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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歌-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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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当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要么变成一个传奇,要么成了一个疯子。

    疯了是因为太偏执,后来我就成了疯子。

    “听说皇上时常来看你,你们相处的很好。”郁如意话里有话地对我提起这个听说。

    我在心里品了品,点头道:“自家兄妹,照顾着些罢了。”

    郁如意轻笑,随口回了句,“宫里传出来的。你欢喜就好。”

    “嗯,我很欢喜。”我回答。我明白郁如意的意思,她对我说这些并非出于恶意,她只是让我知道,尽管我躲进了慈安堂,我和顾且行的风言风语仍旧没有停歇,而我需要知道这些,如此才能对因此而发生的事情有所应对。

    可是我却不明白,从一开始就不大明白,我和顾且行虽然走得很近,近于寻常帝王家的兄妹,但是知道我二人其中那点渊源的,宫中莫过于太后一人,再往远了说,还包括容祈。但我不认为容祈会做这种搬弄是非的妇人之举,而太后也不该故意糟践自己的儿子,那这些话究竟是怎么传开的。

    毕竟关于皇帝的谣言,小范围传一下尚有可能,尤其是这种带着侮辱帝王体统的谣言,能传到郁如意耳朵里,可见覆盖面和影响力已经很广了。

    夜里香客散去,小尼姑们各自回房,偌大的慈安堂静悄悄的。我独自走出房门,望望除夕的夜色,让冷风吹得打了个机灵。

    我便大步朝最近的茅厕走去,敏感地察觉到附近有些异乎寻常的氛围。想起自古以来关于年兽的传说,我心里又打了个机灵。但贫尼毕竟不是个小孩子了,而且往日常被绑架什么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危险的临近。

    这茅厕我也不打算去了,大步朝房间里跑,感觉那些不该存在的影子齐齐跟着移动,应该是要动手了。我琢磨着跑回房里算是瓮中捉鳖,闷着头就跑出了附近的拱门,来到那片凋败的蒲公英园子里,周围再无遮掩,月光在地面投下数十道恍惚的长影,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人更快一步来到我身边,牵住我的手,可怜贫尼憋着泡尿被拉着晕头转向地跑。

第115章 当时共我赏花人(一)() 
我无法安慰,只能轻轻抱着他。帝王,要享受主宰天下的快感,必也要付出常人所不能体会的艰辛。而世人多看到了快感,才会争着抢着往那孤独的位置上爬,做太子时的顾且行,必然也是向往着皇位的,而现在,他后悔了么?

    这是一条不能后悔的路,几乎从他出生开始,就已经不能回头了。生于这世间,他就是来当皇帝的,所有人也都是这样告诉他的。他唯一的选择,是做一个怎样的帝王,英明或者昏庸,仁慈或者狠辣。

    我的皇兄不是一个无能的人,只是时常处于孤军奋战的境地,父皇留给他的烂摊子太大,包括先皇顾景痕留给父皇的,也是一堆烂摊子。初登帝位的时候,每个皇帝都在收拾烂摊子,也许帝王的作用,就是想法设法维持这些烂摊子的平衡,每个皇帝有不同的手段,新老交替时,也正是那些异心者蠢蠢欲动的时候。

    那天顾且行抱着我不舍得放手,他说:“且歌,如何才能让你像从前一样笑呢,如果我袖手了这天下……”

    我将手指抵在他唇边,清清淡淡地笑。顾且行不过是今日一时感慨罢了,他怎么可能袖手天下,那是他一辈子的信仰,他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妥协,断不会为我一个笑颜而舍弃。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发着烧,本想陪着他以做安慰,还是不小心睡着了。顾且行低头亲吻我的眼睛,我虽然睡得迷糊倒也感觉的到,心里像是有根羽毛在挠痒痒,我不敢睁眼看他,身体却变得很僵硬。

    “醒了?”他察觉到我在装睡,轻声问我。

    我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对他笑,我说:“你怎么还不回去?”

