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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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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小事,自然皆大欢喜的好。”元曦道,“太皇太后常教导我与母后皇太后,要善待先帝遗孀,我们心里,你们心里,都是明白的。”
“臣妾感恩。”宁太嫔沉下心,“到如今,臣妾那争强好胜的心,都没了。”
“福全将来封王封将,自然有你的福气。”元曦说,“老天终究不曾亏待你,又何必说这些丧气的话。”
二人同行,见一队侍卫经过,他们来向太后太嫔行礼,询问是否要护送二人,元曦婉拒,请他们继续巡逻,再走几步,便要和宁太嫔分开。
“太后”宁太嫔却问,“臣妾听闻,今天鳌拜在乾清宫大吵大闹。”
“你们那里,消息也怪灵通的。”元曦说,“没什么要紧的,几个小侍卫目中无人。”
宁太嫔满脸犹豫,终是把心一横,走上前道:“太后,那会儿臣妾还帮着董鄂葭悦和吴良辅传递书信的时候,对鳌拜也略知一二。他表面上看着光明磊落,私底下不知贪污了多少钱财,还私下圈地,当年摄政王多尔衮做过的事,他没少做。臣妾人微言轻,是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这些话的,您”
“那就放在心里。”元曦道,“太皇太后手眼通天,只有我们不知道的,没有她看不见的,你我是先帝的后宫,切记后宫不得干政。”
“臣妾是好意。”宁太嫔垂眸。
“我也是好意,大家一同侍君,姐妹一场。”元曦道,“仔细祸从口出,只管安逸过你的日子吧。”
宁太嫔是聪明人,元曦说到这份上,她是不该再多嘴了,向元曦行礼后,便回宁寿宫后院去。
元曦带着石榴继续往西边走,走过御花园门外,一阵风过,灯火下,只见花瓣飞舞。
她怔怔出神,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事,想起了她摘的花被孟古青踩在脚底下,想起了她挨过的耳光,想起了她青紫破皮的膝盖,想起了很多很多
“石榴,我不是个安分的人。”元曦道,“怪不得太皇太后那时候说她并不喜欢我,倘若后来我没改,也不会有玄烨,不会有今日,说到底,我对他的情意,从一开始就是一厢情愿。”
“小姐?您怎么了?”石榴有些担心。
“我甚至,成了他的负累。”元曦说,“让他在心里惦记我,觉得愧对我。”
石榴硬着心肠说:“恐怕先帝根本不会这么想,一整年一整年地陪着那一位,眼里心里都没有别人了。大李子曾经对奴婢说过,皇上因为先帝爷记不得他几岁了,不高兴了好一阵。”
“玄烨?”元曦问。
“是啊,先帝连自己的儿子多大都不知道,一个男人有了做父亲的觉悟,才是真正成长了。”石榴说,“可先帝爷,总也断不了奶。”
“石榴,不要胡说八道。”元曦责备道,“你说这样的话,是要掉脑袋的,何况他已经不在了。”
石榴说:“奴婢跟着您,还有什么没经历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奴婢心里清楚的很。小姐,您忘了先帝爷吧,活着都抓不到守不住的人,死了还惦记什么呢?”
元曦眼中含泪:“你说的我何尝不懂,石榴,难道你以为太皇太后她,也把什么都放下了吗?额娘或许是放下了,可我”
石榴软下几分,说:“奴婢知道您做不到,这么多年,您对皇上什么轻易,也只有奴婢知道了。可不论如何,别熬出病来,不然您岂不是和那董鄂氏,成了一样的人?”
元曦心中一紧,竟无话可说。
石榴道:“董鄂氏那多病多愁的身体和性情,真不明白,先帝爷喜欢她什么。”
元曦转身,朝自己的寝殿去,夜色里悠悠道:“心上的那个人,哪会有什么不好。不是心上的那一个,再多的好,也看不见。”
好在,元曦这样的情绪,只是偶尔才会占据心头,平日里也能说说笑笑,想不起来的时候,便一切安好。
今次鳌拜与侍卫的冲突,于他自己,也是极丢脸的事。
虽然太皇太后满足了他的心愿将倭赫投入大牢,可到了别人嘴里,便成了笑话,区区一个侍卫都敢顶撞辅政大臣,颜面尽失。
鳌拜心中愤愤不满,遂对倭赫的族人展开报复,巧立名目,栽赃嫁祸,编出莫须有的罪名,几乎将倭赫族人赶尽杀绝。
这一日,索尼府中,众门客与儿子们一同在书房议事,事毕后,众人散去,索额图经过长廊,见侄女带着丫鬟们翻土抓虫子。
索额图走上前,笑问:“舒舒,你不怕虫子?”
