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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金时代-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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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光凭我们数人——”陆月舞说,“除开我与罗茜,就只是三人。能做什么?”
“黑色乌鸦劝退秀发拉兹,现在红色鸽子又将为我们收获盟友。”学士小姐叹了口气,“这不很好吗?大家都如此想。”
她也是满腹抱怨。“‘大家’可真是慧眼识‘猪’。”李欧耸耸肩,“不过,我一向对任何事都持悲观态度。”我们真能成功?他毫无信心。
送走了学士小姐,李欧重新回到窗边坐下。窗外的大海波澜不惊,但在平静的蔚蓝海面之下,暗流涌动,彼此碰撞融合,难以区分。
不知不觉已过黄昏,船上的一名侍女端着餐盘敲响了舱门。她穿着麻黄短裙,站在门边,“先生,这是食物。”她似乎有些害怕地轻声说。
“我来就好。”李欧从她手中接过餐盘,将一枚银币塞到她的手中。他一边叫醒罗茜,一边随口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娜丽雅。”女孩说,“我叫娜丽雅。渔夫的女儿,娜丽雅,先生。”
第二章 吟游诗人
“这就是你们的意见?”红鸽尤金狠狠拍打桌子。
杯子里金色的葡萄酒液洒了出来,甜香扑鼻。“那你有更好的建议吗?”学士小姐反问。
他们的要求太多,而付出太少。一看就出自贪婪贵族的手笔。于是李欧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我们要的是城主的手书,不是吸血虫愚蠢的要求。”他推开摆在身前的那摞纸张,往后挪动几分靠在了椅背上。他盯着红鸽尤金,表明决心地说,“如果你打算遵照他们的命令,那我宁愿跳海游回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海里全是鲨鱼,岸上也有长刀长枪。”红鸽尤金冷声讥讽,“淹死或是被乱刀砍死任你选择。”他眯着眼睛,眼神仿佛如刀般锐利。如果眼神能杀死对手,李欧毫不怀疑他们这次能取得彻彻底底的成功——他们将攻占下没有活人的流水宫殿。
“在狭海的另一边同样如此。”李欧回敬道。根本用不着揣摩猜想,他现在就能瞧见亲王殿下摔碎瓷盏,大喊卫兵的盛怒模样。“你不会不知道我们的下场如何。”
红鸽仿佛将这当做了赞美,“所以他们才让我负责此事。”
李欧忽然间只想哈哈大笑。他还真以为自己是那只进了坟墓的老乌鸦?他还没弄明白他的本质,他不过是一只涂抹了红色颜料的鸽子罢了。鸽子从来都不如乌鸦恬噪。
学士小姐抬手打断了他们,“我们的意见不同,先生们。”她用手指敲打桌面,“我们需要统一一致。否则我们会未战先败。”
这显而易见。但他很难相信他们会在今天达成一致——哪怕只有一点。他干脆地先于对方一步站了起来,“如果鸽子能带领我们取得胜利,还要刀枪做什么?”他边说边往外走。
他听见椅子在木地板上剧烈滑动的尖叫声,“李欧爵士!注意你的言辞!”
鸽子在他的身后咕咕叫着,使劲拍打翅膀。他打开了门,走了出去,然后将门严严实实地重新关上。
“月舞?”门外的走廊上,女剑手正靠在墙边等待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她没做回答。“进展不顺利吗?”
