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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万户侯-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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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还行,等等就说不定了。”

    侯霖说完这句话就觉得头脑发涨,目晕的厉害,看着面前的郑霄云晃出三四道模糊身影,知道自己失血太多,索性闭上双眼调匀呼吸吐纳。

    荣孟起透过薄如蝉翼的纱窗盯着高台上的几道身影淡淡道:“他旧伤未愈,耽搁不了多久,从城外行营赶到这里快些用不到一炷香,只是不知金家在这平沙城内经营如何,要是城门行禁的士卒被其收买,恐怕今日确实凶多吉少。”

    平沙城东直门。

    相比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来说,守城门可是一份好活,不少家中能和上面官吏攀上亲戚的人家都会为自家晚辈左求右央讨来这么一份营生。

    虽然站在烈日之下顶着几十斤的铁甲,拿着近乎一丈长的仪戈也是份熬人心神体魄的苦力活,可每个守城士卒都是卯足了劲盯紧了过往行人。

    他们俸禄不高,一个月满打满算下来也就十两银子,当下更是多事之秋,常常发上四五两碎银子外都是拿些等价的粮食酒肉抵换,可没听说哪个缺心眼的就此罢手不干了。

    这十两银子放在莺街里面别说耍个通宵,在类似清香楼这等上了档次的牌坊里面喝壶花酒也就没什么余存。可对于他们而言这可有可无的俸禄只是添头罢了,真正的赚钱手段是这每日在城门刮下的油水。平沙城里大小商行百来家,每天去往西域的车队少说也有百辆,虽说大多都是他们不敢拦的主,可一来二去混个脸熟,发大财的商队掌事进出城门时也会笑脸过来甩上鼓鼓的一包钱囊,他们吃肉不忘别人喝汤,也难怪被这些守城士卒说是善人。

    慢慢摸清其中门道的守城士卒心里自有一本经,譬如锦衣骑马的不能拦,车队前有字旗号的不能拦等等诸如此类。可那些进城摆弄山货的小民和一些看上去家境殷实的小富人家多少能刮出些油水,虽然最多也不过十几贯铜板,起码能在城门前的茶肆里喝上一壶热茶不是嘛!

    正坐在茶肆里粗木长凳上的执勤校尉一脚蹬在长凳上,摇着脑袋唱着小曲想起几天前在一破败窑子里遇到的尖子货。

    今天天气不如前几日火辣,可已经懒散惯的他自然不会恪守尽职在毫无遮掩的城门吊桥前。正在想着心中美事的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马蹄踏地传来的轰鸣雷响,吐出嘴里的茶渣转过头看见不下百人的骑队没打任何旗号,像是要去救火一般骤至。

    平沙城的治安无需多说,这可是如今一州命门所在,方圆百里都难找到一个贼寇。这校尉眯起眼睛,打量这伙骑卒。

    见后面烟尘翻滚不断,少说也有千余人后这校尉才从板凳上站起身来。

    再瞧这队骑卒临近城门口不但没有放缓速度,反而当头的几骑驱散路上行人直冲城门而去时,这校尉连站都站不住,慌张往城门口跑去。

    等离近了在瞅,这校尉倒吸一口凉气。他娘的这伙骑卒身上的盔甲可是那重骑才能配置的扎甲!也算见多识广的他脑子里快速飞转,想了半天也只听说在西陲边军里有这么一支骑卒。

    他壮着胆子在吊桥前扯着嗓子吼道:“来者是哪支军伍?”

    当头的几骑手里挥舞马鞭,不知听没听见反正没有回应,看架势这是要硬闯城门!

    “胆敢擅自闯城者立斩无赦!”

    校尉刚喊完,最前头的那骑就已经到了他面前,连句招呼都不打那马蹄就高高抬起往他脸上踏来。

    校尉惊出一声冷汗,性命攸关之际也顾及不了颜面,他大喊一声“关城门!”随后往旁边的护城河里一跃,扑腾出大片水花。

    得令后的持戈甲士赶忙去拉起千斤重闸,手刚搭上闸口就觉得身后一阵冷风扑过,一根铁矛就钉在了他脑门后面,吓的他双腿一颤,瘫倒在地上。

    百骑无阻冲进东直门。

    与此同时,神情飘忽不定的金泰衍咬破嘴唇还浑然无觉,厉声道:“杀!”

