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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1-5册):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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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教头?你昨晚没回来?”“怕扰了你们,我仍旧翻墙进去的。对了,梅大夫,昨晚我房里不知从哪里钻进去两条蛇,都已被我打死了,前几天我听着你在寻毒蛇入药?劳烦你收拾了,能用就拿去用吧。”

    “哦?城里可难得见蛇。”“也劳你再仔细搜一搜,不过当心些,那蛇似乎都是毒蛇。”“不怕,我会逮蛇。”梁兴放心点点头,驱马出城,赶往汴河北岸的崔家客店。隔着河一眼就望见对面水岸边空着,钟大眼的那只船不见了。他忙上虹桥赶过去向店里伙计打问,伙计说早上起来就不见了那船,不知道是被什么人划走的。梁兴忙沿着河岸,四下里寻找,两岸泊了许多船,小客船也有好几只。昨晚天色暗,那只船的外形他仍没有看得太清,只能认出船篷上挂的两件蓑衣。找了一圈都没找见,问了几个船上的人,都说没瞧见。

    梁兴又到虹桥东头的茶棚向严老儿打问,严老儿朝旁边指了指:“他娘也在寻他,钟大眼两口子一夜都没回家。”

    梁兴扭头一看,一个老妇人坐在旁边的木凳上,满脸忧急,怀里揽着个男童,男童正在抹眼泪,正是昨天去钟大眼家见的那个。看这婆孙两人的神情,自然并不知情,他便没有开口询问。

    “还有个人也在寻钟大眼。”严老儿忽然说。“哦?什么人?”“那个八作司井作的王哈儿。”

    王哈儿这时正坐在温家茶食店里。这一早上他也寻问了一大圈,谁都没见钟大眼两口子和那只船。跑得一身汗,他便走进温家茶食店歇息。时辰还早,店里只有两三个吃饭的人,珠娘正在揩抹一张空桌,一眼就瞧见了他,手和眼都一颤,慌忙垂下眼,假意将桌子抹完,这才迎了过来。王哈儿一屁股坐在门边一根长条凳上,靠着桌子,定定瞅着珠娘,见她虽已是妇人,却神色怯怯、脸泛微红,像熟果子仍带些青,比未嫁时更多了几分诱人,不由得心里一痒。

    “吃饭还是喝茶?”珠娘轻声问。“煮碗插肉面——咦?你刚刚哭过?怎么眼睛红红的?”珠娘不答言,忙避过脸,转身朝厨房那头走去。她走到厨房门边,朝里面轻声丢了句“一碗插肉面”,声气有些冷,似乎还有些恼。说完便去揩抹另一张桌子。王哈儿一直扭头盯着珠娘,自幼相识,极少见到她这样。她是和曹厨子斗气着恼了?两口儿如今已离了婚,却仍在一家店里做活儿,自然少不了别扭。只是从没见她和谁口角,不知道她恼骂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王哈儿正在胡想,忽然见珠娘偷偷朝自己望了一眼,碰到他的目光,慌忙躲开,继续低头抹着已经揩净的桌面。虽然只一眼,却满目是情,王哈儿见到,越发得计,不由得笑了。这时,厨房那头传来曹厨子那憨痴的声音:“面好了!”

    珠娘轻步进去,用个木托盘端了热面出来,轻手摆到王哈儿面前,目光一直避躲着,转身就要走。王哈儿见店主温长孝在店外和一个菜贩讨价,便低声唤住:“你前天说的那事我问过了。”珠娘听见,停住了脚。

    王哈儿继续说道:“香染街口的王员外客店里缺个女使,除去吃住,每个月一千二百文,虽比你这里少一百文,活儿却要轻省些,只是清扫客房,隔十天洗一回被褥床帐。如何?”

    “嗯……”“你若不愿去他家,我再替你寻。”“嗯。”“实在不成,不如你去我家?”

