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残香坠:独自莫凭栏-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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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太后骤然起身，重重地跪在了她身前，狠命连叩了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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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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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大惊失色，忙搁下碗盏，伸手将李太后搀起，急得身子微微发抖，流泪哭泣道：“婆母这时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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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太后面无表情，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森冷似冰雪，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我这是代替仁赞将孟氏一族数百口的人命交托到了你手上，这三拜……你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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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她这样说，花蕊夫人几乎是呆了，惊恐万分道：“婆母，花蕊一介女流，如何担得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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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李太后便看着她，神色镇定道：“在我看来，除了你，再没有人担得起这个重任！孟氏族人若能平平安安，相信仁赞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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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静一静气，沉吟道：“那依婆母之意，花蕊应当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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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太后缓缓合上双目，语声平静道：“晋王是宋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有讨好他才能保全我孟氏一族。而据我所知，那日你与仁赞去开封府赴宴时，晋王有意将你留在栖梧苑，似乎对你起了怜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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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大为意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震惊抬眸，颤颤地问道：“婆母，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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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太后瞥了她一眼，脸色生硬如铁：“我话已至此，今后该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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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李太后因绝食而死，赵匡胤下令厚葬，令三千甲士护灵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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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赵匡胤只带了京娘，微服出宫，轻车简从，悄然来到了赵普的宰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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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门口就见到几个小厮正在往里搬着沉甸甸的大坛子，他不免疑惑，于是便问一旁正在点数的管家：“那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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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回头一看，吓得是脸色发白，忙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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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小厮也慌忙放下坛子，跪了下去，刚走到门边的赵普亦是吓了一大跳，赶紧行礼道：“不知皇上驾到，臣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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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微笑着让他平身，仍旧指着那些坛子好奇道：“这些坛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说着竟有意伸手去掀开坛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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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哎呦”了一声，忙大声道：“皇上，这只是臣的一个远亲送来的海货，别污了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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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缓缓抽回了手，却发现赵普竟吓得冷汗直冒，双手剧颤，神色极为不安和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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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作不见，给京娘使了个眼色，就见京娘轻笑出声道：“既然是宰相大人的亲戚送来的，必定是上等的海货，京娘倒想见识一下。”说完便径直上前一把打开了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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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上前一看，只瞬间，脸上再没有了一丝笑容，眼底戾气骤然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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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哪里是什么海货，分明便是金光闪闪灼人眼目的瓜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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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惊恐万分，脚下虚软，浑身颤抖，顿首道：“皇上恕罪……臣确实不知这坛子里装的是瓜子金，只单纯以为是一般的海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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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望住他，目光深沉莫测：“依朕看，这根本就不是你亲戚送的，而是其他什么人送你的贿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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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两眼睁得老大，豆大汗珠沿着额角滚落，哭丧着脸颤声道：“皇上明鉴，臣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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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心头大怒，脸色也越发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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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娘却朝赵普冷然一笑，眼角飞扬道：“想来这应该是一场误会，宰相大人的亲戚本来要送的就是海货而已。只是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才闹了这出笑话。不过也无妨，只要宰相大人派人送回瓜子金，再换回海货不就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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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一听，忙就坡儿打滚，连声道：“对！对……尚仪说得对，臣也是作此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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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一阵诧异，不着痕迹地在她身边悄声问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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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尽管看好戏就得了……”京娘慧黠一笑，同样悄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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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的目光又扫向赵普，冷冷道：“既然连尚仪也这样说，那朕便再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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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以额触地，战战兢兢道：“皇上明鉴，臣叩谢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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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宰相大人只谢皇恩，就不谢我吗？”京娘含笑望他，淡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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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的冷汗是涔涔而下，又给京娘陪笑道：“尚仪说的是哪里话，赵普这就给你作揖了。”说罢便起身，接连给她作了三个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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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娘笑笑：“宰相大人客气了，其实京娘也正有一事要相求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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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忙道：“尚仪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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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娘曼然一笑，拨一拨耳坠子，闲闲道：“宰相大人的亲戚既然能一次送出十坛子的海货，这便说明他那里有的是存货。不如，宰相大人也帮我讨十坛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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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似乎悟出了些什么，暗暗一笑，沉声向赵普道：“是啊，京娘向来喜欢吃那些海产品，你就去帮她弄十坛来，解解她的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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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心头惊跳，只觉身上寒意透骨，如堕冰窖之中！耳边却又听到京娘语带凉意地说道：“宰相大人可要记好了，京娘要的海货是要跟你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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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故意将“一样”两个字加重了语音，暗示得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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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脸色惨白如纸，低低开口道：“尚仪放心，赵普一定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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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唇角微微冷笑，也不再多言，与京娘一起走进了赵普家的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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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忙命人奉了香茶果品上来，三人慢慢品茶随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闲事，赵匡胤便告辞回宫了……

