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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万户侯-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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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霖只字不提在郡守府里的遭遇,但看着一脸冰霜的他,荣孟起知道定是受了天大屈辱。能在宦海浮沉多年的一个商贾出身的郡丞,想必辱人颜面的手段不会少,荣孟起看向侯霖孤零背影的目光比起之前那般争锋相对,柔和的多。
既然知道低下头看人脸色,而不是一味的争强好胜,那说明这个看似锐气十足的年轻都尉还是懂得人情世故和世态炎凉,能低下头做事,才能抬起头做人,古人诚不欺后世。
第二天,一身明光铠的袁蒙带着侯霖和荣孟起去城西外平叛大营见那位如今在凉州官职最高的骠骑将军。
看着面有疑色的侯霖望向自己,袁蒙呼出一口浊气说道:“本来骠骑将军今日是要返回苍城内的,可昨日从武威郡前线传来一份带血军报,听说骠骑将军盛怒,连夜将几个陇右将官叫到他大帐内训斥到深夜,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毕竟这里不是长安,我一个戴罪之身哪有脸皮去扩展人脉,现在只想着安心赎罪。”
侯霖点了点头,袁蒙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昨日你在郡守府内,莫不是以前得罪过樊郡丞?这位大人虽然不好说话,可也没刻薄到这般程度。”
荣孟起见到侯霖闻言脸色铁青,显然忍耐到了极点,反而不知是睡意未褪还是有意为之的袁蒙仍旧喋喋不休,急忙打圆场道:“之前有些小误会,侯霖哪能得罪的了一方郡丞。”
袁蒙语塞,不再说话。虽说他对侯霖不知从哪招揽而来的数千匪寇不屑一顾,可这个长袖翩翩士子打扮的俊逸公子算得上这一烂泥潭里的一束清莲,眼力劲不差的袁蒙无意间看到荣孟起卷袖后露出的手心老茧一层破开后新皮仍是粗糙茧掌后,便知这个看似不识刀枪棍棒的书生是个练家子,只是不知是江湖武夫的路数还是军伍出身。
三人骑着马准备穿城而过,在城门口见到一摆着早餐摊子的走贩时停下,袁蒙上前买了几个西凉各郡随处可见的肉夹馍饱腹。
那起早贪黑做着小本买卖营生的白发走贩哪敢问一身明光铠的袁蒙要钱,慌忙摆手赔笑说军爷不够在拿,袁蒙数次要把钱递到这走贩手上,可这小贩心惊胆战的就是不敢去接。
袁蒙不在废话,直接将身上的几十个铜板数也不数的的扔到摊位上,转身便走,从骨子里怕到表面的走贩哪敢占他便宜?急忙又用油布纸包着几块油而不腻的酱肉送到袁蒙手上。
随手甩给侯霖和荣孟起几个这西凉独有的小吃,袁蒙一人驱马在前,习惯了颠簸的他在马上仍是吃的津津有味。
侯霖和荣孟起齐头并进,荣孟起咀嚼着肉夹馍轻声道:“这御林军的都尉倒是挺有意思。”
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侯霖板着面孔咬着肉夹馍,一声不吱。
荣孟起不知侯霖为何不穿那身士子长袍,却能想明白他定是在郡守府受到了不小刺激,心里绕不开那道坎,作为始作俑者的他劝也不好,不劝也说不过去,只能带着愧疚绕开话题道:“平叛大营十万甲士都是骠骑将军从中原来带来的精锐,其中还有数千司州京畿的营号,大部分都是临时抽调,算不上他的嫡系,里面藏着多少阳奉阴违的二心者谁都不知道,我早些听闻这骠骑将军能夺得来凉州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估计不少人都还等着看笑话,所谓官场险恶,真是一语中第。”
见到侯霖还是默不吭声,本就不喜热脸贴冷屁股的荣孟起也不在主动挑起话题,吃完肉夹馍后一双眸子打量四周,长袖翩翩不知勾来多少城中莺燕目光。
出了苍城西门后,即便隔着老远也能瞅见远处大营连山起伏的景色。
侯霖吃的极慢,又问袁蒙多讨要了几个,等到吃饱肚子时候都已经到了大营的一处辕门。
一排持戈甲士从他们面前踏步而过,匆匆用袖子抹去嘴角残渣的侯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连帐军营,听到断断续续的操练声,侯霖有些出神。
“营中不能骑马,我们走进去吧。”
袁蒙翻身下马将缰绳递到一旁的马官手上,率先走进大营中,侯霖一扫心中诸多不快,饶有兴致的打量这军营布局。
那一本世代兵学大家必读的《六韬》中对安营扎寨有着诸多说法,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侯霖细细打量这十万大军的营帐坐落,若不是前面有袁蒙领路,巡回的甲士差点以为他是叛军奸细。
等七转八折到一处单独营帐时,袁蒙交代道:“侯都尉,骠骑将军不喜礼节不周,等等这种末微细节可一定要注意。”
还没等他们走进营帐,门外架戟的甲士就让开道路,连袁蒙都一怔,问道:“不用通报么?”