    珠娘一直低着眼,听到这句,脸顿时又泛起红,怯怯瞅了王哈儿一眼:“那我成啥了?”

    “成我家人啊。”珠娘有些羞恼,转身又要走。

    “哎!”王哈儿忙唤住,“我若求亲,你嫁不嫁我?”珠娘一惊,定定望着王哈儿,眼神不住颤着,半晌才低声问:“你真想娶我?”

    “这话敢混说?你若愿意,过了这阵,我就去你哥哥那里提亲。”“过了这阵?”珠娘眼里忽然一冷,“你在打我爹那些钱的主意?”“你说啥?”王哈儿心思被说破,一慌,但迅即笑着掩住。“我爹那些钱若找不见,你仍娶我?”“那是自然,我不是说来耍,是实心话。”王哈儿自己都觉着语气发虚。果然,珠娘眼里升起一丝悲意,眼圈随即红了。王哈儿忙补充:“这么些年了,我始终念着当年的情分,想忘都——”话没说完,店长温长孝已经走了进来,珠娘忙低头转身走了。

    太阳光照着军巡铺院子,一片亮静,胡十将和那五个禁兵仍在睡觉。只有雷炮,独自蹲在院里一只旧木盆边,一边低声骂,一边洗着萝卜,准备晌午的饭。擦汗时,无意中一扭头,瞧见外边街上一个人走了过去,他忙撂下萝卜,追了出去:“阿五兄弟!”

    “哦?炮哥?”阿五回头见是他,眼里顿时闪出笑。阿五是香染街口秦家解库的伙计,雷炮父亲的钱就是放在他家。自从他父亲化灰不见后,雷炮已经往秦家解库跑了许多趟,去问父亲的那些钱。但那个店主严申始终只有一句话:“你爹的钱早就取走了。”

    雷炮自然不信,却始终不知道父亲究竟放了多少钱在他家,又找不见契书,气得没法儿,想告官都不成。他见店主严申那里撬不开嘴,便瞄上了伙计阿五。谁知道阿五的嘴也被缝死了一般,雷炮前后花了许多钱、偷送给他许多酒菜物事,阿五都先坦坦然享用,而后鬼灵灵推拒,始终掏不出一个字的实情来。

    “阿五兄弟,你这是去哪里?”“严店主想吃十千脚店的酒蒸鸡,让我买去。”“我陪你去。”

    “好啊。不过,今天不能陪炮哥喝酒,店主有朋友来,等着呢。”

    “我也得忙着煮饭。酒蒸鸡的钱我来付,你自己想吃啥,尽管跟哥哥我说。”

    “这咋成?总吃炮哥的。”“这苍蝇头般一点小钱算个啥?你若是帮哥哥我讨回我爹那笔钱,莫说酒蒸鸡,汴京七十二家正店,你天天轮着吃,哥哥也陪得起你!”“唉!这事我不是早就说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别哄哥哥我,你天天守店,我爹又每个月都去你店里放钱,你会不知道?”

    “炮哥你别为难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好!咱们撕开窗纸,明白说吧,你到底要抽多少才肯说?”“若真是你家的钱,自然该归你,我一文都不敢摸啊。”“阿五兄弟!”

    “炮哥,我真是啥都不知道!”

    “许多人都见过我爹背着钱袋,去你家店里,你会没见?会不知道?”“我得赶紧去买酒蒸鸡!”阿五转身跑了,雷炮气恨恨望着他,心里那个疑问越发确凿了——我爹不过是个老工匠,平白谁会使妖法暗算他?除非是为了那上千贯的钱。那些钱的底细,只有解库的店主严申和伙计阿五才最知情。我爹若不在了,那些钱也只有他们能得。一定是他们和那姓牟的妖人合伙,谋害了我爹。

