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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万户侯-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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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霖走上前道:“这么巧。”
女子脸皮薄,怯生生的低头嗯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屠户这才注意到侯霖身后的郑霄云,块头比起在这城中最壮实的他也毫不逊色,年轻时曾在西陲边塞杀过羌贼的他看到郑霄云走路时的动作才相信女子的话。
常年军伍的人,除去凤毛麟角的左撇子外,大多走起路时两边肩膀右边会不摆动,显得一高一低,这是因为长时间握着刀剑养成的习惯,这份自然到退出边军十年的习惯,屠户亦是如此。
屠户挠了挠脑袋,道了句:“大妹子,有事就找哥啊,我先走了。”
只剩三人在巷口,侯霖不知如何开口,而应该尽地主之谊的女子硬是站在原地许久才小声道:“将军既然走到这,就来喝杯茶吧。”
早就料到这般寒暄的侯霖立即道:“好!”
女子孤身在前,转入巷口。侯霖这才头疼,想起了那句寡妇门前事情多,琢磨着找个听起来不蹩脚的说法离开,可见到女子已经自顾自的走进去,只好硬着头皮快步跟在后面。
小巷越进越窄,又因为在城墙底下,常年见不到阳光,几颗倔强长在土墙下的绿苗也都病怏怏的枯黄。
几间土屋只有矮墙篱笆相隔,女子带路走到最深处的一个庭院,先走了进去。
侯霖跟上。
庭院不大,从门走到屋口也就十来步,一颗凉州独有的胡杨挺立茂盛,最上面的枝叶都挨到了城墙,皱摺纵横的树干上拴着一根细绳,上面搭落着许多刚洗完的衣裳,几件打着补丁的衣服掉在地上,女子上前拾起,看着还未晾干的衣服又沾染了沙土,只得扔进一旁的旧木盆,准备在搓洗一遍。
女子招手,细声细语道:“将军进屋里坐吧。”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不妥,心底暗骂自己一句,哪有寡妇招待陌生男子进屋里坐的,这可是不守妇道!
侯霖没想这么多,坦然处之,背着手走进屋内。一缕斜晖映射进房内,侯霖环视一遍,屋不大,也没太多物件,一盏油灯、一张硬通床板,上面置放着一床洗的发白的被褥,连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都没有。
女子拿出两个碗,给侯霖和郑霄云倒了一碗温水,窘迫道:“贱身家里贫寒,连口像样的茶水都没,还望将军不要介意。”
侯霖摇摇头,笑若桃花大饮一口道:“不打紧。”
这女子睫毛弯弯,低下头不敢直视,她只觉得侯霖笑起来像极了他那个冤死的夫君,触景生情下还带着几分青涩少女才有的羞容。
女子在江南那边只算中人之姿,可放到这沙尘铺天盖地的苦寒凉州,就是百里挑一的水灵姑娘,全因地域使然。
侯霖看到旁边一间侧屋里没有关门,能看到一书桌案台。
他好奇心起,询问道:“我能进去看看么?”
女子点头道:“将军请便。”
侯霖脚步轻缓,书屋里不沾一丝尘埃,摆放着诸多书籍,只是比起学士府书楼里那琳琅满目的绝世孤本,这里实在是不值一提,大多书简都是随处可见的通俗读物。
书屋里干净整洁,即使女子夫君已经去世,可她还是照旧每日打扫一遍。
侯霖抬起头,看到案台上纸窗下一块用竹木简单裱起的木板上写着一句简简单单,却让他肃穆起敬的话:
挺起胸膛做人,低下头颅做事。
侯霖微微躬身一拜,嘴里吐出一字:“善!”