    “这两日大雪封门,我已下令明日不必早朝。”他回答。

    这个意思大约就是说他今晚不打算回去了,我也没有撵他,只道:“描红还在外面冻着,让她进来吧。”

    “我给她安排了别的房间,若你害怕,我便留下来陪你。”他说。

    “我不怕。”

    顾且行惩罚似的瞪我一眼,挑挑眉道:“那你陪陪我。”

    “哦……”

    我们两个平躺在床上,房中炭火吡啵作响,只有一盏烛光幽幽地照着。他将我的手拉过去把玩,他说:“你记不记得八岁那年的第一位太傅,就是那个羊胡子老道。”

    “嗯,”我瞪眼看着顶上的床帏,手在他手心里被把玩得有点不自在,又不好意思收回来,我回道:“我以为只有我觉得他像个道士呢,那个人好古板,每次偷看小本儿他都要拿尺子打我手心,可是他都不敢得罪你的。”

    “谁说他没得罪过,他说我画的人像像猴子!后来我差人在他那戒尺上涂了层新漆。”

    “还说,那老道每次授课,戒尺抓在手里都不放下的,那日正巧打了我的手心,好多天都没有洗掉。我还以为他是故意用了新花样。”

    “所以你就去剪了人家的胡子?”顾且行问。

    我偷笑着挑眉,“我就不信你没想过要剪他的胡子。”

    “那老道是什么狄氏一族的传人,生平最宝贝的就是胡子,被你剪胡子以后,声说自己无颜再见族中父老,差点上吊的。为那事父皇罚我抄了五十遍《君戒》。”

    “咦,你居然不说是我干的?”我记得小时候顾且行很喜欢看我出丑或者挨罚的。

    “我怎么可能告一个女子的状。”

    “这么说那时候我的状都不是你告的?白记恨了你这么多年。”嘴巴这样说着,心里却有种甜甜美美的感觉,我急忙岔了话题道:“那是咱们气走的第几个太傅?还有还有,我记得还有一个……”

    我们聊天聊到半夜,大约是我先睡着了,清晨醒来的时候,顾且行青着眼圈唤我起床吃药,我揉揉眼睛,“你一夜没睡啊?”

    他无奈地撇撇嘴,招呼描红过来服侍我起身,自己走到桌旁仰头灌了碗汤药。听他说话的声调,大约是这夜他也着凉了。不过我觉得这其中没我什么责任,顾且行是养尊处优惯了,我这边的床是硬的,被子是又沉又不暖和的,房间是再点七八个炉子也熏不暖的,他若是不病我才要怀疑他生的是副铜皮铁骨。

    我们两个对着打喷嚏,今天没有人敢过来叫我去干活诵经,但有顾且行陪着,也不会闲的发闷。他没有像以前在娇华殿似的,就算打定了主意要看着我,也要搬一堆公文过去,今日他什么也没做,侍卫扫了门前的雪,我们站在门口看大雪纷飞,心里的尘埃仿佛也跟着被掩埋。

    真干净。

    傍晚看着我吃了药,顾且行才带着人回去。慈安堂对我的态度有了两日改善,之后却又变本加厉起来,想是太后又给了新的压力,顾且行越是拿我当回事,她便越是容不下我。

    之后顾且行常来看我,我却也没舍得对他抱怨,朝堂的事情够他烦的了,他来看我便如是在分忧。我知道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情绪会烦躁,看到了便又会释然,我什么也做不了,帮不到他,只能努力地对他撑开笑容。

    我尝试着像以前一样笑,他会抚摸我的眉眼,他说:“不要勉强,你这样笑的时候,我心里却难受。”

    我总是不善于演戏,太容易被人洞穿心思。但我们在一起,应该还是算作快乐的,我们努力回避那些会让彼此不快乐的话题,所谈的大多是儿时的事情,他如何欺负我,我又如何讨要回来,他如何懒得同我计较,我如何不依不饶。

    转眼冬天只剩下个尾巴,这年月悄悄地过去,又是一年除夕悄无声息的临近。

    我的病已经好了,不巧的是来了月信,对着盆衣裳干瞪眼,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把手伸进去,那水生凉生凉的,就像是针扎似的。

    描红又被抓去干苦力了,我哪好意思把所有的活都给她一个人做,只能硬着头皮洗洗洗!

