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卧云松风传-第1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她茫然地在雁回舍前的平地上走来走去,子镜见她神游物外,便也自感无趣,关照了几声,借故到别处去了。舍中其余的弟子多各自有事,或习琴未归,或于房中抄写曲谱,仿佛偌大一个潇湘琴馆,唯赵青娘一人无所适从。

她不停地想着,却仿佛总想不明白。鸿雁当飞于长空,为何她总是堕在泥淖?所求并非极欲极奢,不妄想长生,亦不图权势名利,十余年习武,不过为了一个小而卑微的愿望。却再再地,暗中有看不见的丝线牵绊着她,不留神处,便是一跤。

连她自己也不完全明白,沐远风对于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行事抉择,无不谨遵其言,在他出现之后的时光中,她仿佛便有了引路明灯,从仅仅揣着一个莽撞而热切的愿望,到渐渐看清身边的一切,也渐渐看清她自己。所谓良师,应莫过如是。

可是当他困顿苦痛之时,她赵青娘唯一能做的竟只有一壶酒。

浇愁的酒。越浇越浓,越浓越苦。

赵青娘猛地踹了一下地上的石块,鼻尖隐隐发酸。石块撞击着地面,跌出几步,再不动弹。她忽然蹲了下来,脸枕在胳膊上。

日落之后,山中各处的琴声渐渐稀绝。子夜刚过,传来沐远风病重的消息。

他并没有喝醉,一壶竹叶青,只足醺然。但就在黄昏之际,云栖舍中弟子发现他倒在自己房中,口角边鲜血凝固,已经许久没有知觉。血一般的烟霞落在他身上,仿佛将那素淡的衣衫染红。

此夜清辉,幽凉如梦。云栖舍不远处的断崖之旁,现出两个人影。一人白衣,在夜中甚是鲜明。争辩之声隐约,压得很低,十步之外便难听见。

“渊清,你何必一味固执?斫琴吴氏早已无片言只语留下,还有谁能再造出一副羽弦?”莫三醉站在那白衣之人身后,声音少有的不太平静,“你并非不了解沐远风,他此生若不能碰琴,犹如死了一般。”

慕容渊清馆主回过身:“不然如何,将琴交还给他,让他死得更快?”她一拢袖摆,“我多年没有下过山了,也不了解山下有什么牛鬼蛇神,天涯刀客,这个人究竟为什么会知道银羽琴的事?”

莫三醉摇了摇头:“我猜不透,赵青娘也并不知情,但目下的情形你也瞧见了,猛禽若是关在笼内,不用旁人去杀,他自己也会困顿而死。你……你当真忍心不顾昔日的情分,置他于死地么?”

慕容馆主一震,随即怒道:“若我将琴交给他,他势必要将之连同‘琴武之道’一起授给赵青娘,羽弦制法乃琴馆多年来的秘密,就算那赵青娘能做到以气御琴而不为之所伤,倘若她竟做出什么手脚来,或将‘琴武’流传于外,我又如何对得起前人所托?”

莫三醉望着她,半晌才道:“那时你也是为了馆中利益,让师弟不得不远走江湖,如今又是为了馆中利益,你要眼看着他就此死去么?”

慕容馆主沉默了片刻:“他现在如何?”

莫三醉摇头:“这已是第二次了,经脉受损是多年积累所致,针石已没有多少用处。”他顿了顿,“渊清,赵青娘并非是个不守诚信之人,她右手残缺,抚琴之时音域亦会有损,正可以疏导之力,将弦中之厄化归为自用……”

他还没有说完,慕容馆主挥手道:“别说了,让我想想吧,此事或有两全之法。琴总是在五音琴阁,他若是强要去取,我能拦得住么?”

莫三醉道:“他不会强行去取的,当年他不就是忍辱离开落霞山的么?”

慕容馆主没有说话,她思量了片刻,便径自离开了断崖。莫三醉目送着她走远,幽暗的夜色下,他将目光转向一株高大的松树:“你可听够了么?顽皮也需自知,若被馆主发现,必会惩罚你。”

树后“嘻嘻”一声清脆的笑声,探出一张俏丽的脸:“莫琴师,那你会惩罚我么?”月光照映之下,见是子镜。

莫三醉并不同她嬉笑:“你为何上云栖来?”

