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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万户侯-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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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活动,驭马而去,在枪锋临近的一刹那他又想故技重施,一手抓住马背在马背上倒转身形,刀身在手上绕过一圈,准备侧身划过。
他余光瞟见王彦章直刺的枪杆下压,身体紧靠在马背,可仍旧感受到一阵冰冷刺骨的感觉从后背传来,瞬间蔓延全身。
光头将尉两眼圆睁,将脑袋后撇,只看到一支几近垂直的枪头挂在自己背上,而那银光更甚的枪杆就如一根芦苇生根在自己身上,倒提银尖枪的王彦章连多看一眼的功夫都欠奉,两指拔出枪杆,寻找下一个目标。
在这杀人后的喘息时间,他望见快他大半个马身的秦舞阳已经将两人刺于马下,不由的咧了咧嘴。
死掉的光头将尉临死都想不通,这百试不爽的取巧技巧,怎么就无用了,他更想不通、那杆枪身是如何扎进他背后的。
黄楚邙石无虚发,两手半瞬都未停歇,既然能杀人他就不用顾忌太多,一个手掌才能握住的圆石都是朝着将尉们的面首而去,被打中的不是摔下马匹便是在捂脸涌血之时被兵器收割了性命。
宁燕眼神炽热,身后这帮将尉死多少都无所谓,就如这个世道一般,哪里差人为威作福的官场可从没说有过空闲位置。
他坚信只要杀了已经离他不过两丈距离的侯霖,其余人都会树倒猕猴散。
侯霖拇指微微撬起剑柄,战马缓行。
肃冬,乱石、轻骑;血涌。
侯霖微微开口:“春满三月览青卷,岁抵寒冬倚剑眠。”
杀人好时节。
212章:风雨飘摇(上)()
千胥声声怒吼,这些日子被这帮自恃身份的将尉们压迫的凄惨,每逢生炊之时唯独他和残余的弟兄吃最后一锅的冷饭,扎营之时又只剩下风口的位置,心中压抑的怒火腾腾燃起,没有过多废话,手中剑刃起而复落,凭着强健身躯和以命搏命的大开大合活生生劈死两名将尉。
宁燕单剑直插侯霖心口,在他看来这个压根不谙刀兵的年轻都尉已经是给吓傻在了马背上,侯霖这时才拔剑。
就如往常练剑一般,出鞘,按住剑柄,以力控刃,如樵夫劈柴,又如银河挂瀑。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有各的优缺,各有各的用法,说到底不过是掠刺劈砍几个单字就能概括的用法,繁琐如王彦章的银尖枪,枪花如雪上枝头一片白却不见箭头一粒花,简朴如秦舞阳的一支寻常铁矛,一矛直出声如虎啸所向披靡。
比起这两位侯霖生平见过的武艺大成者,他自己的这一剑就太过平淡,仅仅是出鞘之后顺势劈下,没什么战剑章法,也没有什么使人侧目的眩目剑技。
宁燕不避剑芒,一剑直取侯霖心口,在他看来侯霖出剑快是快,可比占得先机的他慢了太多。
一剑横刺,一剑竖劈。
仅仅是一道血光划落,结局却出乎意料。
侯霖两指夹着心口前的剑锋,往旁边一撇,深深嵌入宁燕肩头几乎削下他半个膀子的剑身也随之拔出。
从一开始侯霖就没想着要一击杀了这位抚远将军,倒不是说他没信心劈开宁燕头上的铁盔,只是这个抚远将军不值得他以命换命,更何况正要相杀,死的十有八九是他。
宁燕转而青紫泛红的握剑五指松开,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不由的大口吸着入肺冰凉的冷气,从马上慢慢坠下,另一只手捂着自己肩头从一开始的喷到现在的涌血处在雪地上小幅度的扭动。
一片浮白的大雪地这回成了大血地。
兴许是太多次在生死刀尖上游走,夹开那已经顶到他心口的剑尖时,侯霖心里毫无波澜,在想想刚入凉时被伏击的那一次,简直判若两人。
蛹化成蝶短则数日,长则近月,振翅之时可引来稚童目光,可一个第一次见死人差点吓到尿裤子的书生成了一个被杀和杀人都神色自若的冷血之徒时,引来的就只有憎恶了。
侯霖日复一日的进行这枯燥的练剑门槛,别的不敢说琢磨出什么,也没有史书上那些神童天才举一反三的天赋,但多少有些自悟的门道。就像宁燕这一剑,之所以没有惯性使然的刺进侯霖胸膛,就是因为侯霖一剑劈下的砍肩将他筋骨用刃面死死的卡住,好的厨子能够庖丁解牛,杀人亦是这种道理。
有些道理,是说不出来的,就像镜花水月,看得到、捞不出,旁人觉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有自得其妙的自己才明白其中奥妙。
这种感觉很玄妙。
收剑回鞘。
在雪地里翻滚了半个身影的宁燕止不住肩头的剑口,这一剑太深了。
也亏得这位抚远将军心性坚韧,用另一边的肩膀支着身躯咧开嘴笑着看侯霖:“侯都尉,可以。”
侯霖冷冷撇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我不可能把这三万将士推倒火坑里的。”
刚说完,侯霖突然觉得这抚远将军可能并不懂,旋即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
宁燕看不出有什么挫败感,笑意不减的扶正自己歪斜的头盔,身可亡,气不可绝。
他断断续续道:“事已至此,侯都尉如今在表心意又有何用?就像如果刚是我得手杀了你一样,你底下的这帮人我一个不会留,你难道就会允许这帮将尉活着回到行伍里?”