    我一直找寻那个姓牟的,却没想到解库这两个人,看来该想办法查查这两人,才是正路。

    梁兴空腹跑了一早上,跑得虚火都冒了上来。

    他走进严老儿的茶棚,在河边那个空座坐了下来,要了一碗茶、一碟麦糕,边填肚子,边从头思寻整个事件。

    他们若单是想要我死,只需要瞅个空子,或使毒、或放蛇,总能杀掉我。完全不必费这么大周章。看来,让我死,只是目的之一,蒋净恐怕比我更加要紧。他们诱我上船,杀掉蒋净,是一箭双雕的计谋。

    但是——要杀我和蒋净,分别下手,要更简便些。何必非要弄到一处,费力做这么多布置?万一有个小闪失,便两头失算。他们这么做,自然有不得不如此的缘由。他仔细想了一阵,里面有许多疑窦,都难以解开,只能先一条条列在心里。

    一、蒋净明明早已逃亡,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汴京?二、蒋净在钟大眼的船上,是碰巧,还是特意安排的?三、蒋净死在那只船上,钟大眼为何没有报案?四、钟大眼夫妻、几个船工以及蒋净的尸体去了哪里?五、昨夜是谁偷偷划走了那船?梁兴又想了想,发现还有一条更古怪:他们诱我上船、杀掉蒋净,自然是要嫁祸给我。我虽然无意杀人,蒋净却死了,又有好几个人看到我上了那船。说起来,他们的计谋得逞了,只要报官,我自然逃不掉杀人罪名。他们却毫无动静。难道我走后,船上还有什么要害,让他们不敢声张,将船偷偷划走了?

    梁兴从来没遇见过这么难解的疑团,自己又莫名其妙被卷进去,背上了杀人罪名,性命也时时受到威胁。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有些焦躁,一不小心,把茶碗打翻在地上,摔碎了,周围几个喝茶的都惊了一跳。

    梁兴忙警醒自己,兵处危境,先定其心。这时越发不能乱了神、散了气。他定了定心神,让严老儿重新换了碗茶,又细想了一阵,忽而想到一条:

    事情是由蒋净而起,那些人如此耗力费神、设局杀他,这个蒋净恐怕不单是杀死我义兄的凶手,身上一定还藏着其他干连。自己对他所知太少了。

    梁兴第一次听到蒋净的名字,是听到义兄楚澜被杀的噩耗。梁兴结识楚澜,是进禁军第二年。当时是盛夏天,梁兴和甄辉等营中几个朋友一起来东水门外游逛,走热了,便进了这旁边的温家茶食店。营中不许饮酒,诸人都馋渴了许多天,狠要了些酒肉,猛吃痛饮起来。正吃得酣畅,几个人说笑着走了进来,选了他们旁边那张桌,也点了不少酒菜,共推一个年轻公子坐到上座,称他“楚二官人”。那几人都争着敬他,纷纷道贺:“楚二官人竟连张鳅儿都赢了!”“那张鳅儿在京城相扑社里,也算得上人物了!”“排号的话,张鳅儿就算进不了前十,前二十绝跑不出。”“他那一招‘水底掀’,上回连齐牛三都失了手。”

    梁兴听他们说相扑,不由得扭头去听,张鳅儿、齐牛三都是京城有名的相扑手,他在瓦子里看过他们比试,功夫的确都不俗。那个年轻公子能打败张鳅儿,自然也不弱。梁兴不由得望向那个楚二官人,见他体格强健、眉眼阔朗,果然很有些轩昂雄劲气。

    军头司每一旬都要举办相扑、枪棒格斗检阅,梁兴进了禁军后,很快便被选为营中相扑手,四处较量,已经赚到不小的名头。这时见到楚二官人,不由得有些技痒。

    甄辉在一旁也听见了,趁着酒兴嘲道:“张鳅儿算什么?我看那个齐牛三也不是咱们梁豹子的对手。”

    “莫乱说!”梁兴忙笑谦。“甄大哥说得是,齐牛三决计斗不过梁豹子!”其他几个军士一起起哄。邻座那些人听到,全都望过来,其中一个问:“哪个是梁豹子?有这么厉害?”