子镜笑道:“青娘上来了,我也上来看看啊。好吧,那我现在就下去,琴师,你就当没有看见我,可不要告诉馆主,多谢多谢。”说着从树影后跳出,轻快地沿着小道跑了出去。

莫三醉微微凝眉,摇了摇头。

云栖小舍之中,烛火微动。赵青娘默默地俯着身,将散了一地的酒壶碎片一一拾起。房中依然留着淡淡的酒香,和凝神分别,才能辨出的血腥之气。

桌上的灯烛燃到了尽头,忽而熄灭。她忙去取了一支点上。漆黑之中的一刻,沐远风的声音如烟雾一般淡薄:“有何事么?”

赵青娘的脚步一停,继续走回桌边,取出燧石点烛:“徒弟来看师父,就这件事。”

沐远风不答,赵青娘顿了顿,又道:“就算你不要我了,也曾经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她的语气起初似有一丝怨怼,但随即化为一片诚恳。

沐远风笑了笑:“……我教你的都是些无用的东西,也无助于你剑术进展。若只是因为我曾救过你,那大可不必这样。快快下山去吧,别耗在这里。”他正躺在床上,声音虚弱不堪,却不减那份嘲讽之意。

好一阵无话。

赵青娘眼前跳动着橘红的火焰,呼吸忽然有些急促,她蓦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沐远风床前,跪了下来:“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走?……嫌我没行过拜师礼么?那我现在就行。”说着“呯”地磕下头去。

床帐半开,被衣袖之风所带,飘荡起来。赵青娘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每一下都仿佛带出一丝震动,她起身之后有些头晕目眩,委顿在地。

帐内亦无声响,沐远风像是睡着了一样。赵青娘几乎没有听见他的叹息声,比呼吸更轻。沉默相对,总是比所有的话语更容易被人铭记,如这一刻。沐远风终于淡淡地道:“萍水相逢,何苦。”

“……你又是何苦呢?”赵青娘声音微颤,一问入了心。

沐远风良久无话,轻轻地“哈”了一声:“……我还没有死,何必磕得这么用力?”

赵青娘心中一松,身子晃了一晃,随即就笑起来。似巨石落地,浮起一片尘埃。沐远风并没有理会她的笑声:“……看你早先来时的神情,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话题转换之间,有细微的一丝不自然。

赵青娘一呆,笑容顿时敛去。她立刻想起了怀中那封信笺。

“我在这里形同囚禁,也无法知道外界之事。”沐远风动了一动,“你这么快回来……是追捕路上,发生什么事了么?”

赵青娘跪在原处,呆了片刻,忽然有些哽咽:“……那些不要紧。”

沐远风沉默了一阵,微微笑了笑:“那什么是要紧的?”

赵青娘慢慢靠近床边,小心地握住他的手:“你不要赶我走,这个……最要紧。”他的手指尖冰凉,掌心却火热,在被她触碰时极轻微地一动,却没有收回。

“……青娘。”沐远风轻声道,“你是否觉得我很奇怪?”

赵青娘摇摇头:“不。一个人若是用尽一生心血想要去做什么事,他总是会与别人有些不同的。明天我就去找慕容馆主,让她准许我去取你的琴。”

沐远风沉默不言,竹帘微动,淡白窗纸透出清冷冷的月色。

赵青娘以为他心中怀疑,温言道:“你相信我,我的手连剑也可以握,一定能弹好‘银羽’的。”

沐远风反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帘下有人。”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人影倏然消失。

但跑出云栖的一片屋舍之后,赵青娘并没有找到任何人。她心下奇怪,再回到沐远风床边时,见他双目阖着,片刻之间,却已睡去了。烛光之下,那张清俊的脸格外苍白憔悴。赵青娘仔细地凝望着他,在这样的时刻,她终于发现自己可以为他做的事,还有保护。无论用什么方法,理所当然,也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人。

保护,才是她所能做的最有力的事。三指飞云,绝不仅仅为了一块捕快的腰牌。倘若赵青娘不能保护那些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那么她也没有资格去做其它。

离开云栖之时,赵青娘依然将那封信笺留在怀中。天涯刀客,她一定会带着银羽琴,去会他一会。

第三十三章 五音朝夕

晨光轻洒,三声振琴传音,馆中的一切全然苏醒。几乎在同一时刻,赵青娘就站在了馆主阁之外。子镜因惧慕容馆主一向严厉,不敢入内,只在门外相候。

出乎赵青娘意料的是,慕容馆主并没有想象中的疾言厉色,而是考虑了片刻,就答应了她所恳求的事。这久居山中的女子比沐远风更不形喜怒于色,清寂的目光注视着赵青娘,只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是江湖中人,暂且不算我琴馆正式弟子。学成之后即将银羽琴归还于五音琴阁,若有所失,必不轻饶。”这是她对赵青娘说的最后一句话,言毕便转身入内,神情极为冷淡。