ps(依照我编辑大哥的性子,给了好处收藏还上不了1500,是肯定要把我生吞活剥的,各位不想见到这人间惨剧,就麻烦帮个忙,我还年轻,不想死啊!最近都是两更,各位放心,我就算猝死也会更的。)
一百零五章:滚滚铁骑穿城过()
女子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侯霖随口问一句,她思索一番在回答,几句闲聊过后,就连刻意找话题不想让气氛太过冷落的侯霖都不知在提些什么好,望了望外面天色,已是昏暗,阑城里不多的几座酒馆都点上了烛火。
侯霖道了一声别,和郑霄云推门而出,在不走,就怕要被闲言碎语缠身了。男人无所谓,晚上在寡妇家里最多被骂一句登徒子,可女子的贞节经不起如此谩骂,更何况本来就没发生什么,怕这腼腆女子被人在后戳脊梁骨的侯霖脚步快上几分,头都不回的转出小巷。
女子怕被人瞧见,没做贼却有了做贼心虚的心理,哪敢迎送出巷,孤零零的素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小巷里看着两道人影离远,自己也能得过且过日子的一袭素衣直到侯霖身影消失,才轻轻锁好一碰就发出吱吱响声的木门,回到屋内。
她心里知道,这一别,怕是再也见不到这好心的年轻将军了,想起刚才自己有些痴迷于和她过世夫君几分神似的侯霖笑容,又悔恨的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不知羞,不害臊。
略微心疼的点起烛台,做些简单的女红刺绣为讨生计。手中针线穿插不断,心中思量也如麻线一匝一匝,心乱如麻。
她不是没有改嫁的念头,那个好心帮衬她的屠户大哥也劝过她,毕竟和夫君成亲至今还未有身孕,再如她这般年纪和在这小城中算是惊为天人的容貌,想要找个好人家不难。
她望向那间书房,想起刚才侯霖那如同她夫君身形的躬拜,轻笑一声。
要是有男子在旁,想必要被这不倾城、不倾国的芙蓉出水笑容倾倒。
侯霖走出小巷后,正好遇到出衙门的云向鸢,急忙赶上去问一句如何。
“妥了!本将军出马还没有摆不平的事情,这县令还算识相,也给足我面子,只是表面功夫得做到,象征性的给了五十两抚恤银子就算没事了。”
侯霖不信,狐疑目光看着正忻忻得意的云向鸢,被人看轻的他回瞪一眼:“不信你就自己去问!”
侯霖嘿嘿一笑,知道摆平了。
“老子可费了不少口水,那县令还特意说犒军弄了好几车酒水,不过明日一早我们就要过城,告诉你底下的兄弟可别贪杯。”
侯霖点点头,问道:“你跟那县令究竟说了些什么?”
云向鸢愉怡笑脸僵住,转而苦涩道:“我说本将军是骑都尉中郎将云向鸢,可估计落到他耳朵里就只剩一个云字了。”
侯霖听的不大明白:“云?”
“他姓金啊!”
侯霖茅塞顿开。
武威金家,天水云家。凉州七郡中最为出彩的两大世家,如今双双入平沙,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什长死活而争的面红耳赤?
云向鸢淡淡道:“还是没能逃过这个姓氏,要不是怕我家那个老头子得知我改姓气的昏厥过去,我早就改了。”
日落月升,几道人影被只剩最后一角的黄晕残阳拉的奇长。
第二日一早,报晓鸡鸣叫不过三遍,早就接到县令大人命令的守城士卒便大开城门,不少不明就里的阑城百姓仍在睡梦中被滚滚铁蹄惊醒。
云向鸢一马当先,身后骑都尉持着将号纛旗的壮汉紧随其后,马蹄踏在浮着黄沙的实地上颠簸如浮萍,马背上的云向鸢随着马身起伏前后摇摆,刹那间就从这头驰到阑城的北门。
三千铁骑,如惊雷道道,以为是地震的百姓纷纷睁开惺忪睡眼,慌张披着衣裳推门逃命,却被飞扬如沙尘暴狂卷扑面又推回家中。
这座小城百姓只见过城中那些为了糊口饭吃的守城士卒,就已经艳羡的不得了,城中哪个孩子不是趁着执勤甲士睡着后偷偷踮着脚尖跑过去摸了摸入手冰凉生冷的铁甲?
他们哪曾见过如此气焰跋扈的雄骑奔驰?
