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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浮沉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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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忞不知所为何事,可他早已摸透武昌明的脾气,只是低头跪着,“忞儿愚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得爹爹如此大动肝火,还请爹爹明示,就算儿子死了,也能死个明白。”

    “你这张嘴,就知道哄我。”武昌明一向偏袒于他,见他低声下气告饶,不禁心又软了,“你干的好事,还来问我?”

    武忞没弄清缘由,只得轻声探问,“忞儿的差事无论大小,都会向爹爹回禀请示,不知爹爹问的是哪一件?”

    武昌明听他又开始油嘴滑舌,冷冷诘问,“你有几桩几件,趁早都给我说清楚,若等我来问你,可就迟了。”

    武忞并不知道武昌明见过曹吉祥,只是猜测他是听到些什么,才会如此责问,于是哀哀哭求道,“爹爹是哪里听来的闲话,爹爹若信不过忞儿,儿子以后该如何自处?”

    平时十分有用的伎俩,今日却如隔山打牛,武昌明见他满脸泪痕,愈加恼怒,厉声斥道,“武忞,你究竟要瞒我到几时?”

    武忞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只见武昌明一张白胖的圆脸,此刻已涨得通红,“来人,取家法来!”

    武忞心知不妙,膝行上前,一把抱住武昌明的双腿,“忞儿若是做错了什么,爹爹只管吩咐家法,可忞儿实在不知道,你要儿子交代些什么?”

    “不识好歹的东西,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武昌明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不复看他。

    武忞自从认了武昌明作干爹,他从未对自己动手,如此疾言厉色还是头一回,武忞脑子飞快转着,急于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

    笞杖很快就被取了来,武昌明想也未想,大声喝令道,“来人,给我打!”

    只听得笞杖起落劈啪作响,他雪白的肩背顿时泛出隐隐血色。

    武昌明指着他叱问道,“你给我老实说,经库盗案是不是你干的?”

    “爹…爹,”武忞被打得说不出话。

    武昌明摆了摆手,笞杖停在了半空。

    武忞终于缓上一口气,他抽噎道,“儿子这么做,都是为了经厂的差事。”

    “放屁!”武昌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再敢胡说八道,今日别想活着出去。”

第32章 发难() 
武忞也被吓了一跳,眼前之人横眉怒目,满脸戾气,像是完全变了一人,他心里惶恐,讨饶道,“爹爹息怒,忞儿这么做确实都是为了经厂!各宫里头,谁都不是容易侍候的主,每次都对咱们经厂百般挑剔。忞儿想着若能给他们些好处,就不用担心他们故意挑错,可儿子这里又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往经库里想法子。”

    “那周德如又是怎么回事?”

    “周德如不知怎的,知道了此事,还出言威胁,儿子怕坏了爹爹的声誉,只得将他处置了。”

    “亏你还知道为我着想,我这张老脸,今日算是被你给丢尽了,”武昌明冷哼一声,“这事都是谁经手的?”

    “是银宝和他的手下。”

    “来人,将他们几个都给我提过来,”武昌明回头对武忞喝骂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有胆子做,怎么不给我做干净!”

    “啊?”武忞听了目瞪口呆。

    “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那姓苏的手里?”

    武忞不敢再瞒,磕头道,“爹爹你帮帮忞儿吧,忞儿知道错了。打从进宫以来,忞儿到处看人脸色,受尽欺辱,只有爹爹是真心待忞儿好,忞儿心里感激不尽,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武昌明见他已承认,不再理会他的马屁,“你在入宫之前就认识苏俊草?”

    “是,他是儿子的家奴。”

    “一个家奴当了东宫掌事,你心里不服气?”

    “忞儿不敢,苏俊草就是个扫把星,我爹将他收入府中,不久家里就遭了横祸,他把我爹娘都给害死了!”

    “什么扫把星!”武昌明忍不住斥了一句,“到底是何把柄?”

    “应该是卷册子,上面记录了儿子每次去经库拿东西的日子,还有拿了什么东西…”武忞越说越小声。

    “你是蠢么?偷吃了东西,还不记得擦嘴?”

