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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万户侯-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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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章:气概长短在一气(下)()
侯霖还沉浸在长剑跃空的那一瞬间,无意识的接过剑柄,痴醉般的喃喃道:“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秦舞阳抬颌收敛气息道:“你想做到我这步,除非肯每日花去八个时辰以上,然后在坚持上十余载,兴许能摸到掌控这气劲的门道。”
周围汉子看向秦舞阳的目光越发崇敬,如同看着神明一般,眸子里透露着百种狂热和敬服。秦舞阳伸出手,拉起侯霖,看了眼旁边神情没这么夸张的王彦章道:“其实并不难,他也可以做到。”
侯霖望向王彦章,连荣孟起都微微惊讶,转头望着旁边这个从来都枪不离手的汉子。
王彦章难得谦逊的摆手摇头,直言道:“和你比还是差了些,你的气劲一半是天生之力,一半是后天锻炼,不过倒是和你戟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霸气凛然,未战气势便先胜五成。”
王彦章摩拳擦掌,将银尖枪立在土丘上,活动活动膀子走下来,似乎被秦舞阳所激,按捺不住也要一试。
侯霖已经对秦舞阳是五体投地,将他的话当圣旨来听,入耳入心后细细琢磨,又觉得像是听天书,不明白,更无从琢磨。
戟法?
侯霖看到王彦章冲他勾手,顺从的将长剑抛入他怀里,疑问道:“使戟?可他从来都没用过戟啊?”
王彦章像看白痴一样朝着侯霖翻了个白眼,入手沉重的长剑在他掌心转动,棱锋如芒,寒光四射。
“他不管用枪还是用矛,都是戟法套路,也就你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如今的戟都成了军容装饰的仪仗,少有真正能用战戟杀敌的人,至于他为什么不用戟,你自己问他好了。”
侯霖期待的转过头,秦舞阳只是紧闭嘴唇,不愿说出缘由。
戟为兵器之霸,融合枪矛戈刀四样长杆武器的长处,柄前直刃,旁有横刃,钶勾啄敌,架以横量。只是戟头大多沉重,戟身平稳,非是臂上能走马的力大无穷者能驾驭的住。如今皇朝将士百万,却从未听说有使得一手好戟的将军校尉。
委实是长戟看上去威风霸气,可真正上阵才明白有多种不顺。传闻百年前平定大汉内乱的那名儒将,也是大汉皇朝百年来屈指可数的异姓藩王,就使得一手好戟,他曾有言留于兵家必读的《六韬》之中,说戟器可与骨朵锤镗角力,也可和刀枪棍棒比拼架式技巧,为百兵之霸主,牢不可撼。
可越是听起来好使,耍起来就越难用。侯霖就曾听说过有两个将军都酷爱使戟,谁都不服谁,就约定比拼一场,点到为止。结果两人算是臭棋篓子棋逢对手,一个把戟当枪刺,一个把戟当刀砍,没分出胜负,反而在打斗中戟头下的绒绦纠缠在一起,两人双双落马才悻悻作罢,引为一时天下笑谈。
到了如今,戟都成了朱门豪族和王侯府邸里的摆设,所谓方天画戟为行,龙凤绣旗作对。正是如此。
王彦章将长剑如秦舞阳刚才一样插入黄土之中,剑身大半隐没在土里。与秦舞阳不同,他只是稍稍提了口气,胸膛鼓起,在离着长剑一尺距离左右,闭目锁眉。身姿不像秦舞阳如同沉鼎倒扣,不动如山。反而龙行虎步在地上画出几行杂乱脚印,王彦章轻轻跳起,起身一刹那如饿虎扑羊双脚踮起,砸在地上,溅起飞尘滚滚。
侯霖离的最近,看的也是最真切,那长剑在王彦章落脚时轻轻鸣动,待到尘埃落定之后才像凭空被人拔起一般,将黄土割划出浅浅剑痕,在空中无规则的旋转一圈后才落地,被秦舞阳两指夹住剑尖,横握在臂。
侯霖已经麻木了,在他看来这都是一个个不能用常理揣测的怪胎。
秦舞阳低着头,看到王彦章落脚处和长剑插地间,一条浅浅的细沟翻出深黄色的泥土,他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道:“有意思。”
王彦章似乎很不满意,剑眸眯起,深邃眼眶中只有一条细深的眼缝闪烁精光。
“不比你的沉舟坠山,用的是实打实的气力,我取的是翻江挑海的巧劲,不过是末术。说句不违心的话,我自从家师那里得来这银尖枪出山至今,从未有过敌手,唯一一次平手就是和你在险关峰山顶时的兴起交锋,那时我还只觉得你在厉害也不过和我五五之分,现在想起真是惭愧,你要只是使用别般兵器,我尽出平生所学,还能落个不输不赢的局面,可你若是一戟在手……”
王彦章摆了摆手转身离去,倒也不见有多沮丧,拔出土丘上的银尖枪,往怀里一揣。
一旁扎堆的人群中,严虎苦笑问像千胥道:“你能不能做到?”
