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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歌-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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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皇叔怀疑绑架甄妈妈,想要清君策的是秦子洛?”我问。

    甘霖皇叔点点头,只道:“有这种可能。”

    这便是他来见秦子洛的原因。我将令牌取出来给守门的侍卫看过,侍卫认出我的身份,引着我们往天牢里去。天牢中布局复杂,像个巨大的迷宫,想越狱还真是挺困难。我并没有打听容祈被关在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和秦子洛关在一处。

    因为容祈犯的是个可以放在台面上的罪,应是关在肃公监之类的地方,有人严加把守。

    牢中几乎没有光线,火把在墙壁上投下阴测测的晃影,空气阴冷,因常年没有光亮,而杂着腐烂发霉的味道。表面光鲜整洁的皇宫,一样藏着这样阴暗的地方,我在宫里晃了将近二十年,确然是第一次进来见识。

    关押秦子洛的地方,几乎处于迷宫的中心,若是无人引路,我定是绕不出去了。狱卒敲了敲铁质的牢门,意在通知有人过来了,我推开铁门上巴掌大的小窗,看到深色劲装的男子背对铁门而卧,衣裳还是完整的,大约也没吃太多苦头。

    狱卒用钥匙打开锁链,使了些力气才将铁门推开,我听到角落里老鼠发出的细碎叫声,对甘霖皇叔吐了吐舌头。我和甘霖皇叔走进去,狱卒走过去唤那躺着的人,“起来!”

    那人没有动静,脊背微微躬成僵硬的睡姿,整个身体没有起伏,就像是死了一般。

    我扭头看到地上的食物,并没有被动过的迹象,绝食可不是秦子洛的作风。心里一紧,我对狱卒道:“翻过来看看!”

    死了。临死之前脸上划了许多道口子,经过一夜的时间,上面全都是凝固的血痂,地上的干草还沾在上面,无法辨别容貌。我看那身形与秦子洛相似,但心里也敢确定,这死掉的绝对不是秦子洛。

    “是不是走错了?”我问。

    狱卒皱眉想了想,嘀咕道:“不会错啊,昨夜还来过一次……”

    “昨夜?还有什么人来过?”我急忙追问。

    狱卒大约也反应过来出大事了,急忙站直了身体,低头拱手道:“属下失职,禀公主,昨夜轮值换班之前,三公主来过。”

    玥娇……皇兄不可能允许玥娇见秦子洛的,可玥娇想要进来,便必须要有令牌,她是怎么进来的。

    “三公主自己来的?”我问。

    “只带了一名贴身随侍。”

    看来趟在这里的,就是玥娇带进来的贴身随侍了,也就是说玥娇用人把秦子洛换了出去,看看眼前这人凄惨无比的死状,玥娇啊玥娇,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甘霖皇叔一眼,放严厉了神色问狱卒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狱卒急忙跪下来,恭敬道:“愿凭长公主责罚!”

    “嗯,”我应一声,问道:“三公主过来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没有,当时已是深夜,正是轮班的时候,大部分兄弟已经离开,而且……三公主不许声张……”

    “你是傻的么!”我呵一声,俯首瞪着他,吓得狱卒将头埋得更低。其实我是这么温和的一个人,今日能这么自然地装威严,我还挺佩服自己的。我道:“既然如此,确然不必声张了,此事天知地知,其它人便不必知道了,把这里收拾了,你随本宫走一趟吧。”

    我眼睁睁看着人将那尸首秘密抬走,将唯一知道玥娇出现的狱卒带到乾和殿,交给顾且行发落。瞒是瞒不了多久的,既然顾且行早晚都会知道,不如我主动一点,还能顺便帮玥娇求求情。

    顾且行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场命那狱卒收拾东西滚回老家去,看着他被顾且行的亲信一道带出去,我知道他的命是到头了。

    身在天家,修出一身冷血,有些人我虽然忍不住要关心保护,亦能做到对陌生人的生死冷眼旁观。我庆幸自己不是个温良的圣母,否则定会活的很辛苦。

    “玥娇只是一时糊涂,还请皇兄……”

