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浮沉录-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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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贼首明知他在拖延时间，还是忍不住问道，“多少人？”

　　　　俊草冷哼一声，挑了挑眉，“我可是东厂督公，你们有胆来杀我，就不怕满门抄斩！”

　　　　“少废话，咱们的事不用你操心，”贼首露在黑布外的两只眼睛，突然凶光毕露，“苏俊草，受死吧！”

第148章　遁河（）　
“你们偷偷摸摸不敢见人，我可不想让你们做个枉死鬼，三枚鸣镝，能号令暗卫六十，你们这些人，只要十名暗卫就能解决，”俊草上前一步笑着说道，“不过，我不想大动干戈，倘若你们愿意就此罢手，我可以答应不再追究，如何？”

　　　　众人听说有六十名暗卫，都吃了一惊。通常暗卫约在百人左右，但其中至少一半不在京师，剩下的五十也是散落京师各处。没想到他能在短时间内调来六十人，众人都愣在原地，盯着贼首，还有几人窃窃私语，似乎颇为忌惮。

　　　　“别听他胡说，他只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就算他所言不假，外围还有咱们三十多名兄弟，等暗卫厮杀到此，咱们早在数里之外，人多顶个屁用！”贼首大刀一挥，提声喝令道，“兄弟们，如今他身边只有四五人，绝不是咱们的对手。汪公答应过，谁能斩获苏俊草的人头，赏金千两。兄弟们，为了汪公，为了赏金，杀了他！”

　　　　众人听到赏金，终于不再犹豫，纷纷提刀冲了上去，一场人数悬殊的恶战瞬间开始。俊草被侍卫牢牢护在中间，鲜血不断溅在他的身上和脸上。饶是侍卫武功高强，还是抵不过车轮之战，不一会，俊草西侧的屏障就被人撕出一条口子。正在他们奋力抵抗之时，贼首突然下令放箭，侍卫抵挡不及，有两人中箭受伤，情况十分危急。

　　　　看来自己的暗卫应该是赶不到了，俊草抹了抹脸上的鲜血，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他趁着众人不备，独自冲向河边，纵身跳了下去。侍卫惊呼之际，一排羽箭急急射向河面，侍卫拼死抵挡，还是有几只射入河中。

　　　　“瞧啊！射中了！”有人惊喜地高声呼喊，只见离河不远处，水面泛起一阵血红，果然射中了。

　　　　贼首听后心内狂喜，指着其中几人道，“你们去给我将尸首捞上来，汪公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得了吩咐，顾不上脱衣除鞋，将兵刃一丢，一个猛子便跳下了河，游向俊草中箭之处。

　　　　侍卫看到俊草被逼跳河，生死不明，早已杀红了眼，无奈他们势单力薄，就算拼死抵抗，也是螳臂挡车。不一会就被砍倒在地，加上对方战死之人，地上躺了十几具尸首，血流满地，场面令人心惊。

　　　　众人用火折子和事先备下的桐油，燃起一堆大火，将尸首焚烧得焦黑难辨，但贼首却搓着双手不肯离开，因为下水之人捞了几次，没能找到俊草的尸体，据说河底有不少旋涡暗流，极有可能是被卷入水底才会找不着。

　　　　“刘千户，已经没时间了，万一碰上暗卫，咱们的人都得死！”一人着急说道。

　　　　“他妈的要你说吗，”刘广浩看着岸边浑身湿透的几人，心有不甘地喝骂道，“死阉货居然跳了河！就算淹不死你，也他妈的冻死你！咱们走！”

　　　　他确定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带人钻入密林，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河边一堆焦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余琪将阿玖安置妥当，悄悄溜回原地查看，发现河边都是焦尸，一片狼藉。他赶紧入宫回禀，却被西厂的人挡了下来，汪直笃悠悠派人前去查了一通，才向皇帝回禀，“启禀万岁爷，印公在宫外遇害，目前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皇帝大惊，“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万岁爷的话，贼人手段十分残忍，不但杀人还将尸首全部焚毁，不过根据仵作的查验，其中没有印公的尸骨。”

　　　　皇帝刚才一急，听到这里又忽然一喜，“太好了，汪直，你加派人手将那地方全都给朕翻一遍，一定要找到印公。”

　　　　“万岁爷，奴婢的人在河边发现了几个脚印，应该是印公留下的，奴婢猜测印公大概是跳河了，”汪直明知故问，只想从皇帝那里打听，俊草是否会凫水。

　　　　“啊！朕从没听说他懂什么水性，”皇帝手心都是冷汗，“他为何要投河呢？”

