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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悲剧-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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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贝拉听了这些话,既不感到羞惭,也不怎么恼火。相反,她也知道她母亲的脾性,知道母亲是疼爱她的,也知道母亲如同她爸一样,常常因为她长得又俊又俏,在本城交际界大出风头而沾沾自喜。她爸认为贝拉已是十全十美的了,只要她莞尔一笑,就能随意摆布他了。
“年纪还轻呢,年纪还轻呢,”贝拉大为不满地重复说。“你就听着,好不好?到七月,我就十八岁了。我倒是很想知道:在你和爸看来,我究竟要长到多大,出门才不用你们两老陪着。难道说你们两老想上哪儿去,我就非得跟着一块去;而我想上哪儿去,你们两老也非得一块跟着不可?”
“贝拉,”母亲责备她说。沉默了半晌,女儿很不耐烦地伫立在那里。格里菲思太太这才找补着说:“那末,依你看,我们又该怎么办?要是你已满二十一二岁,而且还没出嫁,那倒是应该让你一个人到外面去。不过你现在这个年纪,就断断乎不该想这类事。”贝拉刚昂起了她那俏丽的头,这时楼下边门开了,他们家的独生子吉尔伯特格里菲思进来了——瞧他的脸孔和身材,活像他那个住在西部的堂兄弟克莱德,只不过风度和性格迥然不同,也就是说不像后者那么缺乏毅力——他一进来,就径直上楼去了。
他是一个强壮有力、以自我为中心、虚荣心很强的年轻人,现年二十三岁,同他两个姐妹相比,他似乎严峻得多,讲求实际得多。另外,在做生意方面,他很可能要精明强悍得多;两姐妹则对生意经丝毫不感兴趣。他做事干脆利索,可就是很不耐烦。他认为自己的社会地位已是固若金汤,除了经商发迹以外,他简直对什么都是不屑一顾。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对本城上流社会交际动态确实深为关注,而且认为他和他的家庭就是它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他时刻记住:他这一家在当地已有很高名望和地位,因此他的一言一行,也就特别谨小慎微。旁观者偶尔一看,无不感到此人相当精明而又傲慢,一点儿没有年轻人爱玩的味道,其实,按他这个年纪,本该是活泼爱玩的。不过,他毕竟还是年轻、漂亮而又吸引人。他还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这是他的一种禀赋,有时也能一下子说出一些挖苦话来,令人耳目为之一新。由于他的家庭和他本人的地位,他在莱柯格斯所有未婚的年轻人中是最最令人艳羡的一个。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毕竟太关心自己,在他内心世界里,几乎已无余地对别人进行深刻而又真正颖悟的了解了。
贝拉听见他从楼下上来,走进他自己的房间——它在后楼,跟她房间只是一壁之隔——就马上走出母亲的房间,跑到门口,大声喊道:“喂,吉尔,我能进来吗?”
“当然可以。”这会儿他口哨吹得正欢呢,因为要出门玩去,正打算换一身晚礼服。
“上哪儿去?”
“哪儿也不去,换衣服吃晚饭呗。饭后上威南特家去。”
“哦,自然还有康斯坦斯咯。”
“不,没有康斯坦斯,当然没有咯。你从哪儿知道的?”
“好像我就不知道吗。”
“别扯淡了。你来就是为这个吗?”
“不,压根儿不是。你只要想一想:芬奇利家打算夏天在第十二号湖盖一所别墅,就在湖边,紧挨着范特家。芬奇利先生还打算给斯图尔特买一艘三十英尺长的汽艇,另外盖一座船坞,还有日光浴室呢。那有多棒,嗯?”
“不要说‘多棒’。不要说‘嗯’。难道你不知道要把俚语通通都给剔除掉吗?你说话时活脱脱像一个女工。学校里教你的就是这一套吗?”
“听着,是谁在大谈特谈不要说俚语。那你自己呢?依我看,你在这儿就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得了,首先,我比你大五岁。第二,我是个男人。最好你向麦拉也学学,她究竟说过那些话没有?”