155章:风波不断(上)() 
从护城沟壑里爬出来的执勤校尉浑身湿漉漉,狼狈不堪。

    就连那些富贵如人间仙葩的商贾见他时都是笑脸以对,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满脸恼火的他抽出长剑,旁边全都懵住的甲士跑过来想要问他该怎么办,可见他随时可能要喷涌而出的怒火,都不敢触这个霉头。

    “你们几个,马上去郡守府禀告此事!”

    几个甲士领命而去,校尉话音刚落,从城外道路上又奔来数百骑卒,这个校尉怔住,心里想着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严虎带着百余轻骑和那已经不成五百编制的陌刀营亦是无话,眼中只有有些淡散的狼烟方向。

    已经拿不定主意的校尉还是堵在了吊桥前,十几号持戈甲士如临大敌,这一备战姿态吓的周围行商路人都逃遁的远远的张望,纷纷猜疑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严虎见到骑都尉的骑卒已经尽数冲入城中,心里更是焦急,见到吊桥前的十几号持戈甲士横戈拦路,怒骂一声道:“滚开!”

    见来者理直气壮,校尉彻底是服软,但怕事后惹来牵连,还是斗胆咧开个笑容道:“可有官牒行书?”

    “有你娘个匹!老子就有手中的铁矛,你要不要!”

    严虎一马当先,手上分寸把握刚好,以矛做棍向这个校尉扫去。

    这些平日靠着搜刮油水和商队打赏的城门甲士不光看人的眼力劲不差,见到这一来两拨的冲城骑卒身上甲胄俱是官军,象征性的拦一拦也就罢了,犯不着为了这点银两搭上了性命,见到冲锋的骑卒脚力丝毫不减,本就无视死如归气魄的他们纷纷学那校尉一丢长戈往护城河里面跃下。

    校尉面如死灰,连声骂娘都无力喊出了。

    百骑进城,已经被冲散的城中行客嘴里骂声不绝,噪噪不断,见到又有官军冲入城中,连忙闭上嘴往道路两旁避散。

    二度从护城河里爬出来的校尉瘫倒在旁边的草地上,这时他才看到城中扬起的黑色狼烟。

    他猛然坐起,嘴里念叨道:“还真出什么事情了?”

    清香楼内。

    金泰衍杀心既起,就如覆水难收。门口的金府管家急忙走上来对他道:“刚刚得到消息,东直门那有千骑冲城,已经进来了,不过看其装束,都是重骑才能穿戴的扎甲。”

    金泰衍嗯了一声,心里惊骇。

    若说云家是蜇地不出的金鳞蛟,那金家便是凉州地界上翻云覆雨的五爪龙,想要让这城外的援军进不来有何难?只不过特意放进来好痛打落水狗。到时候在栽赃个匪寇冒充官军,触犯朝廷法令,冲撞城中守卫的罪名。

    到时候那姓荣的和姓侯的死无对证,死都是白死,谁还敢为其鸣冤?即便是骠骑将军知道此时也断然不会有半句怨言。

    横插进来的云姓中郎将搅乱了他的如意算盘,如果真是那座墨香满门府邸里出来的子弟,他岂能讨得了半点好?

    那个杀字说出来,就是赌云家绝没有个子弟不走仕途而是走世家最不屑的从军之路!

    难道天底下姓刘的便是皇亲国戚?

    金泰衍对着管家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门口的十几名家将拔出长剑冲入楼中。

    从没见过血溅如花的鸨娘低呼一声,连旁边视为摇钱树的当家花魁都不去管,百斤身躯踩着楼梯就往下跑。楼上的云向鸢看到后转头向黄楚邙道:“石子和银锭差不多吧?”

    黄楚邙一头雾水的点了点头,还没参悟其中意思就见云向鸢甩来钱囊,一袋银光闪烁,一袋金光熠熠。

    黄楚邙嘟着嘴道:“将军,这他娘的也太奢侈了吧。”

    十几名金家家将已经踩着柔软地毯铺盖的楼梯奔来,云向鸢咬牙道:“他娘的命都没了你还想这么多?如果能活着出去老子给你双份!你不是垂涎老六那匹青骓好久了么?一并给你!”

    一旁捂着侯霖伤口不让他流血过多的老六情急之下喊道:“将军,你这可就不厚道了!”

    “少磨磨唧唧!”

