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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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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盼着你能康健,能长命百岁。”哲哲伸手搀扶玉儿,“你这么说,姑姑就安心了,快躺下,你身子还没好。”
回到榻上,哲哲为玉儿盖上棉被,问道:“那日你见了皇上,说的什么?你突然晕倒,倒是把皇上吓醒了,他大声地喊太医让他们救救你。”
大玉儿垂眸不语。
哲哲继续道:“皇上一直都很在乎你,你生福临的时候难产,皇上三令五申要求”
“姑姑,别再说了。”大玉儿却无情地打断了哲哲的话语,她的心,硬得像石头,“那日,我对他说,他毁了我所有的幸福。”
哲哲霍然起身,惊愕地瞪着玉儿,摇头:“玉儿,你不能这么对皇上说,你不能。”
可是她说了,一字不差对皇太极说的清清楚楚。
盛京城外,皇陵大殿中,宸妃的灵台上香火不断。
除了首日有文武大臣宗亲贵族来举哀,这几日他们只被允许到大殿台阶下,在阶下遥拜悼念,谁也不能进入宸妃的灵堂,殿内只有皇帝和他身下的蒲团。
唯一能进来与他说几句话的,是雅图,她代替尼满和宫女,伺候父亲汤药茶水和餐饭。
但直到数日后,皇太极才赫然发现是女儿在身边,怪不得他毫不烦躁,没有半分排斥送入口中的东西。
“皇阿玛。”此刻,雅图拿着披风进来,为她的父亲披上御寒,说道,“都察院参政祖可法和张存仁几位大人在大殿阶下求见您。“
“他们来催朕回宫吗?”皇太极问。
“是。”雅图跪坐在父亲的身边,堪堪十三岁的姑娘,像极了她母亲的气质,淡定地说,“皇阿玛,儿臣替您将他们打发了可好?”
皇太极看向女儿,将雅图的手捧在掌心:“好孩子,雅图啊,回科尔沁去吧,你如今是科尔沁的世子妃,科尔沁也需要你。”
“弼尔塔哈尔哥哥说,要我在盛京多留些日子,眼下额娘的身体不好,您也”雅图未完地说,“皇阿玛,科尔沁一切安好,您别担心。”
她抬头,见香炉里的香束即将燃尽,便起身去请香,叩拜后,便到后头为姨母擦拭棺椁,但求一尘不染。
“雅图,你额娘的身体,怎么样了?”皇太极问道。
“额娘已经退烧,清醒了。”雅图走过掀起灵幔走出来,“阿玛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皇太极摇头:“没什么。”
见父亲要起身,雅图上前来搀扶,皇太极身体虚弱,女儿如拐杖般支撑着他,这叫他无比心酸,他老了,彻彻底底的老了。
“您要去哪儿?”雅图问。
“阿玛想去山上看看。”皇太极沉下心,振作精神,一步步走出大殿,但离开前,又回眸看了眼。
灵堂上白绫飘飘,香烟袅袅,恍惚见到海兰珠从灵幔后走出来,他浑身一紧,但一阵风过,烟雾散去,什么都没有了。
雅图这几日,时常见到父亲这样的神情,有所期待之后瞬间坠入绝望,可她什么也做不了,皇额娘交代过她,不要对父皇说太多劝慰的话,为他打点好一切的事就足够了。
“走吧。”他挽着女儿的手,走出大殿,走到山脚下,举目见那蜿蜒向天延展的台阶。
不知几时,这山变得这样高,这台阶变得这样陡,皇太极踏上一级,就感到膝盖的负重。
只见雅图跑到一旁树下,个头儿高挑的她,跳起来折下一枝树杈,往地上戳了戳,拿出自己的帕子将顶端包好,奔到皇太极面前,双手递给他。
皇太极沉声道:“雅图,阿玛老了是吗?”
雅图说:“儿臣长大,都嫁人了,您当然要老,这是自然法则。生与死,亦是如此,姨妈常说,要好好活着,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亲人也不会在天上重聚。”
皇太极怔怔地看着女儿,这是他曾经对海兰珠说的话,为了不让她寻死,他随口对她说,死了是不会见到故人的。
他没来得及告诉海兰珠,他们将来一定会再相遇,他没来得及对海兰珠说,让她在黄泉路上等一等。
泪水充盈眼眶,皇太极长叹一声,拄着女儿为他做的拐杖,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虽然慢,到底也是登顶了。
眺望巍巍山河,昔日期待将这片国土传给八阿哥,没能实现,昔日盼着将海兰珠带离这伤心地,也破碎了。
他手中的拐杖,深深扎入泥土,心中念的是,若注定要分离,为何要相遇
“皇阿玛。”雅图扶着父亲,问道,“若没有大清江山在肩上,您是不是要随着姨妈去了?”