“哦,麦拉!够了,我们还是别谈那个吧。只要想一想:人家在盖新别墅,到了夏天,他们该有多乐呀。你想不想我们也一块去呢?只要我们心里想去——只要爸爸妈妈也同意,包管去得了。”
“哦,我并不觉得这有多了不起,”她哥哥这样回答,其实,对此他也同样深为关注。“除了第十二号湖,还有别的地方呢。”
“谁说没有呢?不过,都不是我们这儿的老相识。比方说,来自奥尔巴尼和尤蒂卡的著名世家,全都到了那里。桑德拉说,第十二号湖那里,要变成一个上流社会交际中心,沿湖西岸净是最漂亮的别墅小筑。不管怎么说,反正克兰斯顿家、兰伯特家和哈里特家,也很快就要搬过去了,”贝拉斩钉截铁而又不甘屈服地继续说道。“赶明儿格林伍德湖留下来的人就不多了,上流人士也不多了,即使说安东尼家和尼科尔森家还在这里不挪窝。”
“谁说克兰斯顿家也要搬去?”吉尔伯特问;此刻他已是饶有兴趣。
“嗯,当然咯,是桑德拉说的!”
“谁告诉她的?”
“伯蒂娜。”
“是啊,他们家家都是越来越乐乐和和呀,”她哥哥怪腔怪调、不无眼红地说。“莱柯格斯天地一下子变得太小,容纳不下他们啦。”蝶形领结他怎么也摆弄不好,最后猛一下子总算把它摆到中间,因为领结太紧,他皱皱眉头,扮了个怪脸。
最近吉尔伯特虽然以生产制造的总监身份进入他父亲的衬衫与领子行业,而且日后很可能管理整个企业,但他对那个年轻的格兰特克兰斯顿还是十分嫉妒。此人年纪跟他相仿,长得很漂亮,很惹人喜爱,在妙龄女郎们眼里,他确实更加具有魄力和吸引力。克兰斯顿似乎认为:协助父亲管好产业同适当地享受交际乐趣是完全可以结合起来的——吉尔伯特对此却不敢苟同。事实上,年轻的格里菲思,要是可能的话,真是恨不得责备克兰斯顿生活放荡,只不过迄至今日,克兰斯顿始终保持清醒头脑,并无越轨之举。而且克兰斯顿柳藤制品公司显然一跃而为莱柯格斯的重要制造业之一了。
“是啊,”过了一会儿,他找补着说,“要是我来管他们的企业,就不会像他们那样把摊子铺得太大了。说到底,他们毕竟也不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富翁呀。”但不管怎么说,他心底里还是觉得:克兰斯顿一家跟他本人和他的父母不一样,尽管并没有那么热衷于猎取社会地位,事实上却表现得更加具有魄力,真的令他艳羡不已。
“你知道,”贝拉兴致勃勃地继续说,“芬奇利家还准备在船坞铺上嵌木地板,造一个舞厅呢。桑德拉说,斯图尔特巴望你今年夏天上那儿,多玩一些日子。”
“哦,他真的巴望吗?”吉尔伯特回答说,既有一点儿妒忌,也有一点儿讥刺。“你是说,他巴望你去多玩一些日子吧。而我可得忙上整整一个夏天。”
“可他没有说过类似这样的话,你自作聪明。再说,我们要是真去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依我看,格林伍德湖上没有什么好看的玩意儿。只有一些娘儿们扎堆闲扯淡。”
“真的是这样吗?妈妈听了会高兴的。”
“当然咯,你会告诉她的。”
“哦,不,我才不会呢。不过,我可不想我们马上就跟着芬奇利家或是克兰斯顿家上第十二号湖去。你如果想去你就去得了,只要爸答应你去。”
正在这时,听见楼下又有人在叩门,贝拉忘记自己同哥哥正在抬杠,就飞也似的奔下去迎接爸爸了。
第40章()
格里菲思家族在莱柯格斯的这一支的家长,跟堪萨斯城那一支的相比,要引人瞩目得多了。他跟他的个儿矮小、境况相当窘困、经办“希望之门”传道馆、已有三十年没见过面的弟弟不一样:个子比常人略高,身体很强壮,虽说比较清瘦,两眼却炯炯有神,举止谈吐也都深刻透辟。他历来自以为具有异乎寻常的洞察力与杰出的商人素质,这从他所取得的成就即可证明——所以,他对某些比不上他的人有时就有一点不耐烦了。他处世待人并非不厚道,也并不惹人不快,只不过始终竭力保持着一种镇静、审慎的风度。他为自己这种作风辩白说,他不外乎是接受人们对于他以及跟他一样发迹的人所作出的评价罢了。