第三十二章　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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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万岁殿，京娘接过宫女端来的一盏寄生地黄羹，奉给赵匡胤道：“皇上老说头痛，还是凰兮妹妹有心，走前留了这方子。里面有桑寄生，生地，熟地，又加了雪莲蜂蜜，对缓和头痛最是有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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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小啜一口，神色舒展，扬着唇角道：“凰兮这鬼灵精确实是有心了，今天这出戏，怕也是她策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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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娘微微一笑：“皇上圣明，果然什么也瞒不过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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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扬一扬眉，凝视于她：“你向来少言，慎言，今日却破天荒的唱了一出大戏，朕就猜到你背后定是有人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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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人必是你熟识之人，否则你也不会听命于她，只是凰兮她究竟要干什么？存心要让朕的宰相出洋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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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娘摇头否认，温言道：“凰兮说，她只是想在为南唐节省一笔开支的同时，又能帮皇上下一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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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唐？”赵匡胤总算明白了一切端倪，冷笑道，“原来那瓜子金是李煜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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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娘点点头：“的确是南唐国主送的，但对皇上来说，是谁送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宰相照单全收了。拿人钱财就得替人办事，那今后他到底是站在大宋的立场，还是别国的立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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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一言不发，只凝望着那盏羹汤出神，然眉宇间却是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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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京娘至赵普府中运走十坛瓜子金，完璧归赵于南唐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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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早朝，赵匡胤下旨罢免赵普宰相之职，改任河阳三城节度使，检校太傅，同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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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身素服，脂粉未施的花蕊夫人被侍女带到赵光义跟前时，他正凝视着手中一对白玉镯，怔然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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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按下心中的怒气，轻轻地扬一扬嘴角，欠身道：“花蕊参见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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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光义挥手叫起，冷冷瞧着她，嘴角弯成阴戾妖冶的一笑：“怎么，想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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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脸上绽出辛酸的笑意，语气却不觉微愠：“花蕊听闻，孟氏族人因一些细微小事被开封府的人扣押了，所以特地来请晋王殿下罔开一面，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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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光义冷眼睨她，似笑非笑：“说话还是带着一股傲气，看来你始终没学会怎样做一个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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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闭上眼，一屈膝跪到了地上，眼前水雾弥漫，嘴唇紧紧抿成一线，磕了个头哀声道：“花蕊已经知错，请晋王殿下大慈大悲，放过孟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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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光义轻笑着抬起她的下颌：“告诉本王，为什么你身上也会有蔷薇花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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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取下身上的香囊，双手奉给他，缓缓开口：“花蕊素来随身带着西域的蔷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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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光义唏嘘道：“这么说，这香味并非是你身上本身就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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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低眉一笑：“晋王说笑了，这世上哪有人是生来体带奇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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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光义神色微变，随即笑了：“可世上偏偏就有一个人是这样……或许她真是这世上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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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竟沉声对一旁的侍女道，“让人备轿送夫人回府，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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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闻言面白如纸，诧异道：“晋王这是何意？难道是不相信花蕊的诚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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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光义淡笑摇头，长叹一声：“不是你，而是本王自己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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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根本没有人可以代替凰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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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双目紧闭，这一刻，他才惊觉，他一直，深深渴望地只有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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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自己横刀立马，早就练就了铁石心肠，却到头来，还是被她的莞尔一笑化作了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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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花蕊夫人刚用过早饭，宫里的太监便过来传旨说，李贵妃请她入宫去教习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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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让贴身侍女采月给那太监看茶，疲倦地笑了笑，柔声问道：“公公，花蕊从未见过李娘娘，她怎么会突然宣花蕊入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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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太监但笑不语。这时，采月奉了茶过来，又见机取了十两银子放到他手里，他这才客客气气道：“奴才谢夫人的赏，只是多的奴才也不知，只知道李娘娘跟夫人一样，家乡都是后蜀的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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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他便起身拱手道，“这茶奴才就不喝了，还赶着回宫交差呢。夫人也赶紧做好准备，别让娘娘等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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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点头，又吩咐采月道：“去送一送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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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太监刚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夫人记着，别穿素服，宫里忌讳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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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微微一笑：“谢公公提醒，花蕊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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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那太监，采月便服侍她换下了素服，穿上了一袭浅杏色罗绮衣裙，淡淡施了胭脂，点了朱唇，描了黛眉，将绢花珠钗簪在她的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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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月不jin眼睛一亮，赞道：“夫人这一打扮，真要艳绝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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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望着镜中的自己，鼻端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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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不知道，她不能再哭，她肩上担着孟氏数百口的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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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晋王那条路走不通，也唯有去试试李贵妃这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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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默然低首，轻轻苦笑出声：“仁赞，我真的希望死的是我，而不是你……有时，活着比死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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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皇宫，含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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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怀抱琵琶，红唇微启，宛如清泉流淌的歌声仿佛从邈远的月宫飘送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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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打纵横，翔云忽定，慢收舞袖弄轻盈，慢收舞袖弄轻盈，飞上瑶天歌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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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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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子缓缓停了下来，珠帘突然被人撩起，赵匡胤看着花蕊夫人，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眸中似藏着海一样深的柔情，迷离沉醉，有狂喜，有思恋，又有欣慰，甚至还有一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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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贵妃和一众宫人早已跪到了地上，赵匡胤却只作不见，单单一手扶起花蕊夫人，温柔一笑：“你先前弹的可是娥皇修复的【霓裳羽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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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娥皇？”花蕊夫人心下暗暗一惊，惶惑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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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也觉得自己言语有些不当，于是转而改口道：“朕指的是已故南唐国后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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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颔首道：“此曲的确为南唐国后所修复的唐宫第一歌舞乐章

