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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1-5册):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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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不是白家酒肆那种掺了水的下等劣酒,果然杀口,醇得厉害。这一口灌下去,舌头麻麻的,喉咙辣辣的,连头顶囟门都被冲开了一般。窦七叔,您也尝一口?”

    窦老曲咕咚咽了口唾沫,却用力摇了摇头。曾小羊又仰脖喝了一口,继续大声咂嘴赞叹。窦老曲身子微有些颤起来,却极力忍着不看他。曾小羊只得继续喝、继续馋他。不知不觉,一瓶酒竟喝掉大半。曾小羊平日很少喝酒,酒量极小,这大半瓶灌下去,头晕眼晃、心头猛跳。

    窦老曲却始终没有上钩,最后忽然扭过头,颤着声音吼道:“你莫再逗引我!我死也再不喝这破家、败伦、乱天常的尿汤!”说着就站起身,扭头快步走了。

    “窦老曲!”曾小羊忙要拦,可才起身,头一晕,脚一软,栽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游大奇赶忙四处找了一圈,都没见慧娘,恨得他直想捶自己。其实,他并不知道若见了慧娘,该说什么、做什么。在杭州时,他和几个浮浪伙伴也曾穿花街、走柳巷,和行院里的妓女们厮缠。有时,偶尔见着姿容不俗,又瞧着性子轻浮的良家妇人,他们也会设法勾搭一二。尤其他,生得样貌又俊,又会说软话,那些妇人大都愿意亲近他。

    可是,慧娘不一样。他从未接近过这样的女子。瞧着性子极亲善柔和,似乎很好说话,可那眼神举止间隐隐透着一丝刚气。让他心里生出一些畏忌,不敢轻慢。这几天,他时时在想,可始终没想出好的接近法子。

    他绕了一圈,又回到羊儿巷,走进去一瞧,院门仍挂着锁头。跑了这一上午,又饥又渴,他便走到巷口的茶肆,要了一碗茶,坐了下来,问店主有什么吃的,店主说只有蜜糕,他便要了四块,就着茶吃了。见店里无人,便和店主闲聊。转着弯儿,打问慧娘。店主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是跑商船的,那小院宅是今年正月初才赁的,除了慧娘,还有几个男女,混住在那里。这些人时常进出不定,也难得和邻里说话。

    游大奇又问那宅子房主,那店主说是护龙桥头川饭店的曾胖子,去年才买下来,并不住,只拿来租赁。游大奇听了,忙付了二十五文茶点钱,起身去寻曾胖子。他常跟着翟秀儿去曾胖川饭店,和店主曾胖子已经相熟。

    到了川饭店,他径直走进去找见曾胖子:“曾店主,跟你打问件事,你羊儿巷那院小宅子,是不是赁给一帮杭州船工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我认得其中一个,姓盛。”

    “盛力?跟我签租约的就是他。你问这事做什么?”“我找姓盛的有些事,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不清楚。自从和他签了约、收了钱,我就难得再见到他了。”“他不是有个娘子?你见到没有?”“见过两回,说是姓明。明白的明,我还是头次听到这个姓。刚才我还见她和虹桥卖豆团的那个妇人一起进城去了。”“哦,多谢。”游大奇心想,至少知道了她夫妻两个的姓名。若想接近明慧娘,得多知道些她夫妻的内情才成。眼下就等翟秀儿了。他答应翟秀儿独自去点个“铜灯盏”,“铜灯盏”至少得割到两贯钱。他一个人,莫说点“铜灯盏”,就是“陶灯盏”也难。何况他想着自己终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种骗劫人财的事,心里极不愿做。好在昨晚回到安乐窝,他加意小心服侍那团头匡虎,匡虎心里喜欢,赏了他一块小银子,约有一两多,算起来有两贯多钱,正好抵了“铜灯盏”的钱。只是这钱晚上得上缴给团头,若被团头认出来就不好了。

    于是他取出那块小银子:“曾店主,能否再劳烦你一件事,把我这块小银兑成铜钱?”

    曾胖子接过银子,放在嘴边咬了咬,又仔细辨了辨,说:“这银子成色差了些,一两只能兑一千八百文。”“就照您说的。”

    曾胖子到柜上小秤,称了称:“一两二钱,还略欠一点,整算你两贯钱,如何?”

    游大奇见到秤上先明明是略高一些,被他用胖手指微一摆弄,就成欠一点了。但求人只能伏低,哪里好计较?便点头说好。曾胖子进到里屋,搬出两贯钱来,游大奇没带袋子,只得脱下外衫,包起那两贯钱,道声谢,沉甸甸地提着出去了。

    刚走到十千脚店附近,就见翟秀儿东张西望地走了过来,翟秀儿一眼见到他,先望向他提的那包钱,随即笑着跑过来:“果真被你点到盏铜灯盏?”