    黄楚邙心如刀割,扒出银锭钱囊,手里掂量两下,两眼绽放出异样神采。就连荣孟起见状都是一挑眉头,明显觉得这个路上一直都挠裤裆的家伙像是变了一个人。

    黄楚邙露出玩味笑意,手里把玩着银锭,两指在银锭的棱角上不断摩挲。他走出屋子,看见走廊内一前胸甲胄上刻有貔貅的精壮汉子手里提着长剑跑来。

    黄楚邙大拇指摁在银锭上,三指并弹,银锭脱手而出。金府家将见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不持任何兵器,只攥着一块银子,心里觉得好笑。

    难道他还想用这一块银锭收买自己不成?若说恳求他出剑时利索快些他还觉得少了呢。

    银锭如流光弹射飞出,正中家将脑门,这一块成年男子用手掂量都觉得颇是沉重的银锭砸在他额头之上。一声惨叫后他手中长剑脱手落地,随之掉到地上的还有一块沾血的银锭。

    身后几个家将面面相觑,随后挥舞剑刃掩面奔来。

    清香楼二楼都是雅间包房,装修的格调清雅,这过廊挤挤还能两人并过,可这几个身上穿戴兽纹甲胄的家将只能一个一个来。

    黄楚邙见状嘴里发出一声不屑至极的‘切’,又掏出一块银锭握在手中,看到离他不过十步之遥,正用手臂挡着面首冲来的家将贱笑一声。

    手中银锭飞出,正打在他膝盖之上。

    看到这家将摔了个狗吃屎滑倒在他跟前后挣扎着想要爬起,黄楚邙提起那袋金条钱囊狠狠的朝他脸上砸去。起先这家将还能遮挡几下,可随着黄楚邙力度越来越狠,速度越来越快,除了发出悲唔的叫喊什么也做不到。

    黄楚邙喘着粗气,满脸是血的抬起头自言自语道:“算你小子运气好,要不是没这烦人的摆胯,老子就让你断子绝孙了!”

    剩下的几名家将汗毛倒立,没一个在敢向前一步,只觉得面前这人手段实在太过阴损毒辣。

    黄楚邙从金条钱囊里抽出来一条,将上面的血迹擦掉,做贼一般心虚的往后面瞅上一眼,然后嘿嘿一笑揣进了自己兜里。

    看着止步不前的几个金府家将,他两指夹出一块银锭,一脚踩在已经只出气不进气的汉子脸上,另一只手冲着他们伸出一指勾手道:”再来?“

    楼外街巷里人满为患,得知清香楼这里又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少爷公子正在斗狠,闻风赶来的人越来越多。

    对这些百姓而言一日三餐是粗茶淡饭无所谓,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的辛苦操劳也没什么,可如果有热闹不让看,就会叫官府老爷和那些平日来趾高气昂的富家子弟知道什么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虽然被金家家将拦在楼外,可人群确实越聚越多。至于清香楼对门的那座酒楼更是连个立足的地方都没,乐的酒楼老板笑的合不拢嘴,心里暗暗盼望最好每天都有这些争气好面的公子爷打闹。

    不光游玩的行客被惊动,就连附近几座青楼里的姑娘们也各个花枝招展的摆弄柳腰如群蝶采花叽叽喳喳,猜测是清香楼里的哪个姑娘又成了祸水源头。

    正在猜测间,一行气焰跋扈的行伍几乎是飞过这数道莺街,在路上的行人纷纷慌不择路避让出一条宽敞道路来。

    当头的骑都尉大胡子嗓音浑厚,看到狼烟之下的清香楼牌匾和将清香楼围住的几十号甲士,冲着楼内大喊道:”将军无恙否?”

    金泰衍听后狞笑不止,从腰间取下半块碧色玉佩对金府管家道:“速去城外行营调集甲士前来,我倒要看看,在这平沙城内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六品中郎将能兴多大风浪?”

    自幼便在金家府邸做事的管家面露疑虑,见到自家公子有些钻牛角尖,小声提醒道:“要不要去给几位掌事说一声?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要是闹的在大到时候收场就不易了。”

    金泰衍冷眼如刀,管家身躯一颤,不再说话。

    金泰衍看着旁边还在愣神的清香楼花魁,伸出一只手抬起她下巴道:“走,小美人,和本公子到外面看看去。”

    青黛心中苦涩无比,表面上只能赔上一个欠笑姿容。青楼女子身不由己就是如此,欢笑之后谁知藏了多少烦闷心事。

    一双阔水长清的媚眼看了一眼时不时传来几声惨叫的二楼,只得被金泰衍搂住纤细腰肢走出清香楼外。

    千骑踏地,声如雷鸣。

    这架势可就不是几个富家公子爷招呼自己爪牙仆从上去像猎狗撕咬叫骂那般小打小闹了。人群中混迹着不少明眼人都瞧出这伙骑卒身上那非重骑不可穿戴的扎甲。就算是普通的升斗小民见到那掷矛矛簇上反光的明亮也能猜出几分来。

    金泰衍一手挽弓,一手搂住最近风头大盛的清香楼花魁慢步走出来道:“你们是活腻歪了?这平沙城也敢闯?”