宁燕剧烈的一阵咳嗽,呕血不断,他艰难道:“老子已经不行了,废话少说,本将军从戎一生,从没输不起过,只是这三万人里大多都是我青州男儿,本将军临死之前多问几句,你到东羌郡又能如何?凉州官场风气一向豪烈,你凭什么让西陲十万戍卒听从于你?”
侯霖抿着嘴唇看着宁燕因为失血过多眼神渐渐涣散才开口道:“我是让他们听朝廷的话,不是听我侯霖的。”
半响无回声。
宁燕仰着脸平躺在雪地中,彻底没了生机。
马车两旁的激战也拉下了帷幕,侯霖这边亦是战死了不少人,千胥一只手臂鲜血淋漓,几乎是边淌血边小跑到侯霖身旁,看到旁边躺下的宁燕,狠狠的淬了一发口水道:“侯都尉!全搞定了,没一个跑掉。”
千胥挠了挠头道:“他们也没想着跑。”
侯霖翻开宁燕的铠甲,从里面的罩衣里翻出了抚远将军印,见到被王彦章一脚踹翻的红袍官吏,皱了皱眉头。
曹昭华不急不慢的从雪地里爬起身,光滑绫罗上不染雪迹,看到他前胸那雪雁官补侯霖不由的挑了挑眉头。
王彦章不喜朝廷官员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侯霖更不会为此责怪于他,而这个才被踹完屁股的大人也是好脾气,爬起身后面容不改,见到侯霖手里把玩着抚远将军印,曹大人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将军如何处置于我?”
王彦章正在郁闷秦舞阳比他多杀了两人,又听到这看上去卖相不错的红袍老爷打官腔,摆了摆手对侯霖道:“杀了算了。”
荣孟起上前拦住正要推搡曹昭华的王彦章,拱手问道:“大人可是凉州长史曹昭华?”
身子骨还算硬朗的曹昭华边搓手取暖边点头道:“正是本官,各位装束与官军无异,想必是才从岩城撤回的平叛将士?”
没说出那两个刺耳的字眼,反而用撤回一词来遮掩大败的丑事,这种官场上滴水不漏的风范让侯霖不得不正视这凉州长史。
曹昭华自说自话,看出了侯霖是这伙人的领头羊,又道:“苍城被叛军围困,袁都尉奉命护送本官前往平沙城,不想在路上横遭此劫,这位将军可是要杀我?”
侯霖走向袁蒙的尸体,虽然不是那身显眼的明光铠,可在尸首旁的大槊做不了假,侯霖将袁蒙尸体翻了个身,辨认无疑后倒吸一口气。
郑霄云走上前,望见这个与他们一同入凉的御林都尉的尸体,也没太多唏嘘感慨,拍了拍侯霖肩膀道:“接下来怎么办?”
“埋了。”
郑霄云顿了顿,小声道:“还活着的就我们两个了……”
天阴风嚎,变幻莫测,不过眨眼工夫,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曹昭华没等到杀他的一刀,更生困惑,满脸不解的望向侯霖。
勉强挤出个笑脸的侯霖把袁蒙的战马牵了过来,递到曹昭华面前道:“大人可善骑?”
