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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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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给性德的饼有毒。我们从宫女身上追上小绢,小绢口口声声说与皇后无关,就自杀了。给人的感觉,分明与皇后有关。

我若与皇后起争执,必会让楚家对我心存不满,我若失去楚家的支持,最得利的是你摄政王。小绢的死,不是为了怕我从她身上追查出皇后,而是为了怕宫中严刑逼问,她万一挺受不住,说出事情其实和皇后无关。

萧逸,随便牺牲一条性命,随便毁灭一个生命,而且还是你自己忠心的下属,你觉得一点都不重要,是不是?只要上位者的意图得到实现,下位者的性命根本不重要,是不是?”

萧逸第一次露出惊愕的表情,他知道容若想找他算帐,不过没想到,算帐的原因不是他的毒计,而是一个宫女的性命。

一惊之后,他又微微一笑,也不再跪,更不再理会皇家礼法,直接站了起来。

容若点点头,冷笑说:“好,你不必演戏,不必忍着委屈,再守什么君臣之防了。”

“既然话已经被皇上点明,那我们谁都不要再演什么君臣和睦、叔侄至亲的戏了。”萧逸自己也冷冷一笑。

双方都已无意掩饰,谁也没把声音压下去。殿外的高手们个个面如土色,看样子,随时都像会受不了这样强大的心理压力而晕过去。

楚韵如觉得自己连心跳都快停止了,惨白着脸望向外面。高墙上寒光闪闪,高墙外,急促的脚步声清晰传来。

她心里猜测着,暗中,不知已架上多少强弓劲箭,外头,不知已布下多少侍卫高手,更不知会有多少人急速赶来。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渐渐消失。

就连萧逸自己也没料到,互相制衡了这么久的僵局,被不顾一切打破的原因,居然只是一个小宫女的性命。但他却只是淡淡道:“皇上什么事都可以责怪我,有关小绢,你却怪我不得。”

容若冷笑:“说得真对,在摄政王眼中,一个小宫女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萧逸摇头:“皇上,今日既说破了,我也和你明说。 我这一生杀人无数,该杀的、不该杀的,手中沾的血已经不怕再多,威逼利诱的事,我不是没做过,迫人为我而死的事,只要必要,我也不会犹豫。

小绢的事,今日既到了这个地步,若我真有失仁背义的地方,承认了也无妨,可偏偏她的事,天地之间,没有人有资格责怪我。”

“萧逸,你不必强词夺理,一个活生生的性命因为你的计划而死,我不信她完全心甘情愿,无怨无尤。”容若激愤之色,溢于言表。

“小绢正是心甘情愿、无怨无尤,而且,我若没有猜错,她至死,都是感激我的。”萧逸冷冷地笑,就连眼睛里也满是冰冷的笑意。

“皇上,你可能还没看小绢的卷宗吧?小绢原名郑素秋,是江中太守郑昭的女儿,自小熟读诗文,孝义无双,是名扬于外的才女、孝女。江中闹蝗灾,郑昭上报灾情。可是,同样闹灾的四方邻郡官员,怕吏部考查,有损政绩,全都隐灾不报,只有他一人上报的灾情,朝中无人相信,不肯理会。江中百姓民不聊生,郑昭无奈,开官仓救济百姓。私分皇粮,其罪滔天,郑昭被斩,夫人发配到边关给披甲人为奴,独子发配北方苦寒之地,女儿因才名而被选入宫。

我回京掌管朝政后,偶尔清翻旧案,发现此事,觉得古怪,便派人彻查,然后为郑昭平冤昭雪,令人赦回他的夫人和儿子,又入宫告诉小绢。小绢感我恩义,不肯从赦出宫,要在宫中为我出力。后听说我为萧性德之事烦忧,有人出下毒之策,又恐被追查,小绢挺身而出,愿担巨任,一死相报。从头到尾,我没要求她做任何事,我只是没有拒绝她自己愿意做的事而已。”

容若不甘心地张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无论萧逸为郑昭平反是不是出于私心,他还了一个好官以公道,并救回了人家受苦的夫人和儿子。小绢是个孝女,这样天高地厚的恩德,岂能不报。纵然萧逸派人赦小绢出宫,根本是假惺惺用恩情困住她,也没有人可以怪萧逸。