    “儿子每次都是独自前去,真不知道周德如是如何知晓的,”武忞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苦了脸答道。

    武昌明没有理他,继续问道,“周德如又是如何知道,你和苏俊草的关系?”

    武忞清楚记得自己那日的忘形之举,低声道,“儿子头一回见苏俊草的时候,有些失态,当时他也在场。”

    “东西呢?”

    “儿子去苏俊草那里找过了,只看到一块经厂的黄缎子,到底藏了什么,苏俊草不肯说。”

    “回禀武提督,银宝等人已经带到,正在门外候着,”一人进屋禀告。

    武忞背后一阵发凉,不知武昌明要如何处置自己和银宝。

    “起来把衣服穿上,”说完这话,武昌明又吩咐几人,“立刻把这里收拾干净。”

    还没等武忞穿好衣服,满地的狼藉已经不见,武昌明伸出两根白胖的手指,帮他扣上了脖颈处的最后一颗扣子,双手扶住了他的双肩。

    武忞疼得一阵呲牙,却不敢出声。

    “忞儿?”

    “爹爹!”武忞膝下发软,早已没了平日的伶牙俐齿。

    “人已经到了,既然是你闯的祸,就由你来处置!”

    “爹爹要忞儿如何处置?”

    “你是他们的主子,你说了算,”武昌明坐了主位,沉声道,“把人带进来。”

    三人进屋行礼,武忞见武昌明没有问话的意思,咽了口唾沫道,“武提督问起经厂盗案,我说你们不但拿了人,银票也都悉数追回,差事办得不错,武提督说了,经手之人都有赏赐。”

    这个时辰被叫出来,又在外面等了半响,三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听说有赏,这才松了口气。

    “银宝,除了你们几人,还有其他人知道此事么?”

    “没有了,奴婢怕人多嘴杂,没敢让别人知道,”银宝垂首道。

    武忞偷睨了武昌明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知道今日之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他看着银宝,只觉得十分可惜,“银宝,你办事果然周到,不枉我将你带在身边这些年!”

    银宝正要谢恩,却听武忞吩咐,“来人!把他们全都拖出去…杖毙!”

    门外立刻冲进几人,俱是膀粗腰圆,如拎鸡仔一般,将屋内三人都提了出去。

    “全给我堵上嘴,”武昌明双眉微皱,好似对武忞的拖泥带水还不够满意。

    武忞说完杖毙二字,胃里早已翻江搅海,眼见他们不及求饶,就被带了出去,他头里一阵发晕,仆跌在地。

    “明日把你手里的差事整理一下,我要过目,”武昌明坐着纹丝未动。

    武忞以为他还想除掉自己,连滚带爬,跪在武昌明脚下,不停磕头,“爹爹,你饶了忞儿这条性命吧,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武昌明叹口气,“你怕什么?既然你喊我声爹,我便不会轻易动你。”

    “爹爹,都是儿子的错,”武忞脸上分不清是泪是汗,只是不停告饶。

    “如今人证已了,剩下的唯有物证,”武昌明眯了眯眼睛,“若是没了苏俊草,光凭一册东西,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爹爹?你是说杀了他?”武忞心中突然一阵狂喜,“你老人家出马…”

    “你的烂摊子自己想办法,”武昌明冷冷打断。

    武忞耷拉着脸,“忞儿的人都在经厂…”

    “蠢材,难道你就只会自己动手?”武昌明忍不住又斥了一句。

    “孩儿愚笨,还请爹爹明示?”

    “打更一旦误了时辰,可是重罪,”武昌明缓缓说道。

    “爹爹你可真是厉害,”武忞破颜而笑,挨着武昌明的膝边问道,“但是让谁去呢?此事宜早不宜迟!”

