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歌-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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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祈把我带走，留下且歌独守这靖王府。我不解乃至为且歌而气愤，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容祈说，他生病了。

　　　　所以后来，且歌来找容祈的时候，我和大哥那样残忍地要求她大度，为容祈留一丝血脉。我知道我们都伤害了她，我以为自己别无他法，其实中间也有些自私的心理吧。

　　　　可是容祈的心里只有且歌，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做，也拿他根本没有办法，即使是那样醉着。真的，他的心里只有且歌。

　　　　他们好幸运，这样痛快彻底地，品尝过爱情的滋味。

　　　　再回皇城，迎接我的是顾且行。这个人我和他没什么接触，他把我关起来，待遇还不错，也没有严刑拷打，只是挂着冷笑问我：“愿不愿意做点牺牲？”

　　　　他说所有人的命都在他手上，他要谁死都可以。他要我忍过千刀万剐的痛苦，让我变成且歌，代替她出嫁漠北。

　　　　你们知道么，我做梦都想变成且歌，拥有她所拥有的，容祈的爱。

　　　　可我受了千刀万剐的痛苦，变成她，我多希望这样做可以成全他们。这是我最后能为且歌和容祈付出的事情了，尽管谁也不知道，容祈是否还活着，他活着能不能从顾且行身边抢回且歌。

　　　　而我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个死罢了。我愿意苟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哪怕是变成一个影子，我也可以尝试着，做最不一样的，真实存在的影子。

　　　　我到了漠北，见到我的夫君——贺拔胤之。

　　　　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他，尽职尽责。

　　　　他是个健壮的年轻人，金戈铁马下，拥有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生涩的缠绵过后，他惊讶于我的贞洁，我只是微笑着看他，什么也不说，也没必要说。

　　　　我就是我，不管他看到的是谁的脸，终究日后与他相处的人，只是我。哪怕是匿居在别人的皮囊下，也要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在我决定交出自己的时候，就想得很明白了。

　　　　我忘了容祈，忘了那个他说没必要为他付出的人。忘了曾经的恩恩怨怨，我曾想，如果贺拔胤之待我不好，我还是会想办法逃走。

　　　　幸运的是，他是那样简单可爱的人，他待我很好。

　　　　他会拥我入睡，给我绝对的安稳，在我对他露出掩饰的微笑时，他也用简单真诚的微笑看着我。我觉得那双眼睛单纯却并不愚昧，一些阴谋，他不一定看不穿，何况我并没有按照顾且行吩咐的，好好掩饰。

　　　　我只是尽力不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罢了。

　　　　贺拔胤之养了很多头雪狼，其实我挺怕这东西的，但是且歌不怕，我也得装着喜欢。

　　　　漠北风大，他给我穿厚厚的斗篷，把留在漠北的小玮招呼过来，让我们主仆再亲近亲近。我心底有些窘迫，强撑笑颜蹲下身子抚摸小玮的皮毛，手指是颤颤巍巍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站在身后，忽然这样问我。

　　　　我站起来转身看着他，我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要怎样回答，那句“且歌”哽在喉头，我忽然不想撒谎了，拼命地圆谎圆得很累。但是我却不能主动说实话。

　　　　他偏头看着我，目光清澈如水，他说：“描红？还是吟风？你一定是很熟悉她的人。”

　　　　吟风已经死了，描红我也不知身在何处。他终究还是看出来了，可他问我的口气很淡，完全不是质问，他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如意，称心如意的如意。”我看着他，诚恳坚定地回答。

　　　　他摇摇头，“你们中原人的成语我不懂，我很想知道你本来是什么样子。”

　　　　“本来的我……很美。”我自信地回答，撑开属于郁如意的笑容，我总要迈出谱写自己人生的第一步。

　　　　他对我伸手，我踏开一步走近，将手掌放入他的掌心，他说：“不论长成什么模样，漠北的汉子，看自己的女人，最美。”

第174章　番外：无人尽日花飞雪（）　
你有没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绝望，他生生切碎了所有的妄想。

　　　　我妄想他的眼神，妄想他的怜惜，妄想得到只字片语的安慰。

　　　　我是陈画桥，当朝丞相的孙女，虽不及公主那般三千宠爱，两千八九也是不差的。我自以为自己活泼开朗，别人却说我任性嚣张。我是丞相家的千金，我不在乎。

　　　　顾且行，自懂事以来我便将这三个字与自己连在一起。他们都说我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我骄傲于此，我对那个终将成为我的夫婿的人，殷殷仰望，热切期盼。