“将军口谕,今日不必通报。”
一脸猜疑的袁蒙掀开沉重帘帐钻了进去,侯霖深呼吸一口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跟在他身后。唯有身份不明的荣孟起被拦在外面,不得入内。
侯霖一进大帐,就感受到其中的凝重气氛,两旁正襟危坐了数十名将军,大帐内气息不流通,闷热的使人头脑发胀,侯霖有意抬了下头,看到正中将台上一个中年男子屈膝而坐,而将台下一个三翎头盔的将军在地上撒泼打滚。
撒泼打滚?
以为是自己眼花的侯霖急忙揉了下眼睛,定睛细看,真的有一个三翎将军当着数十名实权将校和如今凉州境内一言九鼎的骠骑将军面躺倒在大帐内,时不时的挺起身子絮叨几句,然后又躺倒装死。
而两旁的将校像是见惯了这荒唐场面,无一人训斥,几个发须皆白的百战老将甚至闭上了眼睛,只当眼不见心不烦。
八十五章:平叛大营(中)()
大汉喜高士洒脱作派,越是不羁浪荡就越惹人欢喜,即便那些不成名更不成器的士子效仿,也能搏得一句风流倜傥。
可军伍里面你敢如此,可不光是上司看你眼烦,就连同辈校官瞅你也不会给个好脸色。
军法如山,军令如天子一言,可改不可收。哪个将军都尉不是不苟言笑?连笑脸都是罕见。平叛大营里光是六品以上的将军校尉都不下十指之数,可敢在最注重礼节军法的骠骑将军面前如此无赖行径作派,恐怕也就这一人了。
侯霖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这大帐中哪个将军没有笑饮寇血的壮举,故而大帐内煞气极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一身铁骑扎甲的年轻男子直挺挺的摆了个大字躺倒在大帐中,闭眼装死,看的周围几个将军都在心里暗自摇头,若不是这男子行军打仗冲锋陷阵确实是一位好手,骠骑将军爱其将才,早就被巡营甲士拉出去杖责三十打的皮开肉绽了。
约莫是觉得头上的环套翎盔碍事,这男子小声骂了几句脏话,将头盔取下后在地上扭动几圈,然后起身将多少人得到后恨不得挂在家中正厅瞻仰膜拜的三翎头盔随手扔给一个最近的将军,嘴里还不闲着道:“老许啊,先帮兄弟我拿下,娘的,几天见不到一块肉饿的连头盔都觉得像枷锁了,老子手底下那帮小王八蛋现在看到老子眼睛都泛红,恨不得把老子都当牛羊给剁了红烧。”
头上羽翎比起这无赖还要多上一翎的镇军将军许咏捏着鼻子将这头盔掷到一边,既没有大声呵斥,更没有拔剑相向,这倒让侯霖倍感意外,连一旁的袁蒙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日子算是没法过了,他娘的肚子都填不饱还剿个屁的匪,大将军,不是咱故意给你摆脸子,只是底下兄弟在这样下去,早晚得哗变把我绑到你面前问你要粮。”
侯霖听的胆战心惊,这话可不光是诛心之说,随随便便给他扣上一顶蛊惑军心的罪名都够这个三翎将军吃上一壶了。
林兴风铁青着脸,武威大败的军报昨日才传到他帐前,整整六千多官军死伤过半,降者不计,能逃回来的不过百人,用了几千具尸体填回的汉典城又沦落,这些他都能接受。
可鹰扬将军孙锐战死,正儿八经算他嫡系精锐的青州三营覆灭,这才是让他恼火和感到肉痛的地方,谈不上对这位和周天虎并称青州双柱的骁勇猛将有几分情谊,可在这自成一派体系的凉州内,他虽是天子钦定的平叛将首,可凉州这些官吏哪个不是阳奉阴违?这次陇右三营战前撤阵,导致孙锐侧翼大开而败,当了逃兵已经够丢人了,居然还被叛军掩杀数里,尸横遍野,丢地失城。还没等他发怒,几个陇右郡的黑色官补子的官员便先找上门来哭天喊地。
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林兴风没在给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蛀虫官好脸子看,劈头盖脸骂完后便让亲兵用马鞭招呼出去了。
普天之下一人独尊的天子尚且难做到一言九鼎,每逢与朝臣商谈政令还得在一言一语中衡量权益,锱铢必争,没少有怒火中烧还不得不让步的时候。更何况他一个在凉州毫无根基建树的骠骑将军呢?
