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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熹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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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前来,何都尉,哀家听听你是如何陈述案情的。”她看了一眼何敞,目光闪烁,却没有人知道她想些什么。

    何敞近前跪倒口呼“太后千岁。”之后昂然而立,气度非凡。

    窦太后点头心想,此人果真与众不同,或可重用,只是不知他是否可为己用。

    “太后!”何敞道,“为臣已查明,都乡候当时在上东门附近被杀,当时被杀的还有他的赶车校尉,都乡候被刺两刀,一刀入胸,一刀入腹,都在要害,当时毙命。”

    他看了一眼窦太后,见她听得十分用心,便接着说道,“当时刺杀都乡候之人趁着夜色浓重,又雨天隐蔽,逃避无踪。臣等也曾怀疑过是都乡候之兄利候刘刚所为,但是刘刚拒不招认。便怀疑另有其人,臣等调查得知,各府之中,只有虎贲中郎将家中少了两名侍从。一为窦安,一为何顺。”

    窦太后的眼中放着铁灰色的光,脸也开始变得青紫,手指用力的扶摸着那枚戒指,却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宋由听到此处,顿感后脊背发凉,心中后悔不已,事情一下子扯到自己的主子窦宪的身上,自己是骑虎难下。只是此时也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不敢发一声打断。

    何敞早就料到如此,看了看袁安,见他不动声色,手捻着胡须,点头示意自己接着说下去,便又接着说道,“臣等便着人四得寻找,不久找到了何顺的尸道,还抓到了窦成本人。据窦成交待,此次行动,乃是虎贲中郎将窦宪太人亲自安排,命他杀人,并于事成之后,杀了何顺灭口。太后,这是窦成的口供!”他从袖中拿出一份帛书,交给内侍呈给太后。

    “何顺的尸首,已经放在廷尉衙门。太后,此事大臣中早有议论,只是惧于窦太人的威望而没有声张。此时,真相已大白。据那窦成交待,窦大人是怪太后太过信任都乡候,而生嫉恨,怕就此太后疏远将军大人,是以才出此下策,都乡候已死,窦大人,毕竟还是太后的亲人,虽没考虑到太后孤苦,但臣觉得太后还是——”

    他故意把声音拖长,却恰到好处的挑拨起来窦太后的怒气。司空任隗点头微笑,心想此人果然善言聪慧,不仅把李夏和其他人脱得一干二净,还不动声色挑起窦太后对窦宪的怨恨,真奇人也。

    殿中寂静无声,空气中焦灼着一种化不开的气流,仿佛一击之下,便会粉碎一般。执扇的宫婢都忘了扇动,脸色惨白如纸,满天似乎飞舞着一种另人胆寒的嗡嗡声,各人都心跳加速,咚咚有力,震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

    “桄榔!”执扇宫婢的扇子终于落到地上,她哆嗦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已吓得魂不附体。

    “来人,拖出去,打死为止。”窦太后淡淡地说,她声音小不可闻,听来却让众人遍体生寒,颤栗不已。

    “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宫嫔的哭喊声渐远,却仍刺激着众人的耳朵,久久还在殿内回响。

    “太,太后!”宋由在三公的地位最高,尽管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他还是鼓起勇气出声问道,“太后,想如何处理,虎贲中郎将窦宪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请太后三思?”他本意是想让太后从轻发落。

    “来人!”窦太后没理宋由的话,高声叫道,显已有了决定。

    一名内侍小跑着进来,“你去,给窦宪传话,让他来嘉德殿见我,立刻,马上来!”窦太后最后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众位大人,告退吧!”她只说了这几个字,便转头向内廷走去,裙裾飘飘,带起一阵香风,众人听得她一阵娇笑,却说不出的聒噪难听,似凄凉,似愤怒,似无奈,又似绝然。

    窦宪被扣在了宫中软禁了起来,朝野之内立即翻起了轩然大波。拍手称快的人占了大多数,满朝之中,风清气爽,似乎连门口的石兽也沾了喜气,昂然多姿了起来。

    最难受的,就是窦宪本人了,他被关进了玉堂殿。玉堂殿离嘉德殿最近,窦太后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每天除了送饭的宫人就是门外的侍卫,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宫殿里转来转去。

    玉堂殿是章帝的梨贵人居住之所。梨贵人体弱,入宫一年便离世。冷宫冷院,无人打扫,显得空荡而残破。墙角到处是乱丝蛛网,只留了一个凉榻给他躺卧,铜树千枝的长明灯上只点着一枝残火,更让本来阴暗的殿内更加阴气森森。

