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锁梧桐-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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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宁远胆颤心惊：“叶大少爷，不知道我们萧家怎么得罪了您，但有吩咐万死不辞，只求大少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哲宇伸出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两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记得那日我们在‘中和堂’听戏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你的儿子若是再敢跟我抢玥汐，我就会在他身上演一出‘辕门射戟’的好戏。”

　　　　萧翊辰悚然变色：“你你想怎样？”

　　　　萧宁远上前拉住哲宇的手臂，苦苦哀求：“大少爷，您的吩咐我都记下了，萧辰纵然以前对卜二小姐有些好感，但他有自知之明，以后绝对不会再做痴想，请叶大少爷高抬贵手，饶了小儿吧。”

　　　　“是吗！”哲宇眉一轩，手一扬，萧宁远一个趔趄，几乎撞到桌角，他惊见哲宇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扔到萧翊辰身上，又转头对自己说道，“玥汐对你儿子一片痴心，我也不想做个拆人姻缘的恶少。可是我说出去的话，总不能轻易收回，不如这样吧——”

　　　　哲宇走到桌边，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淡淡地说道：“萧老板，我把这个苹果顶在你儿子头上，我站在十米开外，一箭射去，如果射中了苹果，萧少爷就要放弃玥汐，如果没射中，那区区在下就亲自到卜府为令公子提亲，想来卜青云就算再顽固不化，也不会再拒绝这门亲事。”

　　　　“什么，用一个苹果来决定翊辰的生死！？”萧宁远的身子晃了晃，勉强扶住了桌子才没有倒下。叶哲宇分明是要置萧翊于死地而后快。

　　　　哲宇又朝萧翊辰望去：“信和信物你都看到了，萧少爷，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萧翊辰看了玥汐的信，当中字字含泪，行行泣血，字里行间，满溢着真情，就算铁石心肠的人，也是不忍辜负。他心中激情涌动，鼻子一酸，落下泪来。但是一抬头，看到哲宇斜飞的剑眉、森冷的目光，顿时一个激灵，心中那点真情，竟然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嘴一哆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洪德明突然一拍桌子，指着萧翊辰骂道：“大少爷问你话呢，你装什么王八乌龟？再不说话，信不信拉你去喂狗！”

　　　　他手一指墙角，那里放着一个一人高的大铁栅笼，里面一条皮毛发亮的狼青吐着舌头，虎视眈眈地盯着萧翊辰，不时发出两声吠叫。

　　　　萧翊辰腿一软，嘴里竟然崩出一句话：“我跟玥汐，哦不，卜家二小姐，有缘无份，麻烦叶大少爷帮我把信和手镯交还给她吧。”

　　　　千千惊呆了，瞪大了眼睛望着萧翊辰，只见他哆嗦着双手奉上那封信，没等哲宇去接，他便松了手，那书信就掉到了地上，“铛”地一声，虽然隔着信封，千千也是猜到里面的红玛瑙手镯定是四分五裂了。

第40章　再生枝节（）　
萧宁远先前以为翊辰与玥汐爱得死去活来，只怕还得吃一番苦头，却不料哲见儿子如此“识时务”，心中大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翊辰已经同意跟卜二小姐划清界线了，您可以放我们回去了吧？”萧宁远向哲宇哀声求饶。

　　　　“不急不急！”哲宇打了个响指，洪德明立刻点燃了一根“烟”，送到萧翊辰的面前。萧家父子不明就里，面面相觑，哲宇说道：“这根烟里面，卷的是上好的鸦片，只要你一次抽完十根，我就放你们父子离开，从此再不会找你们萧家的麻烦。但是如果你不肯抽，我就很难相信你刚刚那番话的真实性。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萧家父子惊怒交集，自清朝以来，鸦片对于国人的戕害，他们了然于心。很显然，叶哲宇并不信任萧翊辰那番保证，他要萧翊辰吸食鸦片，就是为了要彻底摧毁他的身体，瓦解他的意志，令他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病夫”，从此在这情场角逐中再无竞争之力。

　　　　萧宁远知道，今日若不肯做出牺牲，只怕难以走出这道门去，他痛定思痛，权衡再三，终于把萧翊辰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劝道：“叶哲宇心狠手辣，与其死在这里，不如先遂了他的意，鸦片尚能戒掉，可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要我们出了这里，以后的事慢慢再作打算。”