皇太极说:“真真是你额娘的女儿,也就你们母女,敢对我说这样的话,敢想这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阿玛,是吗?”
“是吗?是吧”
“可江山在您肩上呢,福临还那么小。”雅图说,“皇阿玛,您晚几年再去找姨妈可好?”
皇太极皱眉看向女儿,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叫你皇额娘听见这话,屁股可要遭殃了,不许再提,听见了吗?”
“皇额娘又不在这里,就算她要打我,还有您护着呢。”雅图傲然道,“皇阿玛,这是咱们的悄悄话,您告诉我,我谁也不说。而您说出来,心里就敞亮,不论如何这世上还有闺女知道您的心事,能体谅你理解您。”
皇太极说:“阿玛不能这么做,阿玛若是能这么做,就不会明知你姨妈病着,也迟迟不回盛京。阿玛不能让你姨妈,变成世人口中的红颜祸水。国家大事若有偏颇,他们不能责骂皇帝,他们就只能羞辱皇帝最爱的女人。”
“这话,您对额娘说了吗?”雅图却问。
皇太极看着雅图,没有言语,说来又有什么意义,海兰珠已经故去,倘若玉儿憎恨自己,能缓解几分痛苦,那就恨着吧。她那样玲珑剔透的心,怎会不知帝王之道,她什么都懂。
可是这么想着,皇太极不禁苦笑,他永远这样不公平地对待玉儿,永远想当然地让她自己去想明白一切。
这日后,下了两天的秋雨,萧萧瑟瑟的雨水中,北风一吹,天气骤寒,眼瞅着就要入冬。
大玉儿披着风衣,走过凤凰楼,走过崇政殿后院的书房,从窗口望见福临昂着脑袋大声地背书。
听乳母们说,九阿哥很乖,那日望着阖宫惨白,他问出了什么事,听说是姨妈没了,他含着泪抿着唇,终究是没哭。
“这孩子,是长大了吗,他为什么没哭?”大玉儿扶着苏麻喇的手,往崇政殿走,“还是吓懵了,憋在心里没抒发出来?”
苏麻喇道:“奴婢记得,大格格对九阿哥说过,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只能在额娘阿玛面前哭,只能在姨妈和姐姐们面前哭,九阿哥是见不到您吧,见了您兴许就能哭出来了。”
“苏麻喇,你说福临他懂什么是生死吗?”
“像是懂了。”
走近崇政殿,皇帝的桌案几乎被奏折和军报淹没,大玉儿带着苏麻喇,将奏折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挑出紧要的事,命人立刻送去皇陵。
听闻索尼还在京中,便命人将他请来,又问宫中侍卫如今是谁在掌管,见到了高大威猛的鳌拜。
都察院的人得知庄妃娘娘在崇政殿见文臣武将,匆匆赶来提醒大玉儿,后宫不得干政,大玉儿淡漠地回应他们:“只是收拾些书本笔墨,问候几位大人的家眷。”
他们立在门前,躬身道:“话虽如此,崇政殿乃皇上处理朝政所在,后宫不得擅入,还请庄妃娘娘避嫌。”
皇帝出征那会儿,玉儿和苏麻喇来打理崇政殿,也没见谁来多事儿,这会子是在害怕什么,要故意来问难她?
“避什么嫌?”皇太极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众人不自觉地避开,几位大臣见皇帝归来,激动不已,“皇上,您回宫了!”
皇太极径直走到大玉儿的面前,冷声问:“他们为难你了?”
大玉儿摇头:“大人们不过是向臣妾说些问候的话,皇上听岔了。”
皇太极看向他们:“都就别愣着了,通知文武百官,明日回复早朝。”
“吾皇万万岁”他们叩拜后,纷纷退下,离了崇政殿后,几位大人互相窃窃私语,“我们这样对待庄妃,她会不会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
只见索尼从人群后走上来,冷冷地说:“我叫你们别多事,你们非要去劝谏,庄妃娘娘岂会擅自干预朝政?不过是整理些家务事罢了。”
“索尼大人,您看庄妃娘娘她”
“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娘娘心胸宽阔,是有大智慧的女子。”索尼道,“赶紧走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崇政殿中,皇太极看着堆积如山的朝务,叹了口气,回身看向玉儿:“帮着朕一道梳理吧。”
大玉儿却问:“皇上的身体,恢复了吗?”
