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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愿石-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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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样嘛,诺因。”无奈地抱住气鼓鼓的同伴,杨阳也不敢对友人抗议。诺因的脸色已呈现出暴怒的铁青色,稍微捅捅,火药库可能就会爆炸。
但是她想息事宁人,对方不想。
“你不知道她对史列兰做了什么!”诺因吼得整个军营都听得见,“居然教他过家家,玩娃娃,唱女孩子唱的童谣!她是聋了不成?听声音也知道史列兰是男的!”
“这……是你不对,莎莉耶。”杨阳也有点生气,虽然更多的是好笑。莎莉耶委屈地扁嘴:“史列兰也不介意嘛。”
“他当然不介意!因为他不懂!”诺因瞪目,火气又窜了上来。杨阳摆手,好言好语地道:“算了,算了,小孩子不懂事嘛,你跟史列兰说明白就行。”
“我是在纠正。”诺因的脾气来得急去得也快,一转眼又是阳光灿烂,“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杨阳没有意外他的专横,只烦恼要怎么委婉地说明。诺因先一步道:“肖恩他们也去,难不成你一个人留下来?”
“耶!?”三人愣住。
“我跟老妖婆商量过了,苍穹和火鸟都是新成立的军团,在这里不好出头立功,还是去我那儿比较恰当。希莉丝的五千骑兵,到米亚古也比到里那近。”魔武大会的那段日子,诺因就充分领教过杨阳有多么重视同伴,所以聪明的做法是连同那些电灯泡一并打包,然后再丢给他们一堆事让他们没空骚扰。不过这个决定,同样有政治上的考量。
“这倒是。”希莉丝首先赞同。肖恩更无异议,一把抱住杨阳,欢呼雀跃:“太好了!太好了!”
“……”诺因眼中杀气一闪,吓得他赶紧放手:“我…我去整理行李。”倒不是真的怕,诺因的长相太像菲莉西亚,而记忆中的养女是那么甜蜜依人,巨大的落差使他下意识地想填补。
“我帮你,肖恩。”杨阳的建议令某人更加不爽。不过说实在的,诺因倒不讨厌肖恩,当初一场架就让他留下根深蒂固的好感。所以只要别做出太亲密的行为,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晚上再理吧,又不急。”挥挥手,诺因想起一件事,“啊,肖恩,你丧失记忆了是吧?”
你怎么知道?”
“你和帕西尔提斯那个老妖怪讲话时,不是说得很明白。”
诺因,不可以这么称呼父亲啊。杨阳汗颜,因为答应了维烈保密,她也不好纠正这个不肖子。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诺因继续盘问:“是自然失去的还是被封印的?”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肖恩欣喜地道:“是封印,一共有两道,你有办法解开吗?”
“不行!”希莉丝跳出来反对,“肖恩是灵体,记忆解封这种魔法会伤到他!”诺因责怪地瞥了她一眼:“他身上不是有灵魂守护吗?根本不会有事。”希莉丝词穷,但还是一脸不高兴。
“难道你对自己没信心,怕他一想起来,就投奔到旧情人怀里去?”
“才不是!”
“这就得了。”轻松打发师妹,诺因再次转向肖恩,“我和老妖婆也猜到是这样,已经准备好仪式,随时可以帮你解封。反正今天没事,就择日不如撞日如何?”既然无名氏神官已死,为了得知光复王的生平和那段蒙尘的历史,肖恩这个活化石就是唯一的希望。维烈那家伙虽然也是个遗迹,嘴巴却比蚌壳还紧。
肖恩连连点头。杨阳有点不放心:“真的没问题吗?”诺因犹豫了一下:“这个嘛,想得到的安全措施我们都做了,不过以防万一,你还是做他的身体吧。你们是宿命的另一半,又附体过,能提供他一定的保护。”
“好!”杨阳十分乐意,这样肖恩若是承受不住,她可以帮他分担一点。
“杨阳……”肖恩皱起眉头:他不想友人承担自己的悲哀,她自己就够痛苦了。杨阳牵起他的手,笑道:“没关系的,我们是宿命的另一半,不是吗?”