    “糊涂?她是根本没将朕这兄长放在眼里!”顾且行怒不可遏,在榻里坐下,手掌拍在案上,震得案上茶杯抖出声响。

    甘霖皇叔淡淡看着他,一言不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当务之急是尽快将玥娇找到,让她给这事情做个解释,以及把秦子洛抓回来,那个人既是死里逃生了,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且行的暴躁脾气已经比当初缓和不少,很快便平复了心情,侧目看着我,冷冷道:“出入天牢的令牌,朕只给了你一个人。”

    “皇兄这是在怀疑我?”我有些不悦,最讨厌被冤枉怀疑的感觉了,忽然又反应过来,若这事情里当真有我一份,顾且行是不是会对玥娇稍微多点宽恕。而我担心是我高看了自己,顾且行对我的纵容也到了一定的极限,我如果将自己牵连进来,不见得可以帮助到玥娇,反而更可能激怒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该怎么帮玥娇求情,只是将袖中的令牌取出来,扔在顾且行身旁的桌案上。

    顾且行也不收,看都懒得看一眼,拧着眉头继续思索。还是甘霖皇叔更为心细,几步走过去将令牌拿起来,反复看几眼,道:“缝隙里有残留的泥印,这东西你一直带在身边么?”

    我也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虽然很细微,但确然可以看到浅色的蜡一般的残留物,应该是有人将它放进模具中,模出了令牌的准确样子。

    顾且行无奈地看我一眼,我知道自己又大意犯错了,低着头回答:“是一直放在身上的,便是睡觉……”

    好吧,我昨夜睡得很早,而且太死,兴许正是在那个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顾且行要派人将玥娇抓回来,甘霖皇叔认为,如果玥娇要跑肯定早就跑了,如果不跑抓她也就不着急一时片刻。但可以确定的是,秦子洛必然已经跑了,他便主动请了缨,要带夜枭去寻找秦子洛的下落。

    皇叔离开后,我抱歉地看着顾且行,正在犹豫要不要认错。我不是个喜欢认错的人,对不起那三个字,说出来似乎需要些勇气,尤其是在顾且行面前,认错就代表着低头,我不愿向他低头。

    然,先说了对不起的,竟然是顾且行,他说:“我错怪你了……”

    说得很不自在,没准这是他一辈子第一次兴许也是唯一一次,对除了父皇和他母后以外的人认错,而其实他没必要认这个错。他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自己更错了,别别扭扭地说不出话来。

    当时我并不能理解顾且行的心境,他方才生气,气得不是秦子洛跑了,而是自己的妹妹太不争气。他和玥娇往日虽然少有交集,毕竟血浓于水,除了他母后和他奶奶,这几个没长大的弟弟妹妹,是和他最亲的人,他努力撑起这江山,何尝不在保护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所以他心里觉得特别凄凉寂寥,而当他觉得寂寥的时候,便会想起来要对我好一点,否则我也跑了。

    而我被这些事情搅得脑袋乱成一锅粥,哪里会站在他的立场想什么,很自私地在计较,顾且行怀疑我,他不信任我,我真小心眼。

    “玥娇怎么办?”我低低地问道。

    顾且行面上满是烦躁,显然玥娇这个错是不能声张的,他及时作出了安排,一是先把荣太妃和秦子洛的新宅看起来,二是,既然有人深夜潜入娇华殿,而没有被暗兵发现,便有可能威胁到我的性命,此事也相当要紧。

    顾且行加派了人手看住娇华殿,为防止我身边有人监守自盗出现奸细,还命人将娇华殿所有的侍婢宫人全部抓起来分开拘禁调查,这几日就要委屈我自己照顾自己了。

    这都没什么,本公主还是有些自理能力的。

    我主动请缨前往秦子洛的府邸,去寻玥娇,如果她还在的话。如此,我起码可以先和玥娇通通气,看看事情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玥娇如今得罪了顾且行,在宫里是不大好混了,如果顾且行愿意放过她,倒是可以临时择块封地,让玥娇离开这里。

    吟风和描红都被抓了起来,我也顾不上替她们担心了,只身出宫去找玥娇。

    这一夜的时间,已经足够秦子洛逃出皇城,如果玥娇要跟着他,而他肯带着玥娇的话……我不知道我期待的是怎样的结果,和所爱的人一起浪迹天涯哪怕躲躲藏藏,还是留下来独自面对必须面对的无法原谅的责怪,如果是我,会怎样选择?

