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锁梧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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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舒本来万念俱灰，听到这句话，如同黑暗中亮起一盏明灯。他忽地抬头，满脸血污的面上有火热的光芒燃烧，终于把积存了许久的情感呢喃吐出：“千千，千千！”

　　　　除了唤她的闺名，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两双手紧紧交织在一起，千千看着鲜血一直从云舒的伤口不断涌出，染得他素色的锦缎长衫嫣红一片。他双目的眷恋和不舍似夕阳西下，终于因眼睛的阖上而消失不见。千千又是惊恐又是心痛，一时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警察虽然人多，但是面对几十个豁出命去的“血域”帮众，居然头缩脚软起来。不多时，有几个青衣汉子便冲出一个口子，一手拿枪，一手挥刀，直向千千奔来。

　　　　一辆马车风旋电掣而来，横在路中，将那几个人挡了开去。枪林弹雨中，几个士兵奋不顾身冲来，把重伤昏迷的云舒抬上了马车。

　　　　血域的人见状，辟刀就向千千砍来。她还来不及尖叫，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横空而起，这气味危险而又熟悉，千千心里一沉，人已经稳稳地坐到了马背上。刚才袭击她的那名“血域”帮众已经中弹而亡，她不用回头也已知道，与她同骑一匹座骑的人就是叶哲宇。

第53章　其心可诛（）　
“血域”的帮众前赴后继地涌来，哲宇的身后，大队的士兵也纷至沓来。一时间，枪声四起。“血域”先前与警察交战，已经用掉了大部分弹药，再遭哲宇的军队伏击，死伤惨重，火力上不如人，他们干脆做起了“死士”，打算借着人数上的优势，打“肉搏”战。

　　　　“送二弟去医院。”哲宇对着江平安高声喝道。

　　　　他一手指挥作战，一手拉着缰绳，将企图围上来的“血域”帮众撞得七零八落。

　　　　马车立刻朝医院的方向奔去。

　　　　听到“二弟”这两个字，千千的脸色一片惨白，前尘旧事如电光火石般一幕幕放映。是了，春晖也是称呼云舒为“二少爷”的，她怎么就没想到，一个平平常常的二少爷，又如何能令汤局长低头、令杨照天甘心被驱策，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拿得出十万大洋的现钱。可笑的是，她居然还不自量力，想要努力偿还卜家欠下的这个人情。说不定，这本来就是人家兄弟的计划，哥哥唱白脸，弟弟唱红脸，两人明里暗里都在算计卜家。她仰头望天，头上烈日当空，她却觉得全身冰冷。

　　　　“千千，有我在，你不用怕。”

　　　　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抱她这样紧，哲宇觉得心都要融化了。

　　　　千千回过神来，恨声道：“叶哲宇，我问你，当初老谭被杀和卜家被人骗了十万大洋两件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哲宇微微一怔，随即道：“现在情势危急，等安全了我再向你解释。”

　　　　千千抓住缰绳，怒叱道：“你若不说，我就跳下去。”

　　　　她的声音好似游魂，但是语气无比坚定，哲宇只得一边抵挡，一边策马向后退去。

　　　　他正待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千千却真的“跐溜”一下滑下了马背。哲宇急得不踩脚镫就跃下马背，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口中急道：“好好好，我也不想瞒你，今天索性全都告诉了你。先说老谭被杀那个案子，杨照天向你求亲不成，怀恨在心，总想寻机会找卜家的麻烦。当他得知你哥哥有心拿下潭口那块地皮的时候，就找了大宝这个泼皮无赖，以重金相许，要他杀人栽赃。大宝虽然是个屠夫，心智却不简单，懂得利用生牛皮的特性杀了老谭，不但能栽赃卜奕凡，还能为自己找到不在场证据。其实当晚卜奕凡就算不重返谭家，大宝也会想办法引他前来。杨照天害得卜奕凡吃牢饭，一来解了自己的恨，二来有心向我邀功。我承认，当时为了逼卜家一把，就默认了这个计划。但是，我并不是真的想致你哥于死地，我只想让他吃几天苦头，到时候你爹自然会来求我，我就可以”

　　　　千千冷哼一声，鄙夷地打断他的话：“你就可以趁机提出娶我二姐，是吗？”

　　　　哲宇万般柔情地望着她，摇首道：“不，我其实想娶的人不是卜玥汐，而是你。一直以来，我把你姐姐的身份和你的搞错了，以致于在新婚之夜才知道娶错了人。”

