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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云松风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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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香。”贺乘云平静地看着她。
铁镣之下,是一个面目被打得稀烂的汉子,一条条鞭痕如长蛇般爬满他的全身。看不出面容、看不出年纪,也看不出他是否还清醒。他慢慢蠕动着,仿佛想像蜗牛那般伸出触须辨认四周。
梁绿波惊奇不已,她走近了几步,发现这汉子完全没有反应。或许他的耳朵已被刺聋了,眼睛看起来也无法再视物。
“他是晚香?”她有些不相信,这个多年前曾威名一时的大盗会成为如此模样。
贺乘云走到她身后,微微一叹,将手搭在她的肩头上:“起先我也不信,但我验过他身上的伤,是在前后约半年的时间里留下的。”这时梁绿波才发现,整间囚室除了他们两人和晚香,已经没有别人了。
“也就是说,他被人追杀了半年?那……是谁抓住他的?”她凝起眉头,心里浮过赵青娘的面容,又迅速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赵青娘可能只是用追捕晚香作借口而已,她所说出的晚香形容样貌与官府案底中记载的,有太多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没见人,也没见影子。”贺乘云摇摇头,“自从八个月前晚香停止犯事起,各地都再没有过这件事的下文,追捕也无所获。他是前几天天亮前被人扔到衙门口的,崔大人怕惹事,想把他押回凤阳府,我就说我认识凤阳府的捕快,只消说一声,直接送回去销案就行。”
梁绿波越发吃惊地看着他,“你说在这里就把他杀了呀?这……”其时人犯若要问斩都须上报刑部,但若抓住的已是死人,也就不必。
贺乘云一耸肩:“这是崔大人的意思,我也不便多说。他可是怕得狠了,晚香来了几天他都不敢让人知道,每个进这间牢房的都会被搜身盘查。反正这案子在上头看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案,也捅不到都察院那儿去,万一押送路上出了差错,那几家被盗的大户又问两地官府要人,岂不是麻烦?”
梁绿波斜睨着他:“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么?由我亲自押,难道也会出差错?”
贺乘云怔了怔,随即将放在她肩头的手移到了她柔软的腰际:“哈哈,不是看不起,是舍不得,再说你的任务不是追捕赵青娘么?可不要分心。”说着轻轻拧了她一把,梁绿波“哎呦”一声窜出几步,手臂撞到了牢门,牢内的“晚香”微微抬起头,血肉糊住的双目笨拙而茫然。
是夜岳州城一片安宁,梁绿波留宿在府衙里。没人开第二间房给她,因为她就宿在贺乘云的房内,当沐远风和赵青娘走进洞庭水岸那家茶馆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起身。梁绿波梳妆打扮动作很快,但妆容永远非常精致。在她快梳妆完时,府衙仪门处传来些许吵闹声。
隐隐约约的,她听见“带着剑的女子”这几个字。隔着六扇重门,非常不真切。贺乘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房里,梁绿波飞快地挽起最后一绺散在胸前的发丝,快步走了出去。
第四章 大盗晚香
赵青娘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在被送往衙门的路上。这一日之后她方始觉得,花费如此大的精力去追逐晚香,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自从她八个月前上勾的那一刻起,那个所谓“重出江湖”的大盗晚香就已经不重要了。
被她认出的晚香奇迹般地长着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在追逃过了几条街之后,那个人终于恼羞成怒,回身一掌劈下。赵青娘看清了他的脸,猛然大吃一惊,那一掌就重重劈在了她的肩头。
她的肩窝里还残存着一些没有尽清的毒素,但在那一刻,赵青娘看着那张脸,还有脸上嵌着的那双眼睛,一阵快要昏死过去的震惊。
身败名裂的那一夜,她看见的正是这双眼睛,像布偶一般清澈、纯净……而又呆滞。那绝不可能属于一个夜行千里的大盗,也不属于一个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人。
不是晚香,一直就不是。或者说,晚香从来就不在她的掌握,他已经死了,或还活在什么人的计谋中,等待功成的那一刻才能正式死去。
剑不及拔出,赵青娘就一头栽倒下去。
琴声悠悠,在似远似近的地方回荡。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赵青娘蓦然觉得,她在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一点上走错了一步。就像当初,那个只为了看她哭叫就砍掉她手指的少年一样。棋差一着,最后的终点很可能截然不同。她想挣扎一下,随后她就想起了自己也是在当捕快的这条路上挣扎,于是便也无功。
有人扛着她,淡蓝色的裙摆在眼前飘来荡去,肩头的剧痛直透心肺。剑还在手里,但手的力量仅够不让它掉落下去。
赵青娘猛地扭头,看不见扛着她那个人的脸。她知道一定不是沐远风,因为那人腰间系着的腰牌撞入了视线。上面的铭文是倒着的,一颠一颠地看不清。那人的手按在她的背脊上,正好按住了命门穴。
“喂!”
