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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戏-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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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而言之一句话,一日不知阳乌倪氏的目的何在,她便一日不知该如何对付倪氤。

    略一忖度,裴薰道:“依照裴薰与婶婶假设而出的结果,这天下”她有意拖长了声音,笑了笑,继续道:“来日会是羽雁元氏的。这,也在皇后娘娘您的无可无不可之中?”

    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笔早已写出了两个元字,前头加上羽雁二字,有心人一听便知,与当庭元氏绝非同一所指。

    倪氤却道:“都是暂时的罢了。能否久长,不到久长之时,谁又能红口白牙的断定?”

    说着,她眼波一漾,向裴薰倾身过去,裴薰见状,就势附耳而去。

    随之,她便听倪氤在自己耳边说道:“恰如羽雁王于归正国本有心,可启元帝驾崩之后,却也容了永光帝延祚登庸不是?”

    裴薰心头一悸。

    倪氤却已端正了身姿,笑吟吟的亲自为她续了半盏茶,悠悠道:“委一时之局势,谋万世之久长,并非不可长之风气。王与王妃既已行在先,自不必本宫多加解释。”

    裴薰接过茶来,颔首一笑,仰首饮尽了。

    晚些时候,倪氤一回到凤和殿,露岩便来禀,说是世子的家书刚刚送来了。

    倪氤‘嗯’了一声,也不着急,换了身衣裳歇了许久之后,方才遣退了诸人,让露岩将家书拿过来。

    露岩将书信取了出来。在倪氤将兄长例行公事的问候之言一目十行的扫完之后,露岩正好将刚刚在水里浸好了的信封呈到了她眼前。

    信封被水泡过之后,那上头用特殊药水写下的密语便也显现出来了。倪氤这回看得仔细,而看过之后,她双眉也蹙得深沉。

    露岩见此,试探问道:“小姐,世子这回交代的事很难办吗?”

    倪氤呵呵一笑。

    于她而言,兄长这回的嘱咐,更多却不是难不难办的事,而是——

    “我根本就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办起!”倪氤说罢,直接将信封递给了露岩,要她自己看去。

    露岩这一看,也是百般惊讶。

    “世子的意思是”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倪氤,“他要您想办法探得类阳帝姬所在,若她身在中原,则要尽力保全?!”

    倪氤冷哼了一声。

    她还在阳乌时,父亲与兄长在如何对待类阳帝姬的事情上便有争议。

    那时她还不知元殊原配的太子妃并非是李昀,父亲的意思是,对这个外甥女施行置之不理之策,只要她无碍于大计,便不必去管她,死活由命。

    至于兄长,则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坚持在此事上与父亲唱反调,无论如何,都倾向于保全这个表妹。

    其后,她从嬴稚身边人处得知了有关她身份的秘密,设法将此消息传递回了阳乌。倪氤本以为如此一来,对那位眼下都不知道人在哪里的类阳帝姬,兄长的态度多少也能转变一二,却没想到,这一回他的态度倒是有所改变——过去还忌惮着父亲,不好直接说什么,这一次,他竟直接拍了板,非要自己找到这个人、保全这个人。

    “他手起笔落轻巧得很,怎么也不想想,这人若是那么好找,元殊何至于直至今日都只能在我这个替身身上寻找慰藉!”

    许是这会儿眼前只有露岩这一个心腹的关系,倪氤说着,越发烦躁气怒,手掌往案上一拍,震得生疼。

    露岩连忙劝道:“小姐别动气,世子他也是太过看重亲缘的缘故。”

    “呵,他是看重亲缘,为着小姑的缘由,便来作践我这个妹妹了!”

    倪氤一连骂了倪远十好几句难听的话,露岩在一边只得默默叹一口气。

    她心知主子这是说的气话,甭管这会儿怎么火冒三丈,过后还是会为世子的一句安排殚精竭虑。这兄妹俩这么多年就是这么互相置气又互相心疼着过来的,别人不清楚,她却看都看习惯了。

    更何况,世子心中所想,小姐心里,未必不与之同。

    “小姐,颂辰殿那人不是说,那位贤妃娘娘”倪氤的气渐渐平息了些之后,露岩便提起这话,“有没有可能就是”

    倪氤却摇摇头。

    “或许朗月王将他送给元殊,是想让元殊觉得她就是李昀。”她道,“但如果真的有十成的证据证明她就是,那这后位就轮不到我了。李珒举兵也早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我虽没见过李昀,但当年也曾听说过,她与裴绍在嬴宫之中是如何的总角至交。元殊在此事上或许心急则乱,但寻常想想,那位贤妃自进宫来,一向安分守己,并无半点妄为妄动之处,显然不是带着目的来的。而若无目的,李昀会甘心愿意嫁给启元的儿子?裴绍会愿意送她过来?”

