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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1-5册):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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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得爱惜身子,珑儿还得靠你。”柳碧拂并不介意,将自己帕子掖进袖管。

    “我知道。你先睡吧。”柳碧拂不再言语,起身向床边走去,邱菡一眼看到她隐约隆起的腹部,心里一酸,忍不住又要落泪。她忙长出了一口气,阻住了泪水。望着灯焰,继续想办法。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只是个弱女子,还有珑儿更得小心护着,而对方却是个壮汉,更不知外面还有多少帮手。

    她想起冯赛曾说过,越有事,心便越不能乱。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法子让心空静下来。柳碧拂躺下后,屋子里越发寂静,她的心却始终纷杂不宁,半晌,似乎隐约听到玲儿在什么地方唤娘,她不由得一颤,忙高声答应。

第90章 税关 厢车 碎瓷片(。com) 
体执乎柔而志存乎刚。

    ——司马光

    一夜难眠,冯赛早早就起来了。他仍仔细洗漱一番,换了套干净的浅青衣帽,让阿山将马洗刷干净。阿山媳妇煮好了饭端上来,一碗豆子粥、两个细馅包子、两根煎白肠、一碟青菜。冯赛知道今天又得奔忙,虽然毫无胃口,还是一口气将这些饭菜全都硬吃了下去。而后便骑马出门,向南郊猪市赶去。

    今天已经是期限的第二天,冯赛想先把猪行的事赶快了结。昨晚,收到朱广那盒钱钞,冯赛反复思忖,还是忍着疲倦,骑马将那盒子送到了司法参军邓楷那里。邓楷看后,也十分惊异。既然朱广自己招认了,两千万便钱钞也送了回来,便不须再扣押魏大辛。冯赛请邓楷今天尽快上禀推官,释放魏大辛。行首魏铮新丧了二子,已不能理事,猪行的事只有靠魏大辛了。

    赶到南郊猪市,太阳已经高升,远远就看见几个人聚在猪市中央的那片空地上。冯赛刚驱马走近,其中一个高声道:“那不是牙绝冯相公?”其他几人一起扭头,随即围了上来。

    “冯相公,听说官府差遣您来处理猪行的事?”“正是,不知各位是……”“太好了!我们都是猪商,这两天不见那个朱大官人来收猪,他那个场院也空着,一个人都不见。又听说猪行行首两个儿子被杀,魏猪倌又被关进牢狱,猪行没人来管了,我们这些人该找谁去啊?”

    “各位莫慌,那个朱广以后恐怕也不会现身了……”冯赛取出邓楷给他的公文递给最前的那人,那人不太识字,交给旁边一个识字的,那人高声念道:“今有商人朱广,断拦汴京猪行货源,欲专其利……”

    “姓朱的逃了?这可怎么好?”“我早说那人不能信,你们几个偏要贪那几文钱的利!”“魏行首才死了儿子,一定顾不得生意了!”

    “各位!”冯赛忙高声道,“既然朱广已经逃走,各位还是照旧和京城猪行交易,魏行首虽然暂时不能理事,魏大辛主管今天就会无罪释放。各位就在这里安心等一等,魏主管最晚下午应该就会过来。”

    “这样当然好,不过价钱呢?”“价钱高低有它自然之理,多一文、少一文都是了不得的事。上个月朱广虽然给各位多让了些利,但毕竟是违理而行,必难长久。各位已经做了多年生意,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在下有一言相劝,若想生意长久安稳,就莫计较一时小利。”

    “你是说把价钱降回去?”“该多少,便多少——”冯赛见众人互相望望,有一半都不情愿,便继续道,“在下并非一意要压价。只是各位若仍想做汴京的生意,便只能和猪行交易。这价钱,自然是要和猪行谈。行情降,价钱降,行情涨,价钱涨,这是老规矩,想必无需在下多说。在下只想说,照规矩来,大家都好,若非要破规矩,大家都难处。”

    那一半不情愿的听了,咕哝了一阵后,也点头道:“是这个理。那就照规矩来。”其中有两三个仍不情愿的,也没话说了。

    “那就劳烦各位等魏主管来商谈。”“好。”

    冯赛这才放了心,剩下的就等魏大辛来和他们商谈,多年的交易,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他向众人拜别,上马向城里赶去。