第263章 玉儿,朕叫你闭嘴!()
“朕没事了,朕不能让你姐姐落人口实,说是朕为了她放弃朝政,不能让她成为红颜祸水。”皇太极冷静地说,“朕也向女儿保证,会保重身体。”
“姐姐最后的日子里,每日容颜整洁、衣衫干净,她总是很耐心地喝药吃饭,做好的饭菜点心,即便只能咽下一口,她也会美滋滋地吃下去。”大玉儿的心,一片片碎裂,疼得她几乎站不住,“她想吃什么做什么,都会对我说,唯有一件事她始终不开口,就是想你回来。”
“别说了,玉儿”
“我偏要说。”大玉儿冲到了皇太极的面前,“这就是你对她的爱,这就是你宁愿让她伤害我,让她一辈子背负对我的愧疚,也要成全的爱吗?”
“玉儿,朕叫你闭嘴!”皇太极眼眸猩红,怒视着眼前的人,她越来越强大,她再也不是那玲珑如玉的小福晋,她
“皇上,我没有姐姐了,我再也没有姐姐”大玉儿攒了数日的眼泪,再次决堤,“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
哲哲得知皇帝回宫,从内宫赶来,一踏进崇政殿的门,就听见玉儿的哭问,心想这丫头一定又在逼迫皇帝,忙闯进来。
只见皇太极双手抓着玉儿的肩膀,鹰眸泛着寒光:“我不允许这世上留下她的污名,我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的不是,我为什么不回来?玉儿,你知道前线死了多少将士吗,你看见那里的泥土被鲜血浸透吗?玉儿,你知道我大清的铁蹄走了多远,玉儿,你知道吗?”
大玉儿伤心欲绝:“可我想要姐姐,我要姐姐“
“皇上,玉儿的身体还没恢复。”哲哲上前来解围,从皇太极手中拉走了侄女,紧张地说,“您别和她计较,皇上,我会好好和她说。”
皇太极的目光,却越过哲哲,平静地说:“她不会带着愧疚离开这个人世,玉儿,这样,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哲哲听不懂,但她身后的人,似乎懂了,大玉儿冲皇帝点头,福身行礼后,一步一晃地走出去。
“皇上,您先忙着,我让阿黛过来伺候您。”哲哲道,“请皇上千万保重身体,宫里的事,皇陵那边的事,我都会打点好。”
帝后说话的功夫,大玉儿已经走出崇政殿,恰逢后院里书房散了,福临跟着一大群乳母过来,老远就看见额娘。
他松开乳母的手飞奔而来,小小的人儿,昂着脑袋看他的母亲,他憋了好多天不能哭,这会儿哇的一声哭出来,问母亲:“额娘,我要找姨妈,姨妈为什么不要福临了?”
“福临好乖,福临好乖”大玉儿抱着儿子,护着他小小的身体,她的儿子好听话,姨妈说不能在外人面前哭,他真的都记下了。
哲哲跟着出来,见母子俩抱头痛哭,她命乳母将九阿哥抱走,无情地对玉儿道:“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你姐姐到死都是体体面面,你在这里哭给谁看,那些大臣只会在背后笑你,把你的下巴抬起来,把你的腰直起来。”
大玉儿茫然地看着哲哲,姑姑毫不留情面地说:“要不滚回永福宫去哭你的姐姐,不然在外面就收好你的眼泪,这宫里不缺一个哭海兰珠的人。”
“姑姑息怒。”大玉儿垂下眼眸。
“不必假惺惺地说这些话。”哲哲冷然道,“海兰珠多想能活下来,你最清楚不过。而你呢,你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资格活着吗?海兰珠为什么到死都不开口求我们请皇上回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宸妃,因为她要和她的男人一起扛大清江山。玉儿,你呢,你糊涂了吗?”
福临木愣愣地看着皇额娘训斥母亲,他想走上前来保护额娘,可乳母死死地抱着他。
哲哲说完了,心累得很,不想再浪费精神,上前拉起孩子的手:“福临,跟皇额娘走。”
宫人们随着皇后离去,崇政殿门前只剩下永福宫主仆。
苏麻喇轻轻扯了玉儿的衣袖:“格格,咱们回吗?”