赵青娘心中喜悦,称了一声谢,没有得到回音,也不在意。她跑出馆主阁,见子镜正坐在一株凤凰花树下,忙上前拉起她笑道:“馆主答应我了。”

子镜惊讶地道:“竟然答应了?真是奇哉怪也,我在琴馆好几年,从来没见她在馆主阁见一个外人,竟然还答应了……”她唠唠叨叨地说了好一阵,但赵青娘欢喜得太过了,丝毫不以为意。数日相处之下,她仿佛也习惯了子镜活泼的模样,有时在她的神情之中,赵青娘还能看见梁绿波的一二分影子。

这些时候过去,梁绿波应当找到了稳妥之处,静静等待她的孩子降生了吧?赵青娘不由岔神,心中泛起一片涟漪。

若是个男孩,就叫贺行风。初学琴艺的这段时日之中,她常常想起这个孩子,像是牵挂着什么重要的人一样。她将此事告诉沐远风时,他仿佛也有些惊讶,神情微微触动。

一连十几日,他仍旧卧床,无法触碰银羽琴,只能由莫三醉代为指导,传授些寻常技法。赵青娘并非琴馆正式弟子,故而不必自山脚泉泠舍开始修炼,只在云栖逗留。又因她右手有残,曲谱也多作改动,避去了剩余二指的用处。曲韵不免减损,却是无可奈何之事。

赵青娘极为用功,平生第一次接连半个月没有碰过剑,将一腔心思都用到了琴上。似乎是习练得法,这一次她并没有再如初识“银羽”时那般,狼狈不已。数日过去,竟已能为《凤鸣》之曲,只是尚不识以气御琴的“琴武之道”,音中不含劲力而已。沐远风得知之后若有所思,并未嘉奖,也不置一语。

而在银羽琴之事被默许后,慕容馆主再未来过云栖,甚至不下馆主阁。赵青娘偶尔觉得奇怪,也不自去询问。在那夜灯烛明灭的清谈之后,她真正像对待师父那般朝夕来云栖探视,只是小心地不将银羽琴一同带来,只留在雁回舍习练。初音呕哑,幸而莫三醉秉性旷达,从不见怪。

“三指飞云剑”暂别了江湖,并不觉得寂寥,失去了三指剑客的江湖,亦不曾有片刻虚度。在赵青娘刚刚到达落霞山时,洞庭湖北太岳山脚,一处名为玄和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布衫破落的年轻人。他整日嘻嘻哈哈,四处游逛,在酒铺茶楼欠下不少酒茶钱,四五日之后,终于被人扫出镇子,向着玄和镇北的一处庄子而去。

那是太岳山,紫霄玄真派的别业。年轻人大喇喇地入了庄,当天又皱着眉离开,借走了庄内一匹骏马,向着南边疾驰而去。

他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那个人八年之前就和她的父母一起消失了。但他知道了该去哪里寻找,扬鞭离开时脸上带着愉快的笑意。他没有留下名字,庄内的人相询时,他只是用一脸“我在骗你”的神情说了两个字:无名。

转眼将近半月,沐远风静养多时之后,伤势渐渐平稳。又兼潇湘琴馆考校弟子之日已至,莫三醉被慕容馆主邀去听琴,时常不得空闲,沐远风便要亲自传授赵青娘琴艺。赵青娘心中虽有些担心他旧伤,但眼见两月之期只余半多,沐远风又执意如此,便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日夜中,她向雁回舍中弟子借了毛笔,将银羽琴摆在桌上,仔仔细细地拂拭再三。子镜在旁瞧着,不禁道:“这么老一把琴,擦这么久干什么?我看没什么两样。”

赵青娘微笑道:“明天我要带着这琴去见师父,这可是他以前随身带着的,沾上一点灰尘他怕是都要不高兴。”

子镜打量着她:“你对你师父真好,不过也难怪,他可是云栖舍中最有来头的人之一,当年听说和前任老馆主闹得不可开交,连馆主都无法收拾,最后他带着这琴外出求道,其实在老馆主心里,他就是被逐出了。”

赵青娘有些吃惊,“逐出?我怎么从没听他提过?馆主和莫琴师也都没有说过。”

子镜笑道:“他们当然不会说,因为莫琴师就是一起被逐出的,但沐师伯名义上仍是琴馆弟子,而莫琴师就只是个‘琴师’了。只是咱们现在的馆主念旧,老馆主死了之后这件事也就不提了。”

赵青娘不觉有些回不过神:“你怎会知道这么多?是谁告诉你的?”

