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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夜红楼-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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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了这不多不少一阵子的对视,得了示意在身,曾跟她那样亲密无间过的薛怀义并没有再怎般小心谨慎、受宠若惊。
怀义左右手往着两袖间弹了一把褶皱碎尘,也不多话,便将身起了:“时今局势,陛下应立庐陵王李显为储!”不多不少,喉咙一动、启口时只是这一句话。
不算拔高、更算不上逼仄,却因着太过直白显露的缘故,愈发趁的那字字之间吐的铿锵干脆,足令人浑身一震!
香炉里的点点檀香似也随着这无形的一道震撼倏然一颤,溢出的香烟将这一殿景深染成朦胧的琉璃色。脑里心里极快的思潮转换,武皇兀地抬了凛冽的眼睑逼仄向眼前的薛怀义!
不消细说,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委实百感交集而时而诧异、时而惊震、时而愠愤、时而只觉发笑!她实在没想到薛怀义居然会言出这样的话来。
论起才华,这个皮囊魅惑的男人不算太俗太愚;但若论起政局掌控、前景分析,丝毫都无需质疑的是,他绝不会敏锐直白尖刻若斯!
除非,这薛怀义他是真的拼着一切再无所顾忌,不想再要命了,并且疯了傻了开始病急乱投医的胡乱选定了一个阵营便不管火海寒川的径直跳进去了……
武皇没有言语,一时殿内的氛围便重又沦陷于了冰封雪滞般了无生气、又肃杀凛冽的一种境地。但薛怀义丝毫不怀疑自己在说什么,他也十分清楚自己此刻正在做什么,更了然着武皇在听到他说出这一句不算逼仄、却分明最是逼仄的话句之后此刻心里在做何感想。
是,有一点武皇应该猜度的没错,就是他薛怀义疯了,真的,早就疯了!疯到已经不要命了什么也都不怕了!自从当晚他一把火把那昔时那样引以为豪、深得圣心的骄傲明堂烧毁之后他似乎就隐隐的洞悉了自己此生该是个怎样的了结,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所以那所谓生死便也早已置之了度外去!
既然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那么他行起事来便更加不管不顾,因为命都不管顾了,于他自身又还有什么好上心管顾的?自那之后他一次次的拒绝了武皇的召见,且对自身行为丝毫不假收束、行起事来傲慢无礼肆无忌惮,时今又胆敢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向武皇公然触着逆鳞的提出立庐陵王为储!
这是干脆骋着性子一路破罐子破摔到底是么?呵呵……没办法,谁叫我薛怀义一不小心,心丢了呢!
宿命的劫、盛世的梦,此时此刻他其实还在心有不甘的做着一场胜算寥寥的赌局,赌自己可以赢得了武皇的真挚感情,唤起她这样些年来被唐宫的水土与岁月的风霜、冰封在心底深处的那一点点残存的真挚。
只是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怀义皱眉,便不禁要为他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深深哂笑了!
怎么可能呢,从一开始便没有站立在一个对等的平台,那么最终这一场镜花水月般的爱情的蛊中,一定不会有真正的赢者。事实上,每个人都是输家!只是失去的、输走的东西不同罢了;薛怀义输的是一世的真心真情以及全部的发狂的爱、甚至是一条命,而武皇输的却是关乎纯粹感情的相信、以及因跨不出那固守的执念而注定高处不胜寒的遗憾。
一早就该明白的,那每一段缘份美好的直恨不能永远沉沦不前的浸泡在蜜罐子里的所谓开始,其实正是这场幻梦已然结束的倒计时罢了!