    他感到自己就如一条被人遗弃的疯狗,想吠叫都没有人来理。夜寂无声,窦宪光着脚跑到院子中,冲到门前用力捶打着殿门。

    “来人啊,我要喝酒,酒,给我拿酒来!”殿门紧闭,随着他的捶打吱嘎作响,却没有一人应声。

    “来人,快拿酒,太后,太后,你是我的妹妹,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只是杀了一个刘氏的无用的候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你的兄长。”他吼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夜,依然是静的,他有些灰心,无力的垂下又臂,坐倒在门前的台阶上。满天的星斗,都在看着他的笑话,愤懑如尖刀一般剜着他的心。

    他想起自己豪华的府中,文绣幔帐,宝鼎兽纹,一大群妻妾陪着他饮酒做乐,软玉温香,似乎都如昨日黄花般,千般散尽。他清醒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妹妹会突然狠心把他关到此处。他怕死吗?他怕!他很怕!

    一想到所有他所拥有的一切,即将离他远去,他就要步上刘畅的后尘,在黄土丘内结束自己的一生,他心有不甘。

    窦太后的性格他知道,她虽狠辣,却极重亲情,她怎么会为了一个刘畅而杀死亲兄呢?可是现在他却心里没有了底,这一次她真的生气了。而她也可能在冲动之下,杀了自己。

    他虽知道自己罪责难逃,但是最多只不过是丢官而已,但是窦太后的插手,却让自己真的可能死在宫中了。

    他慢慢地踱回榻前,横倒在榻上,在纠结与恐惧中沉沉睡去。

    在难熬的岑寂中天光渐亮了,窦宪听到殿门发出的吱呀声,勉强睁开了眼,见送饭的内侍提着食盒走进殿中。他感到全身发热,头痛欲裂,全身的骨胳如散落一般,提不起一根指头。

    “你,你去告诉窦景,叫他来见我,我有话对他说。”他脸色苍白,一又凌厉的双目显得混沌不清。

    “太人,我只是一个送饭的小宦官,这宫门也是出不得的。太后也吩咐了,要是让大人与外人有了接触,不仅是奴才,就是外边的那些军吏,怕是也难逃一死。大人还是饶了小人吧!”他放下食盒,看了一眼,僵卧不动的窦宪摇了摇头,又道,“大人,莫不是生病了,奴才一会请问一下蔡常侍,是不是请御医来给大人诊治。”

    窦宪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眼皮开始越来越沉重,终于不支,又沉沉睡去。

第十七章 迢递畏崚嶒(上)() 
第十七章迢递畏崚嶒(上)

    十几辆马车载着妇孺和行礼,行进在前往河湟的路上。夏日的风带着火一样的苦涩味道,吹过旅人疲惫的脸颊。路边的枝叶上早已被行旅的车辆和行人带起来的尘土糊上了厚厚的一层土沫。树上的知了,不停地鸣叫,让人昏昏欲睡。

    邓训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这次返回羌地,他并没带着自己的五个儿子同行,而是带上了小女儿邓绥。

    此次他是带着任务去的,而小女儿的足智多谋,正是他的裨益。他回头看了看正中的一辆马车,绥儿就坐在那里面。如此的骄阳似火,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她娇柔孱弱的身子,经得起千里的折腾吗?

    拍马返回,义子李夏立即迎了上来,“义父,有事吩咐吗?”

    李夏是女儿邓绥的随从,此人精明果感,武艺高强,又粗通卜算之道,对邓绥更是衷心无二,所以他毫无犹豫就收他为义子。

    “李夏,你到队伍前带队,我去看看绥儿,不知道这么热的天气,她可受得了?”

    “喏!”李夏答应了一声,催马前行。

    来到女儿的马车之前,邓训轻声唤道,“绥儿,是父亲,是不是太热了,用不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邓绥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一双明眸轻灵的转动,小脸上微微带着一些汗水,却笑意盈盈。“父亲,女儿刚刚看到前方有一个树林,随从们也累了,我们就到那里休息一下吧!”