“谁?”子镜看着她,“当然是打听来的,你以为潇湘琴馆当真是世外桃源,全无污腻么?”

“污腻?”赵青娘心中一震,但子镜似是怕隔墙有耳,并不再说下去,只是催她快些就寝。赵青娘又仔细拂了拂琴上羽弦,见实无一丝尘垢,才灭灯而寝。过不多时,整片雁回舍亦渐渐安静下来。白墙黑瓦之下,一片阴影微动。

无声而入,无息而走,只是刀光微微一现,就消失无踪。

第二日清晨,赵青娘被子镜摇醒,她正于梦中焦躁不安,与人竭力厮杀,猛地惊醒过来,只觉眼前一片泛白:“怎么了?”

子镜松开她:“银羽琴的弦被人割断了,你还睡得这么死,看你师父怎么罚你!”

赵青娘脑中“嗡”的一声,手撑住床,几乎要摔倒下去。她急忙去看桌上的“银羽”,只见琴身无损,但那细若无物的丝弦却已根根从中断绝,软软地搭在一旁。

羽弦,世上绝无仅有的一副。再过片刻,就该是云栖舍中琴席备妥,赵青娘携琴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了。

第三十四章 鹤唳惊弦

天涯刀客。赵青娘唯一能想起的只有这个人。

她不敢出门,不敢梳妆,连床也不敢下,只要听到任何人的脚步声,就会担心是沐远风来了,急忙紧紧揪住床褥。子镜劝解不下,见时辰已过,只得自去舍外习琴。一时小舍之中鬼影憧憧,赵青娘神不守舍。

昨晚她噩梦连连,陷于迷障之中,根本未曾察觉有人进屋,而子镜屋里屋外查看了好几回,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迹。

天涯刀客等不及了。他要毁去“银羽”,连带毁去沐远风的性命。赵青娘深心之处瑟瑟发抖,她几乎想立刻冲下山门取回自己的剑,想尽办法找到天涯刀客,与他一拼死活。可是她全身像是被捆绑住了一般,奇QīsuU。сom书自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再也迈不开一步。

沐远风根本不知道天涯刀客此人,倘若她就这样离开,或许再也不会有解释清楚的机会。

师父。

他用一生来征服羽弦,甚至不惜耗损自己的生命,却尽青春,劫灰埋葬过往,任谁也窥探不及。而赵青娘,她是唯一能让他解脱出这个魔障的希望。她不敢想象,倘若沐远风看到羽弦俱断的“银羽”,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不仅是深渊般无尽的陷阱,更是比利刃尤为伤人的嘲讽。弦断一瞬与执着一生,相差得太远,又相近得只有一线。如同烈火焚烧画卷,惊雷击倒玉树繁华。除非斫琴吴氏复活,世间再无人能解。

整整三日,赵青娘没有离开房门一步,瞪着晨昏交替,断弦银羽旁的碟中,子镜端来的饭菜一次次变凉。沐远风没有来,三日前的清晨没有,三日后的黄昏也没有。他一定是知道了,以子镜的性情,不可能三天没有向任何人说起。每念及此,赵青娘不由自主地如堕冰窟。她怕沐远风,不仅怕他知晓此事,怒而逐她出门,更怕他如上次一般,根本已无法下来。这般情状若是出现第三次,恐难以周全。这是莫三醉暗中告诉她的。

天涯,刀客是在天涯,目不可见,耳不可闻,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见过。

第三日的黄昏,赵青娘终于病倒。她全身冰冷,额头火烫,当慕容渊清馆主走进这间小舍,问了她一句什么之后,她从床沿上滑倒下去,接连两日昏迷,人事不知。

这一眠似是极长,沉得入了魂魄,泛不起半点涟漪。时而无感无知,时而梦魇重重,支离破碎的声音与人脸,在她的眼前耳畔飘来晃去。迷糊之中,有人在身旁忙忙碌碌,唠叨不绝,似远似近。

白色罗裙的慕容馆主偶尔出现,询问几句便即离开。莫三醉亦曾来过,赵青娘记得见过他的脸,但没有听到他说任何话,就又昏睡过去。

银羽弦断第六日曙光出现时,赵青娘听见了清晰的振琴传音声。这是慕容馆主所奏,每日督促弟子起身,从不间断。她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上空,如脱胎换骨,只是别人向好处换,她却换得一身半点气力也无。