“嗯。”他一边一边朝舱外走去。他想晒晒太阳。借以驱散弥漫身体周围的甜腻酒香,用炽烈阳光消灭与鸽子呆久了而染上的屎尿味。阳光依然刺眼且炙热。踏上甲板时,强烈的光线让他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睛。眼前惨白一片,他几乎看不见脚下的阶梯。站在阳光下,汗水很快从毛孔里涌出,迅速打湿了他的衣衫。他靠在船舷边,看着赤着上身的水手不时调整风帆,摆弄绳索。他忍受潮湿的海风及太阳的炙烤,对已将长发盘起发髻的东方少女说道,“艾音布洛需要千湖之城的舰队以及随船而去的大笔物资。”
汗水打湿了她的发丝,乌黑的鬓发紧贴耳际。李欧伸手为她理顺鬓发,她轻轻侧头避开。“那要付出什么呢?”她垂下眼睛轻声询问。
李欧尴尬地收回手。“盖有城主令的和平条约,对千湖之城毫无意义的炼金物品。”
“毫无意义?”她抬起了头。
“千湖之城憎恨法师,当然也厌恶魔法。”李欧将头偏向一旁,轻声解释,“炼金术士在他们的眼中大概与将人变作羊的邪恶巫师、跳着鬼神舞的萨满别无差异。”
“没人会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
任谁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是啊,没人会愚蠢地答应。”亲王如果愿意用军队及货物换取空头支票,无用废物,那他一定是疯了,要不就是被魔法控制了心智。李欧叹息着看向船舱,“可我们关在笼子里的鸽子似乎对他的使命坚信不疑。”
女剑手还未答话,水手的喧哗声忽然四下响起。他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趴在船头张望。
李欧好奇地抬头望去,他看见了一大堆杂物顺着洋流正在朝海妖公主号飘来。其中漂浮着如破布般的船帆,断裂的桅杆,还有大片大片破碎的船板。它们正笔直朝他们撞来。
“降半帆。”大副立即高声命令,“用船桨把它们推开。”
“发生了什么?”学士小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李欧指着杂物满盈的海面,“我们遇见了海难。”
“让船驶近一点,看看有没有生还者。”学士小姐吩咐大副。
木桨推开尖锐的桅杆,拨弄船板的碎片。半帆航行的海妖公主仿佛在泥浆里甩动鱼尾,在破烂木片的包围中小心翼翼地缓慢前行。咚,这是空木桶撞击船身的声音;砰砰,这是成群结队的大箱子尖角接二连三地撞了上来。碎片越来越多,到最后船如龟行。但他们已能看见数艘被摧残得破破烂烂的大船要么倾斜着船身,要么断裂成数截,正慢慢地往下沉。
“圣母在上。”一名水手低声祷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里仿佛是一片死寂的海域。在密集的碎木片中漂浮着众多发白肿胀地尸体。他们大多都只穿着薄薄的衬衫,胸前或脸上几乎全是伤痕。他们漂浮在通红的血水中,脸上的神情惊恐万分,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在一艘笔直竖立起来的帆船上,一面被撕成两半的黑色头盔旗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就李欧看来,眼前这一切不像是发怒的风暴造成的破坏,更像是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可是鲨鱼却好似对这场盛宴不屑一顾,他没发现有一只三角背鳍在这里出现。
“那是海盗旗帜吧。”陆月舞说,“还要救他们吗?他们每一个人应该都是海盗。”
赛琳娜阿姨也是海盗。
“泛滥的爱心。”罗茜冷哼一声,随即便默不作声。
海妖公主号放下了一艘小艇,几名船员划着桨驶了过去,在木板与浮尸构建的寂静迷宫里缓缓绕行。小艇渐渐消失在断裂成两截的帆船后面。过了好一会,一名水手使劲吹响了哨子,“这里还有人活着!”他高声叫道。
那名海盗被救起来的时候已是浑身抖动不已,脸色铁青。一位船员为他拿来了毛毯,又给他倒上了一杯烈酒。他边做边低声咕哝,“真是幸运的家伙。”
幸存者的手指不住颤抖,连酒杯也无法握稳,透明的酒液撒了一地。李欧端起酒杯,送到他的嘴边,他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直到被烈酒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他才抬起头。他的脖子涨得通红,“谢谢。”他在咳嗽中说道,“我感觉好多了。”
李欧在海盗的对面坐下。学士小姐就在他的旁边,女剑手和法师小姐则待在门边细声交谈,不时朝房间内投来一瞥。“我们派人检查了每艘船。”他开了口,“发现只有你一个人还活着。”
“是吗?”海盗的脸上并无悲戚之色。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李欧意识到,想必见惯了死亡,早已麻木。“谢谢你们救了我。”他的感激倒不似作伪。
“海盗的感激?”罗茜厌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向你面前的人说去,别带上我。”
“你们竟然把我当做海盗!”那人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咪,愤怒地抬起了脑袋,冷冷地扫过他们。“难怪你们坐在我的对面,还把守大门……你们打算审判我吗?”
“不是海盗还能是什么?”罗茜冷声反驳,继续嘲弄着,“难道你会告诉我,你是一名被海盗挟持,以用来换取赎金的贵族吗?”
他穿着五颜六色的外套。红色与绿色,还有深沉的紫色在他的上衣上有如被画家打翻的颜料胡乱地混在一起,几根海鸟羽毛插在上衣口袋里,没精打采地垂立着。他的服装简直像马戏团的小丑。贵族怎么可能有如此低俗、恶趣味的审美。
“不是。”他垂头丧气地说,“可我也不是海盗。”
“那你是什么人呢?海盗的姘头?”罗茜的话语越发恶毒,李欧听见了陆月舞的小声劝诫。“但是我觉得他们对一位有着鹦鹉脸的男人应该没什么兴趣才对。”
海盗忍不住高声叫喊,“我是吟游诗人!”