　　　　过去他待我还是很客气的，起码是用心地在敷衍。我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丫头，这些东西我根本就看不出来。我只单纯地以为，他对我应该向我对他一样，因为我们终将结为连理，因而存在特有的亲切。

　　　　然一切，真的只是我妄想罢了，那个人的心里，一丁点空余都不留给我。他是那样吝啬的一个人，用皇位和那个不切实际的女子把心填得满满当当，挤破了头都挤不进去。

　　　　那年上元节，本该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看着年轻的男女都在放河灯，便也想跟着凑凑热闹。我也看不出来他对这些事情很不耐烦，在我去买河灯的时候，他懒于多说废话，轻飘飘一句“全包了”，说得我满心欢喜。

　　　　我以为他和我想的一样，要这河上飘满我的心愿，那些关于他的心愿，他会一一兑现。

　　　　又笨又讨厌的人，是最悲哀的。我常常感叹自己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总乐于活在自己编织的快乐假想之中，然后知错不改，一直笨下去。

　　　　那天我心情很好，所以且歌出现的时候，我也没想要跟他吵架。可是顾且行拿了盏我的河灯送给且歌，我看着且歌一副不愿领情的样子，心里很不爽。不过他们是兄妹，顾且行给她点面子也算应该的。

　　　　我招呼了秦子洛，其实初遇秦子洛的时候，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看上去很好玩。我特别贪玩，比且歌还贪玩，我看秦子洛痞里痞气地模样，就觉得他一定有很多新奇古怪的玩法。所以我对他很热情，因为我知道我不怎么会说话，又控制不了自己任性惹事，所以尽量让自己显得礼貌点嘴巴甜一点，可我又不太明白，我这样好像更招人讨厌。

　　　　从且歌出现以后，顾且行更不怎么答理我了，他们两个人总是远远走在后头，我本以为是他们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他们也是相对无言的。

　　　　我忽然觉得顾且行不怎么在乎我，他不觉得在这样的节日气氛中，我们并肩走在一起，是很温馨的事情么。

　　　　于是我傻乎乎地决定气气他，我不停地跟秦子洛说话，说很多很多废话，幸好秦子洛说话风趣，没话找话也不显得无趣。我还是不停地偷看顾且行，我这么和别的男子亲近，他居然还是没反应，我好失望。

　　　　我失望着失望着，忽然发现顾且行和且歌都不见了，我在四下寻找，秦子洛陪我一起找，可就是找不着。

　　　　秦子洛看我不开心，他便说带我去有意思的地方逛逛，一听到“有意思”三个字，我便将烦恼都忘了。旁人都说我坏，其实我原本是多么简单的一个丫头片子。

　　　　我也不知道秦子洛是有意跟我熟络的，他没安什么好心，我也看不出来。而我虽然乐于同男子打交道，却从来不往情爱方面想，我觉得没几个人敢打天家准儿媳妇的主意。

　　　　秦子洛带我去庙会，那里有人围着篝火跳舞，我好心好意地买了四只面具，也没有等到那两个面具的主人回来。但我玩得还算开心，秦子洛将我哄得团团转，我们围着篝火也团团转，转啊转啊的，什么麻烦心事都忘掉了。

　　　　回家以后我安慰自己，顾且行就是那么个性格，他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保不齐他跟我一起的时候还害羞呢。想想那次我和且歌吵架的时候，虽然我是装哭，但是顾且行不也是哄了我的么。

　　　　我又开始在自己的臆想中沉沦。

　　　　终于等到我们成亲，我嫁入东宫，我们拜了天地行了所有该有的仪式，我在洞房里等待，满心的欢喜。从今日起，我便是他的妻子，不管旁人说再多闲言蜚语，这是绝对的事实。

　　　　我自己蒙着盖头在洞房里傻笑，高兴得合不拢嘴，我期待顾且行吻我的样子，我对所有的事情充满期待。

　　　　可是他，没有回来……

　　　　洞房花烛夜，我独守空房。

　　　　就算他是太子，我也快气炸了，没有他这么侮辱人的。东宫的人打着灯笼找新郎官，就数我最淡定，我不灵光了十几年的脑袋忽然灵光了，我好像知道顾且行就是故意跑掉了。大约是潜意识里，知道他不喜欢我在作怪。