若有选择,小绢就是粉身碎骨,还要求萧逸平反的,何况萧逸主动去做。更何况他从头到尾,不会说一句逼迫的话,一个诱导的词,更不会有任何胁恩以报的表示。一切一切,全出于小绢自愿,无论这样的自愿是不是萧逸暗中引导的,萧逸自己已经立于无可指责的地步。

能怪他什么?怪他不该为郑昭平反,不该救回郑夫人和郑公子,不该亲自去告诉小绢喜讯,不该在小绢流着眼泪的苦求表白下,一个不忍,就给了她一个回报恩情的机会。

而且,小绢若真是个读书知礼、懂天下事,又受父亲影响而心怀百姓祸福的才女,她更会选择去推倒一个昏君,而让贤明的摄政王登上皇位的事来做,哪怕为此去死,心中也必无悔无恨,甚至到死都感激萧逸。

容若忆起小绢临死时的从容镇定,自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中一阵郁闷。

萧逸这件事做得太妙了,妙到,小绢至死仍感激他,而容若也没有证据来指责萧逸一开始就存了利用之心。

这种事他心中觉得不好,却不能说萧逸完全不对,他自知自己绝对不会做,却又找不出理由来指责萧逸。他心中的郁闷愤恨越来越深,却又深深明白自己的想法,自己对生命的看法,自己对是与非、对与错的执念,永远无法和萧逸,或是这个时代中任何人真正沟通。

这样深深的无力感,让他痛苦得想要抱头大叫。愤怒的火焰却又找不到宣泄的理由,只得在自己的胸膛里燃烧,让他难受得想要吐血。

而本来难得一次展露出来的帝王之威,也在这样的挫折下,消失殆尽。

第一部 楚京风云 第三集 风雨欲来 第五章 母子隔心

容若怒极愤极,偏又发作不得,心情异常沮丧,但怎么也不甘心。

恨得极了,只好把手掌重重拍在案上,信手拿起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想要扔出去发泄一下火气,却在身边楚韵如一声低低的惊呼中,又把书给放下了。

他再气晕了头,还不至于不知道,宫墙外头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懒得去考虑是那些笨蛋侍卫们藏身技巧太差,还是萧逸有意让他们露出形行来示威。可是,这一本书真砸出去,也不管砸的是不是萧逸,都极有可能弄出一场刀光血影,把皇太后和萧逸努力维持的这个局面莫名其妙地打破,弄得双方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容若暗中咬牙,把书又重新摔回了桌上。

萧逸既真的撕破了脸,也就不再同他虚套客气,淡淡道:“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就要告退了。”口气里虽然还守着君臣之仪,声音中却全无谦卑之意。

容若长长叹息,望着萧逸,一字字道:“七皇叔,我知道你在争什么。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并不记恨你,也并不想杀死你。在私,我自问不是帝王之才,我也没有能力、没有精神、没有心情去处理那些国事;在公,当今天下,诸强争雄,有你在一日,才有大楚国的安定一日。大楚国若没有你这擎天之柱,只怕奇祸立至,我更不能因私利而害你。我希望我们可以有以诚相待的一日,我希望我们可以君臣不疑,我可以放心过我的清闲日子,你可以放手成你的英雄之志,母后也可以不必再为你我伤心。七皇叔,请你相信我好不好?请你不要再做那些会伤害我、伤害母后、伤害其他人,也伤害你自己的事,好吗?”

许多话,他其实很早就想说,但是又自知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只得一直闷在心中,但这次被小绢的事刺激,终是不得不说,他无论如何不想再看到第二、第三个小绢,不想让更多的人,因为这场他根本没兴趣介入的权力纷争而无辜惨死。他的声音开始还徐缓,但渐渐激动,眼神诚恳,明知希望不大,却还是渴盼地望着萧逸。

萧逸闻言微笑:“皇上言重了,皇上的话,为臣子的岂能不信。”

他口里说的是信,语气里、神态中,却实实在在一点相信的意思都没有。

容若早知他不会信,可是他不反驳、不嘲讽,却只淡淡回他一句其实根本不信的相信、恨得容若牙痒痒,忍不住愤然说:“七皇叔你既然不信,外边又已布满了侍卫,怎么不乾脆叫他们进来把我杀了,从此你什么烦恼都没有。”

“皇上越来越爱开玩笑了。论公,你我是君臣之份;论私,是叔侄之谊,萧逸又怎会做这样不忠不义、遗臭万年的事。”萧逸笑得云淡风轻,彷佛只是回应他一个玩笑,又道:“侍卫们保卫皇宫,自有重责,到处巡守一下而已,既是皇上不喜欢他们在外头,臣出去训斥他们一番就是了。”

他一边说,一边举步往外走。

容若眼看着他人已到了殿外,心中愤闷难忍,忍不住叫了一声: “七叔。”

从摄政王,到萧逸,到七皇叔,再到七叔,短短的时间里,他对萧逸的称呼已经变了多次,正如他不断变化的心理,和不断加重的无奈。

萧逸在殿门处停步,这一次,他连头都没有回:“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容若声音苦涩:“七叔,我们是至亲骨肉,这样狠下心肠,你真的会快活吗?”