屋中没有人,留着清粥小菜数碟,洗脸水一盆,银羽琴不见了,她伸手一摸怀中,那封寄自天涯刀客的信笺也不见了。

半个时辰后,赵青娘梳洗完毕,胡乱吃了些东西,走出小舍。夏日暑气渐浓,山中清晨也已不再有凉意,雁回舍前台地之上,有十数个弟子正跪坐于各自琴桌前,互不叨扰、敛袖弹奏。其余之人多入山中步道练习,琴韵漫散山野。

赵青娘慢慢地走过台地,想拉住人询问,却见所有人都并无闲暇。一一辨去,并无子镜的踪影。她转身看着通往云栖舍的小径,心中呯然跳动,只犹豫了一瞬间,就提步而上。

“三指飞云剑”终究还是有剑出鞘时的勇气,虽然走得极慢,但她最终上了云栖,跨过最后一级台阶,站定。她额头上有薄薄一层密汗,但走近那片房舍之前,已经举袖仔细地擦尽。

云栖舍静得出奇,非但没有琴音,连最细小的坐卧响动也没有。可是许多房舍并未关门,显见得有人,而沐远风的那一间,门半掩着,窗是紧闭的。

赵青娘只觉得心脏猛然缩成一团,她倾听了好半晌,一步一步地走近,就在离小舍只有十步之遥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是莫三醉。赵青娘眼中立刻流露出疑问与惶恐的神色,莫三醉摇了摇头,示意她敲门进去。

叩门声响。

“进来。”回答她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慕容渊清。

赵青娘极慢极慢地推开小舍半掩的门,逐渐加大的门缝中,露出沐远风房中的那张木桌。桌上放着那封消失的信笺。继而赵青娘看见,沐远风正和慕容馆主隔着木桌坐着,彼此都板着脸,互不对视,房中一片凝固,冷到了极处。

赵青娘伸手扶了一下门,“吱呀”一声,门完全打开了。沐远风转过目光,看见了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赵青娘将他的眼神接个正着,胸中又是猛烈地一跳。

他坐着,看起来也并不憔悴。

慕容馆主就在这时站起身来,生硬地道:“今日酉时,到馆主阁来。”她是在向沐远风说,然后便像是没有看见赵青娘一般,快步离开了小舍。

沐远风没有回答慕容馆主,连姿势也没有变一下。良久,他才站起来,淡淡地道:“活过来了?”

赵青娘眼中滑下一行泪珠,滚烫滚烫,接着她做了一件一生从未做过的事,直到多年之后想起,还是会脸颊发热。她走了两步,然后跑到沐远风面前,紧紧抱住他。

沐远风吃了一惊,微退了半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傻丫头,怎么了?”

赵青娘无法回答,一股汹涌而上的海潮逼得她无法出声。“……我真丢人。”好一会儿,她才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沐远风微微叹息道:“你在我面前还少丢过人么?”

于是赵青娘便放声大哭起来。

直过了一盏茶时分,小舍之中终于平静下来。赵青娘跑出屋去,莫三醉已然不在。她寻到附近的小溪洗了洗脸,再回到屋中时,见沐远风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那张信笺,眉头微凝。

“师父……”赵青娘的脚步慢了下来。

“这就是你如此用功的原因?”沐远风朝她微微一笑,目光柔和。赵青娘惴惴道:“不是全部……我是真心想陪伴你,做你的徒弟。”她低下头。

“这个我知道。”沐远风将信笺放回桌上,“不过,即使没有叶楚楚,我也一向有约必赴。如此而已。”

“可是银羽琴……”赵青娘小心地打量他,“我实在没察觉有人进我的房里,很可能是天涯刀客潜入了落霞山……”

“那不是羽弦。”沐远风转过身来,“你在五音琴阁取琴的时候,弦已经被渊清换过了。”

赵青娘呆在当地。

沐远风看着她的神情,笑了笑:“你虽然总不肯带琴来见我,不过只听你习琴进境,便知那不可能是原本的‘银羽’。再说,除非是当初造弦的吴氏,天下没有人知道,如何将羽弦一断为两。”

好一阵,赵青娘才道:“那你和慕容馆主刚才……”她冰凉的指尖一下子热了起来,压在全身的无形之力也忽然消散。屋外雀鸟鸣叫,叶动疏影。

沐远风眼中的柔和神采却黯淡了下去,他踱了几步,走到窗边:“……我和她大概此生都无法说出一样的话。昔年我带走‘银羽’,是权宜之计,如今再要她冒毁琴之险,让我携‘银羽’去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