　　　　只可惜这个乌龙没有机会得到放大，我也没机会对他撒娇吵架，第二天他的父皇便死了。当时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按理说我的公公死了，我应该难过，可我更多的是担心，我很小心眼地在担心，旁人会不会说是我克死了先皇，我刚嫁过来，先皇就死了。

　　　　幸好没人和我想的一样。

　　　　之后顾且行也没有消沉过，他迅速登上了皇位，接掌了一切事宜，做所有皇帝该做的事情。我也适才反应过来，我该高兴了，我一夜之间成为全天下妇女的偶像，我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女人，我是皇后我母仪天下。我做梦都想当皇后，那样就可以更肆无忌惮地欺负人了，更没有人敢说我的不是了。

　　　　我把这一切归结于我命好，我觉得我命这么好，以后跟顾且行也会慢慢缓和的。

　　　　可是再好的命扛不住一个脑子笨，我虽然也知道要去巴结太后，让她劝顾且行来同我圆房，可是太后说皇帝忙，暂时把那事儿放一放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便开始没完没了地和顾且行吵架，我先对他撒娇，他不吃我那套，我又哭又闹，把他惹得越来越烦。我甚至很没原则的，去同我的老对头且歌求和，让她帮我劝劝顾且行。

　　　　我也没想到，这公主出马一个顶天下，顾且行真的来了。

　　　　这之前我曾听说一件事情，有次且歌去见顾且行，是红着脖子出来的，有宫女看见她脖子上都是斑点，就像是被人无礼轻薄过一番。我还在心里唏嘘，乖乖，这宫里哪个胆子大得没谱了，连这个小祖宗都敢招惹。

　　　　我甚至还觉得，是不是顾且行故意找人整她了，因为之后好多天她都没怎么出过娇华殿的大门。总归我想不到，她和顾且行之间，有超过兄妹的关系。

　　　　那天他来找我圆房，由始至终面无表情，我只能对他撒娇啊，他好似无奈地吐了口气，然后我们两个就躺在了床上，匆匆忙忙。

　　　　后来我怀孕了，然后孩子没了，然后且歌来跟我讲故事，她那意思是，顾且行现在还年轻，肯定不急着要孩子。而我们老陈家权势太大，万一我爹和我爷爷欺负他少年登基，觊觎他的江山，然后把自己的外孙推上龙座，那就麻烦大了。

　　　　我稀里糊涂地就被她诓了，当时我心里虽然怨着顾且行，但是我又那么喜欢他，而且我觉得且歌说的有道理，我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爹。不久，爷爷便辞去了丞相的位置。定安又少了个忠良。

　　　　我爹跟我一样，是个草包，后来被秦子洛买通了。

　　　　秦子洛曾私下见过我，若不是有他的提点，我真的没法想象，顾且行和且歌，他们之间原来是那么回事！我终于反应过来，我小产的事情就是这兄妹俩在诓我，顾且行不稀罕我，也不稀罕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为了讨且歌欢心，一狠心就将我炮灰了。

　　　　他如此轻易地，就折杀了我全部的幻想。我这个人虽然不善良，但是够单纯，从此对那龙座上的男人，再也没了妄想。我甚至怨他恨他，可我不敢不能报复他。

　　　　秦子洛提点我，既然担了个母仪天下的名分，起码装着贤淑端庄点，装一装又不会死人，总归我也不是小姑娘了。

　　　　娇华殿死人的那天，我的心鸾殿里闹了淫贼，我依旧感谢苍天眷顾，其实那日不过是秦子洛来找我议事，差点被抓住了。但是且歌那边出了事，在顾且行眼里才是天大的事，心鸾殿的事，加上秦子洛事后的一番打点，就那么轻易地被遮掩过去了。

　　　　我便这样在宫里过了一年多，听说顾且行时常往宫外的慈安堂跑，为的就是和且歌见面。他们两个，合伙整死我的孩子，现在却相亲相爱的，他们凭什么！

　　　　我虽然不招人喜欢，可我没有对不起他们。

　　　　秦子洛一直在拉拢我，我考虑了很久，终于对他开出了条件，我说：“我要当皇后，谁做皇帝我无所谓。”