　　　　“也许是担心尸身受到贼人亵渎，才投河以保清白，”汪直听到俊草不会游水，偷偷松了口气，脸上反而更加郑重起来，“万岁爷，奴婢即刻派人前去搜寻印公的尸身，若是上游没有，也有可能顺水漂到下游，万岁爷放心，奴婢一定将印公的尸身找回，好好安葬。”

　　　　皇帝听到汪直啰嗦着找回尸身、好好安葬，突然龙颜震怒，“你给朕住口！就凭几个脚印，你如何断定他肯定跳河了呢？就算跳了河，他也不一定会死！朕给你十日，上天入地，活要见人！死也要见人！否则朕就治你的罪！”

　　　　“万岁爷息怒，奴婢立刻带人去找，”汪直难得见到皇帝大怒，赶紧答应了。

　　　　想不到皇帝如此在意苏俊草，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可自己跟了皇帝这些年，从没瞧见两人有什么亲昵的举动，看来还是自己太单纯了，苏俊草肯定和皇帝有什么勾搭。不过正因如此，自己才一定不能放松，若是让他侥幸逃脱，自己岂不是要倒大霉！

　　　　汪直领了皇帝的旨意，便开始大肆搜寻，他早已暗中吩咐下去，只要发现还有活口，无需通禀，即刻斩杀。如此找了整整一旬，一无所获。

　　　　自从阿玖得知俊草失踪，便吵着要带着阿玄前去寻找，余琪知道此事由汪直谋划，最近又明目张胆带人在河边搜寻，他担心阿玖的安危，只能将她暂时禁闭，自己则偷偷带人在夜间寻找。

　　　　“余师傅，你为何不让我去？”阿玖两眼通红，脸上都是泪痕。

　　　　“大小姐，印公如今生死未卜，你可不能再出事了，”余琪好言劝道。

　　　　“你胡说什么，阿爹不会有事的，”阿玖想起那日，俊草命自己先行回转，原来他早已发现事有蹊跷，才让自己早些离开，可自己竟然那么傻，一点都没有怀疑他的话。

　　　　“是属下冒昧了，”余琪一边点头，心里却有些无奈。他找了这些日子，什么踪迹都没有，别说活人，就连尸首，甚至一缕衣帛都没有找到，他不忍直言相告，只能安慰道，“大小姐说得没错，印公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第149章　搜寻（）　
“余师傅，你为何不让阿玄去找，它的鼻子灵着呢，”阿玖着急问道。

　　　　阿玄虽然也算听话，可它野性仍在，如果没有阿玖看护，谁都不敢单独牵它外出。余琪微微摇头，“阿玄目标太大，又不好拘束，何况汪直的人一路沿河搜寻，也带了厂犬，却并无所获。”

　　　　“余千户，”阿玖学着俊草的口吻，唤了他的官阶，“你我都是仰仗阿爹，才能过上太平日子，你若是真把我当成苏宅的小姐，就要听我的话。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将阿爹找回来，你把我关了整整三日，毫无收获，倘若再拖延下去，我们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余琪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微微诧异，“大小姐，你想怎么做？”

　　　　“让我带着阿玄一起去找，”阿玖咬唇说道，“阿玄有一半狼族血统，比寻常犬类更加敏锐，我一定要亲自试试才能甘心。”

　　　　余琪是俊草亲卫，若是俊草倒台，他必会受到牵连，到时候贬官罢黜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他作了个揖道，“是属下胡涂，从今日起，属下愿意听从大小姐调遣。”

　　　　“那倒不必，”阿玖皱着眉头，“搜寻阿爹的事情，还是你来安排，只要记得带上我就行。”

　　　　“是，大小姐，你先歇着，用过晚膳咱们就走。”

　　　　阿玖到俊草房里找了几件他的旧衫，放在阿玄面前，“阿玄，你好好闻闻，一定要记着阿爹的味道，今晚就看你的了。”