　　　　？？【霓裳羽衣曲】，只是花蕊才情不如南唐国后，未能将天籁曲音完美的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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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绽出一抹轻微的笑容，叹道：“你弹得已经很好，这世上终究是无人比得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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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静一静神，继续道，“朕听闻孟氏族人犯了些事，被拘在了开封府，朕明日便下旨赦了他们，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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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仿佛不敢相信，抬头看他，轻声道：“皇上是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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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无戏言！”赵匡胤气定神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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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喜极而泣地叩拜行礼：“花蕊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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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含笑扶她起身：“别急着谢恩，朕话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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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夫人闻言，脸上不由又现出忧愁之色，惊仍是惊，喜却再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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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圣旨下，封后蜀花蕊夫人徐氏为瑶光殿贵妃，望今后修德自持，尽心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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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荒唐！昨日她还是一个任人鱼rou的降妃，今日她却已是上邦天朝的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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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镶金嵌玉的宫车来接她入宫时，孟氏族人黑压压跪满了一地，欣喜若狂地像是在给一个威武常胜的将军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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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是一个寡妇得到了一个天子的一时青睐，便让他们得到了生存的希望和苟安的满足，她忍不住怆然悲笑，所有的灰心与伤痛只化作两行清泪，潸然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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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以今时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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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忘旧时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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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花满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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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共楚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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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后的日子，赵匡胤退朝后，必会到瑶光殿品茶听曲，仅此而已，却从未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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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渐渐放松了自己，平心而论，赵匡胤温文尔雅的一面绝不输与仁赞，而他睿智豪气的另一面却尤胜于仁赞。可以说，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仁赞没有的男儿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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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月托了一盏“金莲霓裳”进来，轻轻放到桌子上，曼声细语道：“娘娘，这是皇上遣王公公送过来的，说是用冰糖化了吃，最是润肺解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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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淡淡而笑。这，又是赵匡胤的另一面，细心体贴，温柔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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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无意间提过一次自己嗓子有些不舒服，而他，却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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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下去吧，由我侍候娘娘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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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月将殿中太监，宫女通通遣出，悄悄至怀中取出一卷画纸递给了她，“娘娘，你要的画，奴婢已经暗中找人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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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手打开画卷，再也无法隐忍心中的悲辛，将脸伏在画纸上，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一行泪水在画纸上洇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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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含泪将画卷悬于墙上，点上香烛，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滑落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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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采月清脆的声音惊破了一室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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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霍然起身，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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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正站在殿门口，含着一缕微笑，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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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忙屈膝行礼下去：“臣妾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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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扶她起身，目光留意到墙上的画卷，只见一人端坐其上，眉目之间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疑惑道：“爱妃供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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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头突地一紧，但很快便镇定下来，灵机一动，不觉嫣然含笑道：“回皇上，画中人乃蜀国的送子之神张仙，据说日日祭拜张仙便可求得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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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温然道：“爱妃如此虔诚，必定会得张仙格外垂顾。只是张仙虽只掌管送生之事，但终究也是神灵，宜在静室中，香花宝柜供养，若供在这寝殿之中，未免亵渎仙灵，反干罪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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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时无言，反倒不知该如何回应，良久，方低低垂了眼帘，轻若无声地谢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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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她供的并不是张仙，而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仁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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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仁赞的确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他却是一个好夫君。他给过她满城缤纷的芙蓉，给过她人生中最绚烂的春天，她不会忘记那些温柔的悸动和心灵的满足，她会将它们永远的封存在记忆里，一生一世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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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缘感君一回顾，为君相思暮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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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的是，从此后，宫中三千粉黛竟纷纷效仿，全都临摹“张仙图”供奉祭拜，希望早生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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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便又传到了民间，百姓仰慕花蕊夫人之名，供奉的送子之神又成了她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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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谁又曾明白这个日日给千家万户带来美好希望的“芙蓉花神”，心里又是怎样的一番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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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后人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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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供灵诡说是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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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痴情总不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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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古艰难惟一死，