    露岩就着她的话沉思片刻,颔首道:“倒是这个道理”

    倪氤叹了口气,手指抚过案上的信封,“这事要我怎么办,李昀在哪我不知道,可我在哪儿你还不知道么?”

    后头的话,则全然是冲着倪远说的。

    “抬首一片四方的天,我束手束脚,你却还要我天南海北的去找个没影的人,真是”

    叫人无话可说。

    十五水陆法会的前一天,皇后凤体微恙,当日传了太医来,只说偶感风寒,并无大碍,不料第二日一早,竟却严重了。

    大清早,皇后昏睡梦魇,迟迟难醒。元殊传旨连早朝都免了,在凤和殿对着太医发了一大通儿脾气,裴薰原本被内侍请来看诊,进殿时却正好听侍疾而来的后妃中有人提及,说是皇后娘娘如今这情状,却像是邪祟侵体,既然太医一时半刻也没有法子,不如让妙法殿的法师们看看,这凤和殿内外可有什么不干净的。

    裴薰乍闻此言,头一个反应是胡说八道,然而想着妙法殿,想着倪氤,她忽然就了然了些什么。

    裴薰自认是个乐于看戏,也乐于成全人家做戏的人。是以在这之后,她奉元殊之命给倪氤诊脉时,便只走了个过场,手都没搭稳便来回话,只说自己一时也甚苦恼,不知皇后娘娘病源何在。

    元殊闻言,脸色又沉了许多,偏又不能将脾气发在她身上,于是只好同内侍吼了两句快去传妙法殿法师前来的话。

    裴薰是好奇倪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甚至于在法师装模作样瞎转悠的时候,她心里也猜测,今天这一出儿,多半是与自己有关的,但千想万想,她也没想到倪氤会用这么老套的一招——巫蛊——来栽赃自己。

    当宫人依着法师的引导,在辛夷圃后院墙底下挖出写着倪氤生辰八字的人偶时,裴薰面上惊愕,内心却无奈至极。

    元殊见了人偶,当即动了大气,将她带回凤和殿亲自审问。几番同她要解释,羽雁王妃却只说自己冤枉。

    裴薰此刻是觉得这件事上,真假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元殊会不会借题处置自己,倒是极能说明问题的。

    ——说明今日这一出,究竟是皇上皇后合谋,意图发难羽雁而有之,还是倪氤自己一力所为的谋划。

    “这巫蛊秽物在你暂居之处搜出,你却只有一句不知道?”

    面对元殊的质问,裴薰冷静的看了看被掷在自己面前插满了金针的人偶,而后道:“裴薰若然知道,不就是坐实了这谋害中宫的罪名?正是因为裴薰不知,而此物却出现在辛夷圃中,是以方才是有人着意嫁祸。”

    “呵,好利的一张嘴!”元殊冷笑道:“王妃是名门闺秀,不会不知道谋害中宫该如何处置罢?”

    裴薰蹙了蹙眉:“皇上这是已经认定了裴薰有罪?”

    “物证凿凿,你还能抵赖?”

    听到这里,裴薰反倒是轻轻一笑,挑眉问道:“物证凿凿,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元殊看着他,眉眼冷厉,半晌未语。

    裴薰心头转了转。为皇室声名虑,此刻正殿中除自己与元殊之外,并无旁人,既然如此,那有些话

    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忽然坦然了许多,也深了许多。

    她对元殊道:“想来以我的身份,光是物证凿凿,应该并不足以让您定罪。既如此,索性我帮皇上一个忙好了。”

    她近前一步,在元殊充满警惕的目光里,她继续说道:“谋害中宫的罪名,我认了。”

    “这些巫蛊之物,就是出自我手。”

    “我已认罪,却不知陛下可已想清楚,要如何处置我?”