这一天,这一幕、注定成为这座小城里百姓难以忘却的景象。
待到骑都尉的三千铁骑横城而出后,已经被扬到城楼高处的灰尘还在来回翻腾,如海水汹涌。
金尚文眯着被掀起的沙土扑腾到只能微微睁开的眼睛,不去看那一骑绝尘的三翎身影,不去看那一列一列整整齐齐挥鞭驰骋的重骑,只是盯着最前面那杆绣着云字的旗纛。
在他眼中,不要说这三千骑兵,就算是一万也重不过这单单的一个云字。这是大汉百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能够生在这种世家里,远远强过带上十万兵。
比起这三千骑都尉不论装束还是气势都要弱上太多的侯霖军伍也缓缓入城。没有那刻意放纵战马践踏沙尘营造的彪悍气焰,更没有那地动山摇的万马奔腾之势。
可是对这小城里的百姓而言,两者带给他们的冲击力一样巨大,同样甲胄的军伍齐齐步入城街,迈步跨步如出一辙,步卒行伍两旁每隔上数十丈就有两骑持旗位于侧翼,这一军队里最常见的行伍方式足够让这帮小城百姓张口结舌。
女子被那突如其来的铁蹄滚滚早早惊醒,晚上熬至三更未睡,刚熟睡梦乡就被惊起的她即便再好的性子,也会有床气。
不敢出巷子学别人离近打量这过城军伍的她踮起脚尖,想要寻到那两个好心的将军,在心里为他们在祈祷护佑一番。可除了扑面而来的黄沙外什么也看不清,她心里哀婉一声,罢了。如果下次能见到,她一定会当面在道一句谢。
金尚文转过头,对着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县衙衙役道:“你去寻三公子,把最近的事情好好说道说道。”
衙役酩酊醒悟,惨白面孔朝着县令大人如木偶般点了点头,远远吊在两军身后出城而去。
金尚文拍了拍大红官袍上的灰土,看到胸口鸂鶒官补,心头上浮无名火,心高气傲的他怎能甘心这辈子就穿着这身大汉庙堂万人共穿戴的七品袍子?怎能容忍一个六品武夫在他面前颐气指使?
他低下头,嘴角幅度恰好是如他那侄子一般的冷笑。
平沙城,金家府邸。
在逃亡路上丢了太多名贵物件的金家仍旧是富可敌国,随便一间偏屋里摆放的瓷器花瓶都能引起市面上沸起轩然大波。
金泰衍一身白衣胜雪,端坐在锦丝编织的席地上闭眼假寐,旁边风铃呤呤作响,空灵悦耳,使人心境平和。
他的暴戾心性众所周知,他亲生父亲,更是金家家主多次训斥过他,让他收敛心性,多做些能除去年轻浮躁的静心打坐。
不知为何最近他二哥的死又被人重新拾起来谈论,更和他扯上了关系。暗地里他杀光了几个只知片面的通信小厮,明里为了堵住那些不论是无心还是有意者的冷言风语,他自闭宅院,就打坐在庭院里,不论晨露还是霞夕,寸步不离。
外人以为他扭转了心意,不问俗世一心去求那道家长生,要不为何学道士打坐静心平息?
谁知道表面平和的他这些天其实一点不平静。
群虎山几年的布局被一个自称是长安来的年轻都尉搅成了无子落定的烂局,承载他重望的老魏头也死了,日后极有可能成为他亲军的五百陌刀手也没了音讯。直到前些日子从苍城那边的家族眼线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群虎山的几座峰头人马跟着一个年轻书生出了山,还投奔了平叛大军。
一想到这,他脑门上的青筋都爆出,双手不停颤抖,极力压抑着怒火。
在他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刚好一个从小就买入府中的贫贱婢女送来新摘选的茶叶,被他用那入墨便通色碧绿的寒潭砚台砸的血肉横飞。熟知这位从小就视功名如己物,视人命如草芥的管家一句话也没吭,招呼着几个下人将尸体从后门搬走,再将血污清扫干净。
金泰衍突然想起那个被他亲自拖到恶犬口中成了兽粪的二哥。小时候他每当烦闷砸东西时,那些下人奴仆都不敢近前,只有这个一直将他视为亲生兄弟的二哥上前宽慰,给他当马骑,还亲手做了几个纸鸢带他出城踏春。
后来年纪稍大时,他二哥不喜读书,出去做了嫡脉里谁都瞧不起的武将莽夫,已经初懂家族里温情脉脉只对得意者的他,渐渐对这不成器的二哥厌恶。
那日二哥牵着一名女子的手来到他面前告诉他,这是嫂子的时候,他心中便冷笑不止。
那个只知道读死书的大哥是个病怏怏的书生,对权谋尔虞一窍不通,入不了他的眼。可这个在当时乱象丛生的凉州里执掌数千甲士的二哥成了他的心腹之患。每当听到父亲夸奖二哥时,他都是攥紧了拳头,回到自己屋邸后免不了砸上些外面人视为珍宝的稀罕物品。
还好,这个在他眼中只是仇敌的二哥冲冠一怒为红颜,中了他的歹毒恶计,身死势消。
金泰衍抬起头,看着风铃摇摆,面无表情的咬牙重声道:“都该死!”