　　　　我所剩的就只有这么点地位了，除了担着皇后的名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而我，天生就是个没了骄傲就活不下去的人。我已经失了爱情，失了孩子，也被他们辱尽了尊严，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就要当皇后！

　　　　于是我和秦子洛做了那样的交易，我们苟且了。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为了尽快地，造出一条人命。这是合作的契约书。

　　　　条件是我开出来的，当我和秦子洛那样的时候，我想到自己给顾且行扣了那么大顶绿帽子，心里有报仇的快慰。顾且行是个比我还爱惜骄傲和不必要尊严的人，哪怕他根本不稀罕我，有朝一日他若是知道了，也一定能气得七窍生烟。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我琢磨着如果秦子洛造反不成，起码我有个儿子，顾且行基本不会拿我怎么样。又或者，哪天秦子洛和顾且行都死了，我儿子还能当皇帝。

　　　　我怀孕了。我开始想方设法地讨好顾且行，忽悠着他和我同房。

　　　　我请了自己家的太医给我安胎，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巴，这个身孕究竟有多久，谁也不能知道。幸亏顾且行不大关心我，我每天都伪装得那样小心，每天都巴望着，肚子里这个一定一定得是个儿子。

　　　　可是肚子越来越大，名义上的月份还不足，但它不久就要生出来了，我必须想个很好的早产的理由，把事实糊弄过去。

　　　　我向来运气好，焦头烂额的时候，且歌回宫了。

　　　　我装模作样火急火燎地去看她，反正我身边的人基本都被秦子洛收买完了，再找几个人来作证，看着我摔跤。当然我那跤摔得要多小心有多小心，也摔得宫里人心惶惶。

　　　　我知道，顾且行最在乎的就是且歌，她的回宫是我最好的掩饰。他一定忙着日日去见自己的小情人，就算我这边生了儿子，他也不会分出太多精力来过问，且歌现在实实在在就是他的软肋。

　　　　我事先服了太医给的药，羊水破是破了，可这孩子还没到他打算出来的时候，这便有些不顺利了。我在床上疼得喊都喊不动了，看到且歌进来，我让她去找容祈，那个有本事让她起死回生的人。

　　　　而且只有容祈，发现这孩子月份不够的时候，不会声张。对于我和秦子洛的事情，容祈早就看在了眼里。

　　　　容祈过来的时候，为我把了脉，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仿佛很不屑。但他确实什么都没说，事情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明白了，他让且歌留下帮忙，我心里真的很谢谢他，他是故意让且歌留下的。

　　　　现在我比过去多长了点脑子，大约是为孩子着想想出来的，我隐约明白容祈的用意，且歌是个很心软的人，让她亲眼看着亲手接着这孩子出生，那种感情非比寻常，就像是自己挖出来的宝贝，格外珍惜。

　　　　如果有一天孩子的事情暴露，这么严重的问题，她或许是唯一帮得上忙的人。

　　　　可我发现我做了错误的决定，有了孩子还是不一样了，我日日夜夜都在为他着想，日日夜夜都在担心他的身世被揭穿，担心他的性命安危。

　　　　我已经没了一切，作为女人的一切，我剩下的只是这个孩子。不管是和谁所生，因何而生，他日渐成为我的全部。

　　　　当时顾且行御驾亲征，边关说他死了，我虽然知道那是秦子洛的阴谋，他们要暗杀顾且行。我又多么希望顾且行真的死掉，他死了，我的孩子便没了后顾之忧。

　　　　可他为什么回来，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除了面对璨儿，我的心里已经没了爱，不够充足的脑容量，令我无法想出大彻大悟的大道理，我一直在怨恨，是顾且行毁了我一生，我一直在埋怨，这一切都是他逼的。

　　　　愚蠢到我这个地步，何其悲哀。

　　　　越来越多的怨恨和担心，让我郁郁寡欢，我发现我逐渐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时常压抑得想干脆死掉。他们说，我这是得了病，不好医。