　　　　千千惊得说不出话来，哲宇见她眼神迷乱，面白如纸，心中大为不忍，伸手想拥她入怀。

　　　　千千后退数步，噙一缕冷笑在嘴角：“那我哥被骗十万大洋的事呢？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哲宇的笑意凝滞在靥上：“你不要激动，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卜奕凡收的那批劣质茶叶，是萧宁远一手安排的。当然，他这么做一半是因为和卜家有着宿仇，另一半也是为了讨好我。”

　　　　千千顿时狂怒攻心，眼睛里满是愤懑的怒火：“你是想告诉我，两件事都是别人为了取悦你叶哲宇自发而为，与你并无半点干系，是吗？你这个杀人不见血的魔鬼、刽子手，你究竟还有多少阴谋没有说出来？还有你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弟弟，你对付卜家，他就向卜家施恩，你们一唱一合，一明一暗，究竟在搞些什么鬼？”

　　　　哲宇有些惶急：“以前就当是我错了，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再对付卜家。至于云舒”他心念数转，眼眸一转，含笑道：“他也是为了我这个大哥着想，他说卜家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要施以小惠，还怕卜家不感恩戴德。”

　　　　千千脸孔霎时煞白如雪，惊得连连后退，她没有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样无耻的“恶魔兄弟”，一股愤怒的火焰自心底冲上，她疾步上前，扬手给了哲宇一记响亮的耳光。

　　　　哲宇不闪也不避，硬生生接了这一耳光，脸上瞬间起了五条红色的指痕。他自小养尊处优，现下当众受辱，面上自然隐隐含怒，只因千千是他一生所爱才硬生生忍着不发作。江平安已经变了脸色，怒从心起，正要上前，被哲宇一把拦住。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千千，耐着性子道：“这里很危险，我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你别过来。”

　　　　千千冷汗涔涔，目光凌厉如剑，她节节后退，哲宇步步逼近，他一颗心全扑在千千身上，全然不知危险就要降临。“血域”的大当家沈镖早年是“神镖手”，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如今虽然年过半百，身手却不减当年，他知道今日一战，已断无生还可能，趁着那些士兵转目去看哲宇的时候，脚下一蹬，在一刹那间冲了过来，双手一扬，只见银光乍现，哲宇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他身子一偏，两枚飞镖自他左胸贯入，又从后背的肩胛骨穿出。

　　　　血光飞溅。

　　　　哲宇身子徐徐倒下的瞬间只说了一句话：“保护千千的安全。”

　　　　狂笑着的沈镖被几十架机枪射成了马蜂窝。“铁骑盟”的人此时才慢悠悠地赶来收拾残局，洪德明眼见哲宇和沈镖两败俱伤，嘴角浮起一个满意的笑容。任谁都不会想到，事情演变至此，皆是他一手策划的“杰作”。他一面以叶哲宇的名义炸毁血域的码头，之后将行动的人全部灭口，另一面暗送情报给沈镖，指哲宇的女人就在天福楼工作，只要拿住了她，就能挟制叶哲宇，最后，他又把沈镖的这次行动故意延迟了半个时辰才通知了哲宇。现在，沈镖死了，“血域”完了，这个秘密将永远随着沈镖和无数“血域”帮众的尸体一起被永远埋藏。

第54章　生死一线（）　
哲宇被紧急送到了医院抢救，江平安见千千一脸漠然的样子，怒从心起，大步上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千千只觉手上传来一阵巨痛，一股茫然而又未知的恐惧向她袭来，她一边挣扎一边怒喝：“你想干什么？”

　　　　江平安目光如炬，眼中满是对眼前这个女人深深的不齿和厌恶。叶家两兄弟为了她身负重伤，就算能保得性命，以后争风吃醋、骨肉相残的事只怕难免。似这样的红颜祸水，留下来一定会遗患无穷。

　　　　他目光数转，突然拔出腰间的佩枪，对准了千千。

　　　　洪德明见状惊得不轻，连忙冲了过来，一把握住江平安握枪的手，用力的往下一按，沉声说道：“江副官，你可要思量清楚，她若是死在你手里，只怕大少爷绝不会原谅你。”

　　　　江平安艴然冷笑，盱衡厉色道：“我就说是‘血域’的余党做的，大少爷又能如何。试想褒姒、西施这等亡国遗祸，我绝不能让叶家重蹈这样的覆辙。”

　　　　千千泠然一笑：“明明是男人好色误国，却总喜欢把错都归咎到女人头上。”她一手指着地上沈镖的尸体，继续说道：“我看血域的人虽然以一己之私弄得生灵涂炭，但死前倒是做了件大好事，为民除害。”