　　　　萧翊辰听了父亲的话，涕泪交纵，终于伸出手去，颤抖着接过了那冒着星火的鸦片烟。

　　　　半个时辰后，哲宇走出了牢房，发现门口的千千已不见芳踪，那看门人说道：“姑娘已自行走了。”

　　　　哲宇知道自己此举必定令她不齿，但相较之下萧翊辰的奴颜婢态才更令她断肠，他相信她终会慢慢想通，谁才是真心对她好，能护她一生之人。

　　　　江平安疾步而来，：“大少爷请放心，刚才我已经派车送卜二小姐回府了。只是看她脸色发白，似乎心情极差。”

　　　　哲宇微谓：“我保证她只是一时难过，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叫她落半滴泪。”

　　　　千千回到卜府，身子一阵发软，整个人倚在门上，用尽了全力，才慢慢缓过劲来。卜忠看到千千，高兴地大喊：“三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奕凡眼看入了夜，却遍寻不到千千，正兀自在大厅里急躁地来回踱步。卜青云异常担心，着令众仆役分四个方向出去寻找。

　　　　只有卜夫人，自顾自地嗑着瓜子，品着香茗，风言风语道：“一出去就是大半天，这眼看天都要黑了，还不见回来，全无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做得了我们卜家的儿媳妇。”

　　　　奕凡心里十分不安，懒得与母亲辩解，直到瞧见卜忠一只手拿着灯笼，另一只手扶着一瘸一拐的千千远远地走来，他才激动万分的迎了上去。烛火之下，他骤然看到千千身上遍布星星点点的血迹，顿时吓得不轻。他一把拉住千千，不甚按到了她手上曾被踩踏之处，只听千千叫唤了一声，奕凡心中更是惊疑。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千千，见她身上除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外，发髻散乱，眼神涣散，衣服裙子皆有破损，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连忙打发走了卜忠，将千千拉到一边，低声道：“千千，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奕凡不敢说出“污辱”二字，但是千千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神色凝重地望着奕凡，心里忖道：“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关心我的安危，只是担心我失了清白，有辱卜家的门风。”

　　　　千千心念数转，想到萧翊辰在叶哲宇面前低首下心、卑躬屈膝，全无一点男人的骨气，直为玥汐叫屈，又不禁暗想若是奕凡与萧翊辰易地而处，是否也会如此！奕凡见千千默不作声，面色有异，只当自己猜中了，顿时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千千见奕凡这副模样，心中大为失望，面上却不表露出来，淡淡地说道：“你想多了，本来想去旺记帮你买些糕点，没想到那里发生了帮战。”

　　　　奕凡稍稍安了心，扶着她进了大厅。在卜青云面前，千千把下午发生帮战一事如实说了，其中自然隐去了帮玥汐送信、以及叶哲宇为难萧家父子一事。她很清楚，若不据实以告，身上的血迹和受的伤是无法自圆其说的。奕凡先前听到千千没有失贞，心中大为宽慰，后又听到叶哲宇救了千千，还与她相处了一个下午，脸色顿时又灰了下来。

　　　　卜青云见千千平安归来，也不想再作深究，吩咐了老妈子好好伺候千千洗澡更衣。

　　　　千千路过玥汐的房间时，看到昏黄的窗杦后那个还在盈盈期盼的身影。

　　　　“玥汐啊玥汐，我该如何向你交待！”千千心里一阵刺痛，黯然转身。

　　　　没过了几日，卜青云就把玥汐放了出来。初时玥汐还以为父亲想通了，后来通过卜夫人的口，才知道张家莫名其妙的退了亲，把那些文定之物连同庚贴一并都拿走了。卜青云惊怒交集，打听之后才知道叶哲宇对张家施压，扬言谁敢向卜二小姐提亲，就是跟叶督军过不去。张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经不得吓，一大早就着急忙慌的来卜家退婚。经此一事，整个榕城都知道了，卜二小姐是叶哲宇看中的女人，至此再无一人敢在老虎嘴里拔牙。

　　　　卜青云气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下子病倒了，生意场上的事只能暂交由奕凡打理。奈何奕凡不谙经商之道，贪图便宜而进购了一大批以次充好的茶叶。致使客户投诉，货物滞销，卜家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信任危机和经济危机。无奈之下，卜青云只得去求雷克定，希望能借十万大洋以做资金周转。他本以为雷克定是个精明商人，绝对不会轻易松口，甚至已经做好了将贸易行作为抵押的准备，不料雷克定这次却出人意料的爽气，非但满口答应借钱，甚至还愿意帮着低价处理这批劣质茶叶。