　　　　大约顾且行死了，他不做皇帝了，我的病就能好起来。

　　　　之前我便按照秦子洛的意思从太后那里诓走了清君策，太后一直不知道自己毁掉的清君策是假的。大约这老太太和我一样，脑筋也不太够转。

　　　　我暗示且歌这孩子的身世，我甚至冒着被顾且行责罚的危险放了她，只希望她能为璨儿尽一份力。在顾且行面前，她的一份力，顶好多好多人的力。她怎么就这么有本事。

　　　　越来越压抑的情绪，让我做了越来越多的错事，即使我知道秦子洛拿我爹当抢使，我还是支持请出清君策，搏一回，赌一把，只要有一点点机会，都得做。

　　　　我把描红从宫里弄出来作证，谁都知道她是秦子洛的人，可谁能想到她在关键时刻反了水。

　　　　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只能寄希望与秦子洛和且歌，什么样的结果都不要紧，要我死也不要紧，让璨儿活着。

　　　　我在冷宫独活，顾且行连个宫人都不配给我，给我吃的是最差的伙食，而我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但我还是得坚持住，坚持出一个结果，坚持到有人告诉我，璨儿已经彻底安全了，如果秦子洛起事不成，起码让璨儿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没有爱，毁人一生的牢笼。

　　　　皇宫，世界上最干净也最肮脏的地方，它看似景色宜人祥和宁静，实则波澜诡橘冷血无情。

　　　　可璨儿终究逃不脱。

　　　　他死了，顾且行派人将他给我送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僵硬。我握着他的手，再也感受不到柔软温暖的小小力量，他就像个玩偶，一动不动冰冷无声。

　　　　我在瞬间开悟，我顽固愚昧地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却无力保护他，甚至从未出生起就带给他那样大的危险。

　　　　璨儿的死，怨不得别人，怨不得顾且行，怨不得命运，只怨得我自己。

　　　　疯……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可是我为什么还不死呢？

第175章　番外：残宫冷月锁娇华（）　
我是描红，娇华殿现在的主人。

　　　　这是公主出嫁漠北的第三个月，那场血战之后，阴雨绵绵的盛夏，宫中再无欢歌。早春抽出的新芽，在季节的催促中，蒙上灰败的色彩，有些名字，一直被刻意回避着。

　　　　十年前，叶氏家破人亡，仍是个大雨瓢泼的日子，我在官兵的追逐下无助地奔跑，没有方向，只是距离家越来越远。我跌倒在泥泞中，绝望地等待被抓获，我不知道我们家犯了什么罪，薄薄一道圣旨，摧毁了青州盛极一时的叶氏家族。

　　　　我从千金沦为孤儿，好险不是阶下囚。

　　　　当我以为我的逃亡之路就要到达尽头的时候，眼前飘入黑色的衣角，那少年居高临下，约莫有十四五岁，笑容和善。他递给我一只银镯，微笑着问：“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那银镯虽然不是上好的材质工艺，却正是我这小千金的东西。出生时相士说我八字太弱，担不起贵重的金，父亲便打了这只银镯。长大后，我穿金带玉，这小银镯被闲置在角落。

　　　　我对那人点头，不知道他的来意。

　　　　官兵越来越近，他将我从地上拉起来，见我赤着双脚，便直接把我背在背上。

　　　　我便这样逃脱了官兵的追捕，轻而易举地有些不真实，眼前这位大哥哥委实有些手段。

　　　　我跟着他跋山涉水，到了漠北，他说他叫秦子洛，和我们叶家有些渊源。而我只知道他救了我，他是我的恩人，我得报答他。他说皇帝杀了我们全家，他问我想不想报仇。

　　　　那时我才十岁，根本不知道报仇是什么概念，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有丝特有的威严，那眼神告诉我，他在等我点头。

　　　　我便糊里糊涂地点了头，听由他的差遣。

　　　　身边的人都唤他少主。

　　　　叶氏本是书画世家，做的也是倒卖古董名画的生意，我虽然年岁不大，耳濡目染着，对书画也算有些了解。生活在我身边的人，大多都有一两样特殊的本事，少主为我量身打造的本事，便是鉴别字画古玩。

　　　　我学得很快，因为十分的用心。我怕自己没有本事，会被他们赶出去，然后我可能会被官兵抓到，可能去做乞丐，可能干脆就饿死了，总之没有比呆在这里好。

　　　　少主虽然年轻，但是很有本事，似乎什么样的能人异士他都找得到，他找来师父让我学艺，各种各样的特殊技能，如何伪装如何撒谎，如何临危不惧。但是他不让我学拳脚，我曾经多嘴问过一次，他说学过拳脚的人是能被看出来的，就算隐藏得再好，在危急关头也会不经意露出破绽，这样对我反而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