底下那脱去翎盔的年轻将军嘴里还念叨个没完,从昨日接到急报后脸色就阴沉吓人的林兴风一拍案台,大帐中所有人都一个激灵,还在看着中间年轻将军表演的侯霖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差点没吓趴下。
“云向鸢!差不多就够了!大帐之中岂容你一人越肆!”
名叫云向鸢的年轻将军毫无半点惧色,可也不敢在去触林兴风的霉头,嬉皮笑脸道:“将军,我知道你在生什么气,要不你把明年的粮草也先拨给我?我带兄弟们去武威郡走一圈,顺便把汉典城也一块收回来。”
侯霖听的心惊胆战,军营里面的豪言壮语可不像酒肆青楼里喝着花酒和花枝招展的姑娘吹牛,说出来就是军令状,可见骠骑将军若有所思的样子侯霖顿时对这个不拘礼数的年轻将军有了兴趣。
“算了,孙锐战死,本将军今日还要写一份军报传至长安,此事日后再议。”
林兴风挥了挥手,脸上已不见怒火。蛇打七寸,这没个正经的年轻将军居然轻描淡写一句话抹平林兴风彻夜未能舒展的眉头,不光侯霖,就连在一旁低着头身影纹丝未动的袁蒙也微微抬起头,想要一睹这年轻将军的面容。
“那这粮草的事情?”
林兴风随手掷起一杆狼毫扔下去,笑骂道:“滚你的蛋!骑都尉那批粮草辎重是你身后那御林都尉押运的,不过如今你不用想了。”
林兴风干咳几声,立在一旁的骞婴急忙递上一块绢布。
“自己要去。”
林兴风扶着案台站起身,两旁跪膝而坐的将军都尉纷纷起身,左手横至胸前行大汉军礼退帐。只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袁蒙和侯霖两人呆站一旁,被名唤云向鸢的骑都尉中郎将以一双极为不善的眼神恶狠狠的盯住,直看的两人心里发毛。
这可是敢和骠骑将军耍赖蛮横的主啊!
“明日你去天水郡。”林兴风两眼眯成一条线,不假思索道。
“孙锐战死,本将军心有悲恸。可叛贼未灭,本将军只能亲自取下那贼王首级来祭奠沙场忠魂。如今一城一仗的得失都能不去计较,可西侧只有凉州本地郡兵把守,我不放心,你去,我踏实些。”
云向鸢头也不回道:“诺!”
早就不计较他礼节不周的林兴风捂着头又给骞婴交代几句,转身入了后帐。
“长安一可挡百的御林军?”云向鸢意味深长的打趣道。
袁蒙满脸苦涩,不去计较他话里面的不屑语气,可心性傲气的他又不愿吞下这份言辱,脸色阴晴交替。
莫名被骠骑将军摆了一道的侯霖略显无辜,可既然袁蒙是丢粮的主谋,那他就是从犯,撇不下干系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下官侯霖,长安搜粟都尉,与袁都尉一同负责这次官运,路遇贼寇埋伏……”
侯霖还未说完,就被云向鸢甩了一白眼打断道:“小娘子喜欢我磨磨蹭蹭,我喜欢小娘子吞吞吐吐,你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啰哩啰唆干什么?本将军可没那断袖之好。”
八十六章:平叛大营(下)()
侯霖一怔,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向鸢不再理睬,绕过侯霖到袁蒙面前,一根指头在明光铠的胸甲处边点边说:“明光铁槊,谁与争锋?”
袁蒙双手握拳,额头旁青筋爆出,强忍着那股怒火不外泄,侯霖往后退出几步,知道袁蒙已经忍无可忍,只求不要殃其池鱼,祸到他身。
“呸!”
云向鸢朝着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的袁蒙脸上吐去口水,这可不是言辱能忍则忍,更何况是杀人见血如家常便饭的御林都尉。
一拳直朝云向鸢腹下锤去,带着虎虎风声,侯霖身姿往大帐那头在偏去几步,不想被这骑都尉中郎将溅出的鲜血沾染。
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没有侯霖心中所想的那一幕,云向鸢一身笨重扎甲,仍是轻而易举的躲过,这个在骠骑将军面前也不肯吃亏的兵痞岂是乐意白挨拳的角色?撤回三步躲过这拳后左手伸出的食指仍未收,一脸不屑笑意的朝着袁蒙勾了勾:“就这点本事?再来!”