二十五年前,他来到了莱柯格斯,手头有些资金,就决意在有人向他建议过的一家新的领子行业中投资。后来,他竟然就此发迹,乃是始料所不及的。当然,他也就沾沾自喜了。如今——二十五年以后——他的家,毫无疑问,是莱柯格斯全城最漂亮,同时造得也最别致的邸宅之一。格里菲思一家人,被尊称为当地少数几个世家望族,即使说不上最古老,至少也是莱柯格斯最保守、最可敬、最发迹的家族之一。他那年纪还小的两个子女,如果说大女儿不算在内,他们交际应酬常在年轻活泼的一代人中大出风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足以削弱他的威望,或则使他的威望为之黯然失色。
这一天他刚从芝加哥回来,因为他在那里签订了好几个合同,至少保证一年之内生意可以得到协调发展,所以觉得心里很舒坦,对世界上一切也都称心如意。也没有发生什么事使他这次旅行蒙受失败。他出门远行时,格里菲思衬衫与领子公司一切照常,如同他在厂里一样,目前订货很多。
他一走进家门,把一只沉甸甸的手提包和一件做得很时髦的大衣一扔,就转过身去,瞧着其实他早已料到的一个场面:贝拉急冲冲朝他奔了过来。当然咯,她是他的心肝宝贝;在他看来,这是他整个生命给予的最心爱、最别致、最高超的艺术品——青春、健康、快乐、聪颖和爱情——所有这一切全都体现在这个漂亮女儿身上了。
“哦,爸,”她见他一进来,就非常甜蜜而又迷人地大声喊道。“原来是你呀?”
“是啊,至少眼下有一点儿像我吧。我的宝贝女儿,你好?”他张开双臂,迎接他这个鲜蹦活跳奔过来的小女儿。“我说,这可真是一个又结实、又健康的好妞儿呀,”他同她亲吻一下之后这么说。“我走了以后,这个淘气小姑娘表现怎么样?这回可不许撒谎呀。”
“哦,好得很呢,爸。不拘问谁,就得了。我可表现得再好也没有了。”
“你妈怎么样?”
“她身体很好,爸。她在楼上自己房里。也许她没有听见你进来吧。”
“还有麦拉呢?她从奥尔巴尼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她也在自己房里。刚才我听到她在弹琴呢。我自己也才进门。”
“噢哟哟。又串门去啦。我知道你,”他乐呵呵地竖起食指警告说。贝拉一下子就挽住他的一只胳臂,跟他一块迈步上楼去。
“哦,没有,我才没有呢,”她狡黠而又甜蜜地喃喃低语说。“瞧你一个劲儿挑剔我,爸。我只不过到桑德拉那儿去了一会儿。你觉得怎么样,爸?他们打算放弃格林伍德湖这边的房子,马上要在第十二号湖边盖一座漂亮的大别墅啦。芬奇利先生还特意给斯图尔特买一艘大汽艇,到了夏天他们打算就住过去,也许从五月到十一月都在那儿。说不定克兰斯顿一家也要去了。”
格里菲思先生对他小女儿的鬼花招早就见惯不怪了,可是这会儿他之所以听得如此津津有味,与其说是由于她提出的那么一个想法——第十二号湖这个上流社会交际中心要比格林伍德湖更为高贵——还不如说是由于这么一个事实:芬奇利一家,仅仅为了享受上流社会交际乐趣,竟能突然不惜工本挥金如土了。
他没有回答贝拉的话,径直登楼,走进了妻子的房间。他亲吻了一下他的太太,瞅了一眼跑到门口来拥抱他的麦拉,跟着大谈芝加哥之行的收获。从他拥抱太太的场面可以看出他们俩之间有一种令人满意的默契——一丝儿不协调都没有。再从他同麦拉打招呼的劲儿,也可知道:他虽然对她的秉性和观点并不完全赞同,至少对她还是倾注了无限爱心。
他们正说话时,特鲁斯黛尔太太进来说就要开饭了。吉尔伯特这时也换好衣服,走了进来。
“我说,爸,”他大声说道,“我有一件有趣的事儿,明儿早上要同你谈一谈。可以吧?”