    “什么宜早不宜迟,若我今日不问,你准备捱到什么时候?”武昌明瞪了他一眼,“这事我就交给你了,最多五日,我要听到好消息,否则别怪我断了父子情分。”

    武忞身体抖了一下,嘴上却乖巧道,“爹爹放心,忞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今日你在我屋里歇吧,”武昌明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瓷瓶,“这是伤药,让人侍候你用了。”

    次日一早,武忞被背上的伤口扯醒,朦胧中听见窗外有动静,他透过窗缝看见三只人形的袋子被偷偷运了出去,上面依稀还有黑褐色的血迹。

    武忞忍不住暗暗咒骂,苏俊草,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第33章 糖水() 
更鼓房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新进之人需要负责整月三更三点的差事。尽管其他净军对俊草并不友善,不但让他吃剩饭,还时常给他穿小鞋,可这差事实在太累,除了打更和睡觉,他根本没有精力去想其他事。

    这日吃过晚饭,众人都在屋内闲聊,乌木牌子王福善,提着食盒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门口一人见着他,立刻站起身来,“王掌事,你怎么来了?”

    王福善笑呵呵道,“最近天干物燥,我让尚膳监炖了些冰糖雪梨,大伙一人一碗,喝完了都给我好好当差!”

    更鼓房不比别处,不要说冰糖雪梨,连绿豆汤都难得一见,听见有炖梨吃,众人一拥而上。王福善从食盒内取出小盏,逐份发给众人,轮到俊草是最后一份,碗盏的花色也略有不同。

    “你是新来的苏俊草?”见他眼袋发青,王福善笑道,“三更三点的差事不好当吧,来,快些喝了对身子好!”

    “多谢王掌事,”俊草端起碗盏正要喝,钱元突然走了进来,他远远指着苏俊草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俊草刚要走却被王福善拦了下来,他有些尴尬地劝道,“还是喝完再走吧,这些碗盏我还要送回尚膳监呢。”

    钱元睨了眼王福善,提高嗓门道,“磨蹭什么,还不走!”

    俊草刚走进钱元的屋子,就听到身后一阵水声,原来是王福善将汤水泼在了地上,哎,恐怕自己又得罪人了,这更鼓房可真不是自己的福地。

    钱元端身坐了,淡淡吩咐道,“你待上半柱香的时间,自己回去吧。”

    俊草怔怔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事找我?”

    “现在没事了!”钱元说了一句,低头饮茶。

    俊草心念一转,突然脱口而出,“难道是糖水有问题?”

    “你果然不笨,一点就透,”钱元笑着摇头,“我且问你,净军若是误了打更,该怎么罚?”

    俊草一愣,“原来如此!”

    “苏掌事,看来你在东宫当差可没少得罪人啊,”钱元眉梢微挑,竟然打趣起他来。

    俊草却有些笑不出来,他想了一想,蹙眉问道,“钱元,你怎么知道糖水有问题?”

    钱元微微哂笑,“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会有冰糖雪梨汤?”

    俊草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上次的伤药也是钱元送的,他作了个揖,“钱元,今日多亏你出手相救,真是多谢你了。”

    钱元一脸淡然,没有接话。

    武忞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他想斩草除根,若是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只怕凶多吉少。他虽不清楚钱元的底细,但此人似乎并无恶意,而且自己也确实无人可求,“钱元,你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个忙吧?”

    “想不到你脸皮这么厚?”钱元白了他一眼,“你欠我这么多人情,就不怕哪日我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俊草没有理会他的讽意,腆着脸求道,“我这净军牌子出不去,你能否替我去东宫走一趟?”

    钱元听他提到东宫,挑了挑眉,“我可没那个闲功夫。”

    “钱元,我求你了,”俊草矮身跪在他的脚下,“再帮我一回吧。”

    “求人可不是光靠下跪就有用的,”钱元微微侧身,避开了他。

    俊草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钱元抖了抖衣摆,“我没什么想要的。”

    “钱元,我究竟要如何做,你才愿意帮我?”俊草的声音近乎哀求。

    “你想我去东宫做什么?”钱元终于松口,他睨了俊草一眼冷冷道,“太难的事我可做不了。”

    “不难,只要递句话就行,费不了你多少功夫,”俊草赶紧解释。

    “你刚才说过的话可当真?”钱元眯眼问道。

    俊草站起身来,“只要能回去,我绝不食言。”

    “什么要求都可以?”钱元顿了一下,好似玩笑般问道,“包括杀人放火?”