那人笑道:“喊谁?”
“喂!你放开我!”赵青娘继续喊。她并不想显得太粗鲁,但她觉得自己有些乱了方寸。
“哈哈……”那人继续笑,“你是个大姑娘,街上都是人,用脚揣我不好看。”
“你……”赵青娘又气又急,她永远无法在危急的时候说出什么笑话,同样也就无法回应,眼见那人大步流星般往衙门走,情急之下道,“你刚才没看见晚香么?大盗晚香,官府通缉的那个!”
那人浑不理会:“晚香?他不会再有‘重出江湖’的时候了,实际上,十几年前他就已经没有机会了,哈哈。”
赵青娘眼前晃动着他的一身劲装,心中只是一震,“你是……”
那人在街巷的喧闹之中准确地截断了她的话:“我是个捕快,你当街闹事,我要带你回衙门。正好凤阳府有个女捕头也在这里,你一定很想见她。”
赵青娘又觉得眼前发黑了,一股热血堵在心口,几乎要晕去。她耳畔隐约地听到一两声琴音,却始终都是远远的,不急不徐,终不靠近。“啪嗒”一声,长剑脱手掉落,与石板街面撞出铿然的声响。她模糊地想,原来从好到坏距离只有半个时辰,现在她又在地狱里了。
那人听背后没了声音,好奇道:“怎么,听到要见人也害羞么?虽然她生得很美,不过你可是个女……”最后一个字生生停在了他的舌尖,继而是一声闷哼,赵青娘的身体被摔了出去,撞在地上。
洞庭水岸在稍稍泛起的喧嚣之后,又恢复了一片平静。梁绿波匆匆巡了几条街,并无所得,她命几个差役自去那“带剑女子”出现之地的酒铺茶馆巡查问话,又转了片刻,悻悻而归。
往常有人提起赵青娘的时候,不是“三指飞云剑”,就是“那个三指剑客”,极少会提到“女子”两字。这无非因为赵青娘素着男装,面容亦不算娇媚。况且如此当街与人追打,似乎也不是能与梁绿波周旋数月之人会干的事。
时已不早,梁绿波虽有些疑惑,也并未多作停留,匆匆在府衙内寻了一会儿,便拦住个差役询问贺乘云的所在。那差役摸着脑门子想了想,道:“早见贺捕头出去了,就在街上有人闹事之前,没见着人回来,兴许还在呢吧!”
梁绿波“哦”了一声,待那差役去后在门庭站了片刻,郁郁地就要往西便门而出。府衙是官家之地,平素甚是安静,就在她扭身欲去的时候,北墙那“第七扇门”外,传来急促但又不甚响亮的几声敲门声。梁绿波回过头,明媚的双眸微微一凝。
门刚开了一线,贺乘云便匆匆地推门而入。他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一跨入内便反手将门带上。梁绿波吃了一惊,往他身上看去,只见后腰处一片殷红深暗的血迹,血水顺着衣裳滴答落下,直落了一路。
那淡蓝色裙衫的袖子里原藏着一把尖锐的匕首,只是他一直以为赵青娘那只五指完好的左手不会动武而已。
梁绿波呆了一呆,没有多话,将他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上便往内衙走。贺乘云忍着疼痛看了看她:“你就没什么要问的么?”
梁绿波不答,走了片刻,她突然转过脸来问道:“贺乘云,你去哪儿了?”
贺乘云“哈”的一笑,笑得有些急促:“去捉个女飞贼,心眼不及她多,带回衙门的时候着了暗算……刚才留下的那些血迹,还得快些清理掉。”
“知道了。”梁绿波漫不经心地应了句,继续扶着他向前走。贺乘云有些奇怪,片刻无话。两人回到房内,梁绿波掩上门便解开贺乘云衣裳,查看他伤势。那柄衣袖中的匕首虽锋利,赵青娘的左臂却尚有伤,是以只扎入了半寸,亦只损了些皮肉。贺乘云沉默地看着梁绿波忙碌片刻,将他伤口包扎停当,终于道:“干什么不说话?”