舒舒骄傲地说:“虫子才多大,我们一脚就能把它们踩死,怕虫子做什么?”
索额图问:“那会飞的虫子呢?”
舒舒说:“那也活不多久啊,冬天一下雪,我们穿上棉袄就能过冬,虫子只能冻死啦。老虎野狼我怕的,它们能咬死我,我怕虫子做什么,大不了被叮个包,抹点药膏就好了。”
索额图笑道:“舒舒啊,你在家话这么多,为什么一出门,就不理人不说话呢?”
舒舒一愣,拍拍身上的土:“我为什么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三叔,女孩子家在外头,要矜持稳重呀。”
她一面说着,见大家都走了,便说是爷爷找她来的,她要去见祖父了,撂下索额图走了。
索额图微微蹙眉,便跟过来,站在书房外张望了几眼,不多久,便父亲手把手教舒舒写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身离去。
屋子里,索尼渐渐松开手,鼓励孙女:“不错,下笔要稳要轻,但不能浮,我孙女果然有天赋。”
专心写完一整张纸,舒舒才问祖父:“您怎么突然教我写字了?”
索尼领着孙女到一边喝茶,语重心长地说:“你是爷爷的孙女,将来必定是要嫁入名门,舒舒,你要有学识有本事,不为家族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过得体面尊贵。”
舒舒问祖父:“穿漂亮衣服,戴金银首饰,不算体面尊贵吗?”
索尼笑道:“那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你上街拉个叫花子来,给他穿金戴银,可能说那是体面吗?富贵乃身外之物,腹有诗书气自华,女孩子多念书有眼界,才会有宽广的心胸,心胸宽阔,将来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乱不会自我折磨。明白吗?”
舒舒明亮的眼眸,轻轻转动,笑眯眯问祖父:“爷爷,您是不是藏了什么话,没对我说呀?”
索尼一愣,哈哈大笑,摸摸孙女的脑袋:“你阿玛,你叔叔,都不如你聪明。”
舒舒问:“爷爷,我可是大姑娘了,您有话就直说呗。”
索尼说道:“爷爷是想啊,将来万一你进宫做了妃子,或是去王府贝勒府做了福晋,将来你的丈夫难免三妻四妾,爷爷希望你别把自己放在男人身上吊死。要看得远看得广,为自己好好活着,哪怕那个男人是皇帝,又如何,你自有你的天地。”
第701章 我们玄烨,要学的还很多很多()
祖父的话,虽有些不好懂,舒舒还是答应了:“爷爷,您放心,将来不论我嫁到哪儿去,我都会好好为自己活着。”
索尼说:“要你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话,爷爷真是心疼极了,女儿家就该乐乐呵呵的长大,可贵族世家里,哪有什么纯粹的乐呵。话反过来说,纯粹的乐呵是什么,难不成是傻子。”
小孙女乐了,跑去桌上拿来才写的字,她自己也十分满意,说是要拿去向祖母和娘亲炫耀,得了索尼应许后,便蹦蹦跳跳地走了。
跑到外头,没想到三叔还没走远,索额图见了她便迎过来说:“舒舒写字了?”
侄女大方地拿给他看:“三叔,我写的好吗?”
索额图举起来细细看,夸赞:“好,极好。”
他将纸还给舒舒,弯下腰,笑道:“舒舒,往后想要什么东西,只管对三叔叔说,三叔都能给你办到。”
舒舒眼眉弯弯:“额娘说过,不能问人家伸手要东西。”
索额图笑道:“三叔怎么是人家呢,三叔是家人。”
舒舒道:“那我要什么,也该跟阿玛额娘说,三叔有自己的孩子,弟弟们是要吃醋的,换我也不乐意我阿玛疼他们。”
“这话说的,舒舒啊,一家人分什么彼此?”索额图道,“弟弟们自然也和三叔一样,会宠爱姐姐,把什么好的,都让给姐姐。”
舒舒笑道:“三叔,我什么都不缺,不用他们让给我。”
小姑娘说完,捧着习字欢喜地跑开了,索额图直起身来,一脸的尴尬和不满,却听父亲在身后幽幽喊他:“你做什么?”