    “碰巧撞见个乡里呆货。”游大奇忙给自己留余地。“你要的信儿,我也给你打问到了。咱们去曾胖川饭店好好吃一顿。”“今天换一家吧,温家茶食店菜也不赖。”

    “也成。”两人一起进了温家茶食店,坐下来后,翟秀儿忙先打开游大奇的那包钱,看了之后,才大声叫点菜。他家换了个男伙计,额上刺着字,墨迹还新,是新投军的禁兵,于店里菜谱还不熟。翟秀儿跟他说了好多道,他才记住,忙去后面报菜名。

    翟秀儿这才开口讲道:“虽说我和下锁头那税监还算亲熟,可这毕竟是官府机密,费了我许多口水求那税监,又请他去吃酒,足足花了一百二十文钱。他才替我去查了你说的那船。若是不相干的人,便是花一贯钱,能劳动他去跟你吃酒?说好了,这酒钱得记在你头上。”

    “那是当然。你辛苦一场,今天这顿饭,也由我出。”“来回五里多路,累得脚底生疼,才吃你一顿饭?”“还有团头那边,我也尽快帮你说成。”“你可别忘了。”“咋能忘呢?快说说,你问到了些啥?”

    “那船是杭州贩绸缎的,今年正月初三过的税关。船主叫牟清。男女船工一共二十三个。其中的确有个姓盛的船工,名叫盛力。有件事倒是很奇怪,你昨天真的见那船往东去了?”“嗯,我亲眼瞧见的。”

    “那就怪了,昨天那船并没有过税关。而且,从正月到京城后,直到今天,它就再没离开过京城。”

    “会不会偷偷过了税关,没被发觉?”

    “一块肉能偷偷瞒过一条狗?那些税吏专靠这个吃饭,而且日夜轮班守着,莫说一只船,一只鸭子也休想偷偷游过去。”

    “这就怪了,那只船这两三个月来来回回的,去哪儿了?”

    蒋冲躺在床上想:难道是老天要我留下来,替堂兄申冤?但浑身上下无处不疼,这老天耍弄人也太狠了些。而且,自己扮和尚来过这里,那两个贼军汉又认出了自己,不知道贼军汉和楚家的人有没有关联往来?堂兄杀了楚家老二,那两个贼军汉又狠命阻拦我查这件事,两下里恐怕是一伙人。自己伤成这样,动都不能动,不是把性命白送到他们手里?

    他顿时慌怕起来,想挣着起身,可才动了一动,浑身上下顿时剧痛起来,疼得他忍不住叫出声来,这一叫,又扯动了嘴角的伤,更是钻心,泪都疼了出来。他大口喘着气,再不敢动弹。躺了一阵,痛消去些后,他忽然想到,自己脸上涂满了药膏,自然是到处都被猎犬抓烂。自己又已经扔掉僧衣,虽然头仍光着,那些人未必能认得出自己。那个男仆见过自己,但刚才听他说话间,应该是没认出来。

    蒋冲这才稍稍放了些心,但随即想到,他们听过我的声音,我恐怕得装哑巴,就是嘴能说话了,也不能出声。

    他又继续思忖其他防范之策,想着想着,忽然伤心起来。为了堂兄,受了多少惊吓、费了多少气力?如今浑身又被狗咬伤抓烂,便是伤好了,这张脸也到处是疤印,成了花脸鬼,回去恐怕连我娘都认不得我了。堂兄待我再好,情谊再深,能值得上让我这么受苦?

    他越想越冤,后悔不该揽上这个害死人的差事,两千多里地跑来受这些苦楚。他忽然无比想家,想自己的娘。想到娘,他忍不住哭起来,可才一哭,脸上、胸口的伤又被扯痛,疼得他咬紧了牙、紧闭着嘴、鼻腔里发出又痛又哀的呜咽。

    正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了。他忙强行忍住,闭着眼一动不敢动。听声音,进来的是两个人,两人走到床边。

    “喂!睡着了?”是那个年轻男仆凌小七的声音,“刚才明明醒过来了,又昏过去了?”