第二十九章 防不胜防() 
又来了。

    那种似曾相识之感。

    她这样无所畏惧,这样胸有成竹,携着贯穿了全部心性的游刃有余,这样坦荡荡的站在自己面前。

    仿佛只要看着这个人,自己多年来梦中的所求,便是触手可及。

    可这个人,她是羽雁王妃。

    元殊的目光死死地楔在裴薰身上,这一刻,他心里有无数种怀疑,以及无数句随之而来的‘不可能’。

    忽然,又一个名字挤进了他的脑海中——倪氤。

    面前的人,是裴薰。

    是埋下这巫蛊之物,诅咒他的皇后的人。

    是羽雁王妃。

    于是他说:“王妃既已认罪,那朕”

    “陛下——!!!”

    殿门被人从外头大力的推开,伴随着一声急吼吼的叫喊,引商冲破了殿外内侍的阻拦,火急火燎的扑到殿中。

    元殊与裴薰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愕住了,纷纷朝引商看去,前者眉头紧锁,后者心头颤动。

    两人此刻的心情,皆为这一变数操纵在手。元殊对殿门口因办事不利而战战兢兢的内侍摆手示意,内侍如蒙大赦,连忙深躬着身子,关了殿门退了下去。

    “不在颂辰殿侍奉贵妃,跑来这里做什么?”元殊没什么好气的问,“还这样不知礼数。”

    引商扑伏在地的身子甫一抬起,首先映入她眼中的,便是不远处羽雁王妃脚下的巫蛊人偶。

    “奴婢听闻辛夷圃之事,未免陛下做下抱憾终身之事,特来凤和殿进谏陈情!”

    完了。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裴薰脑中立时便跳出了这两个字。她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引商此来,是想为何事陈情。

    而那话,是她这一刻最不需要元殊听到的。

    “引商姑娘,你”

    心头一阵慌过一阵,裴薰唯一的念头便是止住引商的话头,别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覆水难收之事,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元殊冷着脸打断了。

    “王妃,”元殊脸色冷得紧,沉沉的目光朝她投去,用不容置喙的口吻道:“让她说。”

    裴薰垂在引商身上的眼神,显出了无尽的躁动与警醒。

    她越是这样,元殊便越是想听听引商究竟想说什么。

    引商在外同内侍纠缠时,隐约已听到裴薰认了行巫蛊之术诅咒皇后之事,想着皇上同羽雁王之间的明刀暗箭,她这会儿被巨大的担心笼罩,生怕元殊借由此事发难羽雁,可见是关心则乱,一时也顾不得别的,只想保下裴薰的性命——

    她自以为,自己为此唯一的筹码,便是那日颂辰殿外,日头底下,经由那白猫一扑,自己在裴薰后颈之下,意外得见的牡丹胎记。

    “奴婢有罪!”

    引商闭眸重重一叩首,这一句有罪,听在元殊耳中,仅仅是两个字罢了,而裴薰却知道,她这句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

    “启禀陛下,”她抬首遥望着高座上的天颜,一字一句道:“羽雁王妃,才是奴婢旧主,类阳帝姬殿下!”

    瞬间,轰隆的一声不约而同的在元殊与裴薰两人脑中炸响。

    裴薰闭目咬牙,带着木已成舟的忿恨,强稳心神,沉缓的吐出一口气。而元殊,则已霍然起身,如同炸开了羽毛的鹰隼一般,把目光钉在了她身上。

    与那凌厉目光不同的,却是他的脚步与声音。

    他的脚步落地无声,甚至朝裴薰走来的每一步,都如同才在云朵上,小心翼翼得生怕栽入万劫不复之中。他终于站到她面前时,裴薰清晰的听到了他呼吸间的隐忍与颤抖。

    他问:“你,是不是?”