薛怀义内里全部的心思,武皇并不能够了然全部,即便她可以将他面目神色感知的俱无遗漏,也注定不见得能够全然解析。因为她毕竟不是他,毕竟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人,相互牵连、又相互遗弃。
诚然的,怀义感知到了武皇看向自己这边时,那倏然一下忽起的凛利、甚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错愕且惊骇的目光。
如是,他凭着那下意识,只是将淡漠的面颊垂垂低下,不与她那灼热威严的、直探到底的利剑般的目光相迎相对。喉结一个上下滚动,复而定了神志,再启口时,语气依旧压的淡淡稳稳:“臣相信陛下是明白人,天下大势为何,陛下应当清楚。”于此一顿,但这垂低的面颊却依然没有扬起的势头,“然若立皇嗣李旦为储,难免朝中魏王之派不平、且魏王那派若有欲要倒戈之人,亦担心皇嗣李旦加以报复而不敢倒戈,而终不得留存。但若召回庐陵王,拥立庐陵王为储,其一这江山原先本就是庐陵王的,他毕竟已经登基为帝后才遭废除;其二,庐陵王流徙在外多年,于朝堂之内从无牵绊,任何一派都与庐陵王无有关联,将来登得大宝,可用之人必会皆数效力,无论是魏王一派、还是皇嗣一派,投于庐陵王帐下,便可皆数保全!”他的谏言便在这里收住。
谏言,对,是谏言,谏言……再不会有闲话家常。但那些真正的意欲、真情实意,却凑化了一个极小的音声响在了心底里:“媚娘,还政李唐乃是天下大势;大势所趋,又怎么可能有得半点儿变更的契机呢?你解不开你的心结,便让我来帮你解开!但皇嗣不能立,你唯有拥立庐陵王,只有这样才能将你时今皇者的地位稳固无虞啊!因为皇嗣一直没有离开过帝都,这样些年即便他把韬光养晦之法占了个尽,但朝堂之上依旧有着他的势力!可是庐陵王不一样,他离都在外、多年更是不涉朝事,朝堂上下一丁点儿势力也难寻见。若立庐陵王为储,这样一来,朝政大权才可以依旧牢牢握于你的手里啊……这个道理,你怎么可以不懂?怎么可能不懂?
退尽了风华的牡丹残瓣总会在枝头招摇翩舞,恋恋好一阵子后才会随着寒风的撩拨而缱绻不舍的离了枝头,它又是不是真的不悔、不恨呢?
这一瞬,武皇忽觉有一点儿异样的感情就此不及防且无昭著的融化了略柔的心。金椅龙台,她没怎么动,只是淡淡:“这个主意是谁给你出的。”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她了解怀义,了解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颖锐如她,往往从一个人的眼睛里便能看出这个人的真实所想会是什么!而对于怀义,看都不用看。
怀义是有才华,但如是的,政。治上的事情,他从不会悟的这么深透。如果说方才薛怀义那一句叫她拥立庐陵王为储君的谏言,她心中尚有摇摆;那么此刻听了薛怀义这样利弊权衡、且还是站在对大局的掌控对朝臣文武可用之才的角度上好一通并无错处的分析,则更令武皇丝毫都不再怀疑这并不是薛怀义自己的主意,而是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不知是谁的好军师!
这背后的军师有可能是朝堂里心系李唐、却又不敢直面武皇将心意说出,故而借了薛怀义之口把这谏言传达而出的人;又或许是李旦、或者李显帐下同心系于一处,暗中帮扶他们李家江山重新复辟的耿介心腹;再或许,是这浩浩权势中心人才云集之处里最不缺乏的良禽择木、机变审时的急于皆此机会示好于李显李旦与他们站队一处,将来好在权势的际会风云舞台之上分一杯羹的灵巧人!无论是哪一种,无论是谁,都令武皇委实有了颇浓的兴趣。
武皇这一声不是问句、却无可质疑的声音霍然落下之后,入言于耳,怀义猛地一抬首,看着武皇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了:“没有任何人给臣出主意,这就是臣自己的意思!”这个笑容太肆意,绵连着张扬的不羁,“怕也是臣……能为陛下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这句话原本是想放在心里的,该放在心里的。但最终,还是没能收住,怀义唇畔一苦、面颊略偏,勾唇哂笑时并着有了连绵哀绪的漫溯。
第一百二十二章 薛师限至()
就此留下最后这一抹微笑,便是以后不再相见又有何妨?人生浩浩,宇宙荒荒,一切一切徒徒留下大梦一场,醉里梦里的东西再真挚也都是些触及不到的镜花水月,到了头却又真能真挚到哪里去?即便缘法注定这一世、这一场大梦南柯里会让我们这样走过,那么也罢,也罢!戒痴嗔、戒执迷,不再执着,再也不执着!