******
来到布置好的专门房间,摄政王和总参谋长早已等在里面。除了他们俩,还有十来位高阶法师。肖恩一见拉克西丝就腿软,反射性地躲到最高的诺因背后。
“窝囊!”黑发青年下了个毫不留情的评语,尽管同病相怜,他就不会屈服于老妖婆的暴政。
“呜,可是……”
“哦呵呵呵!怎么了,小奴隶?过来啊。”看到肖恩的反应,拉克西丝快活无比,装出热情的样子招手。杨阳也帮忙护住吓得更厉害的友人,无力地道:“陛下,请别再欺负肖恩了。”买她面子,拉克西丝收敛玩心,自动切换成统治者的姿态:“算了,今天有正事,就不逗你了——站到那边去。”说着,一指地上的巨**阵。
“唔~~”肖恩听话地照做,底气不足地申明,“你不能害我哦。”拉克西丝咧开让他更加不放心的笑容:“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别怕啦,肖恩,你忘了有我?”杨阳跟过去,脱下他脖子上的定幻石。拉克西丝一愣,露出担忧之色:“喂,杨阳,你不要紧么?”这丫头未免太不怕死了,不久前还躺在床上的人!
附体的冲击感使杨阳晃了晃,道:“不要紧,让我在旁边待着才难受——开始吧。”
“也是。”拉克西丝理解地点点头,做了个手势。法师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确认的眼神,举起法杖。随着抑扬顿挫的咒语声,镶嵌在圆周上的六枚宝石发出雪白的光芒,构成六芒星的形状,将少女圈在中央;而复杂的符文和图案也一一亮起来。诺因、希莉丝和莎莉耶都带着几分担心地注视这一幕。
在白光的包围下,杨阳的双眼慢慢闭上,身体也脱力似地倒下,被仿佛固态化的光托起,呈花瓣的姿态缓缓聚拢,合成一只半透明的光团。
“是'记忆之茧'!”
希莉丝大吃一惊,质问拉克西丝,“陛下,这会不会太小人了?”这个法术是逼供专用,先用精神魔法让受术者睡着,再用特殊的法器将记忆实际呈现。但杨阳和肖恩都不知情,这可以说既辜负了他们的信任,也侵犯了**权。
拉克西丝叹气:“没办法,我已经在维烈那儿碰了个钉子,这小子万一再不吐实怎么办?岂不白忙一场?就算以我城的法师资源,再发动一次记忆之茧和绝对解封的复合魔法也是不可能的。”尽管还是认为不妥,希莉丝也不吭声了。
这时,飘浮在半空的光茧产生异变,宛如花苞绽放,一瓣一瓣分裂开来,从中迸射出强烈的白光,持续了一阵,化为无数光粒四散落下,像下了一场缤纷的光雨。
如梦似幻的景象中,浮现一抹轻灵的身影。长及脚踝的连衣裙,乌亮的秀发,清秀的脸蛋,紫水晶般的眸揉和了纯真和诱惑,唇边笑意盈盈。莎莉耶大叫:“啊——诺因!”
“我在这里。”卡萨兰城主咬牙切齿,忍着全身的鸡皮疙瘩。希莉丝安抚地拍拍他:“这个是莉,就是他的养女,菲莉西亚。”
“我知道!问题是先出现的为什么是她?”
“大概这个人对他最重要吧。”拉克西丝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摸了摸后脑勺,“诺因,你做好心理……”
一言未毕,铺天盖地的血红淹没了在场的每个人。
光茧里的黑发少女动了动,原本平静的清雅容颜浮起痛苦的波动。
红色的拱顶,红色的墙壁,红色的地板和红色的祭坛,倒塌的神像旁散落着碎裂的金箔和玉石,形成一幅华丽而凄美的画面。
影象突然歪斜,他的视野映出刻有浮雕的天花板,而身上,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脑像抽空一样空白。
'竟然跑出镜子,真不知该佩服你的意志,还是感叹你的愚蠢。'
熟悉到刺痛的清亮嗓音拉回稀薄的意识,动了动唇,他挤出无意识的哀求:'不要…伤害他们……'
'呵,你还认得他们是谁?'快活的男性嗓音渗入恶意的嘲笑。
又是一波激烈的痛楚,饶是他坚强,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又一个女性嗓音传入他的耳中:'肖恩师父!席恩,你这个王八蛋!'