　　　　江平安听了此言，双眉剔竖，目眦尽裂，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恶毒的女人，大少爷对你一片痴心，你无动于衷也就罢了，竟然还盼着他死。”

　　　　他边说边在手上加劲，脸红筋暴，一心要致千千于死地。千千双手双足乱蹬，只一会功夫便气咽声丝，眼看就要死于江平安手中。

　　　　洪德明摇了摇头，操起地上的一根棒子，朝着江平安的后脑狠狠挥去。

　　　　江平安应声倒地，千千的身子也颓然倒下。洪德明扔了棒子，正要去扶她，千千一把推开他的手，勉强着支起身子，猝然转身，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刚才云舒靠过的那棵榕树上。深褐色的树根处，还留有云舒的血迹，她突然觉得整个胃都在抽搐，“哇”地一声，弯腰下去，胃里的浊物连同黄胆水都喷了出来。

　　　　洪德明走到她身边，递上一方干净的手绢，谗笑道：“千千姑娘，我救了你一命，以后你可要在大少爷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

　　　　千千听了这话，如虫嗜身，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烛已将残，月光仍是明亮如水。

　　　　榕城医院内，叶哲宇刚刚经历过生死一劫。主治医生手术时惊出一声冷汗，幸好那飞镖射偏了一寸，否则贯入心脏，就算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现下，哲宇虽然未能平复如故，但术后已过了危险期，转入了普通病房。

　　　　而云舒则没那么幸运，术后高烧不退，以冰敷前额，酒精擦身皆不能退烧。因医院缺少进口药物，院方建议叶家将云舒转到省城的大医院。

　　　　云舒的情况不容乐观，大夫人怕他经不住舟车劳顿殁于半路。只得一面派人快马加鞭，去省城请最好的大夫到叶家来，另一方面着江平安发电报给了远在山东的叶君贤，让他赶回来见云舒“最后一面。”

　　　　叶家陷入了一片忙乱，重重院落，不分白昼黑夜，皆是灯火通明。丫鬟、仆役通宵达旦轮流守在云舒床前，生怕一个纰漏，他就会“一命归西”。榕城最好的大夫都被请来，一个个急急忙忙而来，唉声叹气而归。八夫人整日以泪洗面，方若翾像个游魂似的，只能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在云舒的卧室门口徘徊。三夫人见云舒高烧不退，药石无灵的样子，撺掇大夫人该准备后事了。

　　　　八夫人听了这话，突然冲上去，给了她一记耳光，嘶声道：“你敢咒我的云舒，我跟你们拼了。”她还要冲上去，大夫人示意赵强把她给拉开了。

　　　　三夫人、五夫人瞪着歇斯底里的八夫人，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这个平日里逆来顺受、谦恭懦弱的女人，此时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来。一度嚣张惯了的三夫人，也被这种强大的力量所慑，一时不敢造次。

　　　　大夫人朝她斜了一眼，冷声道：“这一耳光算是轻的，若是让督军知道你这样乱嚼舌根，只怕会赏你一枪。”

　　　　三夫人闻言立时噤若寒蝉。

　　　　门外响起江平安的声音：“省城医院的汪院长到了。”

　　　　叶家又是一片忙乱，在汪院长的指挥下，云舒的三个丫鬟芜草、兰幽、秋月，担任起了护士的职责，捧着毛巾、热水、医疗用具进进出出。除了江平安赶到榕城医院去照顾已近痊愈的哲宇，叶君贤的妻妾，哲宇的妻妾，全府上上下下，无一不聚在云舒的卧房前。每个人各俱心事，各有心机，都在等待医生的结果。

　　　　两个时辰后，江院长终于结束了手术，走出了屋子。

　　　　众人一拥而上，大夫人率先问道：“怎么样？”

　　　　汪院长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幸好没有伤及皮下黏膜组织和内脏，手术很成功。只不过”

　　　　八夫人微微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只不过怎样？”

　　　　汪院长说道：“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二少爷背上、额上的皮肤毁损较重，以后可能会留下瘢痕。不过性命才是最重要的，白玉微瑕，无伤大雅。”

　　　　除了八夫人和方若翾暗自松了口气之外，玥汐也甚感欣慰，毕竟云舒曾经救过她一命。

　　　　大夫人心中不悦，转目正瞧见玥汐脸上含着笑容，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自你来了我们叶家，就诸事不顺，真是个丧门星。”

　　　　三夫人也把刚才受的气全撒在了玥汐身上，冷嘲热讽道：“可不是，要不然哲宇和云舒怎么会同一天受那么重的伤，可见是咱们叶府的风水出了问题。你们看看，我们叶府上头是不是乌云盖顶，我看是被妖气笼罩所致。”