海盗竟然会听吟游诗人的甜言蜜语,就像流莺爱听骑士的军号一样惹人发笑。
“他们当然不会听。”自称吟游诗人的家伙慌忙辩解,“可是船上总有许许多多被抢来的女人。他们都需要我的琴声和歌声安慰……有时,有时,他们干那事时,也让我弹琴作乐。”
“他们可真会享受。”罗茜嘲弄道。
陆月舞指出,“我没在死者中瞧见一位女性。”
“她们一定被虏走了。”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李欧追问,“又是谁袭击了你们?”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像是发了疯般地叫了起来。“夜晚来临的时候,我们在大厅里饮酒。我在弹奏我的鲁特琴,奉命去让一名苦着脸的小姐重新露出微笑。我不负所托,老头子于是把她赏给了我。我喝多了,和那女人玩了一夜。最后我竟然睡到了床底下。然后……然后我的脑袋撞到了床脚,我醒了过来,那女人已经不见了……我听见了,不,我还看见了……我看见了幽灵挥舞刀剑,杀死男人,但是在他们中间还有活人……”吟游诗人的脸上带着与浮尸相同的惊惧。“他们穿着钢铁盔甲,虏走了所有女人,把还活着的男人统统关进了铁笼子里沉入海中……外面,外面的家伙全都是那样被淹死的……”
李欧已经没功夫听他接下来的叙述了,也没功夫感叹他的好运竟能躲过幽灵的搜捕。他冲出了房间,一脚踹开了舵手室。“离开,马上离开这里!”他冲船长吼道,“马上转向,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第三章 到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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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地昂首在望。
海妖公主号绕过狎角,在繁忙拥挤的蟹钳状的海湾处放缓了速度。建立在蟹钳海角的高塔上,领港员不停地用手中的灯火发出信号。
“降主帆。”大副下令。
船行立即减缓,庞大且华丽的公主仿佛走进了乞丐窝,瞬间便被一群群黑漆漆、油腻腻,就像是用破烂木板钉成的长舟小艇包围。他们站在长舟上翘首张望海妖公主,不时地大呼小叫,望来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脱光了衣服的妞儿。
“让骑士们留意这些海鼠。”红鸽尤金轻声吩咐,“谁的手不老实就狠狠警告他们。”
他难道没瞧见那些人眼中的厌恶多过贪婪吗?李欧心想。海妖公主号上悬挂的可不是和平鸽子,绿色橄榄枝,而是刀剑与魔火的旗帜。在一群海鸟及黑鱼旗帜里,它就是另类的异数,不为接受。更何况,明晃晃刀剑在侧,还有几个人敢大着胆子摸上公主一把?
然而他说什么也没用,干脆闭口不言。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对方。红鸽尤金就像顽石,头顶那块秃地伴随最近几日愈发灿烂的阳光,似乎就像抛光了的宝石,更加闪闪发亮了。但李欧在那里看见的不是圆滑的珠玉,而是闪亮的枪尖。两周过去,从始至终,他都坚持按照要求来办,不肯松口,不肯妥协。他既不解释,也不劝慰。谁都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手里又握着怎样的底牌。虽然他表现得信心十足,但没人会相信口说无凭,夸夸其谈的空话。
“他会害死我们。”几天前,他对学士小姐这么说,“他真以为他能复制乌鸦祖辈的奇迹?”