　　　　阿玄似乎明白身上的重任，低头嗅着衣衫，还用爪子扒拉了几下。

　　　　“怎么样，记住了没有？”阿玖摸着它的脑袋问道。

　　　　阿玄呜咽了一声，轻轻舔着阿玖的脸。

　　　　“乖阿玄，阿爹把你养这么大，每日给你那么多好吃的，你一定要争口气，替我找到他！”阿玖说着话，眼中忽然滴下泪来，想不到那日匆匆一别，竟然就是永别，但自己当时只顾着阿玄，连一声再见都没说。好阿爹，你到底在哪里呢，为了阿玖，你千万不能死，就算再苦再难，阿玖也会来救你，你一定要撑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冷月低垂，阿玖牵着阿玄从事发现场动身寻找。阿玄一开始还十分兴奋，在河岸边上来回奔走，可不一会，它就停了下来，一会看着河面，一会又回头看向阿玖。

　　　　“阿玄，你这是怎么了？”阿玖不满地催促道，“你再仔细闻闻。”

　　　　阿玄似乎有些不满，它低吼一声，伴着惨淡的月色，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阿玖毫不在意，她低头摸了摸阿玄的脑袋，将它搂在怀里，安慰道，“乖阿玄，你最厉害，平时我藏起来的吃食，你总是一下子就能找到，你再试试好不好？”

　　　　阿玄在阿玖怀里蹭了会，又打起精神，它静静看着河面，好像有些犹豫，又有些不甘。阿玖赶紧将旧衫拿到它鼻子跟前，“乖乖，就是这个味道，是阿爹的味道，你可别忘了阿爹有多喜欢你。”

　　　　余琪在旁看着，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也渐渐破灭，今日离事发已有整整四日。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唯一的可能就是尸身被鱼吃了，或者正搁浅在哪处慢慢腐烂，也许过段日子，就会被人发现。

　　　　阿玄瞧着阿玖眼里的希冀，顿足走了几步，突然一头窜入河中。此时天色黑尽，衬着火折子的微光，只见一个黑影向河中心快速游去，阿玖焦急地唤着，“阿玄，你这是做什么，你快回来。”

　　　　“大小姐，阿玄可能是到对岸去了，咱们赶快过去看看？”

　　　　阿玖担心阿玄，扯过映雪的缰绳，翻身上马。余琪赶紧带人骑马跟上，他们一路疾驰，花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到达对岸。

　　　　“阿玄，阿玄！”阿玖手里拿着火折子，一脸慌张地四处寻找。

　　　　众人沿河找了近一个时辰，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大小姐，这里有阿玄的足迹，还是湿的。”

　　　　阿玖顺着湿哒哒的足迹，一路走入山林，便再也找不到阿玄的脚印，她对着山林大声喊道，“阿玄，你去哪里了，阿玄，你快回来！”

　　　　可不管阿玖如何呼唤，阿玄再没有露面，暗黑的山林中，偶尔亮出绿油油的幽光，也不知道是什么野物，但看到他们的火折，就立刻逃了开去，只留下窸窣的声响和呼呼的风声。

　　　　余琪脱下披风，搭在阿玖的肩头，“大小姐，夜晚风凉，你要注意保重。”

　　　　“阿爹不见了，阿玄也走了，”阿玖转头，眼眶已经湿润，“我该怎么办呢？”

　　　　“大小姐，要不你先回去，”余琪轻声说道，“属下替你在此守着，等阿玄回来，我立刻将它带回去见你。”

　　　　“不行，”阿玖低头咬着嘴唇，“我要在这里等阿玄，它若是找不到阿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吧，”余琪点了点头，“不过天一亮，咱们就得回去。”

　　　　“你是担心那个汪直？”阿玖恨恨道，“你怕他，我可不怕。我骑马游猎，关他何事，难道他还敢将我抓起来不成？”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如今印公不在，万一有事，谁也保不了大小姐的安全，最好还是不要与他起冲突为好，”余琪低声劝着。

　　　　“阿爹不在他要我何用，”阿玖说着话，伸手按上了剑柄，“不过，若真碰上也好，我一剑将他刺出个窟窿，为阿爹报仇。”

　　　　余琪知道她憎极了汪直，只能耐心劝解，“近日有眼线回报，说汪直的手下也在关注苏宅的动向，此人手段狠毒，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阿玖皱了皱鼻子，喃喃低语道，“余师傅，我有预感，阿爹没死，他还活着。”

　　　　余琪知道他俩父女情深，不忍泼她的冷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属下相信，印公一定会回来的。”

　　　　阿玖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发困，但是她还是瞪大眼睛，牢牢盯着漆黑的山林，希望她的阿玄会摇着尾巴，大步蹿到她身边，可是除了摇曳的树影，什么动静也没有。

第150章　无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隐隐发白，余琪低声说道，“大小姐，咱们该回了。”