'别紧张,莉,我只是给他一点小小的苦头吃。你可别忘了,杀了他,我也会死啊。'
他循声望去,首先跃入眼帘的是坐在祭坛上的年轻男子。打成长辫的棕发被手指随意拨弄,褚色衣摆下的双腿优雅交叠,轻松的姿态仿佛诸事尽在掌握之中。琥珀色的眸子笑着瞅了他一眼,随即转开,带着欣赏的神情看向不远处的黑发女郎。但吸引他视线的,却是躺在她旁边的身影。
'你……'
澄碧的眼定定瞪视他,盈满惊愕和混乱。银发遮住大半边脸,也覆盖住伤痕累累的躯体,四肢关节被砍断躺在血泊里的模样就像破布娃娃。
他是谁?混沌的脑海跳不出一个对应的人名,却有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出眼角,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
见状,绿眸里的疑惑和恍悟都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宁和的笑意:
'不要哭,我没事。'
……(本卷结束) ……
第二十一篇 鸣动
序
“我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能见到神官最后一面;最大的庆幸,是那个时候和肖恩一起接受开封魔法。如果不是这样,他恐怕真的会被记忆的重担压垮。”
“对于席恩这个人,我根本不想去理解。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他的行为又有什么原因,他所做的事都是不可原谅的,尤其是他带给肖恩的伤害。”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正走出悲伤,就是在那时吧。维烈将我拉出仇恨,他的故事又隐隐让我有了一种超脱感;而肖恩,他的经历之惨我连一个零头也及不上,可他还是那么顽强地活着。我再苟且下去,就太不象话了。实际体验他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也让我不再沉浸于自己的情绪。”
“倒是诺因捡了个大便宜,哼。这小子还敢对他的岳父和岳父的好朋友吹胡子瞪眼睛,实在应该把他们一天三柱香供起来才对。”
——摘自卡萨兰满愿师杨阳的回忆录《在异世界的日子》,第六章第三十页。
第二章 缘起
狂乱的月夜,昏暗的小巷和奇怪的少年,这一切让肖恩感觉自己好象堕入一个荒诞的梦境,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
“呃……服务?”
傻傻地搔搔头,他老实地道,“我是来超度的啦,这里怨气特别重——话说回来,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么晚还在外面闲逛,不要紧么?”
对于他完全不着边际的回答,银发少年的反应是玩味的一挑眉。
他早就在观察他了,从他打倒他第一批不成材的部下开始。就是那时,他决定亲自来会会他。因为他已经好久,没见到气质这么纯粹的人。
“你是圣职者?”不像,他脸上没有那种讨厌的正气。琥珀色的眸子纯净而坦白,像一头被牵进狼群的小绵羊。
可怜的人啊,难道他不知道“好奇心杀死猫”这句话?更别说好心了。
果然,肖恩摇了摇头:“嗯…我应该不算圣职者,只是学过超度。”银发少年暗叹,挥了挥手:“来,我带你出去。”小绵羊应该回到小绵羊当中。
“咦,可是……”
“别废话,我可是难得大发慈悲。”
不容反驳的语调,散发出强势的魄力。肖恩哑然:这孩子和露西好像,都是人小气派大。
因为已经养成条件反射,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对方。走出暗巷的一刻,少年回首,碧眸疑惑地半眯:“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好眼熟。还有那明朗的声线,他一定听过。
想起来了,在村子的时候,他还带着一个黑头发的女孩。
人生真是无处不相逢。
“哎?”肖恩一怔,凝神回忆,“好象没有耶。”这么特别的孩子,他如果认识,绝对不会忘记。银发少年牵了牵嘴角:“是我认错人了,别放在心上。”
一回到那条颓废的大街,几个混混模样的青年立刻围上来,用凶狠的眼神瞪视肖恩,询问少年:“费尔南迪大人,您制伏他了?”
大人!?肖恩再次目瞪口呆:虽然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上流社会出生,但也应该称呼少爷而不是大人啊。
而且……不知是否他的错觉,这些人看他的眼光,似乎在恭敬畏惧中有一丝鄙夷?
“没有,我要带他走。”
“可是……”
“他没钱,我一看就知道。”这也是银发少年如此善心的原因之一。肖恩讪讪地笑了,他确实是穷光蛋一个,钱包被徒弟没收,零花钱又老是救济穷人。混混们齐声嘘道:“切——没钱还来这里!”