    邓训向前方看去,确有一个树林,远远看去,如一条长带,绿意盎然,看得人心情大好,全身的疲惫似乎也淡了许多。

    “好绥儿,就在那里。”邓训打马从前向后,告知众人加快速度,到前方树林休息。他心细又体贴的行为,自然让众人欢阅,欢呼声大起,队伍的速度果然加快了很多。

    树林里,绥儿下了马车,赵玉忙过来拿了竹筒让她喝水。赵玉进了邓府,改了装,显得更加清秀。林中清风徐徐,千枝万叶随风轻摆,哗哗有声,令人心情大好。绥儿笑着走到父亲面前,把竹筒递过去道,“父亲,路上辛苦,喝点水!”

    邓训接过来,见绥儿穿着湖绿色的轻衫,眉目不画而娇,一点朱唇丰润可人。流云髻上缀着两朵珠花,青玉缀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来回摇摆,不仅莞尔道,“绥儿知道疼父亲了!”

    接过了竹筒喝了几口水,眼见林外紫衫闪过,不由心中一动,笑意更深,却不说破迷题,大声吩咐众人道,“此时正午,日光正毒,我们就在林中休息,赶到下一个市集还来得及,大家可安心小憩。”

    邓绥一路坐车,却正想伸展一下酸麻的小脚,便叫了赵玉,在林中闲走。众人也不愿挤挤挨挨,各自分散。林中一时静寂,只几声鸟鸣,也听得不真切。

    眼光闪动处,见一紫衫男子背靠一棵大树,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正是刘庆。她脸上一红,屈膝福了一福,“清河王爷如何会到此?”却不敢再去看他,一颗心呯呯乱跳。

    刘庆的目光在她美艳绝俗的脸上转了又转,却不言语,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痴迷和想念,一双眸子微微闪动。

    “王爷?”见他不语,绥儿的脸涨得如火烧一般,窘迫地问道:“王爷,你怎会在此?”

    清河王似才从梦中醒来一般,轻轻地叹道,“绥儿,我路过此处,见你们也停在此,故来看望你和邓大人。”

    “父亲就在那边,让玉儿带你过去吧!”邓绥站直了身子,虽仍窘态毕露,语气却已正常。

    “绥儿,我才见到你,你这些日子可好吗?”刘庆柔和地问道。

    “绥儿还好,王爷你看呢?”她巧笑嫣然,一张笑脸如三月的春花般,看得刘庆又痴了。

    “绥儿,想来我去京中,已有一月,你却更加美丽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白玉,玉质极佳,如细乳般柔腻,似乎还带着一缕清香,如初开的荷花般,让人爱不释手。

    拉住了邓绥的小手,放在她的掌中,邓绥刚要挣扎,却觉得那玉触手如冰,全身立即感到了一阵清凉,不由停了手,细看那玉。

    刘庆微笑着看着她纤细的玉颈,形成了一个美好的弧线,低头去看那玉,一颗心也似要飘荡起来,忍不住用手指去摸她柔滑的手背。

    “呀!”邓绥更加羞红了脸,慌得差点把玉扔到地上。“王爷,你——”

    她挣扎着缩回了手,却不舍得把玉还给刘庆,小脸一扬,“王爷,你好无礼。”

    刘庆笑道,“绥儿,那玉是我送给你的,你看那玉上还有你的名字!”

    邓绥好奇翻过白玉,见另一面上刻着“惠绥”二字。浅浅含笑道,“王爷,可是取自《仪礼》壻御妇车授绥,姆辞不受一句,你是说绥儿是拉车的绳子吗?还是想说绥儿惠泽于人呢?”

    刘庆凝视着她的笑脸,朗声笑道,“绥儿好聪明,只可惜你都没有猜对。”

    邓绥转头看她,却见他双瞳如墨,映得自己一张红霞的脸庞,不由低垂臻首,“那王爷指点绥儿是什么意思吧!”

    赵玉本来是站在邓绥身后,刘庆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早已眯了眼睛,觉得此人油嘴滑舌,心中早生了几分憎恶。她一伸手拦在刘庆面前道,“清河王爷,小姐走了这许久,累了,要去歇息了,王爷既是来拜会大人的,还请王爷自重,别缠着我家小姐。”

    “小王——”刘庆还要说下去,赵玉又道,“你这玉既是送给小姐的,小姐也喜欢,就大大方方交给小姐,至于这两个字是什么含意,小姐才懒得理呢!走,小姐,我们回车里休息一会。”

    这一来,邓绥也弄得哭笑不得,抬头看了一眼刘庆,“王爷,此玉绥儿收下了,就做为绥儿救你之恩的答谢如何?”