“好吧,我在厂里。你正午来吧。”
“大家一块下楼吧,要不饭凉了,”格里菲思太太一本正经地提醒大家说。吉尔伯特马上转身下楼,跟在后边的是格里菲思先生,贝拉依然挽着爸爸的胳臂。最后,当然,是格里菲思太太和刚从自己房里出来的麦拉。
一家人坐定以后,马上就谈到了最近以来莱柯格斯的一些新闻。贝拉是提供全家谈助的主要来源,这些新闻多半是从斯内德克学校搜集来的。所有的社会新闻,好像以惊人的速度都渗进了这所学校。这会儿她突然说:“你觉得怎么样,妈?罗塞达尼科尔森,就是迪斯顿尼科尔森太太的侄女,去年夏天尼科尔森太太从奥尔巴尼来过这里——你知道的,那天晚上,她还参加了我们在草坪上举行的女毕业生游园会——你记不记得——那个黄头发、蓝眼睛,有点斜白眼的姑娘——她父亲是奥尔巴尼一家大杂货批发店的老板——哦,她跟去年夏天来看望兰伯特太太的那个来自尤蒂卡的赫伯特蒂克哈姆订婚了。你不记得他了,可我是记得的。他个儿高高的,皮肤黑黑的,多少有些忸忸怩怩,而且苍白得吓人,不过还是很漂亮的——哦,简直是电影里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主人公。”
“你听见了吧,格里菲思太太,”吉尔伯特狡黠而又挖苦地对母亲说。“斯内德克女子学校列位小姐时常派出一些代表悄悄地溜出去看电影,以便不时掌握电影里男主人公的动态。”
老格里菲思突然开了腔,说:“这次我在芝加哥碰到一件怪事,相信你们各位一定也会觉得有趣。”他想到了两天前在芝加哥不期而遇的一个人,后来才知道此人原是他的小兄弟阿萨的大儿子。他还想到了自己对此人所下的结论。
“哦,那是怎么回事,爸?”贝拉马上催促说。“快说呀。”
“快把这一条重要新闻讲出来,爸,”吉尔伯特接下去说。他知道父亲疼他,所以对父亲向来好像平起平坐,一点儿拘束都没有。
“哦,我在芝加哥,下榻在联谊俱乐部,碰到一个年轻人,是我们家的亲戚,孩子们,还是你们的堂兄弟,也是我弟弟阿萨的大儿子。我心里捉摸,如今阿萨是在丹佛吧。我没见过他,或者说没听到过他的消息,迄今已有三十个年头了。”他说到这里,就迟疑不语,陷入沉思。
“不就是在某个地方传道的那一个吧,爸?”贝拉昂起头来问。
“是啊,就是那个传道的。至少,我知道他离家以后有一阵子是传道的。不过,他的儿子告诉我,说他现在已经不干这个了。他在丹佛,我想,大概是在一家旅馆做事。”
“请问他那个儿子是什么样子呢?”贝拉问。她只认识按照她现在的社会地位和父母的监护许可范围的那些衣冠楚楚和显然非常保守的年轻人与成年男子,因此,这一个新亲戚,西部一家旅馆老板的儿子,深深地把她吸引住了。
第41章()
“一个堂兄弟?他有多大年纪?”吉尔伯特马上追问。他急于了解这个亲戚的性格、地位和能力。
“哦,依我看,他是个挺有意思的年轻小伙子,”格里菲思多少有点儿迟疑,欲说还休。因为,直到此刻为止,他真的还说不上对克莱德有个一定的看法。“他模样儿长得相当漂亮,举止言谈也相当正派——依我看,年纪同你差不多,吉尔,乍一看,也很像你——像极了——眼睛、嘴巴、下巴颏儿,都是一模一样。”他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儿子。“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个儿稍微高些,显得瘦削些,虽然我看他实际上并非如此。”
想到有一个堂兄弟很像他——可能跟他一样有吸引力——又是同姓,吉尔伯特心里就打了个寒战,有一点儿反感。因为,到现在为止,在莱柯格斯这地方,人人都知道:他是独生子,未来的厂主和继承人,姑且少说些,至少也是他父亲产业的三分之一的继承人。可现在呢,万一大家知道他有个亲戚,有一个年纪同他相仿,甚至外貌举止也跟他相像的堂兄弟——一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怒火中烧。(这是一种他既不了解,而又控制不住的心理反应)他马上断定,他不喜欢他——无法喜欢他。
“他现在的职业是什么?”他质问时的语调简慢,而又有一点酸溜溜的味道,虽然他也竭力想使后者不要暴露出来。