    俊草微微一怔,“你要杀人,是谁?”

    “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也当真?”钱元避开了他的眼光,“若是你能回去,将我也带去东宫,如何?”

    “你想去东宫,为什么?”俊草十分意外。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钱元轻挑眉梢。

    “东宫之内都是内官,无品无级,你这当得好好的平经牌子去做什么?”俊草蹙眉问道。

    “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自然更有前途,”钱元一脸正经地答道。

    俊草摇头,“我可不信。”

    “信不信随你,”钱元甩了甩衣袖,好似并不在意此事。

    俊草沉默半响,对他附耳说了几句,忽然闻到他身上极淡的水沉,若有若无,想到他身上诸多神秘之处,不禁多看了一眼。

    钱元好像并不在意他的打量,慢条斯理道,“苏掌事,就凭这一句话,你就能出去?”

    俊草微微点头,“不过你要记得当面告知。”

    “那是自然!”钱元脸色清淡如水,却遮不住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第二日,俊草一觉睡到响午,发现钱元并不在屋内。一名净军告诉他,钱元刚刚出去,还没有回来。到了下午,钱元还不见踪影,却来了一个传旨的内官。

    “万岁爷口谕,复苏俊草东宫掌事之职,着令即刻回东宫述职,钦此!”

    俊草在众人羡艳的眼光中,匆匆回到东宫,这场风波过后,宫里又多了几张新面孔,唯一不变的,只有头顶那块四方的天空。

    “俊草,你终于回来了?”万贞儿喜出望外,“真是太好了。”

    “姑姑,万岁爷的口谕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人来找过你了?他是不是叫钱元?”俊草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钱元?没听说过,万岁爷召你回来,是小爷为你求的情,”万贞儿展颜笑道。

    “小爷?”

    “嗯,”万贞儿点头道,“最近詹事府的人都夸小爷书读得好,昨日,万岁爷召见小爷,考了几题,万岁爷很满意。小爷趁机为你求情,丰城候李贤也帮忙说了几句,万岁爷就准了。”

    “原来如此,等小爷回来,奴婢要好好给小爷磕几个头。”

    “你刚走那几日,小爷每晚都睡不好觉,我快要愁死了。对了,陈院判下午会过来诊脉,他若是看到你,肯定也高兴,”万贞儿轻轻笑道,“你既已回来,我可要去躲懒了,你的那堆差事,真是管得我心烦。”

    “是,都怨奴婢,”俊草低声问道,“姑姑,那东西没人动过吧?”

    万贞儿点头道,“你没让人来取,我也没去看过。

    太子见到俊草,自是一番欢腾喜悦,三人终又重聚,才发现拥有彼此在身边,就是人生最美好的事。

第34章 院判() 
陈院判见到俊草,一脸关切,“俊草,你脸色差了好多。”

    俊草点头道,“打更的差事睡不好觉。”

    “幸好你只去了这些天,若是日子长了,还真不好调理。”

    “奴婢没事,”俊草微微笑着。

    “那日诊脉,我在万岁爷面前提了太子用冰一事,怎么我前脚刚刚离开,你就被万岁爷给罚了?”陈院判小心翼翼问道。

    “不关你的事,也是碰巧了,”俊草摆了摆手。

    “那就好,我还担心是自己说错话了,”陈院判松了口气。

    “没有的事,陈院判,你是宫中的老人,见多识广,奴婢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陈院判好奇问道,“我也不一定都知道,你且说说,他叫什么?”

    “他叫钱元,是位内臣,大概二十出头,”俊草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司礼监之前有位随堂太监叫钱元,年纪很轻,”陈院判撸着胡子说道。

    “随堂太监?”俊草吃了一惊。

    “嗯,此人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被当时的司礼监掌印金英选至内书堂读书,是其中的翘楚,”陈院判想了想又说,“他可是个极厉害的角色,经常奉旨出入乾清宫,连当时的秉笔太监都要让他三分,不过,万岁爷登基不久,他就被撵出了司礼监。”

    “你可还记得他被贬去了哪里?”俊草又问。

    “记不清了,你见着他了?”