大玉儿摇头,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跟我来。”
她们转身又进了崇政殿,皇太极从堆得高高的奏折后抬起头,大玉儿福了福,便带着苏麻喇,将她们已经收好的各类奏折,一一拿给皇帝。
大部分她都看过了,简单扼要地说明,以供皇太极迅速阅览。
苏麻喇跟着大玉儿念了那么多年的书,满蒙汉皆通,又是玉儿最默契的助手,皇太极自然是信得过的。
这里的光景,很快就被传到内宫,哲哲怀抱着哭累了睡去的福临,释然一叹:“但愿是真的骂醒她了,难道她这辈子,就打算每天哭她的姐姐度过吗?”
阿黛屈膝劝道:“奴婢说句您不爱听的,主子,您的话虽然都在理,也的确将庄妃娘娘骂醒了,可人心都是肉做的,宸妃娘娘殁了,您心里难道不疼吗?您不过是忍着罢了,而在这上头,庄妃娘娘比您疼千倍万倍,只怕不亚于皇上,您要她如何忍得住?”
“你不必替她说话,她若是忍不住,那就等着被人踩在头顶上。”哲哲冷酷无情地说,“阿黛,皇上上年纪了,我何尝不是?玉儿若太过感情用事,将来的大风大浪她如何去面对,你以为是她逃避就可以平安度过余生的吗?我们走到这一步,除非人上人,不然,保不住自己护不了孩子,死尚且一瞬之间,就怕将来生不如死。这条路,没得回头,更不允许停下来。”
“主子,您别动气。”阿黛劝道。
“我没有动气,阿黛。”哲哲道,“为了大清和科尔沁,我无情了一生,难道到头来却要否定这一生吗?我似乎懂了皇上刚才对玉儿说的话,她不后悔不愧疚阿黛,我亦如是。”
崇政殿里,大玉儿从尼满手中接过参茶,送到皇帝面前,皇太极顺从地喝了,起身道:“都歇会儿吧,今天也做不完,累猛了,往后几天反而耽误事。”
“皇上饿吗?”大玉儿问。
“没什么胃口,随便弄碗粥,灌下去便是了。”皇太极说着,往榻上一靠,舒展腰背,叹了一声,将手抵在额头。
可歇了没多久,就有紧急军报从前线奔来,皇太极立刻又忙碌起来,渐渐有文武大臣赶来,大玉儿带着苏麻喇退到了偏殿。
苏麻喇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地说:“还没好全呢,格格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
大玉儿叹:“他们尚且连我都撵,何况你呢?”
说话的功夫,尼满来传话:“皇上请娘娘先回去歇着,等这儿停当了再请您来。这会子外头人来人往,虽说在偏殿里不妨碍,可您也不自在,怪拘束的。皇上说,眼下请娘娘保重身子要紧。”
大玉儿颔首答应,走到门前,才想起来问:“姐姐病重的事,皇上早就知道的是吗?”
尼满有些尴尬,但如今人都不在了,又何必瞒着呢,他垂首道:“皇上知道,可是娘娘,前线战事吃紧,如今虽然把洪承畴困住了,可那会儿当真艰难,所幸皇上去的及时。待得之后士气大振,皇上一时半刻也实在回不来,娘娘,皇上若能回来,皇上难道”
这些话,不用解释,大玉儿心里也是明白的,她怎么会真的怨恨皇太极“无情”,她只是心疼姐姐,她只是幻想着,皇太极若早些回来,姐姐兴许不会死。
可人已经不在,说再多的话,解释再多的无可奈何,都没用了。
“后来,睿亲王收到福晋转送的您的消息,亲自去求皇上。”尼满继续说,“睿亲王向皇上保证,一定会活捉洪承畴,来庆贺宸妃娘娘玉体康复,可惜”
尼满抹了抹眼泪:“娘娘节哀,娘娘,皇上也不容易啊。”
日落时,崇政殿静下来,皇太极独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春夏的几个月,海兰珠日日夜夜都在这里陪伴他,每一个角落,都留下她的身影。
“皇上”
皇太极一恍惚,仿佛听见海兰珠的声音,但是回眸,只看见大玉儿站在门前。
“皇上,粥熬好了,您若没胃口也灌下去吧。”大玉儿将食物放到桌上,皇太极才走过来,她却跪下,请罪道,“这些日子,对着您大呼小叫,实在该死。”
皇太极叹气:“赶紧起来,既然想明白了,何必再说这些话,难道还想气一气朕吗?”