    “先让他好生养养吧。”声音苍老,是那个看院的老何。

第165章 墙头 楼上(。com) 
隘难之地,所不当从。

    ——《武经总要》

    曾小羊走后,黄鹂儿去了后面厨房,没一会儿,便已将早饭端了上来。一大盘油花儿嗞响的煎角儿摆在中间,每人一碗鲜碧滚烫的杂菜羹,又配了三样小菜,糟瓜齑、醋姜、脂麻辣菜。梁兴见了惊赞:“便是大酒楼的茶饭博士,也没这么伶俐的手脚。”黄鹂儿听了笑起来:“梁大哥这话一听,就是连厨房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的。这杂菜羹再快当不过,汤水调好味,水一滚就下菜,再用藕粉一勾,略一煮开就好了。三样小菜是现成的。只有煎角儿略费些工夫,昨晚等你时,闲坐着犯困,我已包好、蒸好了,今早用油一煎就成了。”

    “就算全是现成的,这浓香鲜爽俱全,也得巧心巧手,才配得这般齐整。”

    “这样我爹还嫌我手脚笨,说不如我娘会调羹弄菜呢。”

    几人说说笑笑一起吃过饭,黄百舌去瓦子赶场子,黄鹂儿收拾洗刷过碗碟,拿了针线,坐在房檐下绣帕子。梁兴和施有良坐在屋中说话。

    “你昨晚去哪里了?我听着似乎四更天才回来?”“去见了个朋友。”

    “什么朋友?”“施大哥也认得他,过两天应该就能见到他了。此外,我还去祭拜了一位兄长。”

    “兄长?”“楚沧楚大哥。”

    “楚澜的哥哥?怎么?他也过世了?”“嗯——”梁兴把经过大略讲了一遍。“乍一听,我以为又是被人谋害。楚家真是连遭厄运。”

    “是啊……”梁兴长叹一声,转而问道,“从楚二哥被害,到假蒋净之死,目前这整桩事,施大哥怎么看?”

    “其中原委实在叵测难解。不过,眼下看来,那个姓盛的船工恐怕是个关键。钟大眼船上发生命案,他夫妇和三个船工又失踪了一天。接着却没事一般,接了运货生意离开了汴京。他自己不回家告知母亲,反要托姓盛的去传口信。看来这口信是假的。”

    “姓盛的为何要传假口信?”“应该是为了稳住钟大眼的娘,让她不要四处去寻找自己儿子。”“这么说,钟大眼在他手中?”“这个……目前所知太少,还没法得出结论。”“曾小羊说,我离开钟大眼的船后,军巡铺一个叫雷炮的厢兵跟着上了那船,去寻一个叫牟清的人。接着又有一个冷脸汉也上了那船,还带了三个帮手,要捉钟大眼和雷炮,雷炮跳船逃走了。那冷脸汉押着钟大眼的船去了上游。他和姓盛的是一伙的?”

    “应该不是。”“哦?为何?”

    “这个……我只是这么觉得,并没有什么依据。”“假蒋净应该是牟清安排在钟大眼船上,而后有人指使甄辉诓我去杀。我并没有动手,只是误伤了假蒋净。同时,有人在隔壁小舱里用毒针刺死假蒋净。牟清或钟大眼若想嫁祸给我,这事已经做成了。然而,我走后,船上人并没有声张。看来不是牟清或钟大眼要陷害我,他们安排假蒋净在那船上,也不是为了诓我。想陷害我的另有其人,此人预先知道假蒋净会在那船上,才诓我上了那船。这人究竟是谁?”

    “眼下还难以得知。”施有良垂下眼,沉思起来。“整桩事中,我应该只是一粒小棋。假蒋净会在那船上,诸多人又一齐聚过去,其中必定另有重大缘由。但会是什么缘由?”“这就更加难解了。”

    从董嫂家出来后,丁豆娘觉着不好再拖着明慧娘跟自己瞎跑,就谎称要去看望个亲戚,便和明慧娘分手了。

    独自在街上茫茫然走了一阵,她忽然极疲乏。庄夫人和董嫂的死,根本没找见一丝用得着的线头。她不知道自己在查寻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查。街上人来人往、有说有笑,更有一些夫妻牵着、抱着自己的儿女,欢欢喜喜走过。她看着无比刺心,觉着自己像是大日头底下一个孤魂,没人瞧见她、留意她,她也没有任何依凭,就这么空荡荡在风里飘着。