    况且玥娇现在还怀着秦子洛的孩子。

    到达秦子洛府邸的时候,此处已经被官兵封锁了,玥娇作为女主人却并没有出现。

    我走进院落,来到玥娇的房间外,看到侍女在门外候着。

    “三公主如何?”我问。

    “公主说要换衣洗漱,马上就出来。”

    “多久了?”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

    我心头一紧,吩咐道:“开门!”

第108章 芭蕉不展丁香结(三)() 
“玥娇!玥娇!”

    门是从里头栓上的,侍卫在撞门,我在外头叫了几声,没有回应。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玥娇伏在桌旁,青丝倾泻到腰间。我快步走过去,看到桌旁的花架上摆着铜盆,水已经被染红,玥娇的手掌垂在其中,露出半截葱白的小臂。

    她伏在桌上,唇边隐隐有丝笑容,安静而舒展。我急忙将她扶起来,感觉到那身体还残留着温度,手足无措地按住她手腕上的伤口,我不停地呼唤:“玥娇……玥娇……”

    侍女亦跟着手忙脚乱,在她腕上包扎纯白的绸布,可是血执着地涌出来,殷湿一层又一层。我尽量完全地拥抱她,想用自己的体温借她温暖,摇着她的肩膀,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大夫,快去找大夫!”我对这帮笨拙的侍女咆哮,脑袋像是炸开了。

    她或许不是十分美丽的女子,却拥有比我更加鲜活的青春,蝶翼般的眼睫轻颤,她睁开一条眼缝,含含糊糊地唤我:“皇姐……”

    欣喜于她还活着,担忧于她随时可能逝去,我用力抓紧她的手腕,怕她再流一丝血。

    “对不起皇姐,我不想让你看见的……”她断断续续地吐出虚弱的音节,可是话却说得很清晰,唇边依旧浮着浅浅笑意,她说:“他不肯带我走,我只好……自己走……”

    她闭上眼睛,如已经伸展羽翼的蝶放弃破茧,笑容凝结。

    我拼命地摇她,一声声呼唤她的名字,可她就是无动于衷,她不乖!郎中赶到的时候,把了她的脉搏,静静地对我摇头。

    那副柔软娇弱的身躯,在我怀中逐渐冰冷,霜白的唇,笑得心甘情愿。

    玥娇走了,单纯可怜的三妹妹走了,在我眼前,在我怀中,而我是将她推向黄泉的罪魁祸首。我的担忧没有错,她本就不是坚强的女子,活下来的结果她不想面对。

    “他不肯带我走,我只好自己走。”

    这是玥娇最后留下的话,如果秦子洛肯带她离开,她会活下来的,她会给他生孩子,通过长久的陪伴和不离不弃,赢得那个浪子的心。可是秦子洛,没有给她机会。

    我们所有人,一点一点将玥娇牵扯进来,她才十六岁,她懵懵懂懂情窦初开,她相信我,相信秦子洛,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受。而一切都是假的,错的。

    我想,在她决定换出秦子洛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她不是非死不可的,只是她知道秦子洛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也或许是她终于看懂了一切,了解了其中的阴谋,这打击她受不住。而就算知道了所有,她还是决定救他,她用自己的生命在我心中打了个厚重的死结,秦子洛的命是她给的,如果秦子洛死,便是辜负了她……

    她如天边浮云,轻飘飘地走了,没有给任何人留下麻烦,余下的只是一缕哀思。

    安平长公主,是顾且行给她的追封,关于她的一生,到此结束。

    甘霖皇叔尚没有找到秦子洛,不管顾且行会怎么发落他,我希望他回来,送玥娇最后一程,看看这个夹在我们中间,被我们推向死亡而深爱他的女子。

    而他没有出现,玥娇下葬那日,郁如意为她披了孝衣,关系上来说,玥娇是她的嫂嫂,她心里定是敬佩怜惜这女子的。

    尽管玥娇没有说,我和顾且行明白,她这是在用死,求我们一个成全,成全秦子洛的苟活。

    那天我没有哭,就像是冷眼旁观,我甚至觉得,死亡或许是种解脱,就像是我最伤心绝望的时候,我也曾选择过轻生,只不过我运气好,容祈不想让我死,起码我吞兵符的时候,他会打我打到吐。

    死亡就像是个迷,又一次吸引着我探索的欲望,我不怕它。

    我去安慰荣太妃,我说:“节哀。”

    她用绢子抹着眼泪骂我:“节哀!区区一句节哀,死去的人便当真可以当做没存在过么,哀家的玥娇,便是不遭人喜欢,素也是平平安安地度日,哀家从来就不求什么,只要我们母女一起便好。她最相信最亲近的,便是你这长姐,你却如何忍心,将她逼上这条绝路,她究竟错了什么!你和皇上,你们要风得风,如何连条活路都不肯留给她!如今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哀家的女儿死了,你们,你们凭什么还活着!”