萧逸负手,抬头,举目望天。

殿门之外,阳光洒了他一身,可就连阳光照到他身上,竟也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

“骨肉至亲,至亲骨肉。我何尝不想叔侄情重、和乐融融,奈何你我身在皇家,这骨肉之情,我顾不得,也不敢顾。”

萧逸没有回头,容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他这一句话,并不冷酷森寒,仍旧一片淡漠,却又比无数声叹息,更让人觉得怅然伤怀。

容若怔怔看着萧逸立在殿外阳光下的身影,他四周有许多的太监、宫女,还有他自己的心腹、随从,可感觉上,却觉得他的背影孤孤寂寂,似是独自一人,在这空旷天地间,孤单地站了千年,站了万载,并还要一直这样寂寞地站下去,承受起整个苍天的重量。

容若心中一阵惆怅,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长街之上,拉着他嘻笑胡闹,做尽小孩儿姿态,虽说都有些演戏的成份在内,但说笑之间,终是有些骨肉亲情的。才不过隔了十几天,事情就演变成这样,当日共马而行的叔侄,如今已是针锋相对的仇敌。只是,自己伤心,他似乎也并不快乐。

忽然间又想到了自己,这样一个天真而带着不悔意念的自己,身在这个皇权纷争的世界里,根本无人了解、无人明白,不也与他同样孤独吗?心中的惆怅变做惨然,他黯然说:“你去吧!”

萧逸仍不回头,只施施然步下台阶,在两名随从护卫下,从一众宦官高手之中穿过,形若无事,直出宫门。

宫殿外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似乎有无数的人在迅速散去,声势又如此明显,可见根本无人想要掩饰。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全像是刚从河里捞起来似的,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楚韵如刚才一直坚持着,直到此时身心松懈下来,脸色反而更加苍白,站立不住,身子有些摇晃,忙坐了下来。

容若看她形容楚楚,心头也是大感歉意。

本来,萧逸的野心虽然大家都知道,不过还基本守着一层君臣礼仪。

皇帝的人,皇太后的人,摄政王的人,好歹也都陪着笑脸互唱着谁都明白的戏,大家一块做表面文章。

如今,却被他一个失控,让许多本来还可以掩饰下去的事,一下子挑明了。分明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为了一个错误的理由,挑起一场错误的争斗,并把一切弄得非常糟。

他忙走到楚韵如身边,伸手轻抚在她肩头:“对不起,韵如,是我太任性,害你受惊了。”

楚韵如余惊犹在地笑一笑,柔声说:“皇上无需自责,其实这种事,大家心中何尝不明白,先揭开、晚揭破都是一样。皇上还请放心,摄政王虽拥大权,倒也未必敢真的用武力逼慑君王。朝中清议,还是有铁骨的臣子,史笔如椽,摄政王爱名,也会虑及,再加上楚家的势力亦不可小看,此时纵然闹翻,皇上也还是皇上。”

容若见她受了这么大的惊,还温柔宽慰自己,心中更是难过,明明是想保护身边每一个人,让他们所有人快乐,可是,他付出了这么多真心,好像却还只是在不断地连累人,反让人凭添烦恼忧愁。

他轻叹着低声问:“韵如,刚才我对萧逸说的话,你信吗?”

“哪些话?”

“我无心皇权,愿放手于他,只求从此叔侄一心,不要再有这些阴谋诡计、暗算陷害。”

楚韵如婉然一笑:“皇上的苦心,臣妾明白,只是摄政王城府极深,这样说话,他绝不会相信,倒不如以后做出好逸游乐的样子,绝不议论国政,慢慢松懈他的心思。”

容若无语,他连叹息都叹息不出了,放在楚韵如肩上的手,连指尖都冰凉一片。他自问语出至诚,实在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人看了,那又怎么样呢!连楚韵如都不相信他真的不把皇权放在眼中,还能指望萧逸信他吗?