    她实在走不动,见街口有个小水饮摊,便过去坐下,要了一碗梅汤。看着那老妇拿把木勺,从罐子往碗里舀梅汤,她心底一颤,儿子赞儿最爱喝梅汤。跟着她守豆团摊子时,赞儿常跟她讨钱,去斜对面盲妇尹氏的水饮摊喝梅汤。有回她生意不好,大半天才卖出几个豆团。赞儿又讨钱,她不给,赞儿就哭。她正烦躁,伸出巴掌在赞儿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她从没动手打过儿子,赞儿被吓到,不敢再哭,惊望着她,一双眼里大颗泪珠不住颤着……想到这情景,她心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那老妇舀好梅汤,递给她时,拿眼偷偷瞅她。她忙接过梅汤,低下头大口喝起来,却猛地呛住,顿时咳起来,水喷得满襟满裤。她再喝不下去,忙摸出三文钱丢到桌上,起身跑开了。跑了许久,泪都停不住,引得迎面的路人不住看她。其中一个老翁一边直直瞅着她,一边豁着黑洞洞老嘴直乐,她忍不住冲过去吼道:“瞅啥瞅?瞅你转世的娘吗?”唾沫星溅了那老翁一脸,老翁吓得顿时缩住嘴,伸手牢牢抓住身边老婆婆的瘦胳膊。

    丁豆娘心头的火仍憋闷难耐,转而朝其他看自己的路人吼起来:“你们个个瞪着屁眼子,瞅啥瞅?没见过妇人,还是没见过亲娘?要瞅,回家瞅自己的老娘去!”

    那些路人都慌忙低下眼,纷纷急步避开了。丁豆娘站在路边,大口喘着气,想哭又哭不出,想骂又不知该骂谁,直觉着自己马上要爆裂。她又急步走起来,要去哪里,并不知道,只愿就这么一直走到死。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一座小石桥边,终于再抬不动脚上桥时,她才扶着桥栏,坐倒在石阶上,喘息了半晌,神志才渐渐回来。她望向周围,前面不远处街边有三棵大槐树并排长着,树后是一条小巷。自己竟走到了新桥,庄夫人家那条三槐巷。

    她心里一惊:是神佛在指引我来这里?让我继续查问这事?她顿时来了气力,忙站起来,走向那三棵槐树。刚要走进那巷子,她忽然想起杜氏说的,最早发现庄夫人尸体的是隔壁一个小女孩儿,那小女孩儿是从庄夫人家后门瞧见的。于是她绕到巷子后边,那里临着河,岸边是一条窄道,勉强容一辆车通过。她一家家辨认,找见了庄夫人家的后门。后门也贴着封条。

    丁豆娘又过去扒着门缝朝里望,里头是一片极小的院子,左边墙角摆着一口齐腰高的大水缸,右边一只竹筐里装着半筐石炭,旁边靠着把铁铲。其他再没有什么。她又向左右邻舍望了望,不知道那小女孩儿是哪家的。正在琢磨,左边那扇门开了,是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儿,接着一个妇人端了盆水出来倒。那妇人看了丁豆娘一眼,有些起疑。

    丁豆娘忙过去问:“这位嫂子,打问件事,最早发觉庄夫人尸首的是您女儿?”

    “是啊。你是?”“我是庄夫人的远亲。算起来,她是我远房表妹。”“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家贫亲戚远。我家穷,不敢乱攀扯亲戚。别的不说,就这一身一脚的土,来了怕弄脏亲戚家的地,因此难得来往。昨天听说庄夫人竟被人害了命,赶紧过来探望探望。”

    “哦,难怪。这门你是再进不去了。他家娘子人虽说清高些,不愿跟我们多言语,可跟小孩子们却亲,常给我家女儿糖果子吃呢。”

    “那天夜里你们没听到啥动静?”“天黑以后,我哄燕儿睡下,拿起针线才做了一会儿,听见一辆车停在她家这后门外。庄夫人腿脚精贵,去哪里,不是雇轿就是雇车的。这一向为了寻儿子,她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我就没管。第二天见她死了,才想起这事不对。她雇车都是停在前门,这后面路又这么窄,那辆车上的人一定就是杀她的凶徒。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叫丈夫出来看看,唉。”

    “那辆车停了多久?”“我刚要说呢。平常她雇了车,到门前下车后,车就走了。可那晚,那辆车停得似乎有些久,多久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又听到车轮声时,我心里还想,怕是钱用光了,进屋取去了。她丈夫又不在家,别被那车夫动了劫财的歪念才好。那车走后,我再没听见动静,想着没事,就没管。官府的人来问时,这事我也说了。可我只在屋里听着,又没看见那辆车,更没见车上的人。这满京城哪里找去?”

    “庄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官府也没问出个啥来,只查出她是头撞到水缸沿儿上死的。你跟我来!”

