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锁梧桐-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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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凡略有些吃惊，瞧她的神情倒不像故弄玄虚，当下便忍住缄口不言。

　　　　小蝶向卜青云含笑道：“不知能不能参观卜伯伯的庭院。”

　　　　卜青云自然同意，向奕凡道：“带雷小姐去院子逛逛。”

　　　　奕凡知她借游园为名定是有话要说，便依言带着小蝶去了园子。

　　　　两人缓步踱出大厅，此时已近巳时，外头暑气最盛，二人便去了凉亭，奕凡放下了四边的湘妃竹帘，总算将外头的毒辣日头隔离了。

　　　　“小蝶姑娘，现在你可以说了。”奕凡不愿多加寒暄，双目一凛，直切主题。

　　　　“我要说的只有一句话，答应我爹的要求。”小蝶直言不讳，甚至没有一点铺垫。

　　　　“什么？”奕凡蹙眉冷笑，原来她把他支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你不要误会，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一个千千，所以我们只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才能骗过我那精明的父亲。”

　　　　小蝶双唇紧抿，眉宇间划过淡淡的桀骜。她虽然爱慕奕凡，却也有自己的清高和傲气。

　　　　“你的意思是？”奕凡不甚明了。

　　　　小蝶眸光一黯，旋即轻扬唇角，含笑道：“你且假意允了这门婚事，待卜家的围困解了，我自会向爹提出退婚。”

　　　　奕凡乍听之下遽然变色：“不行，这绝对不行。”

　　　　小蝶轻轻一哼：“你是怕我耍什么心眼，骗你娶我？”

　　　　奕凡脸一红，连忙辩解：“当然不是，只是你与萧翊辰刚退婚，若是日后再闹出什么事端，只怕蜚短流长，污了姑娘的清誉。”

　　　　“怕什么，事情了结后，我就和爹一起回台湾。我这么优秀，还怕没有人要么。”小蝶兀自一笑，只是那笑容里透出一味冰凉的隽永之意。

　　　　奕凡如何不知小蝶话中的深意，想起当日她在雷府门口裸足戏水，妙目微横，娇媚可人，一派的天真烂漫，总以为她只是孩子心性，却不料她竟对自己这般情深，如果不是有了千千奕凡默然看她，脸上有须臾的黯然，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慌乱的说道：“谢谢你！”

　　　　小蝶嫣然一笑，如霞光轻盈：“日后你与千千喜结连理，我必定会来叨一杯喜酒。”

　　　　湘妃竹帘拉起，两人心中再无芥蒂。院子里杏花如雨，梨花似云，疏影横斜，暗香浮动，连那沾满了暑气的烈日，因奕凡的心境不同，也变的可爱起来。

　　　　肆风涌动，乌云荡涤如潮，瞬间天地融合，滂沱大雨如银河倒泻，高屋建瓴。

　　　　雷声闷闷的盘旋在夜空，方若翾打了个寒颤。因心里记挂着云舒的伤势，她连晚膳都吃得不痛快。

　　　　趁着叶君贤和江平安商讨要事的空儿，她如幽灵一般飘到了云舒的“花语阁”。

　　　　她本来只想在云舒的窗口窥探一下，不料竟见到千千倚窗而立。方若翾细细的瞧了她一眼，只觉得碧瓦红墙之下的她，柔美如六月芰荷，淡雅如清雨梨花，墨染双蕊，碧雪瑶琦，颇有我见犹怜之态。她心里不禁起了一阵怅然，这般柔美娟好的女子，难怪云舒拼着自己的伤不顾，也要相助与她。

　　　　她不欲与千千多言，便走前几步，从窗柩朝里窥视，见云舒伏于榻上，大夫解开他背上的绷带，露出血肉模糊的瘢痕，秋月端了热水进来，芜草和兰幽侧身在云舒身边，轻轻为他清理创口，待大夫上了药，丫鬟们扶着他坐起，大夫又解开他头上的纱布。秋月自金锁屉子里取出备下的膏药，用银签剜了些，小心翼翼地涂在云舒的额头，他微微一哼，头朝窗口移来，千千目光所及之处，身子一颤，云舒那原本光洁的额头上，竟多了一道暗红色的狭长疤痕，如蜈蚣一般横卧在眉上三寸，如此的触目惊心。

　　　　“他是为了你才弄成这样的，你心里可有半分愧疚，半分感动？”方若翾幽幽地低语。

　　　　千千朝她望了一眼，敛容道：“你说的对，那日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至于受伤至此，是我害了他。”