“要不把他卖给欧莱先生吧?他就喜欢这种类型,这小子的身材也不错。”
“是啊,为兄弟们出口气,又可以大捞一笔。”
“我说了,我要带他走。”少年神色微沉,“你们再罗嗦,我就把你们统统丢到温特莉夫人那儿,叫她好好调教你们。”当了整整十一年的哑巴,他还不太习惯用声带,说话时间一长就感觉力不从心,所以格外讨厌有人害他多费唇舌。
众人吓得当场腿软,连连摇头表示不敢造次。
“闪。”言简意赅,命令也被完美地执行。
一头雾水的肖恩走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那个,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少年含笑瞥了他一眼:“你听不懂?”真少见,这年头居然还有纯得这么彻底的人。
“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啦,是不是那个叫欧莱的人在招工?我想去试试。”
“啊哈哈哈哈!”
银发少年放声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眼角沁出泪水。
“你…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擦干笑出来的眼泪,重重拍打还傻愣愣的青年,“我喜欢你,我会罩你。”这样稀罕的人物,死了太可惜了。
“哎?”肖恩更加困惑。这种明显属于道上的话,应该由一个五大三粗,满身刀疤刺青的粗汉来说才合适吧,怎么会出自一个气质如皎月的少年口中?
其实肖恩并不是不谙世事。他一向在底层赚钱养家,浮生百态都见识过,只是他都挑正经的工作。为了不让菲莉西亚学坏,也从来不靠近**。因此,活到二十六岁,肖恩的精神世界还像白纸一样。
“我的全名是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你呢?”
“肖恩!”感到对方的善意,棕发青年也回以爽朗的笑容,随即烦恼地蹙眉,“你的名字和姓都好拗口,我可不可以用简称叫你?”帕西斯浮起淡淡的笑意:“可以啊,你就叫我帕尔好了,我妈妈都是这么叫我。”
“哦,很可爱哩,可惜我的名字太短,不好叫小名。”
“那就一直是昵称了,不是吗?”银发少年展露出勾魂夺魄的惑人微笑。但是被他放电的一方太过迟钝,只觉这孩子笑得比他的宝贝女儿还甜蜜,着实招人疼,情不自禁地以长辈自居:“帕尔,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很危险的。还有刚才那些人,是你家的仆役吧,怎么好象瞧不起你似的?”一边说,他丰富的想象力一边开动,猜测这孩子是否在家受了歧视,才半夜出来游荡。
“他们瞧不起我很正常,因为我是他们主人的娈童。”
“娈童?那是什么?”
“呵呵,你果然不知道。”帕西斯毫不意外地笑了,状似无谓地摊摊手,“就是一种不好的营生,没有人格和尊严的一批人。”肖恩又震惊又愤怒:“那很过分啊!”
帕西斯但笑不语,说了一长串话,他多少有些疲倦。
“帕尔……”肖恩前所未有的心痛,这孩子眼里没有他常见的悲哀愁苦,也没有鲁西克那种看透人性的苍凉和漠然,甚至是快乐的、享受的,但他直觉这情绪决不正常。
“总之…咳!”干咳了两声,沙哑的声音才恢复原先的清越,只是虚弱许多,“快回去吧,你不适合这儿。”
“那你呢?”