千胥咬着嘴唇摇头,还以一笑,原本因为各居山头,貌合神离的两人倒是同时心生异样情绪,看向对方的眼神也就没有之前那般冷淡了。
难得今天话多,秦舞阳继续对侯霖说道:“我和王彦章虽说起力和技巧不同,可归根到底都是用气劲来牵引剑身。”
侯霖猜测回道:“隔空打牛?”
“可以这么解释,不过也不尽然,其中有些玄奥之处我三言两语与你也说不通,之所以显露这手,只是想告诉你从没有从湖水捞月的便宜事,想要揽月入怀,就得一步一步登峰在登天。大道理你比我懂得多,简要来说,武艺之学,不光得逆水行舟,更得有滴水石穿的耐心和毅力。”
侯霖敷衍一笑,心中却是无比坚定,看似无心的随口应道:“我不过想学些傍身的武艺,不用像你这么夸张,再说了,我哪有这么多时间来夏练三伏,冬练寒九。”
秦舞阳最后撂下一句:“你若是真心想学,就每天劈剑三百,在挑剑三百,最后在持剑横臂半个时辰,等到能够一气呵成,剑横握在手半个时辰纹丝未动时,就算是登堂入室了。”
侯霖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嘀咕着秦舞阳说的三百劈剑,三百挑剑。
荣孟起怕他魔怔,走到身旁浅笑道:“别听他胡说,他那武艺你下辈子也学不来,刚才那浑身乍现气劲的一脚叫做沉海,除此之外还有崩山,裂林、撕天三式。天生就是为他量身打造,后两式我也没见他用过,不过曾偶然听他说起,这四式得配上戟来才算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寻常人要照他的练法来,基本三天就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所以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再不济减半也可,他说三百,你就照一百五去练,一样水到渠成。”
侯霖一反常态,咬牙切齿道:“不!说三百就三百!”
夕阳余晖将荣孟起本就修长的身姿拉的更为夸张,两条腿的倒影像是在踩着高跷一般离去,只留下侯霖一人还坐在原地,掌心冒汗,死死握住剑柄,嘴里不停唠叨。
三秦城内。
县令大人坐立不安,那天夜里他不是没见到侯霖身后的侍从怒气拔剑的姿势,表面上从容淡定的他差点尿了裤子,若不是侯霖怒火中烧时还存了那么一分理智,他这个三秦城县令恐怕就成了天水郡内第一个死在自己人剑下的冤魂。
当时只是额头冒汗,事后更为后怕,他一个三秦城的县令,官居七品,与那年轻人官品相同,更何况一个不过是手底下有十几号衙役,勉强凑够百人之数的巡城甲士的县令,另一个却是兵权在握,足有四千余众的校尉,孰强孰弱,一眼便能明白。
总之他是越来越后悔听从正坐在席位上,悠哉悠哉品茗的旧相识当时给他出的主意了。
王阐轻瞄了眼也在打量自己的县令,哼笑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怎么?还怕那个小都尉带兵攻城拿你祭旗不成?”
县令哪敢将满腹怒火洒在这位上司身上,硬生生挤出个谄媚笑容阿谀道:“别驾大人神机妙算,下官不过还是为当晚情形有所担忧罢了,大人你是没见到那都尉身后亲兵拔刀的模样……”
王阐放下茶杯,打断县令的喋喋不休,反问一句:“你可敢起笔向朝廷参我一本本官今日在三秦城里的贪赃枉法?”