　　　　方若翾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指的不是这个。你难道没有想过，督军给你出难题，却为何偏偏要为难二少爷？”

　　　　千千思忖了片刻，心里凝起一团阴影，她扬了扬唇角，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启口。

　　　　方若翾瞥了她一眼，沉声道：“督军那么多姬妾，却从来不似对你这般高看，他想纳你为第十五妾的已然呼之欲出。以督军的脾性，不可能不对你做一番调查，二少爷对你的情义，想必他已了然于心。今日之事不过是他给二少爷的一个警示，若是他执迷不悟，以后只怕还要吃更多的苦头。”

　　　　千千闻听此言，背上起了一阵恶寒，整个人呐呐地定在原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犹如细小的虫子慢悠悠蠕动爬行，不但是难受而且恶心之极。

　　　　方若翾深深凝视着千千，屏息敛神，突然俯下身去，盈盈一拜。

　　　　千千一怔，心头惊愕乍然崛起，她连忙扶起方若翾，低声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即可，不需如此。”

　　　　方若翾直起身子，缓缓抬头，月色下，树影蹁跹，更衬得她凝重的面容斑驳不定。

第71章　一片冰心（）　
“我知道千千姑娘惹人爱怜，才引得众多男子为你折腰。但是不管你最后选了谁，我都希望你不要伤害云舒。”她一字一字，清晰而沉重地说道，“一入候门深似海，在这个牢笼里，云舒是我唯一可以聊作慰藉的光明所在，若是有人伤了他，不管是谁，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说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也不等千千言语，便自顾自与她擦肩而去。

　　　　千千与她相顾片刻，凝望着她披着绯罗蹙金刺五凤纹织锦羽缎斗篷的孤单背影，心中不胜欷殻АＱ�台琼室，玉砌雕阑，一切都是锦绣繁花，令人神摇目眩。唯有方若翾，是那锦堆豪园里的一株孤蕊，欹嵚历落，自成一格。只是，这样才清志高的女子，却在这深宅大院里，慢慢地蹉跎她的青春、她的激情，直至生命的终结，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心念至此，她额蹙心痛。

　　　　“千千姑娘！”秋月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身后，眉头微拧，“你是来探望二少爷的吗？”

　　　　千千略一颔首，怆然摇头：“不了，二少爷有你们细心照佛，想来已经无碍，我就不打扰他了。”

　　　　秋月抿一抿唇，脸色微微有些不悦：“恕秋月无礼，二少爷为了你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罪，你对十四姨太尚有怜悯之心，为何却对二少爷这般绝情，竟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千千笑容微敛，无言以对。几束花叶的残影落在她瘦削的身上，越发显得她神情萧索。

　　　　“秋月，你且退下吧。”却听秋月身后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千千蓦然抬首，温柔的眸子，清俊的面容，不是云舒还有谁人。

　　　　秋月赶紧过去扶他，语气中满是忧虑：“二少爷，刚敷了药，止了血，您怎么就出来了。”

　　　　云舒的目光只是落在千千面上，柔声道：“更深露重，请姑娘进来小坐片刻。”

　　　　见千千依然沉默不语，秋月生怕她再令云舒伤神，求救似的望着她：“二少爷实在不宜走动，请千千姑娘体谅。”

　　　　千千不忍拂逆他眼中的期望，微微点头。

　　　　云舒一时心情欢愉，蓦然又想起了什么，侧首对秋月道：“秋月，麻烦你去园子里摘些瑞香花来。”

　　　　秋月领命去了，不多时便采撷了一大束瑞香。人未到近前，一股浓烈的馥郁之香便盈盈流动于千千的鼻端。她情不自禁吟道：“‘幽香结浅紫，来自孤云岑，骨香不自知，色浅意殊深’。苏轼的诗真将瑞香描绘的恰如其分。”

　　　　云舒微微一笑：“我房中尽是药味浊气，怕污了尊鼻，让这瑞香去去味也好。”

　　　　秋月将二人迎进屋内，插花，泡茶，然后带着其余丫鬟退了出去。

　　　　二人毗邻而坐，烛火中，云舒的面庞翩然如玉，只是那道疤痕

　　　　千千有些担心：“这道疤痕好深，不知日后能不能去掉。“

　　　　云舒似乎毫不介意，笑吟吟道：“皮囊色相，本不足道。只是”他笑容一敛，言辞恳切，“我一直没有对你提起自己的身份，并非存心隐瞒，只不过觉得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至于身份地位，实在无足轻重。关于叶，楚两家的恩怨情仇，我从前并不知道，我对卜家所做的一切，也绝没有半分私心，我只希望，此生你能得到幸福，于愿足矣。“