“我不知道。”学士小姐说。她顿了顿,眼睛瞥向舷窗外,“更加不想知道。”
每一个人都对他不抱期望。李欧看着正在用火烛烧毁纸张的红鸽。火光冲到半空,黑烟熏黑了舱顶;炽烈火舌使得油漆翻卷、剥落。老鼠的儿子当然会打洞,可是也会被猫吃掉。乌鸦的儿子也始终是乌鸦,永远也不会成为象征和平的鸽子。红色……红色通常意味鲜血。他忽然感到厌烦至极,起身离开了舵手室。
三位女士正在船头眺望,彼此轻声交谈。
“这里船可真多。”罗茜唉声叹气地抱怨,“光是看着我就觉得头晕眼花了。”
“这里是水之城。长船代替马车,河道代替石板路。”李欧在她身后说。“你得尽快习惯。”
“摇晃会使我失去平衡,晕船更会使魔法失去准心,使我念错咒语。”她从船舷上探下头,看着扭动身体的长舟如蛇般来回穿梭,她白了脸,哀求似地说,“我只想回去。”
“陆地就在前方,再等一会就好。”学士小姐说,“坚实的陆地会让你感觉好起来。”
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但愿如此。”
这次还算幸运,帆船一路航行至此,既未遇见风暴,也没撞上海怪。李欧觉得这已是神明护佑,老天开眼了。否则,法师小姐只怕比现在还要难受万分。
在他们的头顶,水手冲着下面大声怒吼,另几名船员则趴在船舷中咒骂那些长舟小艇。“见鬼!停下来,别挤!”他们用西大陆的通用语叫道,“你们想被撞成碎片吗?”
然而赤着上身,皮肤黝黑,耳朵上戴着金环的狭海人却用夹杂浓重喉音的瓦利亚语唧唧喳喳,勃然大怒地吼了回来。“他们在说什么?”一名船员问旁边的伙伴。那人满脸无辜地揣测,“他们在说他们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船员间爆发一阵哄笑。于是他们闭上了嘴巴,停止了无意义地谩骂,转而降下了船帆,改用木桨慢慢推动大船。
海妖公主号庞大却不甚灵活,千湖之城的长舟则在狭窄的缝隙里灵活地穿梭,在宛如蛛丝般的裂缝中挤来挤去。海妖公主华丽的身躯被挤在当中,几乎动弹不得。她不得不入乡随俗,排在众多长舟之后,一点点挪动。
吟游诗人靠在船舷上弹起了他从船舱底下找到的鲁特琴。他用狭海这边的瓦利亚语唱道:
“海风轻轻吹哟像小手;
鸟儿鸣叫哟传思念;
归家的人儿哟迈大步;
想念小姐你的吻哟暖心窝;
大海是我家哟,湖水是我的床。
一千座湖等着你来哟,这里就是我的家。”
他的歌声嘹亮,与海鸥高分贝的鸣叫不分上下。李欧现在相信为什么那些海盗舍不得杀他了——他的歌喉的确很棒。
“他在唱什么?”女剑手好奇地询问,“调子很悦耳。”
李欧冲她眨了眨眼睛,“我听不明白。”他带着笑意如此说道,“你可以去问他,吟游诗人先生会很乐意讨好美丽的女性。”
长舟通过蟹钳扼守的咽喉之地过后,迅速四散开来,消失在与海港相连的无数条河道之中。这里河道彼此交织,错综复杂,宛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李欧毫不怀疑若他置身其中会飞快地迷失方向。
“准备抛锚!”大副大声提醒。
海妖公主号在经过两周的海上颠簸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船身一阵震颤之后彻底地停了下来,一座舷梯放了下去,骑士们首先牵着被关了许久的马儿踏上了结结实实的地面。马儿垂头搭肩,但马蹄下的坚实感让它们很快恢复了精神。它们不住用马蹄刨着地面,左右甩着马尾,鼻子里喷出阵阵热气。它们发出愉悦的嘶鸣,然后在这一片刚刚踏上的土地上留下了征服的痕迹——一大摊散发着热气的马粪。
“先生们,小姐们。”吟游诗人朝他们走了过来,深深鞠躬道,“请问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呢?小人无依无靠,愿为大人效劳,以报救命之恩。”
红鸽尤金立马说道,“离我们远远的,就是最好的报答。”他唯恐避之不及。
吟游诗人脸上顿时尴尬无比。“我……这……我不是……”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说不清是哭是笑。“我只是……只是想找个活路……我的亲人全死了……我只想恳求你们收留。”
“你的死活与我们无关。”红鸽尤金皱眉说道,“将你从海盗船上救起已是仁至义尽。”
道理虽是如此,李欧却觉得他都表现得过于冷血无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毫无回旋余地。如果谈判时他就这般态度,本就微小如尘埃的可能恐怕更无成功的希望。
吟游诗人无助地耷拉下肩膀,转身离开。