一百零六章:蟲叠山()
天水郡东境边。
大半个凉州的郡兵如今沿着郡境驻扎在这,似群蚁筑穴,一马平川的劲草荒原上平地拔起诸多哨台营寨,不过三十里的地界,堆积了有整整七万郡兵。
郡兵战力是凉州老百姓有目共睹的,抛开被那叛军霸王麾下精锐重骑虎骑营踏杀转辄十里的武威大败不说,连和一般叛贼暴民刀戈之争也是输赢参半,让不少凉州百姓心有戚然,难免念叨腹诽几句这些年头交的这么多赋税银钱不知道入了哪个贪官污吏的私囊。
叛军以战养兵,只要经历了几次大战活下来的兵卒都是叛军首领的宝贝疙瘩,经常有抢兵的事传出,甚至还有为了几个老兵归属大打出手的事情。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消息传出后让朝廷军爷贻笑大方,和袍泽喝酒闲聊时总会在言语中带上些不屑的琐碎脏话戏谑而出。
其实官军这亦是如此,上过战场的校尉将军知道一个百战老兵比起十个青壮的新兵蛋更为珍贵,大多战局混乱难解难分时,这些能活下来的老兵会有经验直觉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不乏有能够以一人之力扭转千人战局的壮举。
云向鸢三千骑都尉里那个唤做老六的贫民出身尉长,就是在一场大战中拖着已经疲软的身躯用以伤换命的方式杀死了三个和他一样无力在拿刀的贼逆,砍掉了敌军的中军大旗,原本都是摇摇欲坠的士气顿时拉开了距离,一方士气振作如长虹贯日再起,一方江河日下一触即溃。
战后从死人堆里被翻出来的老六吊着一口气,如果打扫战场的人晚上那么一炷香功夫,恐怕就没现在的骑都尉尉长了。
兵家之事,一言难以道尽。甲士战力看于精锐武艺和只做辅佐的兵器,可战场确是及天时地利人和,自古以来哪个能在史册上留下鼎鼎大名的兵家将帅没有堪舆青囊观天象的本事?
可决定胜负的仅仅在于三军之中的一口气,气存则不亡,气衰溃散无疑。
只以地理险峻,不以郡图志的边界线来安营扎寨的七万多郡兵连营土堡如兽牙参差不齐,单用战略突进来看基本踏入武威郡境,如同最锋利的獠牙咬在叛军地盘的是天水郡最为精锐的沙狐营,有左右二十里策应的八千多郡兵,有恃无恐的在武威郡内耀武扬威。
前段时间汉典城失陷,听说那骠骑将军麾下的爱将孙锐都战死,四千多平叛大营的将士少有能苟活下来的,这些郡兵没有那同病相怜的忧愁,反而觉得多日来的一口浊气呼之欲出了。
中原来的平叛士卒不是常在私下叫他们凉蛮子么?不是自诩那些叛军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么?结果如何?
听闻汉典大败后,天水边境的三十里防线不仅没有加强防范以防祸事复生,反而从将官到士卒都大醉了好几日,甚至还有缺心眼的家伙在端酒畅饮时说了几句叛军弟兄不愧是我凉州健儿,这下让中原来的骡子兵知晓我凉州男子的厉害了吧。
骡子,马驴杂交之牲畜。不如马能负人奔驰,不如驴能拉磨赶车。
此言一出,大笑声更大,响彻营落。更不乏拍案叫好者,从此骡子兵就成了平叛大营十万甲士的代号。
一边骂凉蛮子,一边骂骡子兵。也难怪其实初时并没兵马钱粮,更谈不上兵强马壮的叛军能够一头扎进武威郡后如鱼得水。
天水郡往东南角和朔云郡交接处,有一片叠嶂山峰,和凉州其余地方大致相同,有山必有义字幡,有树必有绿林汉。
只是这名做蟲叠山的绿林豪杰,比起群虎山那六座峰头峥嵘毕露的万丈豪气,实在羞于一提,别提招纳青壮动则千人下山烧村抢粮抢女人,就连遇到上百人武装的商队都得灰溜溜的等着走完才敢露面。太过窝囊惨淡了些。
蟲叠山,顾名思义,山中没有豺狼虎豹等大型山兽,唯独多虫多蛇,早上晚上瘴气遍布山野,除去这些毒物外没有能够活着在瘴气里行走的人畜。正是有了这层天然屏障,蟲叠峰的两千多草寇才能活的窝囊,却没有性命之忧。
听说七万多郡兵压境,在离着蟲叠山只有短短二十余里地扎营驻寨,蟲叠山的大当家直接一屁股从那假虎皮的头号座椅上滚下来,生怕是来找自己麻烦,等打探清楚后才安心下来,可也给底下弟兄下了禁足令,没有命令不许下山,怕被正愁没有脑袋砍的官军撞见。
就这样战战兢兢过了半个月,发现官军没有什么太大动静,已经断粮好几日的蟲叠山才放任底下兄弟出去找粮食,却也是万般叮嘱要避开官军,越远越好。