曹昭华微微一笑道:“凉州男儿哪有不能骑马的,只是不知将军这是何意?”
侯霖转身道:“在下侯霖,长安治粟都尉,按官阶还要称呼一句大人,平沙城曹大人就别想着去了,不过东羌郡的风景也不错。”
一脸惊愕的曹昭华只得认命,苦笑两声后默默的跟在了侯霖身后。
……
云白山青万馀里,愁看直北是长安。
时值小寒,江南一道仍旧是遍地春绿,可司州已然是大雪翩翩。
长安城中已经有了颇为浓厚的年味,大街小巷挂起了红灯笼,上至皇城王府,下至小巷木门,都贴上了倒了的福字,这一风俗沿袭百年,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如此,早在大汉子民的心中根深蒂固。
倒福,寓意福到。
学士府内没有往日的书声琅琅,显得有些空寂,红砖绿瓦上白雪压墙,沿路的两排桃花不见盛开时的的落英缤纷,空旷大道上仅有一人踱步慢行。
没有预兆的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道路尽头的黑影,聂朗沉声开口道:“聂朗定不负天子!”
黑影退散,从西北飘来的寒风吹乱枝桠,垂雪纷纷,别有一番风情。
函谷关。
于一锐跪在将军府前,竭力不让自己有任何唐突的举动,等宣召的特使将诏书合起示意他接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
镇守函谷关多年,不闻圣听的他已经太久没有跪过了。
从皇城禁宫连日奔波到函谷关的宣召监使没有指责他这不敬行为,反而善解人意的上前递到了于一锐的手。
权柄赫然的镇西将军报之一笑,在左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镇西将军,洒家这还有一句圣上口谕,让将军接旨之后即刻赶赴长安面圣。”
于一锐心头狂跳不止,他知晓长安那年轻的天子已经察觉了些,最起码,打函谷关的这束草要惊起他这条蛇。
看到宣召使身后两名身披明光铠的御林侍从,于一锐摆了摆手,额头上冒汗不止,故作镇定道:“公公一路车马劳累,不如歇息半日,本将军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函谷关别的没有,满山的野珍可是很能饱人口福的!”
宣召使一字一言道:“陛下有诏,将军恕洒家不敢从命。”
他摆出个迎身的姿势,目不转睛的看着脸色苍白的于一锐。
即使谋划了多年,从他镇守函谷关开始,就是为了今天,可事到临头于一锐还是不敢跃出那一步。
大汉这两个字,吐出口轻如雪绒,落在心头却又重如山岳。
他想起那个老头多年前与他会面的叮嘱,一狠心拔剑将还躬身摆手的宣召使砍翻在地,左右侍从上前把两名随行的御林侍卫捅死。
于一锐浑身打颤,至此再无回头路了。
不是成王加爵拜侯,便是死无埋骨之地。
“反了!”
“反了!!”
213章:风雨飘摇(中)()
腊月冬雪。
前几年贯通四郡的渭水河一旦结冰,就少不了跑到冰河上凿洞捞鱼游玩的附近孩童,欢声笑语,不亦乐乎。
可今年不同往日了,自从函谷关戒严之后,除了朝廷的车队军报能够穿过这道河岸外,连半艘渔船的影子都见不到,数代靠河为生的百姓没了生计,纷纷外出,更显得函谷关寂寥空旷,附近的几个村落都已经人去楼空,留下的也只是已经出不了远门走不了远路的老人。
不算太旷却很富饶的田地也就一天天的荒芜了下来。
沿着渭水河一路北上,就能到地域之广位列帝国第三的冀州,富庶不输江南,英杰不少中原,是人见人夸的风水宝州。
比起荆楚江南那雾雨朦胧的川泽景色,冀州的风景别有一番生趣;由于靠近北原的因故,冀州亦为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区,横贯千里,南北纵横,郡都邺城更是曾经的帝国陪都,有坐北朝南的帝王之象,一州之地可抵整个中原。
北方三州,层叠如山,以南北走向区分,战略纵深狭长的幽州算是山头,地大物博的冀州算是山麓,而南北被北河分流的徐州则就是承上启下的山脚。