    门外传来开锁声,邱菡忙站起身,快步走到门边。门打开了,仍是那个壮汉,他望了一眼邱菡,目光随即闪开,转身让开了路,似乎不敢和邱菡对视,邱菡心里恨道:你也有人心?也知道愧疚?这时,那个老妇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看了邱菡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些同情,邱菡没有理她,始终盯着门外的大汉。随后,那个绿衣姑娘也走了进来,仍提着铜壶,端着铜盆,她也看了邱菡一眼,眼中竟然含着俏皮的笑。不过她随即放下壶和盆,拎起马桶,轻快走了出去,出去前,又望了邱菡一眼,仍含着笑。

    邱菡装作不见,等她走上楼梯,听不见声响时,长吁了一口气,压住慌张,才“哎哟”了一声,随即捂着肚子,弯下腰,蹲到了地上,装作腹痛难忍的样子,不住地呻唤。手里则紧紧攥着那片碎瓷,将锋利那边朝外。

    那个老妇人扭过头唤道:“呦!这是怎么了?着病了?”那个大汉也望了过来。邱菡装作更痛的样子,放高了音量不住呻唤。那个大汉果然走进门,凑了过来。邱菡等他走到身边、俯下身、离自己只有一尺远的时候,猛地出手,捏紧瓷片,朝那壮汉的喉咙割去,割中了!那大汉闷哼了一声,却没回过神。邱菡毫不迟疑,挥臂再次割去。然而,大汉已经明白过来,一把攥住了邱菡的手腕,重重一甩,邱菡顿时被甩倒在地上,手中的瓷片也随即脱手。

    那大汉捂着喉咙,怒瞪着邱菡,灯影下,如同一只巨兽,目光极其凶暴。邱菡忙向他的喉咙望去,似乎有黑红的血从他手指间滴落,然而并不多,伤得不深。邱菡一阵痛悔,一把抽下发髻上的银簪,爬起身,怒叫着“还我女儿!”朝那大汉的胸脯刺去。还没有刺到,手腕又被大汉抓住,又一甩,她再次跌倒在地上。她却早已忘了怕惧疼痛,一眼看到身边的那片瓷片,忙伸手去抓。那大汉越发恼怒,抬起脚就向她踹下来,邱菡却不避不让,一把抓起瓷片。这时,大汉的脚离她的后背只有几寸,然而,大汉却忽然收住了脚。随即弯下腰,一把将那个瓷片抢走。

    邱菡再无力进击,趴在地上哭起来。

    冯赛原想搭一只客船,要轻省些,不过一想时间紧迫,骑马快,往返也更便利,便仍骑着马,沿着汴河一路向东赶去。

    开封府已经释放了魏大辛,邓楷命他赶紧前往南郊猪市,去将猪行生意理顺。这样猪行的事算是了当。出发前,冯赛又去了朱家桥南斜街,崔豪刚在吴蒙别宅外守完夜,换了三个力夫来接替,昨天晚上仍然没见有人进那宅子,刘八和耿五打听了一天,也没打听到那天几个轿夫的下落。冯赛仍有些不甘心,托崔豪再守一夜,崔豪痛快答应了。剩下的,便是尽快将汴河炭源理通。

    到了汴河下锁头税关,冯赛过去向税吏打问。为了生意便利,沿途这些税关他时常都要打点,因此都相熟。当值的税吏查了一下簿记,寒食前一天,有二十只炭船过关,押船的炭商正是谭力。之后这几天再没有炭船过去。

    冯赛道了声谢,驱马继续向东,东京汴梁和南京应天府这一路,中间共有三个税关,第一道是陈留。

    赶到陈留,冯赛又向税吏打问,这里簿录和汴京相同,寒食之后再没见到炭船。

    冯赛又赶往下游,第二道是考城,当值的税监及税吏以前并未见过,才换了人。冯赛过去打问,那个税监态度十分骄慢,连问两遍都装作没听见。幸而冯赛来时,托邓楷又写了一道公文,他取出公文交给那税监,那税监看过后才没言语,吩咐一个文吏去查簿记,那文吏说:“不必查,我记得清,寒食后,这几天都没有炭船过去。”

    冯赛只得继续向东赶去,到了第三道税关宁陵时,已过正午。他过去一打问,那税吏说寒食、清明三天,每天还有二十几只炭船先后过去。从昨天起,一只都没见了。

    冯赛忙谢过告辞,在附近找了家小食肆,边吃边想:谭力要截断汴河一路的炭,自然是在中途某处,而且这不是小买卖,必得要有牙人、保人,那些送炭的炭商才肯相信。这里昨天还有炭船过去,交易处必定在上游。陈留的税吏相熟,应该不会欺瞒。中间只有考城。炭船这几天真的没有到考城?难道考城的税监和税吏在说谎?