“是。”大玉儿起身,将粥和小菜摆下,把筷子递给皇帝。
“自然,朕不是说你不好,若不是你,这么多事堆积着,朕猴年马月才能理清头绪。”皇太极坐下吃饭,口中感觉不到任何滋味,只能硬着头皮灌下去,好让身体不至于垮了。
“皇上。”
“什么?”
“为了避嫌,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皇上,这些堆积的奏折处理之后,我不再过来崇政殿伺候。”大玉儿平静地看着他,“请您保重。”
皇太极的咽喉滚动了一下,只道:“玉儿,别让人进你姐姐的屋子。”
大玉儿道:“不会有人进去,关雎宫里还是从前的模样,姐姐的东西一件都没动。”
“费心了”
大玉儿不言语,转身去整理奏折,皇太极放下了碗筷,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玉儿才意识到皇帝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她道:“皇上,饭菜凉了。”
皇太极说:“玉儿,朕一直亏待你。”
大玉儿转身,兀自将批阅好的奏折叠起来,什么都没说。
第264章 元妃()
同是这一日夜里,睿亲王府中,齐齐格披着风衣从卧房出来,信使匆匆进入内院,向福晋行礼。
“王爷有什么事?”齐齐格很紧张,他们夫妻极少在多尔衮外出打仗时通信,因此但凡有书信,多尔衮紧张,齐齐格也紧张。
好在没什么事,多尔衮只是向她报个平安,说他很快就要攻打松山城,归期指日可待。
不过,多尔衮最要紧说的是,宸妃之死,对皇太极打击极大,他离开松山时已经神情恍惚,虽然相隔千里看不见皇帝现在的模样,他估摸着皇太极是不能好。
信里说:“皇太极已是年衰体弱,事有万一,关键时刻,自保为重。”
齐齐格将信纸在烛火上引燃,看着他们烧成灰烬,张牙舞爪的火焰气势尽消,她的心也平静了。
皇太极老了弱了,海兰珠的死对他更是致命一击,齐齐格只在宸妃出殡那天见过皇帝,昔日高大威猛的男人,的确消瘦了许多。而多尔衮的意思很明白,要防着皇太极追随宸妃而去。
会吗?这个鹰扬天下的一代帝王,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即将到手的大好江山吗?
齐齐格回到床上,轻轻拍哄小小的东莪。
她的心里很沉重,时移世易,玉儿如今有了福临,真到了那一天,福临怎么办,多尔衮会不会杀了福临?
皇宫里,大半夜的,尼满提着灯笼,和皇帝单独二人,从崇政殿过来,宛若曾经忙完了朝务回到内宫,径直走去了关雎宫。
屋子里有淡淡的香气,和海兰珠在时一模一样。海兰珠的遗体被请走后,这里重新又开始烧地龙,在这深秋萧索的时节里,本该暖的叫人安心。
只有宝清在,数日不见,瘦得可怜的丫头,守着灵台前的香炉,好不让香火灭了。见皇帝进门,便是呆呆地僵着,而后伏地叩首,渐渐颤抖哭泣,怎么也起不来。
尼满上前道:“好姑娘,别哭了,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
他搀扶起宝清,将她带出门外,皇太极走到榻边,看见了落在枕头上的扇穗,果然这屋子里什么都没动过,依然保存着之前的模样。
“兰儿”皇太极疾步上前,将扇穗捧在手心,丝线之间仿佛还缠绕着海兰珠的气息,他将扇穗贴在唇边,伏在炕头。
尼满回来,见皇帝这般,不禁叹息,他跟了皇帝一辈子,没见他掉过几次眼泪,这几日皇帝自己也对大臣们说:“太祖崩时,未尝有此。”
“皇上,奴才就在门外。”尼满轻声道,“有什么事,您吩咐奴才。”
皇太极未做声,尼满见屋子里温暖如春,也不担心皇帝着凉,便悄悄退了出去。
他放下帘子关上门,才站定,就见苏麻喇提着小巧玲珑的琉璃灯从后面过来,和气地说:“您歇着去吧,奴婢在这儿守着。”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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