所谓北方三州,其实细细算来并不名副其实,徐州一半位于北河之南,地属中原,一半位于北河之北,位列北部,之所以被堪舆地理描于北三州主要是因为郡府所在位于北河之北的前邑郡内。
大汉九州、冀、幽、青、徐、扬、荆、司、益、凉。
前朝大殷国师曾言:八荒之内有四海,四海之内有九州。
大殷王朝歌一统百八部落之后,古族臣服,殷朝大盛之时,远方皆至;贡金九牧,铸鼎象物,至此才有九州之分,只是当时大殷国力尚薄,远不及百年之后甲士百万的大汉,南蛮西凉北奴俱为祸患,朝歌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的凉州西蜀和荆南楚地皆是化外之地。
时至百年之后的景运年间,大汉九州七十二郡才算囊括在手。
西有凉州益州为帝国屏障,若是将大汉比喻是一个巨人,那凉益两州十六郡就算是巨人的左手左腿,而于两地接壤的司州虽说地小,可却是关乎帝国盛衰的心脏腹地,而北方三州的幽州就如巨人脑壳,如今被九塞三府二十万将士撑起天灵盖,抵御北方匈奴那始终抬起随时落下的雪亮弯刀。
冀州和半个徐州可看做是巨人脑袋,断首则无气,重要性不需多说,而大殷龙兴之脉的北河就像巨人的脖颈,转扭抬低都要靠着其运作,这条奔腾大河始于青州以冬的无垠汪洋,西入昆仑三千峰,横穿大半个帝国四州之地,函谷关外那条宽有数丈的渭水河也不过是其的一条分流。
而以北河为界的南边便是繁花锦簇荣华满盖的中原了。
中原包括半个司州在内的徐、青凉州之境。可视为大汉这个巨人的一臂和五脏六腑,经脉汇聚之处,涌动生机。古人称北河南江,中原之南的南江又将中原之地和荆楚扬越分割开来,作为腰椎。
而地域之广位列九州之首的荆州更是兵家必争之地。
泱泱大汉,何其壮哉!
沿着渭水河逆流北上,从函谷关出发不过数日功夫就能抵达冀州。一骑风尘仆仆,满脸风霜,终于在年关将至之前赶到了冀州颖丰郡。
冀州多平原,自然就少不了田地,和江南的梯形田脉有所不同,北方田地一眼望去就像北原上的草地一般广阔,放眼不见边缘,一名披着破旧棉袄,身后系着一顶斗笠的老者迎着寒风呆坐在大雪掩埋的田地旁,扳着指头不知在算些什么。
这骑男子见到这名老者之后强打起精神,数日奔波劳累的疲态强压下去,露出恭敬神色一言不发的将胸中所捂的一封书信递到老者身旁,完成使命的他牵着马匹退去。
自始至终这名老者没有看他一眼,更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产自西蜀竹宣的手札书信外被蜜蜡所封,这种特制蜜蜡民间不多见,大多用于传递军报军情,不像一般书信拆封之后还能用蜡水重新加封,这种特制蜜蜡一旦被打开风干之后便会留下深如黑漆的颜色嵌入纸张中,一眼便知是否被人拆开看过。大汉军律严谨,凡是传令骑卒身怀的军报有打开的痕迹,不论缘由如何斩立决,没有任何赦免的例子。
这也是为何这骑在把书信放置老者身旁后一脸的如释重负。
一名气态不俗的世家公子一手置于身前捏指,一手负于身后做拳,仪表堂堂,更是披着一件产自幽州辽东郡的雪白大绒。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一路走来的他不知引得多少附近村民侧目观看,然后便低下头从旁绕道,宁可在雪地里淌湿了草鞋,也不愿和这位公子抢那条本就不宽敞的田间小径。
这就是大汉世家门阀百年积累出来的威势,没读过书不知礼数的田间老农也懂这些尊卑礼仪。
看其相貌一表人才的公子哥除了腰间半隐半藏的佩剑外身无他物,走到老者身后瞥了一眼旁边放置的翠绿书信,欲言又止。
老者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开口沙哑道:“前些日子才劳烦你师兄去了一趟匈奴王庭捎信,回来没多久看来又得劳烦他跑一趟了。”
公子哥闲适的微笑面孔一僵,掩饰不住一双眼眸中的狂热低吼道:“时机到了?”