    刘庆只好道,“绥儿,这礼若为此,却是太薄了。”

    赵玉拉了一下邓绥,“王爷,这礼我看就行了,我们小姐只看心意,你有此心,足矣!”

    邓绥也被赵玉逗笑,便也打趣刘庆道,“王爷,玉中之意便是如此吧!”两个少女转身飘然而去,衣袂如柳,嘴角含笑。

    刘庆却没有去见邓训,只拉了马,向林外走去,又忍不住回头去看邓绥远去的身影。只是伊人远去,不由怅然。

    刚要再走,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正是李夏。李夏似笑非笑,眼中满是促狭,“王爷,你我京中事了,义父也送王爷回清河,怎么此时来此呢?”

    刘庆刚要说话,却听后面又有一个声音道,“呵呵,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为是清河王爷,你来见绥儿,怎么也不来见见老夫?”

    回头一看,却是邓训,刘庆大窘,只好团团转身为礼。“大人,是小王的不是。我确是为了见绥儿而来的。”

    邓训哈哈大笑,李夏也笑道,“王爷,你过而不见,却只为了见见小姐,这做得可不对啊!”

    刘庆忽然跪倒,“小王肯请邓大人将绥儿许给小王,小王定会终生爱慕小姐,一生将小姐奉为至宝。”

    这一来,邓训也一愣,忙将刘庆扶起,“王爷,此事听臣下给王爷说。请到这边来!”

    三人选了一块平坦之地坐下,邓训道,“王爷,绥儿自小便已是入宫之选,此时尚未及竿,几年之后,必入**,王爷虽对小女有意,只可惜此是王命不可抗啊!”

    刘庆急道,“小王也是皇室贵胄,天子的亲兄长,莫非大人是觉得小王无权无能吗?”

    邓训摇头道,“王爷,小臣并非此意,绥儿自小便是入宫之选,是太后亲订,她母亲娇惯于她,还未对她提起。只是老母对她自小便加以教导,将来之路是改不了的。”

    刘庆顿感满天乌云,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精神委顿。眼前也蒙了一抹灰影,全身如冰冻一般,了无生气。

    李夏道,“王爷,小人不才,也给小姐看过相,小姐是主理天下之相,只可惜……”

    他虽未说,刘庆却听了出来,苦笑道,“你是说我不是主掌天下之人吧!”他抬头看了看头顶被树林遮盖的一方蓝天,目光变幻不定。

    心中一声长叹,觉得泪水似要冲出眼眶,一股热气瞬间集于头顶,他淡淡地道,“我虽为兄,幼时却被窦后所害,废了我太子之位,我却从不敢报怨一分,只因我与肇弟,感情深厚。我现在虽为清河王,却随时有被太后除掉的危险,我虽对绥儿爱慕,却不忍拖她入火坑之中,我九死一生之人,实在没有资格再做此想。大人放心,从此刘庆决不会再提此事!”

    心,剧痛如绞,他站起身来,看也没看邓训与李夏,刚刚燃起的一点星星之火,此时已如死灰一般。哀痛将他的心撕成了丝丝缕缕,死水一般再也泛不起一点涟漪。

    牵马而出,骄阳如火一般包裹了他的身体,他却感不到一点温暖,泪水从眼中滑落,天地之大,他又将去往何方呢?

第十八章 迢递畏崚嶒(中)() 
第十八章迢递畏崚嶒(中)

    刘庆浑浑噩噩信马由缰,一直到了深夜,却见满天星斗,云翳遮掩,一弯明月在沉沉的云海中穿行,那淡淡的朦胧月光,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暗月的光辉,映在他清秀的脸上,带着一抹幽幽的光晕。他抬头见那明月,才长长叹道,“月影如此,不知是否也照着伊人呢?”

    他环视周围,却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大镇的镇口,镇中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自己也不知走过了多远,走到了哪里。他驱使那马儿向镇中走去,家家都已关门,只有几户人家有灯光透出。夜风吹来,带着一抹殷殷的水气,令人全身一爽。

    他打点起精神,策马徐行,耳畔似传来呜咽的埙声,声音凄婉幽怨,却又音域深厚低沉,不仅心折,又触动了心事,便循声而去。

    镇中一条大路,那声音若隐若现,时高时低,他也渐渐脱离了大路,转入一条小径。小径幽深,耳边水声可闻,却见脚下一条溪流,月光下仍清澈如镜。溪边清草繁茂,水声淙淙,不远处一座木桥,桥后一方小小的院落。声音越发清晰,正是从院中传出。

    刘庆下了马,行过小桥。见院中灯火未熄,一人穿着麻布衣和麻鞋坐在院中乘凉,埙声却是从他旁边一个少年口声吹出。

    那少年见了刘庆,微微一愣,埙声噶然而止。那人却看也不看刘庆一眼,对少年呵斥道,“乐乃声之耳,你若见物而动,心动意便动,乐声也就不会联贯,如此如何能奏出天籁之音呢?”

