏着剑。
谢天璧虽冷冷的骄傲着,似毫不在乎,毕竟只得十二岁的年纪,心里一直憋着委屈不忿。
不想此时聂十三竟以白鹿山不传之秘太一心经相授,心中激动狂喜,眼圈也红了。
聂十三明白他心中所想,淡淡道:“你们都是聂某的弟子,赤尊峰也好,唐门也罢,都一样。”
苏小缺脱口赞道:“好!”
聂十三转眼看他,苏小缺只觉得两腿发软,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聂叔叔,赤尊峰和唐门一个样,其实……白鹿山和丐帮也没什么区别……那个……还是让我回丐帮吧……”
聂十三道:“你可知道,你武功奇差?”
苏小缺点头:“我笨,学不好。”
聂十三见他瞳似点漆、灵动无比,不禁笑道:“你不是笨,你是懒。”
“短短三天,你的轻功已不逊于当年的素衣灵狐,你若是笨,天下可就没有聪明人了。”
顿了顿,道:“打狗棒法变化精妙,可惜流音谷中未能收藏……”
苏小缺一听大喜:“哪,聂叔叔你教不了我啦,放我下山,我找路帮主教。”
聂十三道:“打狗棒法不着急学,你不妨先学伽罗刀罢。”
苏小缺一声惊呼,只觉得天崩地裂,小命休矣。
谢天璧唐一野也大为惊诧。
伽罗刀有天下第一刀之称,共七十二招,每招又有十九式,再一经推演变化,堪称是最繁复的武功。
施展时六刀齐出,在手指间纵横跳脱如鬼如魅,虽说是刀法,却取十八般武器的精华,刺、砍、削、挑、旋、缠、圈、拦、拿、扑、点、拨、绞、滑、擦、回尽在其中无所不包,普通人莫说与之对敌了,看都看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因此这套刀法也极为难学,传说百年来唯一练成的便是当今圣上傅轻尘。
聂十三看向谢唐二人,道:“白鹿山江河剑、伽罗刀齐名。江河剑至简,我年少时所习就是江河剑,伽罗刀至繁,你二人虽习刀,却已能自成风格,都不适合伽罗刀的路子。”
指了指已然滚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苏小缺,皱眉道:“他的资质倒是很合适……”
唐一野扶起苏小缺,劝道:“别老是哭,你可是男孩子。学伽罗刀是好事,你该高兴才对。再说了,堂堂少帮主,武功不好也没法行走江湖,光大丐帮是不是?”
苏小缺哭着辩道:“我武功不好,不也活这么大了?来这破地方之前也没吃过亏,帮主就从来不逼我练功……”
聂十三看着苏小缺打滚耍赖,不由得有些走神,十五小时候,他大哥逼他习武时,会不会也这般哭闹?
不会,十五只会含着泪却硬气得不肯出声,他一贯的倔而且聪明,不哭不闹,只用眼睛那么看着你,就会让你心软……
只有十五,能有那么一双眼,浸了天地所有风神,一顾盼,便是自己高远苍茫的一世。
十五,我很想你。
苏小缺哭了半天,见聂十三始终不理自己,也就打了个哭嗝儿,云收雨散,大声道:“你逼我学刀,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武林绝学倾囊相授,还得看他苏少侠的脸色,聂十三觉得跟苏小缺说话真长见识,笑道:“你说。”
苏小缺沉吟道:“第一,我学功夫慢,你不能着急,也不能打骂威胁我。”
聂十三道:“好。我不着急,但你学成后才能离开白鹿山。十年学会,十年后下山,一辈子学不会,那便一辈子呆在山上罢。”
苏小缺目瞪口呆,心中翻翻涌涌的尽是脏话,却一句都不敢说出口。
半天才找回舌头,道:“第二,我要专心学刀,所以每三个月一次的叠翠坪比试我不参加。”
聂十三笑道:“好。”
苏小缺大喜,又有些不信:“真的好?”
聂十三道:“当真。你不愿意跟他们比,那我就亲自给你喂招。”
苏小缺霜打了似的蔫儿了,不说话。
聂十三提醒道:“还有一个要求。”
苏小缺摇头:“没有了。叠翠坪比试我愿意参加。”
事已至此,非人力可以挽回,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小缺异常安静。
聂十三心中对他颇为欣赏,道:“你年纪还小,伽罗刀又太过复杂伤神,明日起我先传你伽罗真气,底子厚了再上手。”
苏小缺从未吃过这等瘪,只恨得心里发堵嘴里发苦,却规规矩矩的答应了,抬头见聂十三正凝视瓶子峰,眼中神色说不出的温柔深情。
心中一动,笑嘻嘻的问道:“聂叔叔,瓶子峰上是不是有厉鬼?”
