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残香坠:独自莫凭栏-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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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永世不忘宋皇帝对自己的再造之恩，另一个被李煜的心慈良善，仁厚为民所感化。一个誓要将江南送上亡国之路，另一个却决心与江南生死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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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若水对他那yu哭无泪的苦样，心里甚为鄙夷，面沉如水，口中只道：“我听闻国后被罚到甘露寺，佛前思过。我想见她一面，你去帮我把侍卫、宫女支开，过后，我自会将决定告之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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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如血，钟声悠悠，余音袅绕寂静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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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颓然地跪在佛前，一行清泪滑过眼角，那漫天的神佛，何时才能睁开法眼看看，这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的江南水乡，为什么一定要让它走上灭亡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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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达摩的大弟子慧可求法，达摩言，“除非天下红雪，方可收汝为徒。”慧可立于雪地之中举刀断臂，鲜血染红了白雪。但他俗尘终究未了，有一日忽然对达摩言，“和尚，吾心不安！”达摩言，“汝心在何处来，吾为汝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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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悲愤难抑之时，那佛前的香炉却骤然倾倒，一案的残香紫烟只化作四个坚定强韧的金字－－－－“甄宓，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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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心在何处来，吾为汝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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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诧异抬首，佛的慈容仍旧焕发着威德之光，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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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苦笑叹息，息心，这个道理她也懂，但现在还息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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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即使那注定是一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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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息不了，也无人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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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时，樊若水已站在她身后，一脸如水的平静：“离开这里，离开唐宫，你或许才会快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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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起身回头，面上神情复杂，却并不惊奇，望着他，语声平缓：“离开？你可知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再是扬州城里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周凰兮，而是堂堂的江南国后！我身上有着与生俱来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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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若水凝视着她，目光如锥如刺，苍凉道：“李煜那样一个昏君，值得你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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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摇头，苦涩道：“他不是昏君，从来就不是！一个人无论再怎样睿智清醒，一旦心里有了太多无法承受的重负，难免就会不智，就会冲动。他一手圆了江南百姓丰衣足食的梦，解了苍生疾苦，却又碎了江南三军将士的心……可是我却懂得，在这圆梦与碎梦之间，整个江南，最伤心的便是他……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肩上压着的江山社稷，对他来说是怎样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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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若水低首，双目通红，如要沁出血来：“那么，你是一定不会离开他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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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水，一切都变了，忘了从前吧……”凌霄强忍悲戚地涩然开口，“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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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若水闭目苦笑，面色异常的苍白，心如刀割，再不说一句话，决然转身，任那眼角清泪潸潸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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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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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在他身后无声叹息，认真道：“不管你今后会怎样，我只希望你别忘了你父亲留给你的那句话，‘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或许李煜有罪，我有罪，但江南的万千百姓无罪啊……你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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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全都明白，只是他的恨，是李煜亲手种下的，早已开花结果成了一支离弦的利箭，再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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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决然奔到殿外，万念俱灰地俯瞰着苍茫暮色，作出了最后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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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1）（）　
《花残香坠：独自莫凭栏》来源：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李煜【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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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里恢复了宁静，时间默默地流淌，她仍旧跪在佛前，沉静如同雕像，眼中却分明泪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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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李煜将一袭披风搭在她肩上系好，扶她起身，哀弱的叹息显得那样的心力交瘁，似包裹了一生一世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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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默默地依偎在一起，甚至无需一句多余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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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夫妻，至亲夫妻，彼此间的懂得，让他们的心，在这一刻，如平静的湖，没有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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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江南落第士子樊若水叩响了开封府的大门，进献【横江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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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圣旨下，赐樊若水进士及第，封赞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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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赵匡胤遣使臣卢多逊赴江南，以朝廷正yu重修天下图经、各地资料俱全，独缺江南诸州资料为由，严令李煜上交江南十九州地形图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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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开宝七年，赵匡胤遣知制诰李穆出使江南，召李煜进汴京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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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唐宫，澄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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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乔满面忧戚道：“微臣受先帝顾命，君上今日去宋便再无回来的可能！