　　　　“可是，阿玄怎么办？它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待过，它会害怕的，”阿玖依旧探着脑袋，满眼都是不舍。

　　　　“阿玄知道回家的路，它自己会回来的，”余琪吹熄火折，牵过她的坐骑映雪。

　　　　“我想再等一会，也许阿玄马上就会出现，”阿玖忽然觉得眼睛一阵酸涩。

　　　　“再过半个时辰，汪直的人就要到了，”余琪将缰绳交到阿玖手中，“咱们必须现在就走。”

　　　　阿玖抹了抹泪痕，一跃上马，转头看了眼山林，“余师傅，咱们今夜再来。”

　　　　“好，你先回去好生歇息，咱们晚上再来，”余琪飞身上马，带领众人匆匆而去。

　　　　连着守了两夜，阿玄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清早，余琪将累了一夜的众人都散了去，发现阿玖还没回房，“大小姐，你怎么还不睡？”

　　　　“我不累，”阿玖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门口，一脸恍惚。

　　　　“属下陪你坐会吧，”余琪知道她心里焦虑，蹲在她身边，却不知如何安慰。

　　　　“不用，我想一个人待会，”阿玖摇头。

　　　　余琪还要再劝，话未出口就被阿玖打断，“求你了，余师傅，让我一个人待会。”

　　　　她说完话，将脑袋埋在了手臂之中，余琪见此情形，知趣地退了出去，她虽然性格要强，可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一切对她来说确实太难了。

　　　　韦瑛这里也并不轻松，他连着熬了好几个日夜，一路找到下游，又来来回回搜了好几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看不到尸体，汪直始终觉得心里不安，“他不是中了箭么，为何找不到尸首？”

　　　　“河中水流湍急，又有旋涡，他身有箭伤，估计是被卷到河底去了，”韦瑛小声说道，“奴婢听说，溺亡之人，只有亲人在河边呼喊，尸身才会从水面浮起。”

　　　　“什么么蛾子玩意儿，”汪直冷笑一声，“最好是被鱼吃干净，省得我还要替他收尸。”

　　　　“是啊，若是过几日找着，应该也剩不了什么了，”韦瑛揉了揉肉发酸的眼皮，低声附和。

　　　　“我料到他会召令暗卫，想不到他在附近藏了这么多人，”汪直诽笑道，“幸好咱们动作快，总算有惊无险。”

　　　　“看来姓苏的是准备放手一搏，可惜运气不好，没赶上，”韦瑛想到此处也是一脸庆幸，他们的人都撤了之后，眼线回报说，果真有五六十名暗卫从各处赶来，如果真的撞上，自己的人肯定吃亏，到时候自己罪责难逃，肯定被皇帝千刀万剐。

　　　　“花无百日红，”汪直听他提到运气，眼中多了一丝阴戾，“他有什么本事，亏得万岁爷还这么宠他，如今他的好运也算到头了。”

　　　　韦瑛连声称是，“论本事，他哪能与汪公相提并论，不过因为打小陪侍，才会让万岁爷高看他一眼。”

　　　　汪直哼了声道，“苏宅可有什么动静？”

　　　　“他们会在晚上出来搜寻，好像是刻意避开咱们的意思，”韦瑛见汪直蹙眉不语，谄笑着说道，“没了苏俊草，他们不过是群蝼蚁，不足为患。”

　　　　汪直啐了一口，“看来他们还不死心，已经找了七八日，难道还会找出个活人，真是一群蠢货。”

　　　　韦瑛点头道，“奴婢听说，那丫头的狗也跑丢了，真是好笑。”

　　　　箭伤、急流、又不会凫水，汪直眯眼想着，若是这样再死不了，那简直就是活见鬼了，“韦瑛，你带人接着找，务必早出晚归，如此拖上几日，我再去向万岁爷回话，否则，万岁爷还以为我在敷衍塞责呢。”

　　　　“奴婢遵命，”韦瑛眯眼谄笑道，“汪公真是智谋超群，前段日子，奴婢去给那丫头送寿礼，顺便将宅子附近转了一遍，才找出这么个地方下手，真是一举两得，万岁爷也不会疑心到咱们头上。”