    “就是这位!”甄辉得意指着梁兴。

    “哦?他?他敢和咱们楚二官人比试不?”

    没等梁兴和那个楚二官人说话,两帮人已经哄闹着把两人推到了庭院中央,梁兴的衣裳也被甄辉褪下,露出左肩膀上文的那头青苍苍的豹子。那个楚二官人也脱去外面白罗凉衫,露出里面一件青纱汗衫,他朝梁兴拱手一揖:“在下楚澜,请梁兄赐教!”

    “好说!”两人对视片刻,都年轻气盛,又都会相扑,自然激起斗意,一起摆开了架势。梁兴见楚澜步法轻捷,却不虚浮,果然有些功底。不过他也一眼看出楚澜的弱处在腰间,腰力尚未能全然凝到一处,气略有些散。

    楚澜先出招,他一把搭住梁兴双臂,左腿一伸一拐,梁兴知道这是“盘根腿”,他不慌不忙顺势略一俯身,侧臂一扭,一招“斜翻鹞”,反缠住楚澜。楚澜腰力果然一松,险些被他缠倒。幸而他脚步灵敏,急退一步,又轻轻一纵,卸去力量,跃到梁兴身侧,膝盖一顶,双臂下压,一招“坠云手”,想要撅倒梁兴。梁兴早已料到,仍不慌不忙,反臂一带,右脚一绊,楚澜腰力吃紧,又险些栽倒。他胜在轻灵,急闪了两步,稳住身形,随即又攻了上来。

    两人缠斗了十几个回合,梁兴再次反臂揽住楚澜后背,一招“龙卷水”,发力一盘,楚澜腰力终于不济,身子一斜,栽向地面。这一栽,若真的栽倒,会极狼狈。梁兴不愿他当众出丑,忙伸手一拉,楚澜顺势一挺,才没有栽倒。

    “多谢梁兄!”“哪里!”

    两人点头而笑,心照不宣,就此成为朋友。交往了一段时日,越发觉得脾性相投,索性结拜为弟兄。楚澜长两岁,为兄。

    楚澜是东郊一等豪户子弟,家里田广财厚,他不爱读书,只愿习武,想考武举,却因兵法策论修习不够,初考落榜。他也不急,继续勤习弓马,又请了精通武学兵法的宿儒,在家传授。

    楚澜见梁兴不但相扑功夫精绝,其他拳脚、枪棒、弓箭也都娴熟,想替梁兴在京城创出些名头,便强拉着梁兴四处去比试。京城大大小小数十个武社,弓箭社、相扑社、枪棒社、刀社、剑社、拳社……聚集了天下各类高手。梁兴本也爱结识朋友、切磋武艺,再加上义兄的盛情,便一家一家比试过去。两年下来,将京城各个武社比试了个遍。虽然不是样样都精、回回都赢,但都在第一等地位,因此闯出了个汴京“斗绝”的名号。

    梁兴家中没有兄弟,自幼孤单,意外有了这样一位义兄,待他又如此慷慨周至,心里无比感念。只要有空闲,第一个就要先去寻义兄楚澜。不过,今年开春以来,他忙着训练兵士,准备三月一日的金明池争标大赛,一直抽不出工夫去见义兄,谁知道楚澜竟被蒋净杀害……想到此,梁兴心里一痛,眼睛一热,见四周都是人,他忙重重呼了口气,扭头望向河中,心底却翻腾不已,窒闷难宣。他父亲不愿他从军,强逼他自幼习文,他虽不爱,却也记了些诗文在心里。兴头来时,也偶尔会吟诗填词。这时心中忿郁不畅,望着滔滔河水,随口吟了一阕《忆王孙》:

    人情似纸怕经年,世事如风惯暖寒。唯有英雄片语间,重如山。只恨苍天妒情欢。

第137章 烂疮 负恩(。com) 
若不虑而易于敌者,必擒于人也。

    ——《武经总要》

    王哈儿吃完了面,摸出十文面钱摞在碗边,朝珠娘招了招手。珠娘正在收拾另一桌的碗碟,留意到,转头望了过来,竟朝他怯怯笑了一下。店主温长孝一直扒在柜台沿上,盯看着珠娘做活儿,珠娘慌忙低下了头。王哈儿心里一荡,他原还担心刚才话没说对,从这一笑看来,珠娘的魂儿还是被自己勾住了。他不由得咧嘴笑着,本想再去勾缠几句,但见店主那双鹞子眼不离珠娘,便得意扬扬地离开了温家茶食店。

    刚出门,他一眼就瞧见严老儿茶棚边有个人,是“斗绝”梁兴,梁兴解开拴在旁边柳树下的马,翻身上去,驱马向东边去了。王哈儿顿时收住了笑,梁兴似乎也在找钟大眼,但愿他不是在找那个姓牟的,万一被他找见些什么,我这里的事情就不好下手了。

    他知道严老儿常日在这里,人称“万事通”。便走过去拣了个空座,坐了下来:“严老爹,来碗煎茶。”

    “你们都在寻钟大眼,到底是为何?”严老儿提壶过来斟了碗茶。“哦?你是说‘斗绝’?”“是啊。你在寻,他在寻,钟大眼的娘也在寻。这钟大眼却不见人,究竟是闹什么鬼戏?”“哦……我寻钟大眼,是想跟他打问一件事。‘斗绝’寻他做什么?”“他没说,我也不好问。不过,瞧着像是要紧事。”“对了,严老爹,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姓牟的年轻公子?”“姓牟?这姓少见,还是年轻公子?没见过。”“昨天中午,他在钟大眼船上,穿着件青罗衫,一对细长的眼,眼角往两边斜挑。你从这边也应该能看见。”“没留意。”

    “哦……”王哈儿不愿再多言语,低下头喝着茶,仔细思量起来。

    那个姓牟的施法把雷老汉化成灰,自然是为他那上千贯钱。那些钱放在秦家解库生利,只有拿了契据,才能取到那些钱。雷炮翻遍了家里,也没找见那些契据,自然是在雷老汉身上,被姓牟的抢去了。

    不过,解库的人已经知道雷老汉化灰消失,若见到姓牟的拿着那契据去讨钱,自然会生疑,甚至捉住他去见官。那个姓牟的看着很有机谋,应该不会这么呆笨。那么,他怎么能拿到那些钱?除非——他和解库的人勾结起来。

    想到这里,王哈儿不由得叹了口气,就算对半分,至少也有几百贯钱啊。我做厢军,一年除去衣粮,才十来贯钱,就算一文钱不花销,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么多。雷炮那个蠢头,该死咬住解库的人才对。

    不过,按理来说,雷老汉看一文钱都慎重得如同神佛一般,那上千贯钱契怎么会轻易带在身上,交给别人?会不会仍藏在家里,雷炮那个蠢头没找见?珠娘会不会知道?雷老汉才化灰不见,曹厨子就急火火休了珠娘,难道这是两人的计谋,为贪图那些钱?若真是这样,我恐怕轻易娶不到珠娘,除非……他心底生出一个念头,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梁兴沿着汴河北岸,驱马向东赶去。所有这些事中,蒋净都是关键。收到义兄楚澜的噩耗那天,梁兴立即赶到东郊楚家。楚澜有个兄长,叫楚沧。蒋净的事,梁兴都是从楚沧口中得知。他当时并没料到蒋净竟会藏着这么多谜团,只询问了楚澜被害的过程,再没有细问其他。蒋净曾在楚家养了近一个月的伤,楚大哥或许还知道些什么。因此,梁兴才驱马前往楚家。