    打头的大胡子一言不发,从背后矛袋中掏出一根称手的掷矛沉声下令道:“举矛!”

    将整条街道都堵住的数千骑都尉齐齐取出掷矛,瞄准面前那些已经面露惧色的甲士。

    金泰衍也被面前骑卒杀伐凌厉的气势所慑,略微诧异后森森冷冷道:“尔等安敢?”

156章:风波不断(中)() 
剑拔弓张。

    就连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大气不敢出一声,这如凉州暴雨说来就来一般的骑卒身上散发的铁血气焰让人心颤。和城中那些看似铠甲光鲜孔武有力的甲士截然不同。大胡子手里握着掷矛,又冲着清香楼内喊道:“将军!”

    楼中出来一道身影,满面鲜血,朝着大胡子挥手道:“后面呢!”

    金泰衍手从花魁青黛的腰肢上离去,眼神更为可怖,像是要将楼中几人生吃活剥,他隐忍不发,杀意浓厚。

    云向鸢吐了口口水,从清香楼里踱步而出,一副笑意盈然,只是看向金泰衍的目光总有那么意味深长的意思。

    他走到金泰衍身边,往堵住整条街巷的骑卒那里一招手,大胡子心有灵犀的喏了一声,快速将身后的副甲和一旁的佩剑扔了过去。

    云向鸢接剑且披甲,就如金泰衍毒蛇吐信的阴冷目光看他一样,他相视的眸子更如寒冬腊月的冰霜,就像在沙场上看待那些死人一般。

    附近的金府家将休说上前为自家公子助威,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目光一直在扫着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骑卒,盯着他们手上在日光下泛着冰冷色泽的掷矛。

    老六和郑霄云搀扶着侯霖走出楼来,引来百双目光。荣孟起负手从容,黄楚邙在轻描淡写搞定那些绣花枕头般的金府家将后便是看热闹的闲适表情。

    “你很嚣张?”

    云向鸢个头挺拔,手里攥着掷矛贴到金泰衍的面前,两人鼻尖几乎都碰撞在一起。金泰衍身后的管家眯起一双狐狸般的眼睛,两只手上青筋爆出。旁边可谓最无辜的绝色花魁面无表情,可一双藏在水袖里面不停搓…捏的双手却暴露出她内心恐慌。这可不是寻常提鸟遛狗的富家公子斗气,在场的几位要有一个受到什么伤害,不说清香楼如何,她必惨遭牵连。

    金泰衍抿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怒火喷涌出来,管家刚已经差人拿形同虎符的半块玉佩前往城外行营调集天水郡兵,只要人到之后,他不论事后会有如何惩戒都必将眼前几个大患当街铲除!

    在他设计杀了自己二哥之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成大事者不光要有老谋城府,更要有快刀斩乱麻的魄力。

    黄楚邙见到现场又僵持住,抽出还算干净的左手偷偷摸着自己刚才私藏的金条,煽风点火叫嚣道:“你小子不是很嚣张么!娘的,要不是老子盖世武艺,今日还真要栽到这青楼窑子里了!”

    金泰衍余光瞥了一眼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记住了他的面孔。黄楚邙无知更无觉,似乎觉得众目睽睽下把一个看派头和气态都是不俗的世家公子从言语上蹂躏是件涨面霸气的事,更加肆无忌惮道:“你小子瞪谁瞪呢!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估计后面还紧着呢吧,爷我虽然不好这口,可瞅你这唇红齿白跟个娘们一样倒也能为你破次例,有什么不服的咱们上楼较量?”

    金泰衍浑身打颤,他何曾受过这般欺辱?

    “我杀了你!”

    他双目通红,手中粼江弓举起,两指从背后抽出一根和射杀侯霖一样的红羽短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黄楚邙见自己把他给惹火后吐了吐舌头又跑进了清香楼内,过了一阵才探出个脑袋张望。

    云向鸢笑意不减,见到金泰衍手中弓弦拉开抬手便是一矛抽在他卖相极好的脸颊上。这一扫棍力度让可一气掷双矛的云向鸢抽出,金家三公子当即就吃痛呻吟一声往后退去,随着矛杆飞出的还有两颗鲜血淋漓的牙齿。

    周围传来惊呼,金泰衍在这平沙城里也算家喻户晓,堂堂金家三公子,又有一副俊逸面庞,想认不出来都难。谁都没想到那个年轻将军真敢当众动手。

    “刚才挽弓的时候不是挺得意的么?”