薛怀义就这样一路笑着、一路行着,不待武皇发话、不看武皇情态,他已径自转身提步,离了明媚天光包裹着的这一处贵美威仪的恢宏大殿。
原来人生在世,生生死死,浮浮沉沉,颠颠倒倒,痴痴狂狂,自以为躬身经受了许多历练、自诩已参悟透彻了生命中全部的真谛,可到了头来,归根结底指尖流沙一弹即逝之后,也原不过就是这样荒淫无聊的笑话一场……
明黄色的广袖对着虚空下意识一拂,在空中滑出了一道飘然而美幻的弧度。武皇默默看着薛怀义那抹渐趋远去的背影,似乎想要把他拦住、又似乎在这同时如是的愿意纵容他恣意忘性的拂逆。终到底由了他去。
须臾后,那熟稔而惹她莫名贪恋、牵她莫名心痛难持的身影流转入了进深过道,即而很快便消匿不见。武皇适才将神绪收拢回来,须臾静默,将心平平,纤狭的凤眸落在那一道濡染了淡辉暗影的仕女图帘幕上许久许久,若兮的眸子里变换着的是那样一怀辗转难明、绵延踌躇的复杂情态。
又过半晌,果敢的武皇终是收了目光回来,侧目唤了这时将身行进来的上官婉儿:“你去一趟太平公主府,把太平找来……”吐字极慢,似是一番绸缪百结之后最终的决心下定。
她的声音如是平缓若素,那里边儿有着的只是智慧,还有关乎大局从来无所乱却、无从干扰的自信掌控,没有波澜、连心绪宕伏都没有。
莲步微转,一停顿的空荡里甫闻了武皇这话。婉儿颔首应下,未有停滞,极干练的转身领命而去。
又是一道帘幕掀起后放下时,带起的漱漱风声。武皇心知婉儿已经退了出去,而这个身子却仿佛一下子被冥冥中的一股牵引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顿然有若一滩离合的春水,泠泠间软做一团、一下子磕着桌脚便跌了上去!
大落的袍袂又是一个当空翻转,带起的金灿灿的天下至尊的颜色就这样一次次不期然的刺痛双目、灼伤心房。幸在武皇探手撑住了小几宽面儿,整个身子便被架住、没有跌倒。
而那不能自持的一抹心痛、那些不忍,就此做了开闸洪水般簌簌奔腾着漫溯、充斥着心口渊深处,似乎要以这样湍急而不可抵挡的势头作为一场人世的大洗礼,彻底洗刷掉那些虚伪的假象与阴霾的血腥。明澈双目打了一阵不能控制的离合,武皇默默撑着桌面儿立身半晌,整个人都陷入僵持、近乎木讷。
天凉了、天荒了、地老了、爱却哭了……
原本以为不过就是一场寂寞时滋生出的无聊产物,但这样些年坦缓不惊又自然而然的一路走过来,历经了那样一些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百味事态,这份情愫横竖还是茁壮成长在岁月的长河与时光的风尘中,以其不可遏的势头做尽了坚韧态度、饱绽出美丽妖娆的繁盛怒放的花冠。
拥有时不觉,直到这一朝不可避免的还是来到,直待这场忘年之爱就在这不知不觉间猝然一下走到尽头、眼看着便云散烟消……才猛地一下有若绷紧的细线突然自中途剪断、弹回的断线抽疼了两边的手背,非要到了那样一个已经无法再挽回的地步,才猛地一下发现,原来会是这么的难舍,难舍到连疼痛都渐渐感觉不到,因为心空了。
有什么人或事是值得永远珍藏的?什么又是值得无怨无悔不生怨忿的?当曾经拥在怀里那样珍惜、呵护着的琉璃坚冰已化,缘份便也已经掠过了聚散的轮回,就此唆然一下便游鱼般的溜走了,最终受到伤害的只是那些痴执的想放、该放,却不能放开的人。
天亮了,明亮的天光照亮了心底的虚妄、这轮晶耀的泪光;泪干了,呼应着残梦的将醒、世道的无常……
武皇虽然也是一个人,且是一个有着万顷细腻心思、易感易伤的女人,但她更是从没有忘记,自己还是一位君王!
时今的薛怀义变得越来越放荡不羁,公然抗拒武皇的旨义,甚至开始变本加厉的对朝臣肱骨不敬、公然对武皇加以顶撞。
他所思所想,无外乎便是一个破罐子破摔……短短几日不到,武皇便已经感觉到自己对于薛怀义的拿捏,倏然便已经是这样的力不从心了!终有一日,她会再也拿捏不住他!
而薛怀义这个自打高宗去后,除却上官婉儿之外便是伴在武皇身边最久的人,在武皇称帝的这一条漫漫路途之上曾经眼见过、亲临过、躬身帮过她多少……又知道了这其间多少不为人知的许多事情呢!更如果薛怀义他还有着方才那样一层从没有被人看出来过、甚至是武皇也从不曾看出来过的政治体察,如此心思,如此,后患无穷!