    那妇人泼掉水,朝丁豆娘招手,丁豆娘忙跟着她进了她家后院,那个小女孩儿扒着门扇,瞅着丁豆娘笑了笑,一张小嘴缺了两颗门牙。丁豆娘也朝她笑了笑。

    那个妇人将盆子搁到门边,走到和庄夫人家相隔的那面墙边,墙角有个木条方筐,里面堆着些木块、坛罐等杂物。那妇人扶着墙,站到那筐子上,回头叫丁豆娘:“上来!”丁豆娘忙也爬了上去,两个人挤站在木筐上,脚底有些不稳,丁豆娘忙扒住墙头。

    “你瞧,就是那个水缸。缸沿上至今还有一小片血迹,都乌了,瞧见没?庄夫人当时就趴在缸边那地上,脑顶上也是一片血,我过去扶她时,见她头顶血都凝住了,囟门那里,尖凿子凿的一般,裂开一个小深口,好不怕人——哎呀!”

    那妇人忽然脚底一歪,要摔倒,她忙伸手抓住丁豆娘,丁豆娘被她连带得也站不稳,两人一起栽了下去,倒在地上。丁豆娘头顶撞到木筐角上,疼得几乎昏过去。那妇人忙爬起来,又扶起丁豆娘,从袖管里抽出一张旧帕子,替她掸身上的灰。

    丁豆娘忙推让着,连连说没事,可一眼瞧见那帕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她顿时惊住,心狂跳起来。

    直到快傍晚,曾小羊才醒过来。他睁眼一瞧,自己瘫在章七郎酒栈外的河岸上,脸边倒着个酒瓶,被夕阳照得闪亮。他费力爬起身,却浑身酸软,头疼钻脑,只得又坐了下来。夕阳耀得睁不开眼,自己身上口中散出一阵阵酒臭。胸腹中忽然泛起一阵恶心,他忙俯下身子,猛地吐了起来,这一吐再止不住,直吐得肠肚绞痛,险些连肝肺都吐出来。好半晌才终于止住,他用袖子抹掉嘴边流挂的呕水,大口呼着气,不由自主发出一阵阵怪声,似哭又似喘,自己从来没听过。

    我这是作什么孽?要打听信儿,一个字都没打听着,反倒把自己灌得险些醉死。这副模样若是让黄鹂儿瞧见,那还能活吗?

    他垂着头懊丧了好一阵儿,正要爬起来回家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虚萎萎的男子声音:“那瓶里还有酒吗?”

    扭头一瞧,那人背着夕阳,一坨黑影看不清面目。曾小羊用手搭在额头遮住夕阳光,费力辨了辨,才认出是窦老曲。他心里顿时冲起一股怨怒,张开嘴刚要骂,却见窦老曲身子微微晃着,嘴里喷着酒气,已经半醉了。他这才回神明白窦老曲刚刚那句问话,忙把脏字吞回去:“贼——酒?有有有,你等着!”

    他一骨碌爬起来,跑进章七郎酒栈,飞快数了十五文钱,要了一瓶酒。转念一想,又摸出十五文,要了两瓶。抓着两瓶酒又飞快跑回岸边,浑然忘记了头脑晕疼:“来,窦七叔,听了您那么些趣话儿,却从没请您吃过酒。今天一起补上。来,您尽兴儿喝,不够我再去买!”

    窦老曲一把抓过一瓶,仰脖先灌了一大口,这才恨恨道:“我是爷,我说喝就喝!我说喝多少,就喝多少!惹恼了我,半夜里一刀不戳死你,我就不是你爷!”

    曾小羊听得瞪大了眼,但想着自己心事,忙赔笑哄道:“就是,人活一世,不就活个痛快?能醉一场,是一场。来,窦七叔,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话慢慢喝。”

    他拉着窦老曲坐了下来,窦老曲又猛灌了一大口。

    “窦七叔,我听我娘说,清明那天,你们从河里捞出个大铁箱?”“戳!戳!”“窦七叔,窦七叔?咱们得说好,我给你酒喝,你得陪我说话。若不然,这酒我就拿回去孝敬我表哥杨九欠去了。”曾小羊装作去夺酒瓶,窦老曲一把抱住:“你想说啥?”“清明那天,你们从河里捞出个大铁箱?”

    “嗯。”“是你捞上来的?”

    “不是,我和吴五牛在岸边等,另有两个汉子,认不得,是他们两个捞上来的。”

    “那箱子里有什么?”“不知道。我和吴五牛接了那箱子,抬到米家中间那间房里去了。”“那箱子重不重?”

    “至少得有百来斤。”“你们抬到那房里之后呢?”

    “之后就没啥事了。你表哥杨承局要了一角酒,让我们解渴……那酒不如今天这酒好。”窦老曲说着又灌了一口,酒水流到胡须、衣襟上,不住滴洒。

    等天黑后,窦猴儿端着竹箩走进红绣院。他先楼上楼下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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