县令谄笑僵硬,结巴道:“大、大人,你这是、说笑吧……”
“哼!那不就行了,既然你不敢奏疏参我,那都尉自然也不敢真拔剑杀你,武夫拔剑,有时候比文人起笔还要费心费力,更要拿自身祸福荣辱来铺垫。他若真是莽汉一个,那也走不到今天这步,做事瞻前顾后是好,可也是坏。”
县令急忙点头称是。
“有功夫想这个,不如想想过几日刺史大人心血来潮屈尊来三秦城,你要如何招待周全。”
县令傻愣,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想起那双冷淡到无人无物的眸子,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一夜过后,渭西平原上彻夜的风沙才稍稍作缓,钻出营帐的郑霄云看到侯霖躺在土丘下面,手里还握着长剑。睡寐间嘴里还嘀咕道:“三百、三百……”
123章:雁过拔毛 人过留皮(上)()
三秦城北面有一山,名雁荡山。
山顶有片小泊,湖泊周围是凉州境内难得一见的芦苇丛,每逢飞鸟临过,芦苇荡漾似波涛,故有此名。
这种有山有水,风水俱佳的好来处曾被一名道人所占,在湖泊旁修盖了一座道观,与山同名,在这天水境内都是极其有名气。传言这位自号结庐道人的老道士身怀仙术,虽没有撒豆成兵,落笔成金的绝妙仙术,可他亲手篆写的符书撕碎了就着山泉饮用,能够包治百病。
这可不是谣言,方圆几十里不少百姓都信誓旦旦的说曾见过这位道人,亲眼见到他随手画下一符,塞入一名病入膏肓的难民口中,立马就能生龙活虎的又蹦又跳,比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药可是灵多了。
也有不少人上山寻仙,想要投在道观门下,成为禁去七情六欲的道士。只是都被这位道人拒绝,只收留了十几名无父无母的孤儿,留在道观内做些秋扫落叶冬扫雪的闲杂活。
叛乱起始,还不像如今浩浩荡荡攻城陷地的暴民一半是畏惧,一半是敬仰,路过雁荡山时都是避远而走,不曾冒犯,使得这雁荡观的名声更是传之更神,说这道士能够呼风唤雨,驱雷掣电,所以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暴民才不敢上山。不少走投无路又不愿沦落成叛贼的百姓像是朝拜一般涌上雁荡山,求这位俨然是神仙化身的道人收留,可却不见回应,大多都被拦在了山腰处,被那些道童驱赶下山。
也有不信邪,觉得这道人只是装神弄鬼的莽汉,偷偷上山翻进道观,却都是留宿几日,随后笑吟吟的一步一回头,三步一叩首的下山去,旁人问起都不愿细说究竟为何,更让这雁荡观如被云霾遮掩一般神秘莫测。
这道人心地善良,有入世救济万民之意。凉州大旱第一年,他还曾下山救济附近村民,那符水包治百病的传说就是从这时散播出去的。只是后来用他道号和名声去坑蒙拐骗的人太多,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怒不可遏,总之就再也没人能见过他。
随着凉州动荡不安,连朝廷也无法压制住接二连三从各郡县揭竿而起的暴民,饭都吃不饱的人也就没这么多忌讳和讲究。
三秦城外有一小村落,距离这雁荡山不远,只要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就能望见雁荡山的山脉仞峰。村落里有一个从东羌西陲下来的兵痞,拿着在边境攒下的少许银两开了个门面,每日忙进忙出,挣的虽少可也凑活能过日子。
村里不少无业无地,整天闲逛的闲散浪子欺负他回来时断了一条臂膀,想敲他一笔竹杠。七八个年轻汉子在村口堵住了他,先是取笑肆骂,他忍气吞声。然后开始动手动脚,用木棒去戳他那支悬在胸前的胳膊,他还是不发一言,连表情都没见有多动怒。
两个眼尖的游散汉子看到他背后背着一把兵器样的背袋,足和他人一样高,心里发虚可又不愿罢手。
其中一个想要夺走换些酒钱,走到他身后手往那背袋上去摸。
他这才动怒。
一只手推开背后的汉子,解开背囊露出一把边境制式的斩马大刀。柄短而刀身宽长,雪亮锋利,一下把这群游闲汉给看呆了。
连普通刀剑都没见过几个的他们正掂量着这把大刀能换多少银子,其中两个嘴里边骂着脏话,手也不老实着往他身边靠,想要制住他。
斩马大刀被他一只手耍的虎虎生风,仅用宽大厚实的刀面就把身后的那个闲汉拍晕在地上。
剩下的哪敢在逗留,纷纷做鸟兽四散奔离,也顾不得晕厥过去的同伴。