第41章　旧事重提（）　
卜青云颇感意外，抱拳道：“雷兄雪中送炭，真乃我卜家的贵人。”

　　　　雷克定微微一笑，将送到嘴边的茶盏轻轻放下：“卜兄不必挂怀，我这也是出于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如今小博英年早逝，我膝下只有小蝶这一个女儿，为了她，不要说十万大洋，就算再多，我这个当爹的也会倾囊相付。”

　　　　言罢，雷克定起身，取来一只描金的乌木匣子。在卜青云惊愕的目光中，含笑掀开盖子，里头居然是一枚男士手表，表盘内有十六颗宝石，表壳和表链均由黄金所制，端的是镁光闪闪，熠熠生辉。

　　　　雷克定小心翼翼地取出手表，仔细端详，面上带了幽凄之色：“这块表产自瑞士，本来我打算送给小博，以作他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只可惜——”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将表重新放回盒子里，推到了卜青云面前：“假如卜兄不弃，我就将它送予卜兄，以作小女与奕凡的文定之礼，如何？”

　　　　卜青云怔了怔，才终于明白雷克定打的什么主意。人道雷克定从不做赔本买卖，看来不假。只是当下有求于人，他态度不便过于强硬。

　　　　因此，卜青云思忖了一番，含笑道：“承蒙雷兄抬爱犬子，看小蝶倒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只怕不会受礼教约束，未必肯遂了你我的一厢情愿。”

　　　　在雷克定寿辰那日，卜青云就看不惯小蝶在宾客面前裸足戏水，这样的“有伤风化”的女子又怎及得上千千的万一。且，他见雷小蝶打扮西式，作风新派，行为举止又“放浪形骸”，因此存了侥幸，这或许只是雷克定的一厢情愿，雷小蝶民只怕未必会看上中规中矩的奕凡，因此便借故推托到小蝶身上。

　　　　只可惜，卜青云却并不知道，自那日在雷府上，奕凡为了千千挡了朱焱一刀后，见惯了纨绔子弟的小蝶就已被这种至纯至真的真情所感动。因此在奕凡被冤入狱的那段日子，才背着雷克定，暗中去警局打点。知女莫若父，雷克定又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雷克定知道卜青云并非见财忘义之人，本来还在斟酌对策，料不到天赐良机，真是天助雷家。

　　　　他暗忖：“放眼整个榕城，能一次拿出十万现钱的，除了雷家，也只有叶家和城北萧家，后两个，一个是卜家的新仇，一个是旧恨，如今能帮卜青云的，也只有雷家了。”

　　　　因此，对于这桩婚事，雷克定是胸有成竹，十拿九稳：“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儿女自己做主的道理。卜兄也不必仓促决定，可先行回家与夫人商议一番再做道理。”

　　　　他笑了笑，恩威并施道：“卜兄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便差人把这瑞士表跟十万大洋一并送到府上，如何？”

　　　　从雷家出来，卜青云只觉得双腿重逾千金。卜夫人听闻雷家主动提亲，高兴得忘乎所以。她素来不喜千千，只要一想到黎婉婷的女儿总有一天会成卜家的儿媳，这心里头就似万虫啃噬一般难受。如今雷家能对奕凡青眼相看，正中她下怀。

　　　　她急不可耐对卜青云道：“天赐良缘，老爷还考虑什么，一会我就叫卜忠把奕凡的庚帖送到雷府去。哦不对，这样显得我们卜家太没有诚意，应该请个媒婆来，由她将庚帖送至雷府。我看就以一月为定，去清凉寺求个签，看庙祝能不能就近选个良辰吉日，也不必订亲这么麻烦了，直接八抬大轿把小蝶迎娶过来就是，免得夜长梦多”

　　　　她自顾自说着，全然不知奕凡和千千就在门外。

　　　　眼见奕凡怒从心起，就要往屋里冲，千千死死攥住他的胳膊，又涌上来几个丫鬟一同帮忙，都不能将他制住。奕凡一脚踹开大门，把卜夫人吓了一大跳，他双拳紧握，面色阴沉，胸口不住地起伏。

　　　　卜夫人见他这个样子，又见千千执着锦帕一脸惶恐地站在门口，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神色微微一变，转瞬之间又换上一副笑脸：“既然你们都听见了，我也就索性把话摊开来说。眼下我们卜家遭逢变故，急需雷家的十万大洋救急，但是雷家提出，要奕凡迎娶小蝶，才肯帮这个忙。奕凡，你是卜家的唯一继承人，何况卜家目前的境地你也有不可推却的责任，于情于理，你都应该替卜家担下这个责任。何况，小蝶是个好姑娘，对你也是有情有义，你娶了她也没什么可委屈的。”