　　　　千千低首道：“我承认，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从叶哲宇的口中得知你的身份，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

　　　　云舒面上的忧愁更深，“你不相信我的为人吗？我纵使粉身碎骨，也绝不会伤你半分。”

　　　　听他这样的肺腑之言，千千微微羞赧，脸上骤然发烫，低声道：“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们虽然相识甚短，可你的为人你跟叶哲宇，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人，我不该怀疑你的。”

　　　　云舒震住：“仇恨？”

　　　　千千望着他，凝重的说道：“十年前，叶君贤逼得我娘以死明志，叶家和我楚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云舒骇得说不出话来，他眼中的千千一向是知书达理，温婉动人，恰如梧桐花一般，却从未见她如此凌厉的神态，不觉心口一冷。原本他以为千千的母亲曾是督军的侍妾，顶多是身份有些尴尬，却没有想到还有这样可怕的纠葛，那么他和千千之前的罅隙只怕已变成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清俊的面容覆上了一层寒霜，唇齿间顿觉一片苦涩。

　　　　“千千，我不知该怎样弥补我爹犯下的罪行我一定会助你离开叶家。”

　　　　看着他肃然而诚挚的面容，千千的眼里失去了恨意，偏过头去默然不语。

　　　　这一望之下，就看到了床边柜子上的那卷小诗，她微一蹙眉，低柔道：“梧桐花雨，没想到你如此喜欢这首拙作。”

　　　　她回身，错错落落的烛火下，只见云舒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眉梢眼角皆是柔情，他襟怀难掩道：“这首梧桐花雨是我此生最珍贵之物，我必定一生珍之重之。”

　　　　千千怅惘垂首：“只是一首信手拈来的小诗罢了，你又何必”

　　　　“于我而言，却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明。”云舒执着地说道。

　　　　唯一的光明！千千想到了方若翾的那番话。

　　　　她站起身来，从窗口极目远眺，见重重飞檐，廊腰缦回，正似曲曲折折的感情，纠结缠绕。正自思量，却惊见朝北方向卷起一团浓烟，渐渐朝前厅方向蔓延。不一会功夫，便听到人声喧哗，一片嘈杂。

　　　　云舒虽坐在屋子里，却也听到了异常，敛神问道：“似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千千轩眉道：“像是着火了，位置应该在北边方向。”

　　　　云舒拧眉：“北边是下人房所在，怎么会起火的呢。”

　　　　他正要站起，千千已伸手阻止了他：“看那浓烟的走势应该不会蔓延到此处，你且坐着，我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她似是不放心，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嘱咐道：“你的伤处刚敷了药，千万不可随意乱动。”

第72章　波谲云诡（一）（）　
云舒的目光似清泉般浅掠过她的脸庞，他心中一动，顺应的坐着，千千便放心地出去了。

　　　　夜色如巨大的帘幕，将整个督军府笼罩在一片漆黑中。

　　　　千千疾步朝着火的方向而去，因着沉闷的空气和压抑的气氛，额上泌了细细的一层汗珠。不知为何，越是接近北边的下人房，就越是有种心悸的感觉。静谧的氛围被呼天抢地的呐喊声震碎，各房各院都集中到了着火的院落。好在叶家的家丁和丫鬟们众多，火势虽猛，终被及时扑灭了。

　　　　厢房分东西两边，东为家丁住处，西为丫鬟居所，两边厢房间距不过十余米。这次着火的源头是东厢房，虽西厢房未受池鱼之灾，但丫鬟们也是吓得不轻。

　　　　火被扑灭后，大夫人命众人回自己的住处清点损失，打扫屋舍。千千朝其中一个穿青色布衣的家丁多看了几眼，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千千便跟着他进了东厢房，氤氲的雾气四溢，面前事物几不可辨。她茫然地跟着那人，不经意间，脚下似是踩着了一个硬物。千千俯身拾起那物什，显然在火灾中受损严重，黑乎乎的一团，她用手指拂去面上的污垢，烟气缭绕中虽然看不清，但一拭之下只觉触手生温，摸着上面的图形倒像是女子所用的“朝露花语”平安扣。

　　　　千千凝眉，向边上来来去去的家丁询问道：“这里是谁的住处？”

　　　　边上有人答道：“是辛管事的故居，他死后这间屋子一直空着。”

　　　　千千奇道：“那他夫人呢？”

　　　　那人回道：“辛管事尚未娶妻，哪来的夫人。”