    “奴婢也不知道,他俩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俊草想起钱元那副懒散的模样,摇头问道,“他被贬究竟所为何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曹吉祥与他积怨已久,一个堂堂掌印,要整治他还不容易?”陈院判叹了口气。

    “积怨已久,这话怎么说?”俊草愈听愈好奇。

    “此事说来话长,钱元进宫之后,在内书堂读书,受业于李贤李大人,后来荐升文书房任职,未满三十就历升司礼监随堂。而曹吉祥曾隶属于王振门下,土木之变后王振被诛,他又腆着脸跟了王瑾,所以掌印太监金英不太看得上他。金英奉旨去南京守备之后,兴安升了司礼监掌印,对钱、曹二人倒也并无偏私,两人在司礼监算是平分秋色,直到今年,曹吉祥因参与分管京营,助今上夺门成功,他才升了司礼监掌印,上任没几日,就将钱元贬出了司礼监。”

    “原来如此,”俊草一阵唏嘘。

    “此人多读博识,书法遒丽,楷笔书法堪与沈度相埒,郕王亦对他十分器重,常命他在乾清宫抄写经文,”陈院判接着说道。

    俊草听得有些发愣,看来钱元所说杀人一事,应该就是曹吉祥,虽然不知道钱元为何一定要置曹吉祥于死地,但曹吉祥管着司礼监,自己和武忞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若要除掉武忞,只怕要连他干爹武昌明一起铲除,自己势单力薄,根基又浅,若钱元肯为自己所用,倒是一个得力的帮手。俊草看天色不早,此事也不急在一时,想着明日得空再更鼓房去跑一趟。

    钱元看到俊草,丝毫没有吃惊的样子,嘴里寒碜道,“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苏掌事?”

    “来看看你,”俊草随手关上房门,自己坐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倒是你,穿着这身都叫我不敢认了,”钱元斜睨着眼,打量他腰间翠色欲流的翡翠绦钩。

    俊草没有理会他的冷语嬉讽,看他依旧一身月白旧袍,“你倒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苏掌事过誉了,只是一副皮囊而已,哪有什么金玉。”

    俊草知他向来如此,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更鼓房虽然自在,可若蛰伏于此,你想做的事,永远也做不成。”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钱元脸色淡淡。

    “司礼监掌印曹吉祥,钦封昭武伯,总督三大营,说他只手遮天也不为过,难道你准备在这种地方对付他?”俊草见他言辞回避,索性开门见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日我被吴庆安临时调去办差,你的事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你我之间约定已废,若没有别的事,恕钱某不能奉陪!”

    “怎么就废了?如果不是你出言提点,还没等万岁爷的口谕到这儿,我就已经死了,”俊草见钱元下了逐客令,心里有些着急。

    “举手之劳,”钱元摆了摆手,“苏掌事不用放在心上。”

    “可这于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

    “你要如何想,是你自己的事!”钱元对他翻了个白眼。

    这欲擒故纵之计,对于涉世尚浅的俊草来说十分管用,他的言语轻慢愈加让俊草觉得他心高气傲,不是奸逆小人,也愈加确定他就是自己所需之人。

    半响过后,俊草终于开口,“钱元,你愿意跟我么?”

    “去东宫?难道那里的内官还不够使么?”钱元听他敞开亮话,自己反而装起了傻。

    “我只想问你。”

    “多谢苏掌事的好意,不过我没兴趣,”钱元只是淡淡,再次拒绝了他的邀请。

    “杀人偿命,你也没兴趣?”俊草被逼无奈,祭出了最后的绝招。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你那日说过不能害人?”钱元不敢再推,顺着话往下说。

    “好人死了,才叫害人,坏人死了,是罪有应得。”

    “这么说好像有些道理,”钱元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摇头,“不过,我从不欠人情。”

    “你不欠我任何人情,除非…是你看不上我,”俊草终于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钱元忽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没有,你想多了。”

    “你真的不介意,随堂大人?”

    “我早该想到,你既能打听到曹吉祥,怎会不知道这些。不过,你和曹吉祥到底有什么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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