梁绿波这才抬起头:“那个女飞贼,你看见她的右手没有?”贺乘云注视着她的目光:“看见了。她的右手有五根手指。”
梁绿波“哦”了一声,似只是印证心中所思,此话过后,她在桌边坐下,又是低头不语。贺乘云靠近她:“怎么,你怀疑我放走了赵青娘?”
“放走赵青娘?”梁绿波一怔,仿佛这才明白那句“你怎么了”的含义,露出些许恍惚的神情,“你当我在想这个?”贺乘云微笑道:“那你在想什么?你的心思我总是猜不到的。”
梁绿波微一迟疑,目光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惴惴:“……你是怎么捉她的,正面对敌怎么能先伤到后腰上?你是不是扛着她?”贺乘云一呆:“是啊,怎么了?”
梁绿波不语,芙蓉花一般娇艳的脸庞慢慢地结了一层寒霜。贺乘云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他伸手揽过梁绿波的肩膀:“我以为你在别扭什么,原来是这个,哈哈……”他方笑了一声,立刻便弯下腰来,因伤在后腰手不可及处,是以也无法可施,神情甚是痛苦。
梁绿波板着脸接过他的手臂,扶在怀中:“你知道了?以后飞贼要是女的就交给我去捉,就算我不在,你也不能扛着她回来,叫我见了,有一个杀一个!”
贺乘云又笑起来,摇摇头:“贼若穿着夜行衣,谁能瞧出他是雄是雌?”梁绿波轻轻“哼”了一声,放开了他手臂,却也不再细究此事:“你一大早出门,想必晚香的事已经了结了吧?”
贺乘云便也不调笑,认真地道:“嗯,此盗扰民多时,不管是谁把他送来的,现在总算是可以结案了。只是那‘三指飞云剑’还是个头疼的案子,看来她很聪明,守城军士根本没有发现过她的行踪。”
梁绿波叹了口气:“你以为我‘金针女捕’是白吃皇粮了,还要靠那些个军士追赵青娘?”
“哦?”贺乘云一怔:“你知道她的落脚处?”
车轱辘碾压着泥地,踢声得得。弦轻颤,近在咫尺,清淡的琴音如茶香般飘入耳中。如影随行,又远在天边,触手即散。赵青娘在这琴声中睁开双眼,看见的是马车晃动着的车顶。她心中一时空落落的,好半晌才动了动。
琴声止息,沐远风在距她很近的地方淡淡地道:“我们已经离开岳州城了。”赵青娘吃了一惊,立刻坐起身:“出城?……马车出城,不会被人查问么?”
“不会。”沐远风简短地道。
“为什么?”赵青娘看着他,还没得到答案,心里就轰然踏实下来。然而她又觉得有些无力,脑中嗡嗡地响。
“梁姑娘虽然认得我,守城的人可不认得。”沐远风靠在车壁,好似在闭目养神,“前几天岳州知府来听过我的琴,他说待我出城时只要说一声,不会有人来过问的。”
赵青娘这才想起他素来的身份便是个琴者。她抱着受伤未愈的左臂坐了片刻,摸了摸身边,摸到了自己的剑。沐远风淡淡地道:“虽然我不喜欢看人用剑,不过在你没有洗脱嫌疑之前,还是不强迫你扔了它。”
赵青娘一呆,没有接他的话:“你可曾看见刚才扛着我的是什么人?他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好像知道什么。”
“你在街上追的那个是谁?晚香么?”沐远风自然而然地回敬了一句不接。
“不是,应该不是。虽然我追捕的是这个人,但如果是有人存心陷害,也许从那张追缉令开始就错了。”
“嗯。”沐远风应了一声,“那个捕快看起来对你颇为关照,他没有把你往岳州府衙带,从他要走的方向看,应该是要出城。”
“出城?”赵青娘一呆,“这么说,你果然是早就跟在我后面了?”
沐远风一笑:“看看他要干什么,我还以为会有些意思。你追的那个假晚香简直像是被他放跑的。也许他们是旧识。”
赵青娘看着他,脸色忽然有些沉了下来,像淤泥一层层积起。她大声道:“你想看他干什么?只是为了看看他干什么?”
沐远风一怔:“如何?”