    金泰衍嘴角顺着他手指缝往下淌血,一双通红如恶兽的眸子死死的咬住云向鸢,后面的管家双拳举起又落下,上前好言劝慰道:“公子在忍忍!”

    平沙城北。

    一座与附近红瓦靑檐堂皇到极致府邸不同的宅院算得上独树一帜。这座不光在凉州内享有盛名的府园黑墙黑瓦,看上去朴素无华,可任凭周围那些财大气粗的富绅如何霸道,如何拿钱去砸人,如何出行讲究排场,可路过这座府园时都是轻声轻步,不敢有丝毫不敬。

    有着天水凤羽之称的云府对面,白玉汉石铸成的雄狮踏珠雕塑左右各立一座。正门口挂着一块朱色的金边府匾。这可是不论如何富可敌国都不敢挂上的王府牌匾。偌大的平沙城里能正大光明的也只有这么一座。

    亭安王贤明在外,入天水郡多年从未传出有什么让旁人厌恶的行径,就算是一些别有用心之徒诳出什么其言可畏的诛心言语也都难有立言根据。这位王爷的名号真的是清水一般,连半点沙浊都参杂不进去。

    名士好名远胜于惜命,如果被人说是和那些尘世贵门扯上关系简直比骂他猪狗还要难受,良禽爱羽自然远离污秽,名士好名也就理所应当的有意避开那些人间富贵。

    与一般的商贾扯上关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帝王家。可平沙城内外无数清流出入亭安王府却少有人嚼过舌头,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今日亭安王宴请众多名士至府邸作客,平沙城里稍有些名声的士子一下便泾渭分明,一部分避之不及,想尽办法婉拒。另一部分则是钻破了头也要求得一份请柬而来。可一听说王府内那位号称平沙城内琴画双绝的的扶摇姑娘将会露面,再清高的士子也就没了那份不近烟火的清高劲。

    王府花园内,近百弹冠高歌的士子分坐两旁,人人颂雅,句句为诗。不时会有妙语连珠从一个个摇扇纶巾或是持蒿披氅的高士嘴中说出,博得众人会心一笑。

    亭安王一身白衣飘然,斜坐在主席之上,手里端着一杯玉制酒樽逍遥如红尘谪仙。

    底下一名散须的年轻士子脸泛桃色,看样子已经是有些醉意,随着宴席中间那脸被青纱蒙住的女子手中绝伦琴音用象牙筷子敲打青瓷碗器附和吟诗道:“对酒披襟形独放,凭风落帽笑谁加。王府朱门独我醉,一板一拍彻平沙!”

    亭安王大叫一声好,让这年轻士子醉意更浓,场上气氛彩烈,唯独末座上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黑衣一言不发,静默如石塑。

    众人见亭安王叫好,纷纷附和,一个个巴掌拍的响亮。侍立在旁的诗童看到宴席有半数以上的人都为其鼓掌,便在一旁的屏风上将这士子的诗词摘抄在上。

    泼墨完毕,诗童撇了一眼末座的黑衣,只觉得奇怪,屏风上面已经有诗十八首,其中两首连他都觉得玄妙有趣,当的是当世佳作,特别是其中一句‘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既是朗朗上口,更是应景,让自家王爷都一脸受宠若惊样走到吟出这句诗词的白发大儒面前深深一躬。可这黑衣还是不为所动。

    想到这,诗童傲然扬起下巴,心里觉得此人孤僻不说,还太过目中无人,对王爷邀请这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士子有些不满。

    似乎感觉有人在看他,末座无人问津的黑衣撇过头,见到稚气的诗童仰起下巴睥睨自己,他举起酒樽,遥敬一杯。

    诗童不屑的撇过头,可心里的不满倒是消退了不少。

    亭安王察觉到这一幕放下酒樽,带着醉酒醺意指向黑衣道:“你不来上一首么?”

    众人目光随着他这一指纷纷望去。被几十双眼睛盯住的黑衣浑然不怯场,也不拒绝,而是站起身来略微思索片刻。

    他不像那些踱着鹤步言语卑敬神情桀骜的士子一般作态,而是张口便道:“鸡叫一声噘一噘。”

    他一出声,连亭安王都是一愣,那些自诩酒中仙诗中圣的大儒高士更是摇头,觉得粗鄙低俗不堪入耳。

    黑衣继续道:“鸡叫二声噘二噘。”

    那个诗童噗的一下笑出声,而其余人也都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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