　　　　？？

　　　　？？伤心岂独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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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1）（）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秋风庭院藓浸阶。

　　　　？？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

　　　　？？晚凉天净日华开。

　　　　？？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李煜【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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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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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宋军与后蜀叛军的激战也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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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师雄重疾而亡，余党很快便为宋军所破，至此，后蜀大乱，才总算是彻底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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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杜太后病重弥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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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其向来信任赵普，故特地召赵普入宫授遗命。此外，只留赵匡胤一人随侍榻前，安静问他：“你荣登大位后，可曾想过自己为什么能有今日？”

　　　　？？

　　　　？？赵匡胤伏在母亲榻边，哀哀而泣，悲恸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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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太后看看儿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哀家自知大限已到，此乃天数，我儿也无须过于悲伤……适才哀家问你，你可曾想过自己为什么能有今日？”

　　　　？？

　　　　？？赵匡胤紧握着母亲枯瘦的双手，将脸深深地埋在她双手间，早已是满脸泪水，哽咽着答道：“这都是赵氏祖上的荫德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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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太后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我儿错了，你之所以有今日，只是因为周世宗柴荣天不假年，又传位给一个ru臭小儿，群臣不服，将士离心。这才使你有了陈桥兵变，飞登九五的机会。若柴荣昔日立下长君，这天下又岂会轮到你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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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默默听着，频频点头：“母后所言甚是，不知母后还有何训诫，请示下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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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太后微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