　　　　玥汐闻言垂首不语，只是狠咬着下唇，一任眼中的泪水颓然滑落。大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正要再出言教训，只听江平安的声音又在厅内响起。

　　　　“督军回来了。”

第55章　明争暗斗（）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立刻骤停，三夫人和五夫人面面相觑之后立刻地朝大厅奔去。大夫人见她们二人脚下生风，衣袂裙角翻飞如蝶，唇角轻扬起一丝冷笑。她悠悠站起身，缓缓理齐发髻和簪子上有些凌乱的碎金流苏，才扶了丫鬟的手慢悠悠往正厅走去。

　　　　夏日炎炎，烈日当空，晒得正厅顶上的瓦片一片金黄，掩在层林叠翠的树萌里，有如黄金百镒。万木葱笼，铁干虬枝旁逸斜出，总算把皎阳的火伞挡住了些。

　　　　正厅里，叶君贤斜靠在太师椅上，连日来赶路的困倦疲累尽现于面上。三夫人和五夫人分别在侧，一个奉茶，一个捶背，极尽献媚之能事。

　　　　“督军，你可回来了。”大夫人拽了手绢，抹了抹刚才走路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挤出的几滴泪。

　　　　“莜竹，云舒怎么样？”叶君贤霍然起身，急问道。自收到那封电报，他是连夜从山东赶到榕城，生怕爱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能见最后一面。

　　　　“汪院长已经为云舒做了手术，应该无碍了。”大夫人心里大为不快，同样是儿子，同样受了伤，做爹的却不问问嫡子的状况，她一念至此，心口发酸，蹙眉饮啜道，“倒是哲宇，大夫说那镖再射偏一寸，就药石无灵了。”

　　　　叶君贤疲倦地揉了揉额头：“放心吧，我已问过江平安，哲宇已无大碍，过几日就能出院了。你先带我去云舒的住处看看。”

　　　　大夫人应了一声，与叶君贤并肩朝云舒的“花语阁”走去。

　　　　日夜相守在云舒床前的八夫人向叶君贤问安，春晖和一众丫鬟也一并行了礼。叶君贤并不理会他们，直奔云舒床前。

　　　　越窑青釉提炉内的袅袅青烟自盖顶的精美鸟喙饰纹中缓缓涌出，云雾簇拥之下，云舒更似飘然出尘，他依然昏迷不醒，嘴里含混不清地唤着什么，叶君贤俯身细听，才听清他唤的是“千千”二字。

　　　　“千千是谁？”叶君贤朝八夫人望去，她摇了摇头，这个名字对于她同样陌生。

　　　　“可能是发烧说的胡话吧。”八夫人心中悲苦，携了手绢不停地擦拭眼泪。

　　　　叶君贤坐了片刻，脑中一浪接一浪的困意袭来，终于耐不住而和衣歪在云舒的榻上睡着了。

　　　　待他醒来的时候已是酉时三刻，云舒依旧没有苏醒，大夫人的丫鬟曼荷过来传膳，叶君贤向八夫人嘱咐了几句后，随曼荷去了偏厅。

　　　　除了八夫人和住院的哲宇，叶府上上下下已齐聚在偏厅，各房一一过来给叶君贤请安。

　　　　玥汐眼下强敌环伺，四面楚歌，得姜氏“佛是金妆，人是衣妆”的悉心指导，便精心妆扮，浓墨重彩，只为给公公留个好印象，日后在叶府能有一席之地。只是她幼年时亲眼见到叶君贤的暴行，虽时隔十年，依旧心有余悸，因此低头躲在姜氏身后，不敢近前。

　　　　大夫人又怎会轻易放过她，当下执了她的手，走到叶君贤面前，含笑道：“这是哲宇新纳的妾室，姓卜名玥汐，是‘卜城南’的女儿。”她又转头对玥汐换了一副面孔道：“还不去给你公公敬茶。”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玥汐背心隐约有汗渗出。她垂首对着叶君贤盈盈一拜，含烟赶紧奉上精心准备好的花茶，玥汐接过，跪在叶君贤面前，双手奉上茶盏。

　　　　“爹，请用茶。”玥汐强自镇定，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卜城南”！叶君贤接过玥汐手里的茶盏，思绪飞回到十年前的那个不平静的夜晚，火光四溅，断壁残垣他心神一凛，手上的茶水差点洒了出来，见四周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看，当下顾左右而言他：“长得倒是不俗。筱竹，哲宇都娶了一妻三妾了，你怎么也不给云舒张罗一门亲事。”