赵青娘不答,喘着粗气瞪着他,明亮的双眸中突然滚下一颗泪来。不知哪里来的辛酸,也是不该露出来的辛酸,她没想去理出个头绪,话就冲口而出。大概她真的不是个冷静的人,只是面前这人浑身气息阴凉凉的,虽然舒服,却远得无法靠近,这疏离着的一击就让她一股子脾气破门而出。
随即赵青娘就别过头,抬袖拭去泪痕。
沐远风抚弄“银羽”的手仍旧缓缓移动,漆黑的眼瞳看不出一丝波澜。赵青娘不愿去看他的神情,她就此赌着气,仿佛再也不想说一句话。
蹄声在官道上均匀地响着,像竹条掸动粗布。车夫遇上了什么熟人,在座上高声地与那人对答。赵青娘听到一句“早些那个贼盗晚香死在府衙门前,总算是……”后面的她没有听清,说话的人已去远了。
赵青娘目光颤抖了一下。
沐远风靠在车壁,语调平平常常:“听说,金碧山庄的老庄主这几天安安稳稳地留在凤阳府,大概布好了局,正等着下锅。”他顿了一顿,“不过这种时候,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就从岳州城逃出去,真不像是官府中人的作风。”
赵青娘抬起头。沐远风微微一笑:“官场最忌讳酒后糊涂,这位岳州知府崔大人却是曲后糊涂。他说上面曾有人关照下来要留你一条性命,吸引众人追逐,好把背后的动作遮盖住。不过这并不关我的事,所以我也没有多想。”
赵青娘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心内一阵翻滚。她慢慢蜷起双腿。裙衫纠缠在臂间,虽已不作江湖客打扮,在她身上仍找不到多少寻常女子的娇柔韵致。她觉得有些羞赧,脸颊发烧。沐远风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车夫座上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是车夫一叠声的求饶,情状惶急,仿佛一回头被人架住了脖子。不等赵青娘掀开车帘,便是一道滚烫的鲜血重重地抽溅在帘上,赵青娘掀帘的右手一顿,露出的一线缝隙中,她再一次看到了那双眼睛。
第五章 弦动劫波
岳州城西门外,稀疏的林木旁是水泽一片。一驾马车就停在水泽之旁,马匹低着头啃食杂草,车夫的两条腿则挂在座下,远远看去就像在歇脚乘凉。
梁绿波跳下马来,快步跑到车后,脚下泥土湿润,发出些声响。她一皱眉,落步愈加小心,绕到车前。
随即她发现即使她将马骑到车旁,也不会有任何人惊跳逃跑。还未凝固的血液从车帘上滴落下来,打散于车辙。车夫半个身子倒进车内,扯开了一半车帘,姿势扭曲着。
梁绿波吃惊,轻轻“哎呀”了一声,上前探了探车夫鼻息,侧耳倾听了片刻,神情便有些颓然起来。
仿佛又是晚了一步,仅仅一步而已。鲜血的温度尚没有完全褪尽,死去的车夫脸颊上甚至还带着劣酒醺下的微红,但四周已是一片死寂。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一步之差,在她追捕赵青娘的这半年中总是一再地发生,并且无可怀疑。单枪匹马追缉要犯,本是巩固“金针女捕”声名的大好机会,只是眼前这一件公案,总是透着一丝不可深究的扑朔迷离。
梁绿波在马车附近走了几步,四顾了一会儿,泥泞漫上绣鞋,渗进袜中。她忽然恼怒起来,狠狠一脚踢在车轮上,只踢得车身摇晃几下,那马匹受了惊,仰起脖子嘶叫了一声。
车中发出一缕极微弱的声响,如同温婉女子蒙住双耳的纤手,覆在那马身上。梁绿波觉得那就像是林间的微风,但那马竟就这样乖顺地垂下头去。
“是谁?”她退开几步,惊问。
“怎么了,你不是‘金针不输’么?现在不去追你的逃犯,却在这里发呆?”车中那人的声音清而从容,手下丝弦微鸣,绵里藏针。
梁绿波狐疑道:“你是……”她一时不敢去掀车帘,因为那车并不大,帘一掀开,她免不了要和那人面对着面。
“岳阳楼上那一地金针,姑娘已经忘了?”那人似是在笑,这一句过后,梁绿波已听出他是背靠着车壁。她的手中扣着三枚金针,一转念,语声便带上几分媚意:“呦,原来是这位先生,你不是和你的徒儿在一起么?”
那人在车中稳如泰山:“我是和她在一起,不过她性子有些顽劣,刚才在路上和人打闹起来,不知往哪里去了。”
梁绿波蹑着足慢慢地移动了几步,站到了最适合发射金针的位置:“那先生不去追她?”