　　　　千千心里“咯噔”一下，辛奎没有夫人，那么这枚平安扣又是何人所有？

　　　　雾气蔓延在层层屋宇与居室之中，一片迷茫中仿佛有一只隐形的手，将一些事在不经意间串联了起来。这看似繁华的深宅大院，却是充斥着不少的秘密与阴谋。

　　　　千千神思百转，将那拾到的平安扣收进了袖子里。刚转过身，她差点跟身后的人撞个正着，迷雾中，她直觉那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有如草原中的夜兽，透着惊醒与警觉。

　　　　千千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那人悄悄后退，闪身离开了。千千拎起的心却始终没有放下，直觉这异于平常深夜里早已埋伏下了层层陷阱与阴谋。

　　　　灯笼都已点着，庭院里亮如白昼。叶君贤在几个姨太太的簇拥之下赶了过来，人未近前，他已怒喝道：“李春，查清楚着火的原因没有？”

　　　　李春是继辛奎被叶君贤处以“钉刑”之后升任的新管事，年近五旬，颇会做人。他一路小跑至叶君贤面前，躬身道：“回督军的话，是东厢房起的火，看源头，应该在辛奎所住的屋子，许是哪个不长眼的在那里抽大烟，不小心把火星子溅到帘子上才引起的。”

　　　　千千从那废墟里走出，淡淡说道：“这火像是有人故意放的。”

　　　　各房各院听了这话，都知道千千聪慧过人，不禁心下吃紧。叶君贤思衬片刻，突然笑道：“我原本要考你三题，不料出了这样的事故，那这第二题就考你找出纵火的真凶吧。”

　　　　千千近前说道：“督军，你且看看这些家丁丫鬟的穿着有何不同？”

　　　　叶君贤四下环顾，见救火的一众下人只穿着睡觉的贴身衣物，丫鬟们更是头发散乱，胡乱披着外衣，狼狈不堪。

　　　　千千一指混在人群中的青衣家丁，沉声道：“此时已有亥时两刻，大家皆已入睡，自然只穿着贴身衣物。为何唯独你却穿戴整齐，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却在做些什么？”

　　　　青衣家丁面上现出一丝慌乱之色，赵强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人，便挥拳在他后颈上一击，那青衣家丁吃痛，朝地下蹲去，赵强又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那人一个“饿狗扑屎”，身子往前冲去，趴到了叶君贤脚前。

　　　　赵强上前一把将他领子提起，那人被迫抬起头来。大夫人认出这是辛奎的外甥孙毗，两个月前经辛奎推荐才到叶家来做事的。孙毗忙不迭的把脑袋缩了回去，一声也不敢吭。

　　　　赵强一把扯开孙毗的衣襟，一个火折子从他怀里滚了下来。

　　　　赵强面现得色：“千千姑娘猜的果然不错，这小子就是纵火犯。”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要出手，李春哪容他抢功，连忙上去架开了他的手，朝孙毗厉声道：“说，你为什么要放火？”

　　　　孙毗依旧一语不发，李春声音陡然严厉：“你舅舅辛奎奸杀流莺，得了什么下场你也看到了，你是要效仿他吗？”

　　　　赵强冷哼道：“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拿鞭子来松松骨就知道真章了。”

　　　　孙毗这才变了色，连连求饶。

　　　　叶君贤喝道：“赵强，把鞭子拿来。”

　　　　赵强立刻屁颠颠地去取了行刑的钢鞭来，趾高气昂地执鞭在手，站在孙毗身旁。孙毗见那钢鞭如手腕粗细，鞭上似密布小刺，吓得怛然失色。

　　　　赵强朝他挥了挥鞭子，恶声恶气道：“说，为什么要放火？”

　　　　孙毗低了脑袋，颤声道：“我，我只是收拾收拾舅舅的遗物，也不知怎地就点着了竹帘哎哟”

　　　　赵强看他不老实，狠狠挥鞭落下，孙毗背上吃痛，连声喊叫。

　　　　叶君贤朝赵强道：“拉到别处去打，免得我听了心烦。打到他招为止，他要是嘴硬，便是打死了也不要紧。”

　　　　“是，督军。”赵强和另一个家丁把那孙毗连拖带拽带到墙角后头。

　　　　千千听那杀猪般的嚎叫听得让人心惊，叶君贤和众妻妾却沉着坐着一言不发。不过片刻功夫，那声音就隐灭了，想来是受不住刑招了。

　　　　赵强疾步而回，神色有异禀道：“督军，孙毗招供是有人给了他两条‘小黄鱼’，指使他这么做的。”