    她说得没错,是我将玥娇逼上了绝路,我不反驳,却也不得不提醒她,她刚才的一席话,咒骂了皇帝,是犯了死罪。

    在她眼里,我是多么的绝情,而一个人,真的不可能在所有人面前都扮演好人,我和荣太妃的交情,如此也就彻底到头了。

    终极荣太妃一生,年轻时因同我母妃有三分相似而一朝受宠,运气好生了对龙凤胎,皇后担心那小皇子威胁到顾且行的太子地位,小皇子夭折,荣太妃无辜受了丧子之痛。好不容易熬到了太妃,熬到女儿长大出嫁,新婚不过短短几日,却又没了女儿。

    从此,便是孤苦的人生,在那幽冷的深宫中。若是青灯古佛、郁郁寡欢,那也还好,倘若一朝梦回,想起过往的快乐与辛酸,梦醒时心中当是何等的悲凉冷冰。

    这公主坟修得不算气派,早春,原野仍是一派萧索荒凉,当送葬的队伍散去,除了冷风旋起纸宝,只剩那流干了血凉透了心的女子孤零零躺在那里。

    我迟迟没有走,望着荒凉发呆。就像父皇刚离世时一般,我可以接受现实,亦需要时间来消化悲伤,然这一次,陪在我身后的不再是容祈。

    冷风把身体吹凉,天空下了细密缠绵的春雨,顾且行披着玄色的披风,撑伞站在我身后。

    我们坐在一辆马车里,回那生死浮云的深宫。顾且行将我拉到怀里,令我埋上他的肩窝,他轻轻拍打我的肩背,让我想起曾经给过我依靠和祈愿的男子,眼泪簌簌而下。

    时光斗转星移,事实变迁无常,我们的心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早不知从何时开始,顾且行早已不是儿时的兄长和对头,这方肩膀让我深深的意识到,他是一个男人,我看待他是在看待一个男人。

    秦子洛逃了,一去不回,那场阴谋交杂的婚礼,是滴血的昙花。

    我在娇华殿郁郁寡欢两日,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直到郁如意忽然前来,她说皇上已经下令,明日午时处斩容祈。

    杀容祈是另一次逼秦子洛现身的机会,顾且行从来不打算放弃对他们的赶尽杀绝,况且这一次,他生气了,他需要一个出口发泄。

    我该不该救容祈,想不想救容祈,这些问题想想就很头疼。我几乎已经忘了他的样子,而一旦回忆,却会忆起往日的温言软语,以及他是如何,在这娇华殿里,一次次拨开我的心,将它伤得千疮百孔。

    我装失忆,我问郁如意,“我为什么要救他?他死了,我便不用嫁他了,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嫁他,自小就不想。”

    过去郁如意还在醉影楼做艺妓的时候,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当我终于向她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提到那场父皇给我定的婚约时,我便告诉郁如意,我看不上那个人。

    理智拉扯来拉扯去,我固执的认为,要我救容祈,便需一个能将自己说服而我心甘情愿不会质疑的理由,我固执地寻找那个理由,以求个心理安慰,我肯救他,绝不是因为余情未了。他将我欺负成那样,再未了,我也太没出息了。

    “求你,”她含着泪说,“栩妹,我求你,看在你二人往日的情意……”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就来气,郁如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便又偏执了,我不去看郁如意泪光凄楚的眼睛,不去想她所提的情意,别扭地同自己叫着劲。

    她跪下了。曾经在青楼里,各种高官显贵都敢呵斥,凡事看心情泼辣乖张的花魁,和鹦鹉禽兽对骂的女子,送我肚兜的好姐妹,她给我跪下了。

    我心里挺难受,我不是在为难她,我是在为难自己啊,我蹲下来拉她的手,我说:“你起来。”