    极轻,极细,那音量仿佛生怕惊扰梦境似的。

    他没有管引商要证据,没有斥责她胆大包天,甚至没有再问她一句话。直到这一刻,元殊才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内心深处,对眼前这个人,已是老早便有猜测,却始终恐惧于获取答案,所以才了有这么些日子的相安无事。

    而他之所以恐惧这个答案的原因,就在于,她已经是羽雁王妃了。

    不仅仅是心爱之人嫁为人妇的痛苦,更在于她的夫君,是她自己亲自选的。

    裴薰沉默许久。

    她脑中天人交战,却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哪怕是适才在辛夷圃搜出巫蛊之物时,她都未曾无状,可这会儿,这个变数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无可奈何之际,她忽然不合时宜的想到,引商这个人,从当年到现在,应该是她命里最大的防不胜防了。

    “我是朗月王之妹,羽雁王之妻。”

    回忆起元隽临行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这一刻,她便拿来用了。

    她目光镇定,然而却始终未敢去看元殊。她想起当年元殊同她说起,年少时与她相遇时的神情模样,即便未曾表现出来,但她心底已是怕极了。

    ——怕极了元殊的反应。

    “懿隐?”

    他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字。

    这两个字,连元隽都从未唤过,对她而言,有着难以言说的隐秘与心伤,在元殊唤出来的顷刻,她实在禁不住,身上微微一抖。

    “昀昀。”

    元殊沉了一口气,又唤。

    “你真的”他说到一半,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嘲讽般的吃吃笑了。

    边笑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直至退到玉阶处绊住了脚步,索性这个人瘫坐在那儿。

    他的后话没有说出来,也无意继续说下去。

    高声朝外唤了内侍进殿,他不管裴薰的反应,乾纲独断,命令道:“带她去类阳殿。”

    裴薰闻言,立时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朝他看去。

    元殊似乎就是在等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不管是惊讶的,欢喜的,甚至是恐惧的。

    只要自己能成为她眼里的唯一,他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内侍跟在他身边多年,自是清楚这类阳殿在皇帝心里是个什么份量。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原以为会因皇后之事被发落治罪的人,这会儿竟被天子吩咐,带去那禁地?

    “陛下,您是说”内侍诚惶诚恐,难以置信的看了眼立在那儿与自己一般惊愕的羽雁王妃,“带羽雁王妃去类阳殿?”

    ——那座类阳帝姬的寝殿,皇帝珍而重之的地界?

    “朕的话不清楚?”

    内侍身上一抖,反应过来自己的无状之处,连连告罪,而后近前,带了二十分的小心恭敬去请她,然而一句‘王妃’才刚叫出口,却听元殊郑重其事的命令:“不准唤王妃。”

    内侍一惊,目光梭巡一圈,迟疑出声:“这”

    元殊望着她,眼里闪过几许挣扎,最后道:“唤殿下。”

    “是,”内侍连忙应了,越发不敢不恭敬,然而裴薰却迟迟请不动。

    “你要软禁我?”她看着元殊,许是他最后更改称呼的命令,给了她一个喘息的契机,此间情绪已然整理了一番,语气莫名的冰冷坚硬。

    她没想到的是,元殊对此诘问,竟坦然无比的说了一个‘是’字。

    裴薰怒极反笑,“陛下,有罪治罪,我身上你唯一能发落的罪名,就是这巫蛊,”说着,她朝地上的人偶泄愤似的踢了一脚,“要么你判我有罪将我赐死,要么,你许我无罪给我自由。”

    “我是羽雁王妃,你的弟妹,请皇上为物议清名考虑,莫要重蹈天平帝覆辙,做第二个亡国之君。”

    天平帝所以失位亡国,可以说根由所在,便是其对倪王妃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一切后事因此而生,一切恶果因此而就,眼下裴薰冒着激怒元殊的风险以此警告,多少也是有些束手无策了。

    元殊却没有动怒。

    他沉默半晌,最后却道:“武成王最后也不是皇帝,不是吗?”

    裴薰眸色一凛。

    等她跟着内侍走了之后,元殊看着殿门阖上,一点点遮住了外头的光,他这才将目光放在了引商身上。

    “你可以说了,”他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凭什么认定裴薰就是类阳帝姬?”