桩桩件件、点点滴滴,既是薛怀义的建树、也是薛怀义的恶处;既是薛怀义与武皇之间的情愫、也是将薛怀义不知不觉推向死亡深渊最直接的泣血刀斧!
萧萧香屑拂了殿宇回廊,又自敞开的窗子里被风合着些尘屑一并迂回着灌进来,落了满肩都是。
暮冬季节,天寒地冻、风冷日昏,终抵不过人心肃冷、阴魂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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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着一缕薄烟一般的夜光清辉,将身往着庭院玉阶茕然伫立,俊臣仰头望着天边那一轮未满的明月,杳杳视野忽被几丝微纱样的夜雾阻隔了些许,变得那样不分明。
分明天朗气清的静谧冬夜,周遭空气也如是的明澈干净,且隐隐的在心口滑过一道几不可察的肃杀,这与他通身上下流淌而出的这股绝尘与平静那么的不合时宜……
就在方才,俊臣闻了那打发出去探看的小卒回报,说薛怀义昨天就已经进宫去了。既如此,那么他来俊臣借薛怀义之口诉出的谏言,武皇应该会听进去的吧……是的,薛怀义那一番条理清明、字句在理的拥立庐陵王的纳谏,正是出自来俊臣的筹谋!
俊臣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从来都是。不仅他的丰姿天下无双,他与生俱来的天赋、饱浸在世事年岁里风霜雨雪的磨洗、那股内在,亦是倾世也难寻觅!
当前帝国如此一个大势已去、风声鹤唳的人人自危而又人人含及着无边膨胀的欲望野心的情势下,聪明的人不仅要想着怎样活下去,更要好好儿的动一番脑筋想着怎样才可以让自己依旧活的光鲜……
睥睨政局,来俊臣持着那样敏锐的洞察、那样切中要害的分析,次第间看清了时今李唐必定重新当道的不变格局;加之心底下那个逼仄的早有预见的声音不断嗜咬、嘶鸣,更致使他清楚的感知到,酷吏的时代,就要终结!
作为一个素来不同寻常的人,作为一个那样完美那样优雅的人,作为一个聪颖极端的人,一个有心气的人……他不甘心,他不会就这样甘于沉沦!即便这是宿命的钦定他也不会就此蛰伏!
他相信,他始终都相信,他的命,不会如此颓然可笑,不会就这样稀里糊涂便把一辈子交代了,不会!
他要抓紧最后的一丝希望,做最后的奋力一搏……活下去,只要能够活下去,以他来俊臣的聪颖头脑,便不愁能得以在新的朝代里边儿慢慢立足、慢慢挣来自己全新的一席之地!就是在这样有些疯狂的念头的驱驰下,波光一转,一个想法存留在心,来俊臣主动登门,去拜访了薛怀义。
曾几何时,薛怀义跟他来俊臣一样,都是这神都城坊里坊间炙手可热的人物。数众赔笑、诸臣追捧,身在平地而犹如踏在山巅……但浮华不过是一场过往的宿醉,如果没有自己那根直探到底、牢牢抓住抓稳地心深处的根基傍身,终有一日,眼前的荣华及赞美是会化成云烟全部都涣散了去的!
来俊臣有着那样轻而易举便可以洞察人心的酷吏本能,他清楚的知道,在薛怀义的心里,亦是怕的。
即便薛怀义与武皇两个人曾经再怎么鱼水欢娱、亲密无间过,再怎么如胶似漆的扯不断、离不开过,在这万缘俱断情难再复的今朝,一切又都能怎么样呢!
时间终是会带走一切,也慢慢消磨毁掉一切。对于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予其看着生厌、予其力不从心,倒不如彻底遗弃,干干脆脆做个清净了断!武皇是什么样的人,薛怀义他最清楚……他烧了她的明堂,若说一点儿都不惧不怕武皇有朝一日所必定的秋后算账,那诚然是假的。
蝼蚁尚且偷生,更况乎万物灵长的人呢?这个时候,若递一个立下奇功、得以不死的契机过去赠予薛师,薛怀义亦是不会拒绝。而他来俊臣……日后也可择一适当时机若有若无的在李唐皇室宗亲面前,佯作无心的表露出薛师那通周密谏言其实是他所论、是他费心尽力所出筹谋!那么于着李唐皇室那里,他来俊臣亦可保得一个奇功大名。
赌一把,无论如何都要拼着这命,拼着这样聪颖的头脑去赌一把……人有些时候,是该去相信一些东西的,总该去相信一些东西的!