    “我求你,以多年姐妹情分求你,救他,我来生……”她的脸上挂着泪珠子。

    我重重叹了口气,来生当牛做马的报答我不是?本公主又不是个种地的,要那么多牛啊马啊的做什么。反正我是要个理由罢了,郁如意给我跪了,这理由太充分了。

    “起来起来,”我将她拎起来,垂着眼道:“我尽力。”

    郁如意又激动了,破涕为笑,她知道我这个尽力基本就是没跑,我的尽力基本等同于豁出去。

    她对我说谢谢,我说不用谢,我琢磨着顾且行没准不是要杀容祈,兴许就是吓吓他,也可能是为了把秦子洛诈出来,我告诉她不用担心。但我只能尽量保他的命,父皇给我免死金鉴,也只有这个作用,如果顾且行非逼着他当牛做马,或者要玩个断手断脚断男根,以绝后患,一百个免死金鉴也没有用。

    郁如意离开之后,娇华殿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个跟我不熟的,临时送过来的宫女。我将免死金鉴握在手里,觉得这一块块破牌子真了不起,多少生死全靠他们了。

    比如太子金鉴,比如出入天牢的令牌,比如我手里这块。

    门是洞开着的,春风吹啊吹啊吹开了花,抽芽的叶片忽然就繁茂了,横七竖八地乱长。以前我所看到的精致都是很整齐的,因为描红和吟风很善于打理这些东西,她们太懂得我的心意。

    我便开始有些怀念那些熟悉的面孔。

    这么怀念着,便看到了。描红和吟风是走在前面进来的,一瘸一拐扶着屁股,头发乱糟糟的,显然很久没有洗漱过。

    描红的手都被夹棍夹烂了,这个狠心的顾且行,不过是查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奸细,把我的人都折腾得不成人样了。这往后的几日,是他们伺候我,还是我照顾他们!

    一个个宫人相继回来,屁股挨过板子,走起路来像鸭子,还有肿着脸的,肿着手的,在我娇华殿这个多事之地当差,真是苦了他们了。别的办法没有,我也只能挨个赏点财物,算是安慰了。

    然,就是这么折腾暴打,到底也没审出来谁是奸细,这要是真有个奸细,那还真是个嘴巴够紧皮肉够硬的,厉害的奸细。

    夜深后,我带着免死金鉴去了乾和殿,宫人在外头候着,我将顾且行身边的人也打发出去了,关起门来同他谈正事。

    大约顾且行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坐在榻里装模作样地翻一本小册,眼都不抬一下。

    我将免死金鉴扔在他面前表明来意,垂着眼道:“对不住,这次又跟你对着干了。”

    顾且行随手将那金鉴拨到一边,装没看见,继续翻手里的小书。

    我有些着急了,劈手夺过那小册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对他道:“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顾且行当真看了我一眼,然后撇过头去,将那金鉴持在手中把玩,“你想清楚了,父皇给你这东西,只有一次机会,千万别浪费了。”

    “嗯。”我回应。

    顾且行将金鉴往案上重重一搁,不悦道:“哼,你还是放不下他。”

    “我没有!”我下意识地出口反驳,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救他是为了如意,他是如意的夫君,如意已经守了活寡,我不能让她再守死寡!我救他,不代表还打算同他再有往来。

    “是么,我怎么看不出来?”顾且行道。

    我深深呼了口气,抬手扯开襟上的花结,闭着眼睛褪下半截衣衫,淡淡而认真地道:“信了么?”

    他看着我,不说话,眼底更加不悦。

    “父皇的金鉴,加上我,够么?”

第109章 芭蕉不展丁香结(四)() 
我不怕,在我决定脱衣服的瞬间,我忽然就想通了,容祈把我伤成这样,我们两个是完全没有可能了。而我不可能就这样孤独终老一辈子,我迟早会爱上一个人,顾且行是我眼前唯一可能占据那个位置的人,照我们俩这样发展下去,我爱上他是迟早的事情。

    我们俩之间,唯一的障碍是这尴尬的身份,但若是我不奢求名分,我愿意偷偷摸摸的,这也就不是个障碍了。当然我可能也有些昏了头,因为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想我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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