过了几日他们才知道这从西陲下来的家伙手里起码沾染了十几个羌人的血,而那条不能动弹的臂膀是被黑羌散骑的马蹄踏折的。
再也没人敢去找他麻烦。
若是日子一直这样下去,倒也是相安无事。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偏偏多年干旱,这村落颗粒无收,饿死了一半人,剩下的要不跟着暴民去打砸抢烧,要不就背井离乡逃遁。
这汉子背着斩马大刀,几日未进食,脚步虚浮进了雁荡山。
山中猛兽饿极了是要凶性大发,就连自己幼崽都能生吞进肚果腹,杀人不眨眼的他没读过几年书,什么仁义礼法在他看来都是放屁。山腰间撞见的拦路道童被他一刀砍死,已经红了眼睛,丝毫不逊色山野饿狼的他直冲进道观。
见到那被附近村民比作神仙的道人,他只是用身上衣衫将刀上血痕擦尽,问了一句有吃的没。
道人心思玲珑,见到血迹就知道自己的道童惨遭毒手,回道:有粮,不予恶狗。
然后便被斩马大刀砍成了两半,身后的几个道童都吓懵在原地,看着师傅的血流到他们脚下才嚎啕大哭。
他只是再问一句:有吃的没。
于是这雁荡山成了三秦城附近的三股匪祸之一,更不知他从哪招揽了千号人,将那座原本道气盈然的道观改成了忠义堂,观堂中供奉的三清仙人画像焚之为灰,竖起了一面七彩幡色的义字大旗。
曾有多事好事者点评道,三秦城外这三股匪寇,那伙响马最有绿林好汉的风采,只谋财不害命,只要能痛下心把身外之物交付出去,起码性命不用担忧。而河床的匪寇则像老鼠,谓之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也只敢在渭西平原蹦跶,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的灰头土脸,却异常嚣张跋扈,经常叫嚣官兵。
而雁荡山的这伙匪寇,再能说会道的人也不敢妄加评论,只言是畜生。
缘由是那个使斩马大刀的西陲老卒,将道观内的几个道童剥光洗净后,烹杀煮之。
而那个得道术,被百姓吹嘘成谪仙的道人,不仅没能成道长生,一刀截成两瓣的尸首还被一并扔进大锅里。
只是没人知道,那日道堂内,抱着大刀的老卒望着冒腾热气的大锅,边哭边笑。
……
三秦城外,几骑驰骋,当首一人一鞭把城门守卫抽倒在地,蛮横的从他身上跃马而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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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章:雁过拔毛 人过留皮(下)()
要是那个胖墩见到,定要庆幸被马跨身而过的那个守城甲士不是自己了。
侯霖冷眼旁观,从那个哀嚎叫骂的士卒身旁策马而过。
王彦章几乎是挥鞭冲进城门,仍是觉得不解气。两旁的守城士卒都吓的噤声在旁唯唯诺诺,不敢质问,更不敢出头。马上那几个人看着就杀气凛然的,他们只是为了糊口,没必要把命给搭上。
侯霖气势远比前几日要沉稳雄厚许多,这些天来一直照着秦舞阳说的方法练剑,只是从三百少成了两百,清晨挥劈持剑一次,夕时在来一次。
虽然两条臂膀连举起时都是酸痛难忍,在马上颠簸更是煎熬。可他还是面不改色,逐渐接纳了这份可受可不受的苦头。
他带着几骑曾到雁荡山外一观,远远张望这座如今方圆数里都无人敢过的雄伟山峰。
说是一座山,实则是两峰并立齐高。两旁都是断崖峭壁,犹如刀削斧劈,两峰陡峭,直立千仞。
唯独两峰之间有一条宽敞的山路,约莫是多年被人行走踏出来的径道,直铺林间,可从中登上两峰,不算险峻,可夹在两峰之间,就是易守难攻的天堑地和之势。也就难怪为啥那个西陲老卒会在雁荡山里立旗为寇。
侯霖绕山一圈,将雁荡山的地形走势简单的描摹在纸上,回去和荣孟起商量合计了一下,不约而同的认为想要清剿雄踞雁荡山的匪寇,必须要夺得这两峰之间的山林大道。与兵法上的孤军不守城是一个道理,守山更比守城难,若能阻截此道,断其汲路,这千人匪寇不攻自破。
可与荣孟起推演数次,做攻方的侯霖都以失败告终。倒不是荣孟起如何厉害,都是常人能做能想出来的方法。侯霖连占据这两座险峰之中的山林大道后如何固守,拒马该如何摆放,箭弩该如何张弛都已经一一在心中有个大概谋策。
可他推演时才发现,自己连进山都做不到。
难道盼着那帮匪寇听说官军来围剿都缩在山上发抖,等到无粮无水才恍然大悟夺回这条把持着数千性命的山径?