所有的真诚,在别人眼中看来,都不过是一场演得活灵活现的戏。

他心头郁闷之极,扭头望向殿外性德漠然的脸,眼神悲凉之极。

无论他做什么,所有人都不信他,都不会真正懂他,而唯一信他懂他的,又根本不是人,完全没有人类的感情。

他郁闷之极地大喊:“关上殿门。 ”

话音才落,那些刚才在外头吓得脚发软的一干人,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殿门关上。

殿内再无第三个人,容若这才看向楚韵如,神色庄重。

楚韵如第一次看他表情如此凝重,心中一惊,忙站了起来:“陛下。”

“韵如,有一件事,我要请你帮忙,但是,此事说不定对你的声誉会有损伤。”容若一边说,一边对着楚韵如深深一揖。

楚韵如吓了一跳,要扶又不便扶,想也不想,往下拜去:“皇下莫折杀了我。”

容若双手齐出,扶住她,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道诏谕:“你看。”

楚韵如接过一看,惊道:“贤妃不贤,夺去贵妃封号,逐出宫去。

皇上你……”

容若微笑:“这诏书我写好已经好几天了,也盖好了私印,就是找不到机会拿出来,而且贤妃毕竟是贵妃,要去她的封号,逐她出去,还需皇太后同意,在皇太后面前,我希望你帮我说话。只是,如今我只得一后一妃,刚与你和好,便驱贤妃,多少会有些流言,称你好妒无德,有失国母风范,却是我对不起你了。”

楚韵如自小受皇后教育,早知道皇帝不是一个人的,所以对于其他的妃子,倒并没有太多忌恨,更何况都一样受冷落,又各属不同的势力集团,本来地位就敌对,除了每日请安之外,和贤妃别无私交,不过,也从不曾想过要去害贤妃。

她看到这道诏书,实在有些惊奇:“皇上,这是为了什么?”

“对皇太后,我会说,既与摄政王撕破了脸,也就不必再客气,拿贤妃立立威,也叫萧逸知道,我毕竟还是皇上,还有皇家的尊严与骨气,只是……”容若一笑又道:“对你,我说实话,我只不过想要救一个可怜女子,让她可以逃出生天罢了。这诏书我以前不敢发出来,怕的是无端废了贤妃,萧逸动怒,会对无辜弱女,甚至他们全家下毒手。但这次,我和萧逸大吵一架,再下这道旨意,就成了因为萧逸而迁怒于贤妃,罪不在贤妃。萧逸不是过分心狠手辣的人,说不定不但不会为难他们一家,还会多方抚慰。”

楚韵如微微垂头,想到自己两年多来的冷清孤寂,想必贤妃的日子必是比自己更难过的。容若的办法,对于出身不过是普通将领之女的萧纤容,实是大幸。只是,一个皇帝,再怎么仁厚,把自己的妃子放出宫,也实在太太太让人不能置信了。

不过,为了一个小宫女的死,闹得差点血染宫殿、国家内乱的皇帝,再做出什么荒唐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她觉得容若的行为,如此异常、难以理解,却又因那一声 “可怜女子”触动了女儿情怀,柔软了心肠,似水一般轻柔地说:

“皇上有这般宽容胸怀,臣妾敢不从命。只是,皇上虽是一片好心,但贤妃被逐出宫,多少也是蒙了羞辱,心中只怕会记恨皇上。”

“如果因为我的决定,可以给一个人幸福,我就心安了,至于她怎么想我,我也不在乎,反正这一出宫,以后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她恨我也好,怪我也罢,也损伤不到我。”容若宽心地笑笑,又道:

“其实,如果有可能,连你,我都想放出宫去,免得陷在这样的权争里,白白受累。只是,你与贤妃不同,要废皇后,需要盖玉玺,下明诏,撞景阳钟,召集百官,祭告太庙,这些权力,我一样也没有。而且你不像萧纤容只是将军之女,以你楚家小姐的身分,若受如此大辱,只怕生不如死。唉!只得累你与我一起在这深宫里,受这权争之苦了。”

楚韵如闻言屈身施礼:“臣妾有一事相求圣上。”

容若拉着她,头疼地叫:“韵如,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肯不要这样动不动下跪?不要自称臣妾,有什么事你直说,我怎么会不答应你。”