就当云向鸢和侯霖穿过阑城时,已经有大半年没碰过女人的蟲叠山大当家做贼一般从结着蛛丝网的床底案板翻出最后一口酒。往窗外瞅了几眼,看到没人他才拔开酒塞深深的吸了一口,陶醉其中。
真他娘的香!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入这被千夫所指行当的人都说过这句被嚼碎的话,可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大公无私的人,这蟲叠山的大当家就不相信有这种傻子,只要自己吃饱了喝足了就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学着秀才举樽吟诗的潇洒作派,这大当家也一手握着烧瓦酒壶摇头晃脑嘴里碎叨什么美人美酒,不可同得的无论之谈,结果差点没拿稳把这山上最后一口酒甩到地上。
他忙不迭的两手颤颤巍巍抱紧,贴在胸口,嘴里吐出几句凉州土腔话道:“罪过!罪过!”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慌忙将酒壶藏到床底下,负手而立站在都是洞孔的纸窗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忧虑的神情。
门外山上喽啰敲门后进来,哭丧着脸道:“大当家!最后那点黄梁面也没了,旁边林子里能吃的东西弟兄们基本都搜寻遍了,就差啃树皮。”
他缓缓睁开眼,微微撇过头道:“慌什么?跟我黄楚邝这么多年的弟兄,可曾饿死过半个?一点小小磨难都经受不住?日后要有金银玉鼎砸到身上还不得被砸晕过去?”
喽啰心里诽谤一句是没饿死的,可他娘每天都有饿晕过去,被灌水灌醒的倒霉蛋。
有着文雅名字的蟲叠山大当家看着这小喽啰身形站姿一摇一摆,一瞧也是不知饿了多少顿的可怜人,心有不忍指着旁边缺了一个桌腿用石头垫起桌上的小半块干饼道:“拿去吃。”
喽啰一时觉得嗓子像是被噎住了一样,颇是感动道:“大当家……”
“拿走!”
喽啰抹了抹略有湿润的眼眶,深深的一拜后抱着干饼离去,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饼子。
他前脚一走,黄楚邙就从桌下石头后面翻出一块完整的烙饼,将房门关好又掏出酒壶,不舍得喝就光闻,再吃上一口烙饼,心满意足。
蟲叠山不同于崛起快没落也快的群虎山,匪患从未消失过,这都得益于蟲叠山林间沟壑里那生人勿近的毒瘴雾气,官府多年围剿除了落下一堆死于毒瘴的尸体外什么也没得到,再加上这蟲叠山里的山贼确实在同行内算是混吃等死不争气的类型,做不出什么让当地几个村县官老爷深恶痛绝的事来,也就由他们殚精竭虑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不过让人不敢相信的是离着蟲叠山不远处的商道过往马队,说起这蟲叠山的土匪都是竖着大拇指,夸句是绿林中的忠义之人, 从来没做过什么谋财害命的坏事,反而还经常让山上弟兄护送马队一段路程,以防其他同行来剪径。事后最多要些碎银子或者换些吃的也就心满意足。
这也难怪蟲叠山的名声在商队里出奇的好,只是最近南边朔云郡又筑起了好几道关隘,来往商队都嫌过关费要的太多,宁可绕路几十里也不愿花这冤枉钱,这才使得蟲叠山日况渐下。
所谓树大招风,蟲叠山这小媳妇过日子精打细算,才使得这座山头能够存活至今,没有像其他动则屠戮满门,杀烧抢掠无恶不作的同行一样,成为官军功劳薄上的一笔一墨。
黄楚邙作为蟲叠山第五任大当家,说出来其实挺心酸。前两任一个醉后放茅从后山崖上失足跌了下去,至今尸首没找到,一个带着几个山上弟兄去城里喝花酒顺便走个青楼,结果刚进了一楼莺的闺房,裤子还没脱,就被不知从哪得知风声的官兵抓了去。
听说上刑场时吓的屁滚尿流,连那句绿林中人人都望死前能够豪迈喊出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都没能喊出。
黄楚邙是真的心里替他不值,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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