　　　　叶君贤双目一凛，厉声道：“是谁？”

　　　　赵强环顾四周，面现难色。叶君贤会意，对赵强招了招手，他便近身贴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不啻闪电惊诧云霄，叶君贤神色一震，双目圆瞪，两条又粗又重的眉毛炸了开来。

第73章　波谲云诡（二）（）　
两道眼神似是破空而出的闪电，直射向赵强：“他真是这样招供的？”

　　　　赵强嗫嚅道：“小人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督军。”

　　　　众女眷们绞着手中的绢子，一个个面面相觑，心头的疑云模糊一团挥之不去，但又不敢妄自揣测。千千的心跳得厉害，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此事和在辛奎房中捡到的平安扣有关。

　　　　叶君贤踌躇半晌，才向李春吩咐道：“去把婉兰叫到大厅来。”

　　　　千千睫毛一烁，心口骤然一冷，此事怎么会牵连上八夫人的？她一瞬间走神，恍惚间觉得那些灯笼四处外泄的光芒分外的刺目。

　　　　大夫人微微愕然，突然明白了什么，目光中透出些许兴奋来。

　　　　众人随着叶君贤一起来到大厅。大厅里高悬着韩熙载夜宴图墨龙大画，梁柱上皆雕着双龙抢珠吉庆图案，两排二十张紫檀雕花座椅。

　　　　八夫人在丫鬟兰幽的搀扶下款步而来，依礼向叶君贤和大夫人问安，然后坐在五夫人边上。

　　　　叶君贤朝她望了一眼，声音陡然拔高：“婉兰，你嫁我的这二十年来，我待你如何？”

　　　　八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早早地就睡下，并不知道下人厢房起火一事，方夫李春来请，路上略略地提了一句，她才坐定，忽然听叶君贤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疾言厉色，错愕不已，连忙起身说道：“督军待我一向很好。”

　　　　叶君贤阴戾之色现于面上：“是吗？只怕你是口是心非吧。”

　　　　八夫人不明就里：“督军何出此言？”

　　　　叶君贤拊掌，赵强把遍体鞭伤的孙毗拖了上来。

　　　　孙毗一见八夫人，就爬到她脚下，边磕头边求饶：“八夫人，我实在受不得刑，只能招了。你可要救我呀。”

　　　　八夫人惊诧不已：“孙毗，你在胡说些什么？”

　　　　孙毗面色一变：“夫人，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不能让我一个人扛祸上身。既然你无情，可不能怪我不义了。”

　　　　他跪着爬到叶君贤脚下，颤声道：“督军，我全招了，是八夫人指使我纵火，我一时糊涂，才会受人摆布，您就饶我一命吧。”

　　　　千千心中一惊，八夫人听他这样信口雌黄，气得血脉贲张：“孙毗，你受了什么人的唆使，竟这样诬赖我？”

　　　　叶君贤眉心拧起，一拍桌子：“住口，让他把话说完。”他手一指孙毗，沉声道：“你说，八夫人为何指使你火烧东厢房？”

　　　　孙毗看了一眼八夫人，怯怯地说道：“只因八夫人想毁灭一件信物，她说此物不除，终会成为心头大患。”

　　　　叶君贤微微一怔，旋即问道：“是什么信物？”

　　　　孙毗目光朝千千身上掠去，千千的眉心倏地一跳，身子一颤，那枚平安扣便从袖口掉了下来，“町镗”一声，与地面相击，发出一声悠远的锵鸣。

　　　　孙毗眼睛一亮，叫道：“就是此物，方才小人看到是千千姑娘从废墟里捡走的。”

　　　　众人亦各自一怔，大夫人原本送到嘴边的茶盏也停住，双目一凛，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拿过来看看。”

　　　　曼荷依言上去拾了那平安扣，交到大夫人手上。

　　　　大夫人瞧那物什，虽然因火烧而脱水，表面失去光泽，但形状质地依稀可辨。曼荷见了惊道：“这不是八夫人的平安扣吗，我曾见她佩带过的。”

　　　　八夫人与兰幽相顾愕然，愣了片刻，两人上前，尚不等细看，她便已认出，大夫人手中之物，正是自己家传的平安扣，她的目光恍若幽深枯井一般陷了下去。

　　　　叶君贤向千千沉声道：“你是从哪里捡到的平安扣？”

　　　　千千缄口不言，见一众目光迫视着自己，才低低地说道：“是在辛奎的屋子拾到的。”

　　　　叶君贤从座椅上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目光灼灼，逼视着八夫人：“你的东西，怎么会在辛奎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