“哦,他的职位算不上什么,我想应当这么说,”格里菲思若有所思地微笑着说。“目前他只是芝加哥联谊俱乐部里的一名侍应生,不过,这孩子倒是很惹人喜欢,有点儿绅士派头,我想应当这么说。我倒是很喜欢他的。事实上,他告诉我,说他在那里没有什么晋升的机会,希望能够另找一个地方,以便有机会学到一点东西,日后也能出人头地。我对他说,要是他乐意上这儿来,那就不妨来碰碰运气吧,也许我们可以帮他一点小忙——至少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表现一下究竟有没有才能。”
开头,他并不打算把自己对侄儿如此热心关怀一下子都讲出来——原是想等一等,跟妻儿商量几次后再说。殊不知他觉得既然有这么一个合适的机会,何不先说了出来呢。现在,他既然讲了,自己觉得也很高兴,因为克莱德很像吉尔伯特,他的确很想帮帮自己亲侄子的忙。
不过,吉尔伯特听后有些恼火,心里不觉凉了半截。贝拉和麦拉对父亲的意见倒是相当赞成。但格里菲思太太却不以为然;她不论什么事,一概站在她的独生子一边——甚至宁愿他连一个亲戚都没有,一个能跟他竞争的人也没有——她热衷于这么想。一个堂兄弟,也姓格里菲思,长得很漂亮、潇洒,年纪跟吉尔伯特相仿——据老爸说,很惹人喜欢,举止言谈又很正派——这就使贝拉和麦拉很喜欢。而格里菲思太太一发觉吉尔伯特阴沉的脸色,也就很不高兴了。这表明吉尔伯特不喜欢他啊。不过,为了尊重丈夫的权威和遇事果断的才干,这时她依然默不作声。但贝拉并不这样。
“哦,你打算给他一个位置,是吧,爸?”她说。“那多有意思。我希望他比我们其他的一些堂兄弟长得更漂亮、更潇洒些。”
“贝拉,”格里菲思太太呵责她说。麦拉回想起好几年前有一个笨拙的叔叔和堂兄弟从佛蒙特来看望他们,在这里还待过一两天,就会心地笑了一笑。这时,深为恼火的吉尔伯特心里竭力反对父亲这个意见。他简直不理会父亲的用心。“当然咯,只要有人想进厂来学咱们这个生意,我们怎么也不能马上回绝他们,”他尖刻地说。
“哦,这个我明白,”他爸爸回答说,“不过,堂表兄弟,阿侄外甥嘛,那就另当别论了。再说,依我看,他很聪明,很有抱负。如果说我们反正仅仅接纳个把亲戚,给个机会让他试试看,那也无伤大雅嘛。我真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雇用陌生人那样雇用他呢。”
“我可知道吉尔不喜欢莱柯格斯有人跟他同姓,外貌也像他。”贝拉佻巧地说,话里带着一点儿恶意,因为她哥哥动不动就当面数落她。
“嘿,胡扯淡!”吉尔伯特忿忿地回嘴说。“你要是过一段时间能说上一句有点儿头脑的话多好?至于他跟我同不同姓——或者说他长得同我像不像,这些跟我又有什么相干呢?”这时,他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就显得特别酸溜溜的。
“吉尔伯特!”母亲带着呵责的口吻大声说道。“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而且还是冲着你自己的妹妹?”
“得了,那我就不打算给这个年轻人出点子了,如果说要引起大家心里不愉快的话,”老格里菲思接下去说。“我只知道,他父亲做事从来不是很能干的,我怀疑克莱德过去是不是有过一个正经八百的机会。”(儿子一听见他父亲如此善意、亲切地称呼他堂兄弟的名字,不由得有点儿畏缩不前了。)“我要他上这里来的本意,不外乎是要帮着他迈出第一步呗。至于以后他行不行,我可一点儿都说不准。也许他行,也许他不行。要是他真的不行——”他忽然一只手往上一扬,好像是说,“要是他真的不行,那时,我们当然就得把他抛开。”
“哦,依我看,你可真是个好心肠,孩子爸,”格里菲思太太殷勤而又委婉地说。“我可巴望他能不辜负你的一番好意。”
“还有一点,”老格里菲思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意味深长地找补着说。“要是他受雇了,那末,他在我厂里工作期间,我不希望仅仅因为他是我的侄儿,他的待遇就跟其他雇员有什么不同。他来这儿是做事的——可不是来玩儿的。他在这儿接受考验期间,我可不希望你们里头哪一位同他有来往——哪怕是一点儿也不行。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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