将守势的优势尽数放掉,与自己调个位置,来反啃?
侯霖紧紧抿着嘴唇,那匪寇头领只要没得失心疯,就不会犯这种跟往自己脖子来上一刀没什么区别的错误。
多方打探和询问,侯霖大致知道雁荡山里有多少贼寇,兵械如何,粮草几许。最让他觉得不容乐观的是这雁荡山贼寇依山扎寨,按理来说是山贼,却有不下三百匹的战马。
听到这个消息时,正抱着水囊饮水的侯霖差点一口呛死。
他满打满算也不过三百多匹战马,河床一战折损了十几匹,就已经让他心疼了好几天。他可不相信这贼寇会把马匹拴好,依险而步卒当前,等着他把弩箭长枪伸过来。
雁荡山的山势险峻,可山下数十里都是一马平川的草地,能将骑兵仗着地势冲刺起来的杀伤力发挥到极致。既然他能搞到这么多战马,不是用骑兵的行家,也绝不会差到哪去。
不论输赢与否,数量相当的骑兵交锋下来,必定是惨烈的一幕。
凉州天寒地冻,要不也不会被人说是苦寒之地。冬夏长而春秋短,这天时导致凉州地产的战马大多擅长奔途而不擅负重。那霸王叛军麾下鼎鼎有名的虎骑营就是最好的例子,曾经日夜长途跋涉奔袭百里,才有武威郡战略布局的全盘沙解,才会有西凉金家的夺门而窜,寒胆城的溃败失地。
而自称是沉沙重骑的虎骑营,虽说人马皆挂甲,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其中水分。比起真真正正是重骑的燕阳义,虎骑营人马身上挂着的甲胄只能算铁片。
拉回思绪,侯霖这边的王彦章和秦舞阳都有万夫不敌之勇,可真到了沙场上,几千人搅在一起,一个人在强大,发挥的作用也微乎其微,即便他们能割下几十颗人头,也难影响到战场大局。
越想越烦恼的侯霖拉扯缰绳的力度不由加重,底下的马驹摇头晃脑,表示自己的不满。
侯霖急忙抚慰顺摸马脖上的鬃毛,让这个陪伴他有些时日的兄弟静下来。
已经算是驱马冲撞街巷的王彦章眯着虎目,一双眸子里精光犹如肩背上银尖枪的寒芒。第一次入三秦城的他放眼一望,最瞩目的当仁不让是那老秦鼓楼,然后便是离着鼓楼不远的县衙,六角房檐红牌匾,是一等一的官家气派。
他看着那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公正廉明’,嘴角泛起冷笑。
那十几个伤重不治的弟兄,大多都是出自险关峰啊!
侯霖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过去用手在他如火如炬的眸子前晃了晃,警告道:“进县衙可以带枪,但你可别一气之下枪挑了那县令。”
出乎侯霖意料的是王彦章侧过脸道:“不进。”
“最好。”
侯霖笑着回道,也随之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县衙府邸,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县衙内。
守城士卒哭爹喊娘的一路跑回县衙府,看到县令大人后只觉得比亲爹还要亲,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开始哭啼进城的那几骑有多霸道蛮横,冲撞城中百姓,鞭笞守城士卒,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县令大人,希望能替他讨回公道,再不济,赔些银子养伤也好。
他哪知道得知侯霖再度进城的县令表面是锁眉咬唇,心里早已乐开了花。鞭打甲士没关系,反正鞭子抽的不是自己。冲撞百姓无所谓,又不是自己亲戚。
比起王阐的老奸巨猾,他也有自己的一套小聪明。知道侯霖进城越是违规撒怒,等到了县衙后气也就消的差不多。
正想去叫人请来王阐,却见那个年迈的县衙管家气的发须皆抖,跌跌撞撞的越过门槛,竖起两根手指指着县衙大门怒声道:“县令大人,门口那几个人又来了,小四和王田说让他们等候片刻,可那个看着面善的后辈直接推开闯了进来,目无法纪,可恨至极!”
老管家还欲发牢骚,庭院中已经有脚步声靠近,县令摆了摆手让他退下,自己负手佯作淡定,心里却像悬了七八个水桶摇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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