    容祈已经回到皇城,东收西诈的钱,转手再被顾且行讨了过去。我蹲在小院子里埋头洗衣裳,小玮扬着白白的大脑袋对着房顶的方向吼叫。近来我时常察觉有双眼睛在偷看我,身边也时常发生明日该砍的柴连夜叫人劈了,该整理的经书到了经阁已经板板正正地摆在原处了,洗了半截的衣裳,转头做点旁的,回来便拧干晾好了。

    这些我都没放在心上,无聊!

    反正这点活我做了也不会去死,我不做也不会舒坦到哪里去。

    他没有勇气见我,他很有自知之明。

    我继续埋着头和这盆子衣裳较劲,小腹有微微的酸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将本就羸弱的阳光挡住,顾且行蹲下来,把我的手从水里抽出来,翻来覆去地暖。

    我翻了个白眼,可是怎么办呢,天下间在这寒冬腊月要洗衣裳的女子多了去了,我不比她们娇贵多少。我这就算好的了,无外乎是照顾自己就够了,寻常女子到我这岁数已经嫁了出去,一家几口子的衣裳要洗呢。

    太后明摆着是在“关照”我,顾且行也曾去找他母后谈过,太后美其名曰磨砺磨砺我的性子,便是不知磨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顾且行一直在努力把我从这地方弄出去,但是现在朝堂和边关动乱,他这个皇帝的位置其实坐得并不稳当,纵观朝堂除了那几个新提拔的气候未成的年轻官员,真正死心塌地在帮顾且行做事的,就是太后娘家那些人。

    顾且行暂时不能得罪他们。他想给我名分,必然要先迎合太后,把这位置坐得稳稳当当的,到时他再去泼父皇的脏水,送他一顶绿帽子什么的,谁也不敢站出来说半句不是。

    我们不是不能冒险硬来,我们是折腾够了,逐渐有了耐性。

    我执意要将这盆衣裳洗了,因为我太心疼描红了。总归她不是公主,受到的欺凌比我更多,那双手生了好多冻疮,从来不舍得让我看见。

    “来,一起。”顾且行说。

    我们两个凑在一起,哪里是洗衣裳的,不久便打闹起来,浪费了好多宝贵的水资源。我往他身上泼咸咸的皂角水,我们嘻嘻哈哈满院子乱跑。

    抬头擦额上水珠的时候,恍惚看到一道影子,迅速消失在房顶。

    我想我是忘了容祈的,而他总是不善于藏匿自己,又或者我太善于发现他的存在。但此刻我已经足够平静了,那些微妙的东西陷进心底某个巨大的缺口,顾且行用时间和耐心在缺口外缝缝补补,现在它愈合了。

    可惜藏起来的东西,就算看不到却不代表它不存在,有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有人再把这条口子撕开,把血粼粼的宝藏挖出来给我看。

    第二日便是除夕,尼姑庵没有张灯结彩,只是多烧了几个素菜,这日香客很多,大家赶来祈福。

    郁如意来看我,捎了几样我过去喜欢的糕点,我虽然尝不出味道来,还是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块。郁如意说的那个道理没错,就算是没用的事情,她做了也好求个心理安慰。从头到尾郁如意都没做错什么,我该配合着她这个安慰。

    也许太后对我的关照也没有错,一个人尝过了疾苦,要么变得很为他人着想,要么会变成极度自我的偏执狂。就像一个人若是当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要么变成一个传奇,要么成了一个疯子。

    疯了是因为太偏执,后来我就成了疯子。

    “听说皇上时常来看你,你们相处的很好。”郁如意话里有话地对我提起这个听说。

    我在心里品了品,点头道:“自家兄妹,照顾着些罢了。”

    郁如意轻笑,随口回了句,“宫里传出来的。你欢喜就好。”

    “嗯,我很欢喜。”我回答。我明白郁如意的意思,她对我说这些并非出于恶意,她只是让我知道,尽管我躲进了慈安堂,我和顾且行的风言风语仍旧没有停歇,而我需要知道这些,如此才能对因此而发生的事情有所应对。

    可是我却不明白,从一开始就不大明白,我和顾且行虽然走得很近,近于寻常帝王家的兄妹,但是知道我二人其中那点渊源的,宫中莫过于太后一人,再往远了说,还包括容祈。但我不认为容祈会做这种搬弄是非的妇人之举,而太后也不该故意糟践自己的儿子,那这些话究竟是怎么传开的。