　　　　“皇帝疑心也没用，反正人都死了，”汪直撇嘴一笑，“到时候，最多下旨将苏俊草的身后事办得风光体面。一个内官而已，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将他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阿玖病了，从俊草失踪那日算起，已经过了整整两旬，不但俊草音讯全无，就连阿玄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身边的一切变得面目全非。宅子里满目阴沉，四处都挂满了白幡，偌大的灵堂，除了一块牌位，和供桌上簇新的蟒服，什么都没有。生前如此显赫的司礼监掌印，平日里哪怕他多瞧人一眼，对方也会觉得很有面子，可是如今，却连一个前来吊唁的人都没有。荀氏除了照顾阿玖，剩下的时间就是以泪洗面，家里大小事宜全靠管事乔安一手打理，才没出什么乱子。

　　　　所有搜寻都已停止，皇帝已经认定俊草罹难。东厂需要重新整饬，在苏宅当差的锦衣卫都被召回宫中待命，只剩下余琪和他身边两人暂时没有回去。

　　　　“大小姐的身子好些了没有，”余琪看到大夫从阿玖房中出来，低声问乔安。

　　　　“已经好多了，”乔安点头答了，一边命人送大夫出门。

　　　　“余大人，”阿玖的侍女欣儿在门口行了个礼，“大小姐请你入内说话。”

　　　　“属下见过大小姐，”余琪作了个揖，抬头见她靠在床上，双眼微肿。

　　　　阿玖将侍女都遣了出去，“余师傅，请坐。”

　　　　“大小姐有何吩咐？”余琪撩袍坐了，临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宫？”阿玖淡淡问道。

　　　　余琪一愣，随即说道，“属下还能多留几日。”

　　　　“多留几日又如何，你今日就回吧，”阿玖秀眉微蹙，眼中的神色却很坚定，“余师傅，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对我自称属下，也不用称我为大小姐，我受不起。”

　　　　“大小姐，”余琪突然站了起来，“属下是印公的亲卫，无论何时，你都是属下的主子。”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不能误了你的前程，”阿玖咬唇说道，“余师傅，你的心意我领了，多谢。”

　　　　“大小姐，”余琪不知该说什么好。

　　　　“叫我阿玖吧，和阿爹一样，”阿玖笑了笑，脑中又想起俊草唤她时的模样，心里突然一阵悲呦。

第151章　成空（）　
记得那年自己被汪直绑去的时候，还误会了阿爹，对他出言不逊、不理不睬。哎，自己真是太傻了！蓝钰说得对，阿爹将自己视若珍宝，怎会舍得丢下不管。想到俊草的种种好处，阿玖的泪水如断线珍珠，滚滚而落，“阿爹对我珍爱有加，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本该为他老人家守灵尽孝，想不到又病了，余师傅，我是不是很没用？”

　　　　“大小姐…”余琪想起她的话，改口道，“阿玖，你千万不要责怪自己，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你不用安慰我，余师傅，”阿玖摇头笑着，“你回去吧，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以后我会帮着乔管事，照顾好这个家，哪怕阿爹永远不回来，我都会在这里等他。”

　　　　“阿玖，”余琪见她强颜笑着，心中愈发觉得不忍，“房子的地契在你名下，印公也为你存了不少银子，日后的生活你尽可高枕无忧。”

　　　　“阿爹总是想得这般周道，”雪白的孝衣已湿成一片，阿玖却好似浑然不觉，“余师傅，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请说，”余琪作了个揖。

　　　　阿玖深吸了口气道，“若我需要帮忙，能否前去找你？”

　　　　“那是自然，”余琪点头答应道，“你可以去东厂找我，也可以去我家，具体的地方乔管事都知道。”

　　　　“我去找你，必是有事相求，东厂太过显眼，我也不想搅扰你的家人，”阿玖侧着脑袋想了想，“还有其他地方么？”

　　　　余琪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我常去燕云楼饮茶，那里的掌柜认得我，你若想找我，可以向那里的掌柜留话。”

　　　　“多谢，”阿玖默念几遍，记住了这个名字。

　　　　“阿玖，”余琪察觉她眼中的异样，皱眉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随便问问而已，”阿玖哼了一声，“总之我不会让阿爹白死。”

　　　　“你想去杀汪直！”余琪不自觉提高了嗓门，“阿玖，这事太过危险，你可不能胡来。”

　　　　“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也不行，”阿玖展颜而笑，眼中却寒意凛冽，“我不信他身边永远都被围得密不透风。”

　　　　“阿玖，汪直本身就会些功夫，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除了侍卫还有暗卫，”余琪苦心劝道，“别说是你，就算我俩联手，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怕什么，我是女子，自然还有别的法子，”阿玖淡淡说着。

　　　　“那就更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