未能如愿的袁蒙怒气消退,他虽不知这跋扈中郎将为何敢如此招惹是非,军法里第一条就是营中不可擅自斗殴,情节轻者杖二十,情节重者是要被拉出去砍头拖尸示众的。
远比这等跋扈将尉心思玲珑活跃多的袁蒙不受辱,但也不想掉脑袋,忿恨沉声道:“云将军!官运丢失之罪我自会承担!但袁蒙这身明光铠是实打实在武陵越蛮溪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你能笑我袁蒙无能,丢失粮草辎重,但这身不光我一人荣辱与共的御林明光铠,就连太尉大人也不敢肆意妄言取笑!”
看着一脸郑重的袁蒙直言以对,云向鸢像是失去的兴趣摇了摇头,垂下手指小声自语道:“怪不得都说长安那边的军法严厉刻薄到有违人道,这一个个半点玩笑都开不起,跟城隍庙里的泥塑雕像一样,没意思。”
袁蒙还欲开口,深得骠骑将军信任的幕僚骞婴撩起帐门,看见两人对峙和已经装作一脸无辜样的云向鸢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袁都尉,大将军有请。”
这一适当解围倒让侯霖舒了口气,虽然对军伍把式不甚了解,可这些日子刀口舔血惯了,耳濡目染下也粗略懂了其中不少门道。这姓云的骑都尉中郎将身穿骑士才会着装的扎甲,上身下装连为一体,最为笨重,可在几乎面对面的情况下还能灵活的扭动腰肢躲过袁蒙倾力一拳,可想此人腰力如何惊人,确实不缺飞扬跋扈的资本。
侯霖细细打量下暗自摇头觉得无趣的云向鸢,年纪似乎与他相仿,挺鼻薄唇,特别是一双灵气十足的明亮眼眸,最是讨那怀春少女的芳心。只可惜他一身不知在哪沾染的痞气实在让人难以心生好感,倒是很愧对他这上好的皮囊。
袁蒙冷哼一声,不在理会咧着嘴角在旁假意疏松手腕,实则掏出中指冲着他比划挑衅的云向鸢。朝着骞婴略微屈了下身子,恭敬道:“还请骞先生带路。”
来时路上袁蒙已经粗要给侯霖说了这骠骑将军首席幕僚骞婴。本是青州下邳郡一小县里的执笔吏,偶然被当时还未入仕的林兴风所看重,便做了五年的林家客卿,等到林兴风入仕后这本籍籍无名的客卿一朝乘风起,屡出谋策,连乡试都名落孙山的落魄书生竟然有了当今成就,不可谓不励志。
或许是出身相同,侯霖对这无官职的清贵谋士有种天生的相亲感,行了士礼后轻声问道:“骞先生,这骑都尉中郎将将军是何来头?”
话出口后·,侯霖就知自己语失,慌忙又加了一句:“下官冒昧,还望先生海涵。”
骞婴果真没有什么架子,回头看着这个冲他行士礼的男子,这些年在官场见多了客套虚伪的官礼,对这拱手作揖的士礼倍感亲切,和煦一笑道:“无妨,你口中的这骑都尉中郎将就是一个老兵油子,别提在这十万平叛大营里面臭名远扬,如今整个凉州地界大多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爱占便宜又吝啬无比的将官。”
骞婴在前引路,看到面前一排手持长戟的巡营甲士路过,站在一旁让开道路,这一小举动就连袁蒙心中那口怨气也随风散去,对这骞先生好感倍加。
等到巡营甲士持戟走远,骞婴轻笑一声继续道:“不过他来头不小,西凉可与中原比肩的两大世家一是武威金家,二是天水云家,估计你也不相信,就这么一个毫无礼数,浑身都沾染着军营陋习的兵痞是出自那号称博览千秋书,磨尽天下砚的云家。”
瞧了一眼颇是惊讶的侯霖,骞婴抚须吟笑道:“青天白云,闲心似鸢,名字起的好,却是不般配。”
侯霖跟着附笑两声,骞婴拐进那中军营帐后的一临时盖起的圆木小屋。
骠骑将军林兴风正在里面一粗陋床榻上闭眼歇息,旁边站着两兵士随从,手忙脚乱的拧干一块湿布递了上去,显然这两个习惯提着刀枪的大老爷们做不来这伺候人的细活。
大汉军制里名言规定军营不可携女眷进入,有违令者若为王侯子孙便剥爵,若为将军校官就降职,如果是那普通士卒就直接拉出去挂在大营辕门上晾成人干,这百年来不知多少人以身试法,色字头上一把刀在别的地方或许只是谈笑取乐的说法,可在军营里面足以让所有人颤栗,和酒一同是两大禁令。
不过到了林兴风这种在朝廷里都可摘星揽月的高度,即便真带着女婢入营也绝不会有人拿这个噱头去浪费口舌,纵然如此这个名声平庸碌碌的骠骑将军还是以身作则,只此一点足矣让见惯了膏粱子弟乱淫作风的侯霖肃然起敬。
见到骞婴进来,骠骑将军从床榻上坐起,一夜未歇的他有些眼花,看到袁蒙和侯霖后神情疲惫道:“你就是在长安城里一诗惊得满堂彩的侯霖吧。”
侯霖急忙下跪,双手叩于额头前高声道:“下官侯霖!参见骠骑大将军!”