索额图转身,向父亲作揖。
索尼走上前,冷声道:“小子,别以为全天下就只有你聪明,你可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
索额图不服气地说:“儿子也是为了这个家。”
索尼道:“那就老老实实当差,别算计到皇帝头上去。”
儿子却大胆地看向父亲:“阿玛您心血来潮培养舒舒做什么,您不也希望舒舒将来,能成为皇帝的后妃?”
索尼冷笑:“所以我说你,目光短浅,滚吧,别让我看见你。”
皇宫里,针线房的人,为玄烨送来夏日的新衣裳,大李子伺候皇帝穿戴,玄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嘀咕道:“我脸上这些麻点,将来能退下去吗?”
“这是您和病魔斗争的功勋。”大李子笑道,“一点儿不丑?”
玄烨瞪他:“朕说丑了吗,你看你一下子就蹦出来个‘丑’字,你心里就是觉得丑吧?”
大李子忙跪下:“皇上,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只见石榴从门外进来,笑道:“皇上又欺负大李子呢?”
玄烨笑眯眯看她:“你怎么来了,额娘有吩咐吗?”
石榴说是来看看皇上的新衣服是否合身,又对针线房的人说:“太后不是叮嘱过,衣裳裁的大一些?”
针线房的人恭恭敬敬地说:“回姑姑的话,太皇太后则是叮嘱针线房,就算往后两年不给太皇太后做新衣裳,也不能省皇上的料子,为了能多穿两年而把衣裳做得太大,现下穿着就跟戏服似的,不庄重。”
石榴道:“谁让你们可着两三年做呀,太后的意思是,皇上天天都在长个儿,不等入秋,这袍子裤子又该短一寸,一样不体面。”
玄烨不以为然:“石榴,别为难她们,朕穿着很好,一年四季做那么多新衣裳,朕心里也过意不去,大清现在还没到了国富民强的时候,朕该做天下表率,勤俭节约。”
石榴和小李子都笑了,打发针线房的人退下,玄烨不敢欺负石榴,就骂大李子:“你笑什么笑,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
大李子也不会惧怕,对石榴说:“奴才每次听皇上说这些大人的话,就忍不住笑,皇上明明还那么小。”
石榴嗔道:“仗着皇上宠你吧,你看还有谁敢当着皇上的面儿笑?可别把尾巴翘到天上去,按说你年纪可不小,稳重些。”
“大李子笑,我不生气。”玄烨却道,“可是鳌拜他们笑,我就知道他们从心里看不起我,嘲笑我是个小孩子。”
“皇上?”石榴和大李子,都立刻严肃起来。
玄烨一本正经地说:“可这世上,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石榴朝门外看了眼,轻声问:“皇上,鳌拜又对您不敬了吗?”
玄烨背过身道:“已经是常态了,他仗着自己嗓门大,别人吵架争辩赢不过他,仗着他拳头大,别人打架摔跤赢不过他,可他以为自己能得意一辈子吗?”
石榴好生劝道:“不论如何,鳌大人也是朝廷功臣,当年救过太皇太后的命,若不然,也不会有先帝,不会有您了。”
“那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做一辈子功臣和忠臣。”玄烨这会儿,真像个大人似的,对石榴道,“皇祖母要我用眼睛盯着他们看,我会好好看着,看到他们骨子里去。”
石榴问:“皇上,这些话,奴婢能对太后说吗,能对太皇太后说吗?”
玄烨反问:“为什么不能说?”
石榴笑道:“奴婢以为,您会不希望太皇太后和太后为您操心。”
玄烨坦荡荡:“朕不会做让皇祖母和额娘伤心难过的事,但这些朝堂上的麻烦,如今少不得皇祖母和额娘扶持我帮助我,待朕羽翼丰满时,自然就该是朕来保护她们。你说去吧,不必遮遮掩掩。”
石榴满心安慰,回来时,元曦刚好在玉儿跟前,婆媳俩听完石榴的话,玉儿若有所思,元曦便不敢得意,谨慎地问:“额娘,是不是不妥?”