    这些税监、税吏的为人,冯赛早就经见过。当今天子继位以来,重又推扬王安石生财新法,而且更加变本加厉。各路州的税务数目增加了十几倍。为了节省官禄钱,更将税额一千贯以下的税务包给商人富户,这些人有了官府倚靠,为求税利,自然百般苛待商旅,逼榨税钱。

    那个谭力恐怕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查寻,已经买通了考城的税监。不过,谭力截断了汴河炭源后,曾几次让吴蒙断货,看来他截的炭并没有全都运到汴京,那就得在中途寻个库院。这个库院应该就在考城附近。

    填饱肚子后,冯赛骑马返回,向考城赶去。

    卢馒头天不亮就起来了,他来到前面,先将五个炉灶的炭火都生起,锅里水都添满,慢慢烧着。而后揉了二十来斤面。没有肉,便先切拌了一盆素馅,又用羊脂和糖霜勾兑了一盆甜馅。这时水也烧滚了,他团捏了十屉馒头,一半素馅,一半灌甜浆。分别搬到放到锅上安顿好,这才拿了两个昨天剩的冷馒头,用火钳夹着在炭火上烤焦,权当晌午饭。

    吃过后,他打开门要出去时,浑家才起来,他回头吩咐:“我已经蒸了十屉馒头,你看着些火。他们几个也该起来了,莫让他们偷懒,这才第二天。都吃饱些,生意忙起来就顾不上肚皮了。你催着大郎赶紧去批买菜蔬和肉,钱我放在卧房柜子上了。”

    “你这是去干啥?”“办些事情。”“啥事情?”

    “你莫管。”他转身出来,向城里走去。

    一晚上煎熬让他再也受不得,当时之所以答应那人,实在是没有了生路。但眼下馒头店重又开了起来,昨天看儿女那干活劲头,也总算知道了好歹。当时接那银子时,他曾说罪孽由自己一个人担。但怎么个担法?万一冯赛的妻女有个好歹,自己就算下了地狱、受尽火烧油煎也赎不过这罪。自己也为人夫、为人父,这苦楚又怎么会不知道?

    因此,他决意去找见冯赛的妻儿。只是那天那个人交代完后,再没露面。清明早上,他和儿子、伙计去雇了两顶轿子,照着那人教的,把冯赛妻妾女儿诓了出来。两个婢女也跟着,他原还担心自己五个人对付不过来,出了城,快到杏花冈时,他照那人所言,拐进了路口有棵大榆树的那条田间小路。到转弯处,旁边忽然蹿出两个人,都用布巾蒙着脸,将两个婢女打昏,而后立即钻进树丛跑了。他们当时怕得要死,忙加快脚步,走进前面的杏树林,一座大园子后面的空地上果然停着一辆牛拉的厢车。他们便一起动手,将冯赛妻妾女儿捆绑起来,勒塞住了嘴,押上那辆车,从南边绕路到了汴河,过桥到了东头,将车丢在了那里。

    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主使之人究竟是什么人。不过卢馒头回想当时情形,那人乘的那辆厢车应该是雇来的,颜色和式样他还记得。车壁漆成朱红色,车檐一圈挂着月牙纹的绿绸带,后帘是水纹的蓝绸,绣着一轮圆月、一枝桃花。他打算先从那辆车下手去查寻。但是全汴京城恐怕有几百家车马雇赁店,从哪里查起?

    他想:既然造了这罪孽,便说不得劳苦了。那就一家一家挨个去查。

    冯赛赶到考城县衙,找见了主簿,取出公文。那主簿看后,忙命手下一个文吏去查。那文吏进去半晌,抱着两本簿录出来道:“这一个月县里炭商交易仍照旧,还是炭行惯常那些买卖,炭量并没有加多,也没有叫谭力的炭商领契交税。”

    冯赛听了一愣,随即明白:谭力不交税,应该不是逃税,而是不愿留下簿录让人知道。除了税关避不过外,行商交税,主要是为保个安全。过了税的交易契书才是正契,一旦有纷争,官府才会当作凭证。谭力财力雄厚,交易时钱货当面两清,那些炭商只要能拿到现钱,便已安全,反倒乐于逃税。

    他忙问道:“县里做炭交易的牙人有几位?”那个文吏翻出第二本簿录,是牙人登记簿:“炭行只有两个牙人,一个做官府和炭行的大交易,一个做散商交易。”“那个散商牙人叫什么?”“龚三。”