一时连风声都停止。
唐一野心几乎要蹦出腔子,谢天璧脸上微微变色。
他二人都隐约听说过数年前四派掌门之死,就是因为擅闯瓶子峰,不想苏小缺大胆之极,竟当面询问。
聂十三默然,良久道:“没有。”
苏小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道:“聂叔叔,武功练得再好又能怎样?还不是救不回自己最亲的人?”
第五章
苏小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道:“聂叔叔,武功练得再好又能怎样?还不是救不回自己最亲的人?”
唐一野恍然大悟,原来苏小缺早就知道瓶子峰的禁忌,却故作不知,设下圈套等着说出这句话,小小年纪,竟这般记恨这般恶毒。想到此处,心中不觉一寒。
谢天璧目光霎时变得冰冷。
聂十三见苏小缺的表情既天真又得意,当下微微一笑,自己与十五的种种,又岂是这孩子能了解的?知他故意想伤自己,却也不与他计较,道:“你有如此心机,将来伽罗刀必有所成。”
挥手道:“明天你们再过来,下峰去吧。”
苏小缺觉得终于出了口恶气,一路上欢呼雀跃,还唱了个小曲儿。
唐一野打断他,道:“小缺你大是不对,师父的亲人死了,心里一定难过得很,你却提起他的憾事让他伤心,听我的话,明天向师父赔个罪。”
苏小缺笑道:“聂叔叔涵养好得很,我瞧他一点儿都没有生气,为什么要赔不是?”
唐一野急道:“瓶子峰上可是师父最亲的人,你……你……我从小娘亲就不在身边,别人若是跟我提到娘亲,我心里都会说不出的难受,小缺,你可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苏小缺折下一支草叼在嘴里,道:“这么有学问的话我没听过,我只知道打人一定要打脸,骂人一定要揭短。”
唐一野叹口气:“苏小缺,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苏小缺斜眼看他:“难不成唐瓜子要刀砍小叫花,替天行道?”
唐一野道:“你只是不懂事,我……把你当亲弟弟看,绝不会砍你。”
苏小缺怔了怔,这唐一野果然呆得离谱,才认识这么四五天,就把自个儿当亲兄弟了,但心里却有几分高兴,便不再顶回去,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回到落云峰。
谢天璧一路走在前面始终一言不发,到落云峰那一片精舍前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凝视苏小缺。
谢天璧的眼神淬了冰熔了火似的可怕,苏小缺心中惴惴,刚准备退开一步,不想谢天璧出手如电,“啪”的一声,已重重打了他一记耳光。
这一掌力道之大,使得苏小缺半晌偏不过脸来,脸颊迅速红肿,嘴角破裂,一行血细细的流下。
唐一野怒道:“谢天璧,你干什么?”
谢天璧冷冷道:“骂人一定要揭短,打人一定要打脸。”
说罢转身进了院子。
苏小缺被打懵了,好容易扭过脸来,又气又痛又伤心,一时连哭都忘了,茫然道:“他打我……”
唐一野见他右脸五道指印宛然清晰,鼻血滴到衣襟上,说不出的可怜,不禁心疼,道:“回屋我给你敷药。”
苏小缺回过神:“我有那么讨人厌吗?”
唐一野静了片刻,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刚才确实挺讨人厌的。”
到晚饭时,除了舒北雁和桑南飞还在赵铁树处学掌法未回,其余十三人都在。
苏小缺脸肿着嘴里还破了,吃不下饭,唐一野就给他盛了碗鸡汤。
苏小缺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的看谢天璧,谢天璧一口菜配一口饭的吃着,一眼也不看他。
厉四海见他这般模样,高兴坏了,忙忙的吃完饭,就过来逗他说话:“小混蛋,你怎么胖了?”
苏小缺大怒,被鸡汤呛得咳起来,心里骂道:你个没见识的小娘皮,有歪着胖的吗?
见谢天璧始终不理自己,很是难过。不知为何,就是很怕他当真讨厌自己,一时连斗嘴都懒,只闷声道:“不是胖,是被打了。”
厉四海不想他这么老实,忙追问道:“被谁打啦?为什么被打?”
不光厉四海好奇,厅中一多半人耳朵都竖了起来。
只见苏小缺也没了往日的精神,低声道:“做错了事,所以被打。”
厉四海虽刁蛮却也开朗,听他这么说,又见他红着眼睛,眼泪泫然欲滴,不免有几分同情,拿了块米糕递给他,道:“这个软和,你慢慢吃,光喝汤哪能饱呢?”
苏小缺接过米糕,低头沾着汤慢慢吃着,眼珠子却使劲瞥向谢天璧,谢天璧的左手几乎从不离刀,吃饭也只是右手放在桌上,苏小缺看到他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碗筷,又看见他取了双干净筷子,夹了块米糕,送到自己眼前。
苏小缺猛然抬头,笑道:“你不讨厌我了?”又加一句:“我已经知道错了!”