“我求陛下,以后若是忽然动了什么心思,想像对贤妃一样来为我着想、替我安排,不论是什么,都请先告诉我,不要让我误会陛下,怨恨陛下。”楚韵如的话依然轻轻柔柔,但细一掂量,又觉份量沉得让人经受不起。

容若大为动容,嘴唇一动,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一时竟想不出话语来,耳旁却已传来了由远而近的一声声传报:“皇太后驾到。”

容若并没有感到惊讶。从萧逸入宫,消息应该就传到皇太后耳中,直到皇帝和萧逸对峙、吵僵,皇太后应该就坐不住,要从永乐宫动身了。依照永乐宫和这里的距离,也的确该在这个时候赶到了。

他冲楚韵如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悄悄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笑说:“来吧!我们一起迎接皇太后。”

“皇帝。”楚凤仪一进大殿,也不理容若和楚韵如正在按礼数下拜,快步过来,一手挽一个,细细把他们从头看到脚,才叹道:“幸亏你们都没事,否则叫我……”话没说完,声音哽咽,眼中有雾气浮现,忙用手帕拭了拭泪。

虽说在半路上,楚凤仪就已经得知皇帝安然无恙,但母子连心,关心情切,终是放不下的。非要亲眼见到了,这颗心才安了一安,不由地动了情怀,竟是止不住要落泪了。

容若本是孤儿,以前从未受过父母关怀。自入太虚之后,和皇太后之间,虽还是保持每日晨昏定省的礼数,又尽力亲近,但皇太后总端节持礼,又对这个一向不太亲近,而今忽然改变得有些过头的儿子暗存些猜疑之心,总不肯撤去心防、赤诚相对。但今天情急之下,关心情切,表露于外,立刻感动了容若。

他忙扶着皇太后坐到正中的龙椅上,屈膝跪在她身旁,依在楚凤仪膝前低声说:“全是儿子不孝,害母后担心了。”

楚凤仪再也顾不得礼仪风范、皇家规矩,伸手轻抚他的头顶,带着泪含笑说:“皇帝若能长保龙体,一生平安康泰,就是最大的孝顺了。你就是再有什么事,急了恼了,也不该这样冒险,平白惹怒摄政王做什么,为了一个宫女,这是何必呢?皇帝而今也长大了,懂事了,现今危机重重,皇帝也都明白,我安排了这么多人手在皇帝身边,多少险而又险的事,挡下了、压住了,也全当没发生,这苦心,皇帝也该知道?皇上就是再气再怒,也该来和母后说一声,天大的事,由母后出面为你争一争,总也要好些。”

她语气温和,虽是责备,倒是关怀的意味更浓一些。

容若不敢争辩,在这种母性的关爱之前,也不好争辩,只低头认错:“都是儿子一时冲动任性,闯了祸,又惊动了母后。”

楚凤仪笑了一笑,神色微带怅然:“罢了,这些事,原也是迟早要发生的,如今也不过是提早了几日罢了。好在,皇帝的面子,摄政王的面子都要顾着,那些书面儿上的仁义道德,谁也不会缺了去做,我猜萧逸也未必愿意这事儿传扬出去,我这边也下了禁口令,想来,暂时也未必有什么大祸事。”

容若看楚凤仪焦虑悲伤的神色缓和下来,忙说:“儿子还有一件事,想求母后答应。”

楚凤仪微笑:“你我母子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皇帝有什么事,只管说来。”

“虽说这次和摄政王相争,是儿子一时冲动,但既已闹到这个地步,儿子这个做皇帝的,若不做出个姿态,立立威风,君臣之纲就真的荡然无存,朝中百官,哪个还会敬我为君。”

楚凤仪什么人物,岂会听不出容若的弦外之音,只淡淡笑道: “皇上到底想要如何立威,尽管直说。 ”

容若脸上微微一红,取了方才给楚韵如看的诏谕,双手奉给楚凤仪。

楚凤仪接过一看,神色微动,低低哦了一声。

容若暗中伸手,扯了扯楚韵如的衣角。

楚韵如知是要她帮腔,正要寻机会开口。

此时楚凤仪却已淡然道:“如此也好,贤妃是摄政王义女,摄政王有违人臣之道,触怒皇上,罪及贤妃,本是应当。”

容若和楚韵如同时一呆,贤妃在皇宫中的政治意义和政治姿态,楚凤仪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原本还以为要费无数口舌才可以说服楚凤仪,没想到,楚凤仪居然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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