肖恩看着他,有股冲动带走他。但是,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他们萍水相逢,彼此根本不了解。帕西斯深深凝视他,眼底有一抹真正的愉悦:“我喜欢你的眼神,没有自以为是的怜悯,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同情。”语毕,他一手伸进衣摆的口袋。
叮铃!随着一声清澈得不可思议的脆音,一只小巧的金铃出现在白皙幼嫩的手掌间:“拿着这个,系在身上,就没人会找你麻烦。”肖恩下意识地接过,不解地歪着头。帕西斯的唇角扬起高傲的笑弧:“我可不会让人永远踩在我头上。所有欠我的,我会十倍奉还。”
“是谁这么待你?”肖恩实在放心不下。
“你啊,爱管闲事的笨蛋。”没有回答,帕西斯笑着转身,挥手作别,“我会再来找你玩。”
肖恩踏出一步,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少年的背影充满了拒绝的意味,他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关怀和帮助,除非他自己敞开心门。
怅然注视手上的金铃,想到帕西斯的许诺,肖恩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们还会再见。
******
落到这一步,帕西斯并不怨天尤人。
因为成为娈童固然是被迫,当时他也没有拼死反抗。
用魔曲杀了全村的人后,他带着母亲的骨灰一路往南,想看看她口中温暖的南方。结果,看到的是一个比他出生的小村庄更冷酷肮脏的世界。
在国境就被当作是来自污秽之地的小叫花子,差点被一帮士兵**。进入内地后更惨,最靠北的普雷尼亚王国至今还有一条“凡银发者,杀无赦”的法令,这都拜他的父亲罗里兰塔所赐。当年他为了保护异族,使计坑杀了二十万大军,其他借助魔曲的破坏行为更是不计其数。难怪莉拉带着他逃到北方,这个混蛋通缉犯老爸。他倒好,眼一闭太平了,害得他们母子不得安生,活得比畜牲还不如。
幸好他的头发不像鲁西克,可以染黑,漂亮的脸蛋也涂得脏兮兮,才覆险如夷地走下来。期间,被拉去当童奴三十八次;被征兵的看中他细皮嫩肉逮住充当军妓十五次;被眼睛利的贵族佬看穿花容月貌洗干净扔上床八次;至于被当野狗踹,当乞丐赶这种小节他都懒得数了。在魔法师公会又测出是天生的亡灵属性,连圣域也不敢去,被一个自命正义的圣职者追杀得狼狈万状,历经千辛万苦才逃掉。就这样挣扎着来到与南方联盟相邻的小国迪亚,才找到一座风景优美人烟罕至的翠谷,把骨灰洒进波光粼粼的小湖。
那里妈妈应该会喜欢吧。
'人死后会去冥界'——母亲曾用憧憬的口吻这么说。所以她的灵魂不会陪着他,肯定去找他那个混蛋老爸了,留着骨灰也没用。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那一刻,他还是流泪了。没有哭,只是静静地流泪。
之后,他开始过得浑浑噩噩,只是活着。因为被母亲拼死守护的生命,连自杀的资格也没有。
也因此,当终于身陷绝境时,他没有选择玉石俱焚。
他的声带太脆弱,无法使用亚利安族最强大的能力'咒歌',一旦双手失去自由,和一般的小孩子没两样,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而且……那人看他的眼神,让他想起那些村民看母亲的淫亵目光。
当场放弃抵抗。
他想知道母亲是什么感受;想知道她为了他这个废物累赘,付出了什么代价——也必须知道。
然后,他听到自尊碎裂的声音;看着灵魂被撕成两半,践踏成泥,不曾哭叫一声。
前所未有的自厌。
被打碎的尊严可以重组,浸血后反而更牢固。至于身体,反正已经脏了,他不介意更脏。他只心疼母亲,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地步?
莉拉一直谆谆教导儿子做一个好人,却没有教他如何爱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所做的牺牲,会化为沉重的罪恶感,压在儿子的心底,成为他一生的负担和枷锁。
而要活下去,如她所愿地活下去,年幼的孩子也只有当恶棍、骗子、甚至是一个最卑微的男宠。
******
帕西斯跷着腿坐在纯白玉雕成的梳妆台上,津津有味地吃香梨。
比起脆脆的苹果,他更喜欢甜甜的,多汁的梨。
他的表情很愉快,因为吃东西是愉快的事,他尝过饥饿的滋味。
对面镶金框的大镜子照出他的身影,灿银的短发;宛如祖母绿的双瞳;白净而秀丽的脸蛋;大翻领的外衣长及膝盖,模仿制服的设计,纯白的底色,在边缘缀以金色和紫色的花纹,华贵而不失优雅,更衬得他粉雕玉琢,整个人像可爱的娃娃。
除了这一面,四周还有六面同样的大镜子,角度正好对着中央有华盖的丝绸寝床,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显然是一间为闺房乐趣布置的卧室。角落的熏香炉散发出粉红色的烟雾,里面不用说含有催情成分。
不过这对帕西斯没有作用,吃药草是他的兴趣,体质早就被锻炼得不受寻常药物影响。
听到开门声,低垂的绿眸闪过比冰片更锐利森寒的光弧。这波情绪被隐藏得极好,没有落入来人眼中。
“我的小心肝,在吃水果啊。”
“不要这么叫我。”帕西斯没好气地扔去一个白眼,“我只是来关照一声,今晚我不负责陪睡。”他不怕耍大牌会受到惩罚,事实上,对方就吃他这一套。
同为男人,他很清楚这种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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