    毕竟关于皇帝的谣言,小范围传一下尚有可能,尤其是这种带着侮辱帝王体统的谣言,能传到郁如意耳朵里,可见覆盖面和影响力已经很广了。

    夜里香客散去,小尼姑们各自回房,偌大的慈安堂静悄悄的。我独自走出房门,望望除夕的夜色,让冷风吹得打了个机灵。

    我便大步朝最近的茅厕走去,敏感地察觉到附近有些异乎寻常的氛围。想起自古以来关于年兽的传说,我心里又打了个机灵。但贫尼毕竟不是个小孩子了,而且往日常被绑架什么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危险的临近。

    这茅厕我也不打算去了,大步朝房间里跑,感觉那些不该存在的影子齐齐跟着移动,应该是要动手了。我琢磨着跑回房里算是瓮中捉鳖,闷着头就跑出了附近的拱门,来到那片凋败的蒲公英园子里,周围再无遮掩,月光在地面投下数十道恍惚的长影,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人更快一步来到我身边,牵住我的手,可怜贫尼憋着泡尿被拉着晕头转向地跑。

第116章 当时共我赏花人(二)() 
这地方没什么可跑的,而且这次来围堵的人数众多,那缕墨香在冷风中飘入鼻尖。我想挣脱他的手,却更想摆脱这些来意不明的黑衣人。

    我们跑到猎场围墙下,除了翻墙过去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但是我真的翻不动了。月信的缘故,跑了这么大段路,小腹疼得像是拧成了个疙瘩,我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闷闷发出一声低吟。

    一贯以体贴入微闻名的容祈,已经不记得我月信的日子了。倒不是他疏忽遗忘,我在这里受了这么久的罪,日子早就乱了。但是他反应够快,蹲下来给我喂了粒丹丸,朝夜色深处望一眼,看着那些逼近的黑衣人,淡淡吐出一个字:“杀。”

    藏在暗处的影卫迅速跳出来,将我和容祈护在身后,我扔埋着头不去看容祈,耳畔传来刀剑碰撞的杀伐之声,容祈伸手揽我的肩,我迅速甩开,不悦道:“你不要管我!”

    他便将手收回去,静静地看着我。我倚着围墙,等着面前这场群架结束。容祈的影卫,大约确然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影卫,虽然人数相对少了些,放倒那些黑衣人也不过片刻功夫。

    容祈仍旧半蹲着看我,影卫结果了打算伏击我的坏人,抱拳站在他面前。我记得这些影卫是不会说话的,看来果真如此。容祈背对着他们,冷冷道:“尸体收拾了,运到宫门外。”

    我猛然抬眼看他,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我一点也不想给顾且行添别的烦恼。

    “我就是要让他看看,他是如何保护你的!”他道。

    “那也不需要你管这闲事!”我忍不住冲他吼了一声,扶着墙壁站起来,抬脚往慈安堂走。

    “你还要回去!”他追上来,情绪有点激动。

    我回头瞪着眼前的神经病,我冷笑,我说:“你不是喜欢保护我么,那我还怕什么?不过你若是真心想要保护我,凭你这几个影卫做事的手段,这些人大约连出现在我眼前的机会都没有,你何必演这出戏向我邀功?”

    容祈的嘴唇就快抿成一条直线,我就是欺负他不喜欢解释,继续道:“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没用!你做什么都没用!”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喊完我就开始跑,肚子颠得好疼,疼得我想哭。于是一边跑一边掉眼泪,好好的年不让人过了,这些黑衣人又是哪里派来搅事的,为什么我怎么样都不能让那些人放心,非要我死了才够么。

    我偏不!我还没活够呢!

    我往慈安堂跑,因为肚子疼所以跑得很慢,满脸都是眼泪,我也不肯抬手去擦。因为我知道容祈在跟着我,若是我抬手擦眼泪,他没准自作多情地以为我是为别的什么在哭。

    我一口气就冲回了房间,推门的动静扰了描红,她随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害人好担心的。”

    说着抬起头看我一眼,我倚着门蹲下来,捂着肚子嘤嘤地哭。描红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一边给我擦着眼泪,慌慌张张地问:“这是怎么了,可是撞上了什么?”