学士小姐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尤金先生,把他交给我来安排好吗?”她展露美丽的微笑,给鸽子洒下一把饱满的玉米粒。
“如果你能保证他对我们毫无威胁。”无论鸽子是何种颜色,都没法抵御香甜玉米粒的诱惑。鸽子在咕咕叫着,“玉米”,“玉米”。尤金o莱斯特爵士说,“那就依你的意思吧。”他告罪一声,很快离开,将空间交给他们。
这只鸟还算聪明,李欧心想,还能读懂人的心思。
“你说,你是千湖之城的人?”学士小姐问道。
吟游诗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当然,千真万确。我是土生土长的瓦利亚人。”他慌忙地诉说自己的情况,仿佛就连心中的秘密也要一股脑倒出来。“我从小就在千湖之城的河道里长大。”他说,“我熟知这里的每一条河道,每一座建筑,我甚至知道通往流水宫殿的暗道。”
如此说来他倒不是全然无用。有一位地头蛇领路,总比他们两眼一抹黑四处乱撞要好。千湖之城对他们来说是一块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们中或许只有学士小姐例外。
“我曾经到过千湖之城。”某天晚上,当他们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观赏天际流星时,她开口说道,“要想成为学士,游历各个国度是修学的必经过程。”
“那么你懂得瓦利亚语啰?”他这样问她。
她冲他眨着眼睛,“我只懂得西大陆通用语。除此之外,我一概不知,茫然无措。”
现在想来,眼前这位吟游诗人不是最好的翻译人选吗?不过他的话里仿佛存有漏洞。他的确有着黝黑的皮肤,但就李欧看来,他的肤色更多是因为太阳的暴晒而成,不是血统纯正的“瓦利亚黑人”
“我的母亲是一位‘白人’,我的外祖母也是一位‘白人’。”他咧着满口白牙解释道,“‘黑人’和‘白人’的血统结合,就成了这怪模样。”他解开衬衫的纽扣,露出未被晒黑的皮肤。
“怪胎。”罗茜低声哼哼。
学士小姐没有因此而感到惊异,“请继续。”
吟游诗人一边整理衬衫,一边说,“所以啰,暗黄皮肤的我根本就不被族人喜欢,只好从小流浪,哪知却因此躲过了海盗的洗劫。”他自嘲地笑了笑,看向女剑手,“按照这位家乡的说法,这就是所谓的报应。‘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对吗?”
他如鹦鹉学舌般地吞吞吐吐,吐词不准。得到陆月舞肯定的点头后,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再然后呢,我孤身一人去了西里兰的吟游诗人学院。学成之后,我在朱诺待了一段时间,只因我睡了一名贵族的女儿,而他又无意纳我为婿。”他要是愿意才是瞎了眼。“所以我不得不匆匆忙忙地逃回家乡。我的家乡可是流水的花园,我想大家一定早就期盼有一位诗人为他们弹奏叮当作响的水之音符,为这里的美丽谱写赞歌。”
“可你却在回家的途中遇上了海盗?”
他点了点头,不禁有些垂头丧气。“我不仅弄丢了赖以为生的鲁特琴,还身无分文。”
“很不错的故事。”李欧评论道,“不过……最好保管好你的小东西。千万别随意露出来,否则,我保证,狮虎鱼会很喜欢它的味道。”
第四章 千湖之城的欢迎仪式
他们下了船,立马就有一队红袍卫士前来迎接。守卫们穿着薄而锃亮的钢铁链甲,外面套一件深红色罩袍,胸前绣有瀑布及花朵的图案。头发绑成无数小辫,用几根绚烂长羽毛装饰的守卫队长背上绑着巨斧。他高大粗壮,宛若一座大山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问问这些白人,他们是不是来自魔鬼的城市?”守卫队长对充当翻译的男性奴隶说道,“见鬼,我们怎么接到这个活,竟然要与一群玩弄把戏的魔鬼打交道。难道魔鬼既没手又没脚,所以需要贴身保护吗?依我看,鲜血和刀剑才是最好的欢迎手段。”
瓦利亚语的发音方式实在有些古怪。守卫队长的话好像就从喉咙里直接冒了出来,嘴巴动也不动,就看见舌头与喉结上下翻舞。李欧基本可以听懂。但他脸上始终保持笑意,茫然地看着男性奴隶,等待对方开口。
“大人问,诸位贵客是否来自炼金之城?”就一位脸上被打上耻辱烙印的奴隶而言,他的西大陆通用语讲得不错。这男人身体瘦削且布满鞭痕,一张方脸上有一条大鼻子及肥大耳朵。他是萨拉萨人,却被剃光了被他们视作生命及荣耀的长发。
“他们称呼你们为魔鬼。”
“麻雀,闭上你的嘴巴!”罗茜在一旁低声威胁吟游诗人,“你最好装作什么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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