唐一野叹着气笑,这世上的事,都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自己费劲唇舌不如谢天璧简单粗暴的一耳光。
谢天璧点头。
苏小缺欢喜得忘乎所以不知如何是好,余光看到厉四海坐在身旁,一激动凑过嘴去,“叭”又在厉四海脸蛋上用力亲了一下。
下一刻左脸挨了厉四海新鲜□的一记锅贴,倒肿得对称了。
白鹿山中无岁月,三年一晃而过。
江湖上却风起云涌,纷争不尽,百年来岿然不动的少林武当都暗潮涌动。
皇帝傅轻尘出身白鹿山,对武林中人格外关照,曾下谕武林械斗,官府不问。
有此谕告时贺敏之尚未亡故,当即笑道:“侠以武犯禁,他这招以侠制侠,让你们放开了互相犯禁,也就没空去找朝廷的麻烦了。”
聂十三道:“你放心,白鹿山绝不插手江湖中事。”
果然这些年江湖没有一天安宁。
这年先是方惊涛、雷一鸣、宋千峰、上官云起、花满衣等人因门派事宜先下了山。
又过数月,舒北雁所在的雪山派与桑南飞所在摘月门交恶,两派掌门飞鸽传书让他们各回各派。
赵铁树三年来对他们悉心指点,很是不舍,一直把他们送到山下。
同门之谊,相知之惜,转眼便要各为其主刀剑相对,舒北雁苦笑道:“桑师兄,保重。”
次年峨眉孤云掌门令木香药回山,厉四海大为不舍,拉着木香药哭了半天。
木香药容貌清雅脱俗,性子沉静斯文,正与厉四海截然相反,此时虽忍不住含泪,却秀眉微扬,道:“何须作小儿女姿态?他日江湖再相逢吧。”
回峨眉试剑后,木香药剑法绵里藏针圆转如意,远在同辈之上,孤云师太大喜,立木香药为峨眉小七剑之首。
李沧羽是雁荡门下,这天到日观峰见聂十三,恭恭敬敬的问道:“师父,沧羽剑法练得如何?”
聂十三颔首道:“你颇有悟性,又肯下功夫,这些年把雁荡剑法去芜存菁,又融入其他剑派的招数,虽内力不足,但行走江湖已足以自保。”
李沧羽已满十七岁,面容秀美若好女,更重修饰,此时一身浅绿的锦缎袍子,鞋面缀着两粒珍珠,腰上悬着一个绣金线的香囊,开口也是极美的清润之音:“师父,能不能传沧羽江河剑?”
聂十三道:“不能。”
李沧羽脸色一变,却勉强笑道:“师父嫌弃沧羽资质平庸?”
聂十三目光淡淡扫过,李沧羽低下头,只听聂十三道:“你资质算是不错,只是江河剑需至刚至纯的真气为底,因此必须同时修习太一心经。你幼时练功出了岔子,丹田受损,内家真气进境极缓,自是学不了江河剑。”
需知天下各种内功法门数以千计,但无论是正道玄功,还是邪派秘典,万变不离其宗,千流必归东海,即便行功的经脉不同,却都要靠丹田气府养精聚气,没有半分可取巧越过之处,李沧羽年幼时急于求成以致丹田受损,只怕此生难成绝顶高手。
李沧羽突然跪倒:“师父,勤能补拙,我定会日夜苦练,您就传我江河剑吧!”
见聂十三不答,咬牙膝行两步,求道:“师父若不传我江河剑,沧羽愿意弃剑学刀,求师父传我伽罗刀。”
聂十三面冷心硬,见他苦苦哀求,也不为所动,却听有人踢踢嗒嗒的跑进来,笑道:“聂叔叔……咦?又不过年,沧羽你趴地上干嘛?”
李沧羽倏地站起身,道:“师父,沧羽明日下山回雁荡。”
说罢如常行礼而去,却给了苏小缺一记怨毒如针的目光。
苏小缺皱眉道:“我又没得罪他,这么使劲儿瞪我,也不怕眼骨折了。”
聂十三问道:“伽罗真气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苏小缺笑道:“明白得很,我来不是为了武功。”
这些年聂十三实在是喜欢他精灵古怪肆无忌惮,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少年时光,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宠爱,苏小缺何等眼色,必然打蛇随棍上,仗着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在聂十三面前越发轻松自在。
因此这四年来,倒是苦练武功的时候少,分心杂事的能耐大。
磨着聂十三允许自己进流音谷,进去了不看刀谱,不寻剑典,不修内功,不读阵法,挑拣着把费家的易容术、唐门的暗器、回音派的轻功学了个一鳞半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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