那人道:“她生性如此,多吃些苦头,也是有好处的。若要我亲自打磨,我也没有这份耐性。”
梁绿波轻笑:“你就不怕她被人杀了?”这声音与神情,宛似一柄锐利的尖刀,却又映着美如月色的光华。
“不会。”那人淡淡地道,“现在还不到她该死的时候。倒是梁捕头,你可得小心些,身在网中,不要难以自保才是。”
“什么?”梁绿波抬起的右手微一迟滞,那三枚金针便没有发射出去。
那人不答,只道:“你的一手金针在夜中倒是挺好看的。不过那日我要你自断手筋,实则,并没有什么恶意。”
梁绿波不由一头雾水,她隐约觉得不妥,但那一手金针为人奚落,却比那些更快地刺到了心窝中。她冷笑道:“是么?那我让先生自废十指,从此不再弹琴,可有什么恶意?”
那人突然沉默了,车中再没有一丝声响。仿佛是在那“自废十指”四个字出口之后,十丈之内气氛猛然凝固。梁绿波暗暗吃惊,指间一紧,就是这一停顿,那三枚金针又一次没有发射出手。
马车旁湖泽浅浅,像只是一场夜雨所留,风过时涟漪细弱。城门处一骑小跑而来,马上乘者并未挥鞭,只是偶尔拉动缰绳,牵引方向。
车内,那人叹了口气:“我久不涉尘世,脾气却是磨平了许多。算是赠你那句‘先生’的敬称吧,这个世上若有人一边捉贼一边护贼,那必是因为他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盗匪。”
梁绿波还来不及说上一句“你胡扯什么”,就觉得一股飓风般的力量向她的双耳压来,车中昏暗,她无法看清沐远风在做什么,一直到她在贺乘云的房中醒来,才领悟到那只是琴曲。
或可说,只是琴曲中的一句之始。不露调,不显音,随袖而起,拂水而散,但在那琴音洇入梁绿波耳中时,却似有无形之力两相对峙、纠缠,猛烈冲撞。她惊呼一声,努力凝起心神,三枚金针终于出手,在半空中划出三道金线奇Qisuu。сom书,然而这是最不利于她的时刻,抢先之机徒成挣扎。
琴声缓缓,毫不为之所动。那三枚金针就如同射入了一团绵絮,沐远风没有再行催动内力,袖摆轻轻一挥,劲风到处,金针反射而出。梁绿波堪堪一斜身让过,脑中余音蓦然响成一片,她的视线瞬间模糊,脚步不稳,摔倒在泥泞中。
远远的马上之人看到她倒地,顿时吃惊,扬鞭催马而来。沐远风并没有下车,他听着琴音散去后那清晰无比的蹄声,却不由得向车外望了一眼。
马停,来人一时未下,只是几声喘息。梁绿波想是已然昏迷,倒在原处不动。幸然她并非作假,也始终不知这一日究竟是谁搭救了她。此后偶尔想起今日之事,她总不免自语:不会是贺乘云,他受了伤,不会离开府衙。
“你把她怎样了?”贺乘云慢慢地走到车边。
沐远风笑了笑:“我要杀她易如反掌,不过你看起来也并不怎么着急,所以我不回答你也不妨事吧。”
贺乘云停下脚步:“赵青娘在你的车里么?”
“她在会如何?”沐远风道,“你还是会放她走么?”
贺乘云“哈哈”一笑,立刻皱眉,声音也有些低沉:“放她走?她若听说了‘大盗晚香’的下场,就不该说我是要放她走。”
沐远风沉默了片刻:“也许吧,我没有立场让你说实话,但这件事与我也没有太大的关联。不过只要我还活着,赵青娘就须活着。”
贺乘云将刀支撑着泥地,俯下身去推了推梁绿波,她却并无反应。贺乘云眉峰一沉,复又起身:“那么敢问琴师,你什么时候会死呢?”
沐远风怔了怔:“你们这些小捕快,为何一个个口气都这么大呢?”
贺乘云未料他有此一语,不由诧异。那日街巷间只因这天外之人携琴忽至,他不及堤防,竟被赵青娘偷袭得手。此人性情或有些难测,这样的人,通常会是厉害的对手。
沐远风并没有等他的答案:“若要保命,就带这姑娘回城吧。你们终究是奉人之命行事,我也不该太过为难。否则下一个成为晚香的是谁,或还未知。”
贺乘云听出了他语中薄薄的愠怒,也不愿再多言,便伸手扶起了梁绿波。她自晕去之后直到现在,竟仍不醒转。贺乘云抱起她身子,最后向车中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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