    冯赛想,谭力要做得隐秘,自然不会找那个官路牙人。散商牙人则好摆布。于是他谢过主簿,离开县衙,来到街上,走了不多远,就见路边有个炭铺,便进去打问牙人龚三,店主说:“他常日在河边茶肆里厮混。”冯赛驱马来到河边,又打问了几个人,很快找见了龚三,三十来岁,瘦高个子,正在一间茶肆里翕张着大嘴和人说话。“龚三哥,抱歉打扰,能否跟你说两句话?”“你是……”“在下叫冯赛,与龚三哥是同行,在汴京做牙人。”“您是牙绝?”“不敢。”冯赛取出自己的牙牌递了过去。

    “天老爷!果真是牙绝!您这大名儿比雷还响亮,今天什么日子?竟然让我见到牙绝本尊了!”

    “龚三哥过誉了,惭愧。在下有件事要打问……”“您说!您说!”“不知龚三哥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谭力的炭商?”

    “谭力?没有。这个谭力也是个大人物吧?我日常只在这县城勾搭些斤两小生意,哪里见得到正经人物?”

    “龚三哥这一向有没有接过汴河下游来的炭生意?”“没有。下游来的炭船都是官牙接手,我只有在一旁白看的份儿。只能等他吃剩后,捡些碎煤渣。不知道哪一辈子能像冯大倌儿这般,做些茶盐大生意,接些象牙香料大主顾?”

    龚三回答时眼珠不停飞转,冯赛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再看他衣着,全新的锦衣绣衫,鲜明耀眼,显然是暴得大财后迫不及待装阔。他应该已被谭力收买,这嘴恐怕轻易撬不开。

    冯赛便笑了笑,道谢离开,半晌,龚三还在后面不停喧嚷:“难得见到您,喝杯茶再走嘛。”

    冯赛边走边四处留意,走了一段路,见路边茶肆门前马槽上坐着个后生,十五六岁,穿着件旧布衫,晃荡着两条腿,看样子应该是替人跑腿送物的小厮,一对眼睛十分精灵,便过去问道:“小哥,我有件事要人帮忙,你愿不愿做?”

    “大官人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你认不认得一个叫龚三的牙人?”“怎么不认得?人都叫他龚大嘴。”“我给你一百文钱,你帮我寻一个地方。”“什么地方?这考城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堆炭的场院,应该就在河岸边一带。估计龚三这一向常去那里。不过这事不能让他知道。”

    “这个太好办不过,不要两个时辰,包您找见。”“你叫什么?”

    “屈小六。”

第91章 江西人(。com) 
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

    ——司马光

    “大官人,找见了!果真在河边,里面全是炭!离这里一里多地。”冯赛在茶肆里等了不到一个时辰,那个屈小六就飞跑回来,带着他沿河岸向西行去,不一会儿就看见了那片庄院,一带土墙有二三十丈宽,门朝着河岸。墙不高,冯赛在马上踮起脚,望见里面果然堆满了炭,估计至少有三四万秤。冯赛谢过屈小六,给了两陌钱,屈小六欢欢欢喜走了。冯赛略想了想,正要去寻那个牙人龚三,却听见那院门忽然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人,正是龚三。

    龚三一眼看到冯赛,惊了一跳,张着大嘴,要躲不能躲,顿了半晌,才讪笑起来:“冯相公,你将才问汴河下游的炭,我就过来这里问问看。”

    “龚三哥,你先看看这个。”冯赛下马将开封府缉寻谭力的公文递了过去。

    龚三接过去,急急扫看过,先是一惊,但随即道:“这是开封府的事,与我们考城应该无关。”

    “谭力把汴梁炭行的炭截留在这里,原是同一桩事。当然,龚三哥只是替他说合这里的交易,与谭力在汴梁生的事无关。”

    “我说嘛。”龚三松了口气。

    “不过,谭力已经隐匿不见。我猜他留了几百万钱在你这里,让你每天替他收炭,不过到清明那天,这些钱应该已经用完了。所以从昨天起,你就没让那些炭商送炭?”