    少年听了,低着头不发一声,恭谨之极。

    “罢了,即有客到,你去取些食物,他深夜来此,必是腹中饥饿。”他如此一说,刘庆才感到腹内如火烧一般,不由吞了一下唾液。

    那人看了看满天星斗问道,“客人是从京城来此不久吧,你身带皇家之气,莫非是姓刘?看你眉目之间有着些许哀愁,想来必不得志,主星晦暗,客星昏愦,你是废太子刘庆吧!”

    他一言未了,刘庆已吃惊非小,只看了星象,再看相貌,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真是神人啊。

    他忙拜道,“小王确是刘庆,先生真神人啊!”

    那人笑道,“我早见一客星从京城而来,便知是你,又见你眉目之间仇怨甚深,是以知道,这也不足为奇。”

    说罢站起身来,对刘庆施了一礼,“小人李郃,隐居在乡野,对王爷无礼,请王爷不要见怪。”

    刘庆忙将他扶起,“李郃先生,想来是位世外高人,刚才小王为埙声所吸引,来到此间,不想遇到高人,小王郁郁不得志,先生可能指点迷津?”

    李郃笑道,“王爷,你先吃些东西,也可以敝处停留几日,李郃自会为王爷建一言的。”

    此时那少年已拿着漆盘而出,都是乡野之物,刘庆自离开邓训的队伍,一直未进食,也不管食物粗鄙,狼吞虎咽起来。

    李郃微笑不语,只对那少年道,“甘英,你再拿些水来。”

    刘庆吃了饭,又大口喝了几口水,感觉全身的活力又回来了,似乎对邓绥的思念也淡了一些。

    李郃并不与他交谈,只道,“王爷远路劳乏,好好休息一夜,明早,小人带王爷到山上走走,此处乃属华阴县境,风光极秀!”说罢告退而去。

    刘庆一路行来,再加上倍受打击,身心俱疲,便沉沉睡去。

    清晨的微光映进窗格,满天霞光中,鸟鸣啾啾,却也闻得一阵花香淡雅,刘庆起身穿衣下塌,走出门去,却见好一个风光所在。

    昨夜来时,夜色浓重,又是心神恍惚,不曾注意这周围的景致,如今看来却令人心折不已。

    房前小院前的木桥后,是一片竹林,翠竹青青,如蒙着一层浓郁的青纱,晨光中似有雾气,更衬得炯娜多姿,轻盈细巧。

    房前的栅栏外,种着一株楝树,此时花开,花朵极小,花瓣白中透紫,却散发出一股极浓的花香。虽然无风,花香却在树身周围形成了一团,慢慢散去,远处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木舍简陋,却淡雅别致。舍后竟然是一座高峰入云,峰顶云雾缭绕,更显得如人间仙境一般。

    甘英正提着两桶水从桥后走来,他十六七岁的年龄,身材高挑,双眼有神,皮肤略黑。两桶水都已装满,他却毫不吃力,水在桶中,波纹不起。

    他见刘庆起身,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待将桶中之水倒入一口大缸之中,才出声道,“王爷已醒了,小人这就为王爷倒水洗脸。”

    待刘庆洗过了脸,却见李郃已经在等候他用餐了。李郃和甘英用餐时都不说话,早餐只有一碗清粥,一小盘腌制的小菜,刘庆虽是王子,却也吃了许多苦楚,也不为许,随遇而安,吃得津津有味。

    李郃年纪二十七八,虽做农夫装扮,却难掩书卷之气,一双眸子精光通透,显得聪慧非常。他递给刘庆一根粗些的柴枝道,“王爷,我们今天一起爬到山顶,此山乃华山三峰之一,极为险峻,我与甘英每天都会攀爬一次,也练得身强体壮。王爷自小生于王候之家,不知可否有些体力?”他笑看着刘庆,似有激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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