    我咬着嘴皮抽抽鼻子,点头道:“嗯,看见条野狗,黑灯瞎火地吓着了。”

    描红适才轻松地笑了一瞬,将我扶起来在桌前坐下,抹一把我的额头,说:“一身的冷汗,我去煮些糖水来。”

    “别,”我急忙拉住她,“你别走,我害怕……”

    害怕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我又开始哭。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但今日我承认了,我真的很害怕,自从父皇不在以后,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我什么都怕,怕忽然有人跳出来要杀我,怕容祈出现在眼前,怕想起不愿想起的事情,也害怕再失去什么人。

    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每天寝食难安,可我能和谁说,说了有什么用呢。我唯一喜欢的就是每次偷懒,小睡的那片刻功夫,因为疲累而睡得格外香甜。我陪描红一起做活,我不让顾且行去给我打点开小灶,也是因为我不想闲下来,有事情干的时候就不会害怕了。

    描红倒了杯水递给我,我下意识地灌下去,终是止住了眼泪,看着桌上的碎纸片,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窗花啊,”描红取了片尚未完成的窗纸,操着剪刀继续修修剪剪,她说:“往年除夕的时候,公主去参加家宴,奴才几个就在殿里剪窗花,”说着,将手里的纸片展开,是个蝴蝶刀的花样,她微笑着说:“这蝴蝶刀,吟风定会喜欢的。”

    我便垂下了眼睛,哎,我的吟风,那杀人凶手就在外面,我却不能给她报仇!

    “我去贴上。”描红说着便站起来,沾了抹存下的面糊,轻轻去擦窗棂上的灰尘。

    门外小玮在吼叫,描红贴好了窗花走回来,叹口气道:“似乎靖王爷在外面,公主……”

    我埋着头没理她,剪子在手中转了几圈儿,终于剪出个我满意的图案。描红看出我是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便凑上来笑吟吟地问:“这是什么?”

    “皇兄啊。”我笑着回答,“你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不像么?对了,还有眉头,他总是皱眉头……”

    我将红纸折起来,在眉心的部位又下了一剪子,展开来向描红展示。描红别别扭扭地给了句评价:“皇上的这个头,同二郎神几分神似……”

    这眉心上似乎是多了只眼睛。我将手里的纸随手丢进筐子里,心烦气躁地敲打着桌子,门外小玮还在瞎叫唤,也不知道跟谁亲的。

    我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又多喝了几口水,容祈给我吃的那个药还真是挺管用的,肚子确然不疼了。但是我……我想上茅房啊,我刚才就想去的……

    我焦躁地等待小玮的叫声停下,大约它停下了容祈也就走了,我才能出去上茅房。我一眼也不想再看见他,也不想让他看见我。

    可是我——真的憋不住了!

    我从房中急急匆匆地走出来,急急匆匆地往茅房赶,刻意不去看立在小院中的男子一眼,大过年的不回家陪老婆老娘,他这个人还有没有点孝心!活该小时候被他老娘虐待!

    我上了茅厕回来,他还站在那里,我只能继续无视他,朝房间里走,容祈忽然叫住我,“且歌。”

    我本不想理他的,可心里头又在犯贱,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了。我转过头看着他,装模作样地合十双手行了个佛礼,我道:“阿弥陀佛,贫尼法号拂念,敢问施主有何贵干?”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说,语气淡淡地,带着丝丝哑音。

    “施主请讲。”

    “他对你好吗?”说出那个“他”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牵起一边嘴角微笑,我点头,我说:“好。”

    “那你,还好吗?”

    我吝啬着每一个字,没有张口回答,只是向他投去不置可否的眼神,我好不好并非拜他所赐,我不需要他的忏悔或者关心。

    “当真?”他问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回答。

    “呵……”他自嘲似的冷笑,“出家人,哈哈哈哈……出家人,这万念红尘你也不过只斩了我这一念罢了,哈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像个疯子。我从来没见他这么笑过,过去他再愉悦,也不过是弯起眼睛咧开笑纹,何时笑得这样豪放不羁过,所以我觉得这个笑,可能不代表开心。

    他大笑着朝黑暗里走,背对着我,距我越来越远……

    傻子也能看出来他这是伤心了,伤心就说明心里大约有我,况且他最近做这些无聊的事情。那到底又是何时有了我?初一死后?真是个始乱终弃的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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