    行了两里多路后,旁边尽是广阔田地,有农人在田里耕作。这些田产全都是楚家的,有上千顷。

    梁兴父亲只是个禁军老兵,亲朋也大都是寻常百姓。梁兴直到结识了楚澜,才真正领略了什么叫富。楚澜为人重情,出手极阔气,时常聚集一班朋友,满京城吃喝耍闹。随意一场宴聚的花费,就是梁兴做禁军一年的钱粮。

    梁兴起先觉着楚澜这财势太逼人,在一处极不自在,更不愿像其他人一样巴附楚澜,赴过两回宴,就不愿去了。楚澜竟留意到了,单独来寻梁兴,见面就说:“你我之交,还要计较钱财?”梁兴听了,顿觉自己胸窄气狭了。两人真正交心,正是从这一句话开始。之后,楚澜再不邀梁兴去那些宴聚,要见只单独寻个清静自在地方,最多邀三两个投缘的朋友。

    看着眼前广阔田地,再想起义兄楚澜一腔豪气、一片赤诚,梁兴心里又一阵伤痛,这一世恐怕再难遇见义兄这般肝胆相照之人了。他顿感孤寂悲凉,越发觉得,若不查清楚蒋净这件事,不但对不住义兄,也永难平复自己胸中这口恶气。想到此,他不由得驱马加快脚步,向前赶去。

    沿河岸边都栽种着榆柳,前面却有两棵高大杨树,杨树中间一条小道,通往田野中一座粮仓。这粮仓原是个养马场,是义兄楚澜家的产业。年初,官府欲在这汴河湾征用田地,修建军粮仓,以便于运往东南。楚家一向乐于襄助国家、救助急难。便主动让出这块空地,并捐出一些木料,帮朝廷修建了这座粮仓。

    梁兴听说上个月这粮仓发生了异事,里面存的十万石军粮全都瞬间消失,化成了白烟。他驱马经过,见木栏大门关着,里面一片空荡荡,生满了新春的荒草,看着有些森诡。

    他无暇多看,又赶了半里多路,到了楚家庄院。绿柳环围中,一座苍古的院子。楚家定居于此已经三代,但人丁一直不旺,因此这宅院也并不宏阔,从外面看,只是一户中等人家。

    院门半开着,梁兴刚下马,里面便传出一阵狗吠。他将马拴到门边柳树上,一回身,见一个矮胖的老汉走了出来,是楚家的仆人老何。

    “老何,楚大哥在家里吗?”

    “大官人还在午睡,梁教头您先请进。”梁兴随着老何走进院子,到了前厅,正面靠墙两把黑漆主椅,左右两边各五把客椅。老何请梁兴在左边头一把客椅上坐下,让一个仆妇斟茶,又让一个婢女到后面去看员外醒了没有。那婢女进去后,很快轻步出来说没醒。

    梁兴只得喝茶等待,三盏茶后,才听到里面脚步响,楚沧走了出来。“梁兄弟,对不住,让你等这些时候。这些下人不懂礼数,竟不叫醒我。”

    楚沧比弟弟楚澜瘦高一些,穿了一领白素袍,一把稀疏黑须,目光深静。梁兴忙起身致礼:“楚大哥这一向可安好?”“多谢梁兄弟记挂,也没有什么好不好,不过虚耗时日罢了。梁兄弟快请坐,今天来,敢是有什么要事?”“楚大哥,我是想再问一问蒋净的事。”“哦?你发现什么了?”

    梁兴不愿给楚沧增添烦忧,便没有提昨天的事情:“暂时还没有,不过我觉着蒋净这人,恐怕还有其他隐情。”

    “哦?什么隐情?”楚沧刚坐好,身子不由得一倾。“我只是猜想。他毕竟是来考武举的举子,也算是有根底的人,行事为何会这么凶狠没成算?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唉,世间恶行,多是一念所致。”“他行凶之前,楚大哥没发觉什么异常?”“怪我这双眼昏拙,二弟常招些朋友来家中,你也知道,我好清静,一向搬在东边小院里住,难得出来见他那些朋友。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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