　　　　奕凡盯着卜夫人，目眦尽裂：“娘，卜家亏空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补上，但是要我娶雷小蝶，我只有三个字，办不到。”

　　　　“你！”卜夫人气极，“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执拗，这可是十万大洋，就连你爹都束手无策，你又怎么填补得上。”

　　　　卜青云一拍桌子：“奕凡，你这无礼莽撞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难怪会上了别人的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奕凡怔了一怔，一口气憋在胸口：“我知道自己读书不行，做生意又没本事，爹处处看我不顺眼，但我总归是您的儿子，您就不能看在千千的母亲曾经救过您这唯一的儿子的份上，给千千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吗？”

　　　　卜青云面色大变。卜夫人跺足道：“奕凡，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若是忘记了楚家的恩德，又岂会收留千千十年之久。你自己问问千千，这十年来卜家给她锦衣玉食，何时薄待过她？况且就算你娶了小蝶为妻，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去同雷老爷说合说合，让你纳了千千为妾。男人三妻四妾自古有之，想来雷老爷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

　　　　奕凡朝卜夫人冷眼望去：“是吗，那你怎么不准爹纳几个妾室？”

　　　　卜青云怔住，卜夫人顿时脸白如纸，颤声道：“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倒学会编排起娘的不是来了。”

　　　　她眼圈一红，抹泪咬牙道：“不知是哪个天杀的，撺掇奕凡忤逆自己的亲娘，还有天理吗”

　　　　一面哭，一边恨恨地盯着门口的千千。

　　　　奕凡仰天而笑。一面笑，一面凄绝的喊：“娘，没有人撺掇我，反而是您自己您以前对楚家做过什么事，您难道已经全忘了？您如果还有那么一丝丝悔意，就该让千千拥有一个完完整整的丈夫，而不是做什么狗屁妾氏。”

　　　　卜夫人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怔道：“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楚家的事啦？”

　　　　奕凡别过脸去，哑声道：“十年前你和爹在房中说的话，我和玥汐都听到了娘，你还要我说下去吗？”

　　　　卜夫人如遭雷击般踉跄后退。她自为毒害楚玉珩的事除了卜青云和当年的侍婢香草，再无外人知晓。却没有想到自己最为倚重的一双儿女，却在机缘巧合之下，知悉了她这个亲生母亲的歹毒心肠。

　　　　卜夫人抬头，见奕凡眼神凄厉，面沉如冰，只觉得全身起了一股刻入骨髓的痛，霎时心神大乱，泪盈于眶。卜青云的震惊并不比卜夫人少，他遽然转身，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

第42章　爱非其道（）　
千千只当奕凡提的是当年卜夫人薄待她爹娘的事，看他们母子闹僵，心里深为不安，于是几步上前，拉着奕凡的袖子说道：“大哥，不要再说了我我愿意做妾。”

　　　　听她这番话，卜夫人终于停止了啜泣，卜青云也是大为震惊，他知道千千是为了卜家，才甘愿这样忍屈受辱。

　　　　而奕凡的眼中却掠过一丝心痛：“千千，你不欠卜家的，不需要这样委屈求全。你放心，我一定会办法筹到这十万大洋的。”

　　　　二人深深互视，千言万语，皆化在了眼神之中。

　　　　奕凡想的是：“黎婶当年已将千千托付给我，男子汉大丈夫当信守诺，弱水三千，此生只取一瓢。”

　　　　千千思的是：“卜家于我楚家有重生之德，再造之恩，此世我只能结草衔环相报，不要说做妾，就算做一辈子丫鬟，亦无怨无悔。”

　　　　奕凡坚绝不肯与雷家联姻，卜家一时陷入绝境。

　　　　叶哲宇趁势着江平安亲送十万大洋银票过府，并声称，如果卜家同意将玥汐嫁入叶家，这十万大洋就当作聘礼。

　　　　卜青云知哲宇是趁火打劫，心中虽有雷霆之怒，但眼下形势所逼，态度已不似先前强硬。江平安知他内心开始瓦解，将银票拍在桌上，大笑而去。

　　　　而玥汐心之所系，梦之所萦的萧翊辰，却始终没有再出现在她的眼前。玥汐质问千千究竟有没有把信交到萧翊辰手上，千千无言以对。她看着玥汐那双充满了期盼的明眸，实在不忍把萧翊辰临危变节的事告诉她。只得推说那日帮战，不慎把信弄丢了。