    他虽说还是问了这话,可显然对于引商的回答并无多少看重,知道了这件事之后,重要的便是裴薰这个人。对于其他,他多少抱着例行公事的态度。

    引商将那日无意中见到羽雁王妃后颈上胎记的事同他说了,又道:“此事之后,奴婢暗中向辛夷圃侍奉的宫婢打探过,一些帝姬从小的习惯,也都有对上的。奴婢可以确定,她,就是帝姬。”

    早在得知嬴稚的真实身份之后,元殊就着重调查过嬴稚身边的人。加之早年百鸟朝凤之时,引商曾被派去给李应辰送家书等物,他便知道,此帝姬虽非彼帝姬,但她身边的这个侍女,却是货真价实的类阳帝姬侍女。

    他之所以留着这么个背主之婢这么久,一来是为嬴稚的伪装考虑,有个真的婢女在身边,许多时候也会帮上不少忙,二来,便是为着今天。

    为着有这么一天,她见了旧主,能帮自己认出她来。

    “朕记得,你当年是背叛了类阳帝姬的。”他问,“那今日,又为何这样怕朕误杀了她,赶着来说破她的身份?”

第三十章 夺占弟媳() 
引商垂首跪在那里,沉吟片刻,终于开了口。

    她道:“奴婢背叛帝姬的理由,您或许不会愿意听。”

    “巧了。”元殊哼出一声没温度的轻笑,道:“朕平日做的,便是耐着性子听自己不爱听的话。”

    于是,引商也只得一叹,缓缓道来。

    “奴婢五岁那年,跟随类阳帝姬从等天城来到天都,自此一身困于京华,再未离开过。”

    她说着,抬起头,双眼如同无波的深潭水,沉稳的望向元殊。

    她说:“这九霄宫与奴婢而言,永远都是嬴宫。”

    轻浅的音量,却是掷地有声。

    元殊蹙了蹙眉。

    他也不是没想过引商当年为何会背叛李昀转投嬴稚,但过往他所想到的那些理由,也大多是关于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类的。

    他没有想到,这丫头竟是真的心向紫泥嬴氏。

    “有意思。”默然片刻后,他哼笑道,细细将过往一联系,便问:“难不成,你是要说当年你之所以背主,是因为大雍亡国之际,类阳帝姬打算与嬴氏分道扬镳?”

    可这说得通吗?

    这或许能说得通她为何会背叛李昀,但却解释不了她为何会效忠嬴稚。

    嬴稚虽然是紫泥嬴氏的血脉,但也正因为这点,站在引商的立场上,她比起李昀来,只怕还要更可恨些。

    李昀与嬴氏,可以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嬴稚多年来所作种种,却是真真正正的背叛家族。

    对此,引商考虑片刻后,是这样同他说的——

    “陛下对帝姬用情至深,想来有关于帝姬的消息,您应当也是事事留心的。”她问元殊:“奴婢冒昧,敢问陛下当年可曾听说过,羽雁军势如破竹之际,天平帝为保江山,曾有过赐婚延圣帝与类阳帝姬之意?”

    ‘延圣帝’这三个字让他百般忌讳厌恶,但眼下却也无暇顾及。

    至于那桩婚事——

    元殊怎么会没听说过。

    等天李氏的地位不必多说,当年先王领羽雁军兴兵的起因,便是武成王得胜还朝,重伤之际,却为天平帝扣于京中。

    后事各地义军纷纷而起,武成王一向善缘广结,其中也不乏因此事讨伐嬴氏之辈,即此可见,若然嬴氏太子同类阳帝姬在此之间得以成就一段因缘,那所有为着北地出头的人,多少便也有些师出无名的意味。

    元殊不止记得这件事,更加记得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何等的急切愤怒,以及最后嬴昕赴西境求援,此事不了了之之时,自己又是何等的庆幸。

    “那又如何?”脑中想过这些,他问。

    引商此刻却似乎是陷入了某些回忆里,看上去,倒不像是再同元殊说话了,“当年帝姬与太子殿下在宫中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是表兄妹,无论从情谊还是从局势上讲,这都是极相宜的一门婚事。只要这门婚事一成,许多问题便都可迎刃而解。”

    说着,她搭在腿上的手指渐渐攥紧了衣衫,泛白的关节依稀透露出心头的怨恨,“可就是这样,帝姬为着曾同羽雁王世子的一面之缘,情窦初开,就那么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这门婚事。”

    “等等,”元殊忽然眉心一跳,身姿一正,问她:“你说她情窦初开,是为谁?”

    引商便仔细又说了一遍:“当年的羽雁王世子,如今的睿王殿下。”

    也就是说,她原本看上的是弟弟,可最后却又嫁给了哥哥?

    这是为什么?

    是她移情别恋?

    显然不可能。

    元殊径自否定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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