八十七章:拨云见日(上)()
林兴风嗯了一声,侯霖伏地不敢起,丢失官运一事,他是脱不了干系的,既然有罪于身,那便要把姿态放低,更何况是在朝廷只有五指之数的二品将军面前。
“你在学士府所做之事,所吟之诗,远在凉州的我也有所耳闻,袁都尉和我说了,也解释了,他倒是想以己身承担一切罪责,可法不容情,更何况牵扯了百车粮草辎重和数千人命的大事。”
侯霖喏喏不敢言,虽然林兴风话里有问罪之意,可并没有动怒,只有深深的疲倦,他心知事有转机,起码不用担心这颗脑袋掉落,在暗喜之时还不忘侧头看一眼袁蒙。
“袁都尉已经决定要在这凉州以戴罪之身立下功绩,我私自做主也应允了这事,你既然是陛下御封的官职,我不敢多言,可犯下军令,即便天子宠信于你,可国法尚在。”
林兴风站起身,轻咳两声,扶起侯霖道:“昨日武威郡传来军报,我麾下鹰扬将军孙锐前线受挫,他自己也战死阵前,正是风雨飘摇际,朝廷在凉州正是用人之际,想必你也是聪明人,知晓该如何做了吧?”
侯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谢大将军提拔,下官定不负大将军重望!”
林兴风欣慰的笑了笑,既然这个年轻都尉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他不介意雪中送炭,和这个未来极有可能是朝堂新贵的龙尊台下红人结一份善缘。
“起来说话。”
侯霖站起身,身姿微微向前屈,双手摆于膝前,这一从属的礼节更让林兴风心中舒畅。
“不过大将军……”
“但说无妨。”林兴风坐在床榻上,笑意不减道。
“下官在凉州诸郡流浪时,曾在一山寨中栖身过,侥幸招纳山贼数千人,尽皆青壮,斗胆求情恕其前罪,为朝廷在凉州平叛抛血立功。”
林兴风喜出望外,凉州本地军官混杂,各成派系,不光是各郡之间不服调令,就连一郡内各个大营背后也都有势力参差。
他真正能如臂指使的只有这大帐中从中原带来的五万嫡系营兵,其余都是凉州本地郡兵或临时招纳的兵马。他初来凉州时就已经见识过一枚虎符跑遍两郡十六城调不来一兵一卒的荒唐事情,那几位急着做出头鸟的本地官宦也成了他杀鸡儆猴的立威磨刀石,可有先例在前,如今卖他面子的凉州本地派系也为数不多,都是些能锦上添花却断然不会雪中送炭的熙攘之徒。
林兴风笑道:“朝廷正是用人之时,本将军在此立诺,可既往不咎。你具体说说,大概有多少人?”
侯霖心中略微估算,回道:“四千余众。”
林兴风嗯了一声,看向骞婴。
跟随林兴风多年的骞婴心领神会,走上前附耳对林兴风嘀咕几句,后者自己心中思量片刻道:“你的官印官服都是长安吏部所发,我一个只掌兵权不问政事的带军之人不敢替吏部的大人擅自做主,可如果本将军分化你这自己招揽来的青壮,想必你嘴上不说,脸上挂笑,心里也要腹诽我几句吧。”
侯霖讪讪一笑,不答应更不否认。
林兴风不理会也不深究他这明哲保身的小心思,继续道:“你这四千人,我一个都不动,既然你有本事招揽四千多山贼草寇,想必对沙场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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