    龚三又一惊,强笑了一下,却没有答言。“这两天到处都找不见谭力,我估计龚三哥恐怕也在等他。”龚三目光闪烁,仍不答言。“开封府命我办理这件事,这些炭恐怕得由官府封存起来,等找见谭力,再依律定夺。龚三哥这桩生意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龚三脸色顿暗,这才真的担心起来。“汴河下游那些炭商等不了几天,你这里没钱收炭,他们自然仍得照旧把炭运到汴京。我原本不必再理这事,只是开封府下令,三天之内必须重新疏通炭行货源。所以,我想跟龚三哥商议一件事,看看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事?”“你刚才不是说,想做象牙香料生意?我手头正好有一批象牙等着出货,这一向,汴京象牙急缺,你这里恐怕更难找见。这桩买卖可以引介给龚三哥。”

    “你要我做什么?”“谭力预拿了汴京炭行的一万秤炭钱,却没有交炭。他的炭存在这里,先让我支运一万秤到汴京。”“这个我恐怕做不得主。”

    “这是当时谭力和汴京炭行定的官契,还有开封府签的公文。我本可以直接去考城县衙,由官府督办这事,不过眼下事情紧迫,时间耽搁不起。”

    龚三仔细看过契书和公文,半晌才道:“倒也在理。”“还有一件事,你得帮我尽快找见下游那些炭商,三天之内带他们去汴京。汴京的牙费归你。”龚三想了想,终于点头:“好!”

    珑儿也被那壮汉抓走了。邱菡拼命拍打着门,不停哭喊。等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她瘫软到地上,再动弹不了。心里先是悔恨不该用那个笨法子激怒那个壮汉,小小一块瓷片,怎么可能伤得到那壮汉?然而,怒火随即从心底腾起,莫说瓷片,便是用指甲、用牙,她也得跟这些人拼命。

    然而,她已经连指头都动不了,脸贴在门板上,连哭的力气都已经用尽。柳碧拂走过来,费力将她扶起来,搀到床边,她软倒在床上,用游丝一般的声音呜咽着,半晌,渐渐昏睡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阵歌声唤醒,听着是《丑奴儿》的词调:

    娘亲如月儿如星,天样深情。天样深情,漫起黑云骨肉惊。众星离散娘心碎,泪眼枯盈。泪眼枯盈,千里一钩瘦伶仃。歌声柔细哀伤,她扭头一看,是柳碧拂,坐在灯前,呆呆望着灯焰,一遍一遍轻声唱着,泪珠从她眼中滴落,一颗颗如同星斗滑落于暗夜。

    龚三陪着冯赛寻了十只大货船,又找了二十来个力夫,从那场院里搬运了一万秤炭到船上。

    等全部搬完,天色已晚。冯赛本想自己骑马先回去,但到汴梁也已经半夜,做不了什么事情,便和那些船主一起吃了夜饭,将马也牵到头一只船上,乘船启程回汴京。半夜到了陈留,税关的税吏喝住船,跳上来查货,见是冯赛押船,便没有苛难,按一秤八十文算,一万秤交了一万六千钱的税。冯赛来时带好了便钱钞,交了税钱,税关起栏放行。

    一连两天惊扰焦烦,又马不停蹄四处奔波,冯赛已经疲累之极,再没有一丝气力,一头躺倒在舱棚里,顾不得那褥子浓浓的膻臭,不久便昏昏睡去,像死了一般。

    船到汴京下锁头税关,他才醒来,见日头已经高挂。税吏又上船查货,再次收取了一万六千钱放行,船队缓缓驶到虹桥下游的岸边。冯赛让几个船主等在这里,牵马下船,向城里赶去。

    刚进东水门,就被旁边曹家酒店的曹三郎叫住,冯赛以为他要催问让孙羊店和富商汪石降酒价的事,便没有停步,只点头应了一声。曹三郎却两步赶过来:“冯二哥,你上次不是问那个炭商谭力?”

    冯赛一听,忙停住马。

    “我听着冯二哥你还被牵扯进猪行、鱼行的事?”“嗯。”

    “昨天我那浑家想起一件事,上个月炭商谭力住在我店里时,另外还有三个人,跟他似乎是一起的,四个人虽然各住一间房,不过吃饭是下来一起吃。”

    “那三个是什么人?”“一个是鱼商于富,另一个是猪商朱广,还有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的。”三人竟然真的相识!冯赛被烫到了一般,说不出话来。“还有个更古怪处呢。那四人在一起时,说的不是汴京官话,我听不懂,我那浑家却听得懂。”“江西话?”冯赛越发吃惊,他知道曹三郎的妻子和自己是同乡。三个商人中他只见过谭力,谭力说话时带着江西口音,没想到于富和朱广竟也是江西人。他忙又问,“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让浑家来……”曹三郎回头朝店里喊了一声,他妻子听到,忙走了出来,一个精干妇人。

    “你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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