俊臣对着浮光月影微眯了一下神色渊深的眼,恍惚间只觉枝头的碎雪微微化了,压得那本就已经嶙峋脆弱的枝丫往下又是一斜。
云自无心水自闲,又是何必非要冲奔了山下去、更添那波浪向人间呢?
只是宿命的意味从来昭著其间,不由人选、不由谁定,一如枯萎的柳枝他年必定还会顺应着春风暖阳就此再度做了新发。而这轮回不歇、造化不迭的无奈世道间,祭奠着的也无外乎是那不变的浮生若幻、疏离浮沉无常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恩断摇光()
同是这样一片惝恍迷离的月夜,一路缭绕,水一样的月华相合着波一样的盈盈夜光铺天盖地卷袭而来。倏然便带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安详平和,甚至有些显得空旷、甚至是隐隐的诡异……兴许是物至极则反的缘故吧!太过于安宁静好的氛围,便反倒会渗透出些微的不祥气息来。
一定是这样的,为什么总觉的哪里不太对,又好像哪里都很对。是哪里不一样了呢?究竟是哪里呢?
薛怀义皱了皱眉,然而很快便将这渐趋聚拢的浅浅眉弯复又平缓下来。他歪头笑了笑,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呢,想也是,定因了经久未与武皇会面,故而等到这样受宠若惊的再会之时,便免不得一干不适袭了身心,遂才总觉的这一草一木、一殿一廊都那么不太对劲儿吧!
念及于此,他复而又将那淡色唇角微往上扬了几扬,又不觉好笑。负于身后的宽硕僧袖灌了平地起来的汩汩北风,贴着肌肤唆地一下滑过去,只是一凉。不知为何,这薄薄的凉霍地一下划疼了柔心,竟是贴着这心一路漫溯回旋、久久不散。
他将步子略微放缓,想是行的急了,方才觉的这风愈发肆虐。
依旧是这样一席如雪僧袍,凝眸一顾,不染纤尘的许多意味便留存着。是的,武皇喜欢他这个样子,喜欢他着了僧袍的出尘样子……
喜欢,她对他是喜欢么?
她敬仰佛、信佛、爱佛、心中有佛、视佛为友……她彻悟了她的本身并着自性。因为她认识了她自己、懂得了她自己,人即是佛,故而看清自己便也自然就认识了佛、懂得了佛。
那么她是爱他的,因为佛爱任何人,任何人……仅仅是这样一种对于人人皆有的大爱么?不,她对他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情愫呢?哪怕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不同寻常?
萧萧夜风卷起周遭一片浮影,伴着稀薄的黄沙瑟瑟簌簌,刮过脖颈时便又起了浅浅的疼。怀义只觉这疼由肌肤及至心房。
但是当那一段昔时的华年并着那段缘法已然行走至斯,其间那些生动光鲜过的人儿也会跟着越走越远、一去不回。这一切都太过顺势,这是太过直白显简的道理了,纵有百般不舍,又安能留住这注定如流沙一般会散去的缘份?嗔痴爱恨,亦枉然呐!
且思量着,怀义摇了摇头,又微微顿首。他朝着头顶那片广漠的天际微扬了扬眉梢,面着幽远的玄青色的天幕时便忽觉身心都是轻盈的了,似乎这个时候便已卸下了许多俗世的迷离烟火、将万千凡尘的灯火与燥燥的乱绪全然都抛撇在了身后。一个声音就在此时于着心底间兀地一下霍然响起:“再过一会儿,这世上的一切便都与我无关了,与我无关了……”一时懵懵,他没能反应过来这个陡然升腾的音声竟是那样无端、也是那样不祥。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薛怀义是得了武皇的命,要他往摇光殿见上一面,故而他才大晚上的顶着漱漱寒风在太初宫里赶的急急,却为什么分明温柔的赴约此刻怎么都觉的分明一场对死神的觐见?
但此时他的脑里心里,始终都被武皇那抹倏然就使他癫狂的身影充斥的满当。这样的近乎执念的想念已经令他丧失掉了其余对这世事洞察的天人本能。
他想要靠近她、守护她,但似乎无论他靠的多近,无论他想怎样小心的维护这感情、保护她,甚至不惜做出癫狂的行事,他其实却从没有一刻觉的自己是个在这尘世间深深扎根、不会离开的常驻客,他总也觉身如浮萍心似浮游……这或许就是一早便可以感触到的茫茫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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