　　　　玥汐心绪难平，即便萧翊辰没有收到信，也早该听闻张家求亲、退亲的事，为什么对此事置若罔闻？山盟海誓犹在耳边，她不相信他会就此放弃这段感情。

　　　　玥汐痛定思痛，怀疑是萧宁远将翊辰禁锢，不让他来找自己。她分析目前的形式，奕凡虽然忠孝，但个性固执，绝对不会屈服于雷家，而叶家这边逼得越来越紧，卜家又急需这十万大洋救急，那么最后会牺牲的人一定是自己！一念至此，她不禁满眼泪水，心如刀绞。

　　　　果不其然，卜夫人眼见奕凡那条路走不通，就来劝说玥汐。自晌午游说到黄昏，玥汐只是静静坐着，冷眼旁观母亲的嘴唇一张一合，好话歹话都说尽，她就是不肯松口。

　　　　卜夫人气道：“那个萧翊辰若是心中有你，听到叶家这样来逼亲，纵然是去讨饭，也会凑齐了十万大洋来救卜家。但是现在呢？别说钱了，就连我们卜家的大门他都没有踏足过，他这样无情无义，你又何必对他这般死心眼。相比之下，那个叶家大少爷对你倒是痴心一片。我叫人打听过了，据说叶哲宇长得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是人中龙凤，比那个萧翊辰强上百倍。且叶家有权有势，傍上了这棵大树，以后不管是萧宁远还是雷克定，都得忌惮你爹三分。”

　　　　玥汐冷笑数声，拔了髻上的一枚玉簪，用力的掷在地上，立时簪子碎成两截。然后，她扭头对卜夫人恨恨地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卜夫人气得吐血，把她用力一推，玥汐站立不稳，跌在床下。卜夫人看也不看，大步出门，回头向丫鬟含烟吩咐：“拿锁来锁住房门，从今天开始，不准小姐离开一步。”

　　　　玥汐也不反抗，只是从被锁上的那一刻起，她就铁了心不再进食。卜夫人先前以为她不过是小孩子气，饿个一天半日的终究会忍不下去，不料玥汐卧在榻上，整整三日不食不眠。她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因平日里玥汐最信任的就是千千，索性就让千千去劝慰她。千千拿着炖好的燕窝粥，进了玥汐的屋子，只见她整个人都缩了一圈，面色蜡黄，大大的眼睛痴痴地望着顶上，就如同快要死了一般。她心中大为不忍，坐到床边，给玥汐喂粥，但是玥汐手一甩，那粥碗掉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那个萧翊辰，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对他。”千千终于按捺不住，将那日情形从头至尾，一一告诉了玥汐。

　　　　不料双目空洞的玥汐一听此话，猛地从床上坐起，扬手就给了千千一记耳光，恨声道：“我真的没想到，连我最好的姐妹也会被我娘收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些话？”

　　　　千千怔住，泪水一下子扑簌滚落，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些话就如一根根尖针，一直扎进了玥汐的五脏六腑，她的脊柱脑髓。

　　　　玥汐宁愿相信这是千千的恶意中伤，也不愿意自己的爱人会选择放弃。她兀自笑着，笑到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喷涌不断。

　　　　千千不忍见她这个样子，站起身来，夺门而出。

　　　　玥汐仍旧躺下，口中默念着：“骗子，都是骗子，翊辰绝对不会弃我于不顾，他一定会来找我，一定会”

　　　　她一直重复着这些话，直到迷迷糊糊地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听得有人在屋外开锁，然后“吱呀”一声，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玥汐初时以为又是父母派了谁来做说客，等了半晌，却不见人进来。那虚掩的门也始终不曾再上锁。她一阵窃喜，知道有人在暗中放自己离开。机不可失，她来不及收拾自己，走到门口，朝屋外张望了几眼，见整个卜府一片静寂，当下回过身去，取了一些细软衣服，胡乱塞在包袱里。趁着四下无人，拿着包袱赶紧逃了出去。

　　　　守门的两个仆役坐在门边，靠着柱子呼呼大睡。玥汐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开了门，然后闪身出去，待出了卜府，飞一般地朝萧家的方向奔去。

　　　　黑暗中，有个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老爷，二小姐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