　　　　大夫人轻笑道：“二少爷心比天高，普通女子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

　　　　方若翾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颤。

　　　　叶君贤将茶盏放到唇边，闻了闻，似与平时所饮的清茶有所不同。他轻抿了一口，顿时觉得香气扑鼻，忍不住多喝了几口。玥汐见他喜欢，便不住地往他茶盏里蓄水，不知不觉，叶君贤竟喝了七八杯。玥汐和含烟见此情景，双手相握，心下甚慰。

　　　　大夫人随即传了膳，因叶君贤素来喜食螃蟹，早在几日前就用蛋白将买好的螃蟹催肥，命下人蒸了十余只，配以黄杨木制成的小木槌，用以敲打蟹壳，避免手剥的麻烦。叶君贤素来胃口大，加之云舒已无性命之忧，就放开肚皮，一连吃了十只。

　　　　一夜饭毕，酒足蟹饱。大夫人怕叶君贤撑着，不敢叫他多食，便差人把余下的螃蟹拿走了，叶君贤仍不满足，又喝了两小坛白酒方才尽兴。

　　　　三夫人见他酩酊酒醉，便半倚在他身上，狎昵做态：“督军，你连夜兼程赶回来，身子一定乏了，我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大夫人斜了她一眼，冷声道：“五妹，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咱们叶府谁不知道，督军心尖上的人是十四妹，你就别不知好歹非要往里凑了。”说着，把方若翾往叶君贤怀里一推：“十四妹，就辛苦你好好伺候督军吧。”

　　　　三姨太只得恨恨的松了手。叶君贤望着几个月不见的可人儿，大笑几声后，伸出肥腻的大手，一把搂了她的纤腰就往卧房走去。方若翾嫌恶的转过脸去，喉咙里起了一阵干呕。

　　　　就在两人即将要进房的一瞬间，叶君贤突然面色大变，双拳蜷握，身子微微前倾，整个人僵住不动。

　　　　方若翾心下生奇，转过脸去看他，却见叶君贤脸白如纸，身子徐徐倒下，她正要去扶，刚弯下身子，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恶臭。只见叶君贤裤子上黄黄的一片，这横戈跃马、八面威风的大军阀，竟然失禁了

　　　　方若翾一时没忍住，奔到墙角吐得黄胆水都出来了。几个丫鬟赶紧上去把叶君贤搀到了茅房如此这番，叶君贤一泄千里，去了十余回才稍稍止住。

第56章　魑魅魍魉（）　
大夫人和三夫人把他扶到榻上，曼荷斟了茶上来，叶君贤一把将茶掀翻在地，有气无力地喝道：“刚才你们给我喝的什么东西，害得我腹泻不止。”

　　　　大夫人想到了玥汐那杯茶，立刻责令管事辛奎去彻查此事。

　　　　半个时辰后，辛奎回复：“那壶花茶里加了份量不轻的雪梨。梨性寒冷，蟹亦冷利，二者同食，伤人肠胃。”

　　　　大夫人怒指玥汐：“你这妇人，真正心肠歹毒。”

　　　　玥汐脸色微变，想起沏茶之时，姜氏曾拿了两个雪梨过来，说花茶里若是加了梨香，更安神润肺。她朝姜氏望去，见她脸上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顿时一片清明。

　　　　姜氏缓缓地走到大夫人身边，嫣然道：“婆婆不要生气，四妹年轻不懂事，不知道公公喜食螃蟹，才会犯下这个错。”

　　　　叶君贤却不认同，对玥汐横眉冷目道：“我一瞧你这花枝招展，烟视媚行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定是怨恨我十年前我火烧你们卜府，今日才故意令我当众出丑。”他转头向大夫人怒道：“罚她跪在天井一天一夜，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他又觉得腹内一阵绞痛，连忙起身，由丫鬟们掺着，直向茅厕而去。

　　　　玥汐被赶去天井，与姜氏擦身而过时，才看清那平日里慈眉善目的一张脸原来是那么虚伪。

　　　　屋子外头下起雨来，起先只如牛毛一般，半个时辰后竟越下越大，暴雨如柱，水流从檐上的青瓦急湍下来，直砸得跪在檐下的玥汐头昏眼花，心中亦是一片凄风苦雨。

　　　　含烟拿了油纸伞来，却被大夫人的丫鬟曼荷一把夺走。玥汐低头看着一身精湿微微颤抖的自己，苦笑不已。

　　　　滂沱大雨中，有人缓步走到了她的身后，她知道来的是谁，但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