介时我江南亦将不保，微臣就算一死，也无面目再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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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煜深深皱眉：“那李穆已撂下了狠话，说大宋兵甲精锐，物力雄厚，朕若一再称疾不行，恐江南无法挡其兵锋。朕深思熟虑后，已决定北上，若牺牲朕一人，能换得江南黎庶百姓免遭兵戎之灾，那么，朕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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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乔听着这话不禁心头震颤，如晴天霹雳一般，令他惊恐绝望，声音极为凄厉：“微臣至死不忘潘大人临终血书曰，‘君危臣辱，君辱臣死！’今日眼见君上受辱北上，微臣既无力劝阻，便只有一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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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竟真要以头撞柱，左右大臣急忙奋力将他拉住，纷纷叩首道：“北行万万不可，恳请君上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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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煜无奈只得应允，陈乔立时如蒙大赦，频频叩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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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开宝七年（公元974年）九月，赵匡胤以声讨江南国主“倔强不朝”为旗号，进攻江南，命宣徽南院使曹彬，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领军十万，战船千艘大举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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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行前，赵匡胤当面告诫曹彬，“城陷之日，慎无杀戮，设若困斗，则李煜一门，绝不可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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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曹彬自荆湖而下，依照樊若水的【横江图说】，在攻占池州后，于石牌口架设浮桥，再将浮桥运至采石矶，仅用三天时间，中国历史上第一座浮桥便出现在了采石江面上，而且竟奇迹般的不差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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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大宋军队带着粮秣辎重如踏平地一般地就跨越了长江天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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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煜遂派镇海节度使郑彦华率水军，都虞侯杜真率步军，水陆两路并进，往采石矶迎战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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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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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的车辇从甘露寺缓缓驶出，前面传来一阵阵激昂的喧哗之声，李煜伸手挑开了垂帘，蹙眉问：“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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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顷刻间，满街的百姓纷纷跪地叩首，山呼万岁，如雷般震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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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厚德撩开车帘，李煜与凌霄双双步下车辇，望着跪了一地的百姓，长长叹息：“朕终是负了你们，负了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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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中站出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妇人，牵着两个孙儿，领着儿子儿媳上前叩首道：“君上，那年老身一家逃荒至此，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连口饭都吃不上，儿子又染上了重病，眼看快要不行了。是您的皇恩浩dang，让老身在异国他乡重新有了家，有了田，又亲派了太医为咱们这些难民医病疗伤。您的深恩，老身一家是万死也难报其一！如今国家有难，老身只求您准许，让老身带着全家上疆场迎敌。老身虽病弱之躯，死不足惜，但亦要拼死手刃几个敌人，不能白白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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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煜亲手将她全家扶起，语声沉沉：“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是朕连累了你们，没有让你们过上安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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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妇人泪流满面：“君上，您为什么要这么说！您是老身见过的最仁厚的帝王啊！没有您，又哪有咱们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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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们亦齐声高呼：“我等万死难报君恩，唯愿疆场杀敌，保家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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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声震四野，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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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护卫军也受到感染，尽数跪地，发出震天呼声：“属下誓将敌军消灭，还黎庶一片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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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悄然握了他的手，泪眼迷蒙的仰头望天：“若苍天有眼，也当看到这一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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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陈乔匆匆过来禀道：“君上，有紧急军情，请速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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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煜点点头，又和颜悦色地对老妇人道：“老人家，带着你的孙儿回家吧。保家卫国自有三军将士，朕今日在此立誓，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让百姓落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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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妇人泣不成声，呜咽道：“君上仁慈，乃国之大幸，愿苍天佑我江南平安，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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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们再次三呼叩首，泪洒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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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宫御花园，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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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月挂疏桐，远处更漏声声，伴着如水月华洒进寂－寞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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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煜怔怔地望着楼下满园的梧桐，一种深切地悲痛如同磨盘一般重重地压在他心口，令他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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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凝视着他落寞的身影，心顿时揪紧，几经努力才露出了一丝笑，柔声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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