玉儿神情郑重:“既然好好地说着玩笑话,突然他就不高兴,一下扯到鳌拜头上,算怎么回事呢?玄烨坦率开朗,我很安慰,但他若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妥。”
元曦道:“可若他憋着不说出来,只怕更不好。”
玉儿颔首:“是啊,像福临那样。”
元曦底下了眼眸,不敢多话。
玉儿则说:“但憋着不说,和隐忍内敛,是两码事。我们玄烨,要学的还很多很多,这方面,我看看,选谁做他的老师更好。”
第702章 清廷的罪孽()
见元曦若有所思,玉儿问:“是不是觉得我对玄烨太严苛?”
元曦忙道:“怎么会呢,额娘。我是觉得若没有您,该怎么办,我什么都想不到,就算有心,也想不到。”
玉儿说:“福临那会儿,我也想不到,也是这十八年来,他教会我的。虽然我没能把他教好,可是他让我懂得了,该如何培养一位帝王。”
元曦垂眸:“先帝的性情不坏,只是不大合适做皇帝,我曾经对董鄂氏说,皇上把他所有的耐心,都给了静妃。”
“孟古青几乎扭转了福临整个儿心性,甚至于当初,我若不答应废后,强行把孟古青留下,又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可惜哪有什么如果。”玉儿叹道,“孟古青在盛京,眼下,她还不知道福临驾崩了。”
“她过得好吗?”元曦满目的无奈和惋惜,孟古青终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人,可惜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除了不得自由,一切待遇都不差,但她自己,像是郁郁寡欢,并不大好。”玉儿道,“你看,这世上,就是各种不公平。好好活着的人,躲不过七灾八难,而有的人怎么折磨受苦,都能坚挺地活下去。娜木钟还活着呢,她现在不闹不疯,我也不再让人虐打凌辱她,她活得比之前更好了。”
“是您心善。”元曦道。
“难为你憋出这四个字。”玉儿嗔笑,“难道不是我残忍?”
这一点,元曦很坚定:“倘若不是她残害八阿哥,一切都会不一样,太宗可能还长命百岁地活着,福临也不会做皇上,而您”
可说着说着,元曦说不下去了。
“想象不出来了吧。”玉儿道,“就算想象出来,那也是虚幻的美好,固然我宁愿所有人都活着,可二十多年,万一皇太极变心,再辜负了我姐姐呢?”
她摇头,端起茶碗来,缓缓喝一口,叹道:“这世上,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宫女们来送瓜果,从门外带进来的风,暖的带着几分浮躁。
元曦轻轻抚过鬓边的碎发,望着明晃晃的阳光,她知道,盛夏即将来临,一年一年,这光阴这四季,从也不会为了谁停下脚步,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比起和郑成功对抗的那几年,这个夏天,过得可谓舒坦安心,唯一让玉儿揪心的,是福全不顾酷暑练摔跤,练得中暑昏倒。
玉儿守了孙儿两天,好在他很快就缓过来,又变得活蹦乱跳,玉儿一颗心才算放下,养了这么大的孙子,再有什么闪失,她的心都要碎了。
也为了这件事,宁太嫔看出来太皇太后对待自己的儿子与皇帝并没什么差别,越发放下了那颗不甘又蠢蠢欲动的心。
如此,玄烨虽然年幼,在朝堂上形同虚设,但内宫至少都在玉儿和元曦的掌控下,没有内忧之患。废除十三衙门后,大权重回她和两宫太后的手里,遏制了一定程度的贪污受贿,宫廷用度得到妥善节制。
而景运门值房的规矩,福临那会儿为了图方便而派大学士入职的做法,被玉儿沿用下来,让她能每天都及时获悉天下所发生的事。
对外,四大辅臣凭借他们在朝堂上下的权势,遏制了八旗亲贵们的反叛之心,玉儿也早就在筹谋废除福临的时候,就算清他们的实力。
她把四大辅臣推出去唱黑脸,自己和和气气地招待亲贵和女眷,偶尔说些孤儿寡母的不易,玉儿知道那些个亲王贝勒们,就是不服气大清被女人做主,既然如此,她收敛自己的光芒,放下自己的强势,顺着他们的心意便是。
“他日玄烨长大,能独当一面君临天下。”玉儿曾对苏麻喇说,“也没必要再捡回那些威严和光芒,从此就躲在孙儿身后,享荣华富贵。”
这一切的设想,都是好的,但宫里的女人好控制,皇族亲贵也能用心哄,可天下之事,瞬息万变,除了天灾,还有人祸,以及世间最可怕的贪念。