老者瞧都不瞧那封寄托了于一锐莫大希望的书信,一巴掌抓起来抛到身后道:“于一锐有五年不敢找我,这年关之前突然来上这么一封书信,意图还不够明显么,牵一机而动全身。老夫所想的是后年行事,可现在看来不得不提前了。”
他回过头露出一个老者独有的和蔼笑容道:“泰天不笨,可还是晚了。”
公子哥禁不住心中狂喜,一时竟是喜不胜收的跳了起来,他等这天,已经等了足足十年了。
十六岁那年初遇这位姬姓老人,先是他父亲问他了一个问题,随后当时还没现在看上去苍老的老者问了第二个问题。
十年之后三州二十郡动乱,殃及百万众。
公子哥经过短暂的狂喜之后,攥紧了拳头,也不在乎身上披着的雪绒有多昂贵,半蹲下身在老者身旁小声问道:“接下来如何?既然于一锐已经有了动作,此时消息恐怕已经传入长安了,函谷关这些年的暗下经营,囤粮足够支撑三年有余,兵马在照应之下更是不少于五千,可就算有天险地利的优势,终究是孤关一座……”
老者答非所问道:“我让你送往幽州边境的那批军械到上谷郡了没?”
“前日就到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从冀州郡营里退下的老旧弩车有何用途?燕云府的装备可比之好上太多了。”
老头还是一副讳深莫测的风淡云清样,有意无意的撇开这个话题道:“你师兄样样不如你,可你知为何他是你师兄么?”
公子哥心情大好,也就不像往日去猜测深思这位放个屁都得把大汉数郡熏一熏的言下之意,打趣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比早些投你门下罢了。”
“行当有三百六十行,景象有山泽川林二十八种,人嘛!倒是简单太多,只有装傻的聪明人和装聪明的傻子,你是后者,他是前者。”
年轻人脸色有些难看,这种骂人打脸的话任凭谁听来想必都不会好受,更何况是他这种心怀天下更窥视着长安那把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落座椅子的人。
不过比起今日这则好消息来说,休说言语上折辱他,就算这老者站起身抽他几个耳光他也坦然受之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朝站在群臣前列的几位红黑两色大袍的帝国栋梁,年轻些时候也一样唯唯诺诺给椅子上的人、给官补比自己看上去就气派的人下跪。
那些看上去不可一世的彪炳武将五花马千军丛,可一样也有给人拍马溜须当牛做马的不堪岁月。
风水轮流转,一朝是日薄西山,另一朝可能就是红日扶微桑了。
先帝广文如今被中原士林推崇为千古一帝,拿远征北原之事和开国太祖及中兴之帝景运媲美,可就这么一位雄才武略的帝王年少之时照样被已经死在逆王手里的帝师郑重忠抽板子抽到哭鼻子。
想到这,公子哥有些绷起的面容又恢复如初,浅笑点点。
他顺着老头的话道:“师傅教训的对,徒儿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压不住这急躁性子。”
老头身影如磐石,一动不动道:“寒门无贵子,你这位师兄生平谁都没输,唯独投胎投错了人家,说来可笑,听来可怜,否则此时他也不会做这种送信打杂的活儿。”
公子哥笑容更甚,心不在焉的连连称是,至于目下在想些什么,微翘的嘴角便能猜出一二。
风水轮流转,皇帝到我家。
214章:风雨飘摇(下)()
想到这,公子哥的嘴角翘的更高了。
这千年来,能穿上那身龙袍的只有刘姓之人,这让天下其余百家姓氏情何以堪?说到底不论是江南的逆王也好,西凉的叛军也罢,那些蠢蠢欲动等一个风雨飘摇际的野心之人说的在冠冕堂皇,说的在天花乱坠;为江山,为社稷、为天下子民,可最后还是要登上青州郡那座巍峨雄峰进禅,然后穿上那身黑黄颜色参杂的龙袍自称寡人,称朕。
一顶十二玉珠穿插的冕旒,天下人谁不想带?
公子哥不过隐忍了十载就已经激动的平复不下心中激荡,可旁边这个等了更久的老者反而一脸淡然,坐在田地旁不知坐了多久,双耳通红,布满岁月洗礼过的沧桑褶皱面庞如同土地庙里的泥塑雕像,连半点波纹鼓动都无,平静的可怕。
对他而言,有些事情一直等下去就好,等到了,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花费他生平所学在九州各处扎根的暗棋即将一枚枚浮现,颠覆这以山河做星罗棋盘的天下。
公子哥缓上几口气,又问道:“吾师,我们什么时候动?”
老者起身,平淡道:“这边准备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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