京城迎来第一场雪的那天,京城官场里,出了一件事。
鳌拜手里接了桩案子,浙江南浔一位富商庄廷鑨,为能名留青史,出资招纳文人贤才,修纂明末文人朱国祯未完之明史。
此书于顺治十七年发行于世,但并未大规模在民间流传,大多数人,是得庄廷鑨所赠,束之高阁,并未细究。
不知如何,让一个叫吴之荣的,曾经吃过官司被罢免官职的小人得到,翻阅此书,见书中奉南明弘光、隆武、永历帝为正朔,用永历等朝的年号,斥明将降清为叛逆,更直呼努尔哈赤为“奴酋”、清兵为“建夷”。
此乃满人大忌,朝廷大忌,他在南浔一带转了一圈,各方敲诈告状,但庄氏财大气粗,打通关节未叫他成事,吴之荣恼羞成怒,揣着初稿的明史北上京城,一桩告到了鳌拜的跟前。
鳌拜在朝堂上,诵读此书中大逆不道的言辞,勃然大怒,要严查追究,绝不姑息。
起初玄烨也明白,对待反清复明的势力,不能心慈手软,而他尚未亲政,没有做主的权利,可后来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一场文字…狱掀起腥风血雨,他终于意识到,鳌拜多可怕。
到康熙元年腊月,从浙江传来的消息,除庄氏一族伏诛,凡为明史作序者、校阅者及刻书、卖书、藏书者均被处死,活着的人惨遭屠戮,死了的人被掘墓碎尸,极尽残忍。
这一日,玄烨神情紧绷,冒雪急匆匆赶来慈宁宫,见范文程正在书房与太皇太后商谈。
范先生如今身体大不如前,腿脚不利索,祖母赐他进宫坐轿子,谁知鳌拜却讥讽,说既然走不动了,就不必进宫,于是范先生就算要人搀扶着走上大半天,也一定会步行前来。
玄烨见到范先生,身上的浮躁消了一半:“先生,外头下雪了,一会儿命人用肩舆送你出宫,不必忌讳有些人的闲言碎语,难道他们的话,比朕的旨意,太皇太后的旨意更重吗?”
范文程和玉儿互相看了眼,玉儿道:“玄烨,怎么了,你心里有火。”
玄烨便问:“皇祖母,浙江明史一案,您可知道。”
第703章 玄烨,你才九岁()
范文程缓缓起身,玉儿示意他坐着不必动,命玄烨上前,问道:“这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我们不是早就谈过?”
“可孙儿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皇祖母,这件案子已经牵连上百人遭受极刑,浙江一带人心惶惶,那些不过是无辜被庄廷鑨赠书的人,也白白送死。”玄烨愤慨不已,“鳌拜他要闹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这件事辐射开,早已不是鳌拜一人意志。”玉儿冷静地说,“你对鳌拜有偏见,但要就事论事。”
玄烨不服:“是鳌拜在朝堂上说,这件事他来负责追查,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玉儿道:“玄烨,你是来与我辩论鳌拜的功过是非,还是来谈明史案,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说。”
玄烨愣了,一时没答上来。
玉儿便道:“我和范先生还有话要谈,你到大殿去想一想,想好了,再来和我说。”
“是。”玄烨虽然满身不服气,但不敢违逆祖母,作揖后退下了。
范文程看着小皇帝离去,感慨万千:“太皇太后,老臣多日不进宫,再见皇上,皇上的谈吐气质,愈发精进长成,短短几句话,可见帝王忧国忧民之心。”
“你就夸吧。”玉儿嗔笑,“他就是个浮躁的孩子,哪里就忧国忧民了。”
范文程明白,这是太皇太后的自谦,她怎么会看不到皇帝的成长,而最让他感慨的是:“皇上和先帝,性情全然不同,自然,先帝有先帝当年的难处。”
“福临没有什么真正的难处,只有他自己无法排解的烦恼。”玉儿说,“而我和多尔衮之间道不清的暧昧,也让他及其困扰。至少,多尔衮不会冲着福临大喊大叫,多铎他们也并不常年出现在朝廷,且又多尔衮遏制,就算不把福临放在眼里,也不敢造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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