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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灵曲-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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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来,他这个人,除了表情僵硬了些,其实也不是十分严肃,行为时有乖张,话语间也常有调笑。他对自己,似乎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唯独不能,坦诚相待。

    安宁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哎,连中容都要成亲了。”

    “你很在意?”这几个字,玉采问得很轻,很慢,很认真。

    安宁没有看身边的玉采。

    如果她侧头去看,看他那永远看不清神色,此刻却又意外地,分明执着的神情,她定然不会接着后面的话说下去。

    然而,她只望向远处的微光,又叹了口气道:“能不在意吗?从我出生起,他就是我的未婚夫婿。我与他,本是顺理成章,天生一对。然而眼下,我的人生,却让别人替我背负了去。”

    安宁指的别人,是长思。

    运命的错综复杂,原是安宁始料未及的。

    若说过去在牛贺,她作为知生皇的独女,虽然位份尊贵,荣宠加身,然而那爹不亲娘不疼的日子,却无论如何都觉得孤单,觉得无依无靠,居无定所。好像哪里都可以呆上几日,哪里又都不是家。

    她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挨到出嫁就好了,眼一闭心一横,横竖就只有十六年,忍一忍就过去了。夫君怎么说都比父皇母后更亲近吧,安宁打小就这样告诉自己,所以她对中容充满期待。

    与其说对中容充满期待,倒不如说是对往后的日子充满期待。总以为换了新环境,遇到了新的人,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安宁放不下过去,也放不下对未来的期待。所以即使她的身份、她的婚姻、她的荣宠、她的一切一切都被长思占了去,她却还牢牢攥着一样东西不肯撒手,那便是仇恨。

    她不恨长思,长思也是这场权利交替的受害者。

    她恨她的父皇,她口中那个“知生老儿”。她觉得,是知生皇那生杀予夺的权利,让她失去了一切的将来,顺带着,还要跟所有的过往作别。

    所幸的是,长思可以替代她的一切,却独独不能替代她的仇恨。

    仇恨是她夜以继日勤奋修炼的动力,是她觉得自己如今尚行走于人世间的全部缘由。若是连仇恨都能放下了,她的人生,才真的没了意义。

    她不在意自己嫁给什么人,却在意自己应该嫁给什么人。

    所以,安宁明明知道玉采让她离中容越远越好,她明明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不在意”,她还是告诉了他,自己在意,非常在意。

    一句“在意”,换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月夜幽幽,树影婆娑,长路看不见尽头。

    安宁觉得,一定是自己拖了玉采的后腿,凭他的修为,本可以走得很快,或许纵身一跃,就至山顶。

    然而山顶在哪,玉采又是否要去那里,她都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脚下这条山路,真的很长很长;增城的一日,也真的很慢很慢。

    分明觉得已经走了三两十天,却还没把增城的夜走亮。

    大概真的是直觉出现了偏差,走了这么多路,过了这么长时间,安宁却不觉得太累,也不算太饿,只是越走越冷,越走越想讨一杯热酒,一饮而尽,由内至外地,将身子暖暖。

    若不是觉得冷,她几乎都快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的身影掩在本不透彻的月色下,无声无息。

    山夜的雾气与露水,都未能沾在他身上分毫,若非修为极深,怕是早就像安宁一样,看上去湿漉漉了吧。

    山路平坦,月色静谧,只有偶尔传来露水滴落的声音,在空旷的夜路上,回应着安宁那不合时宜的喘息。

    再怎么说,走山路都是件苦差事。

    越往上走,草木越萧索,人家越稀少,空气越寒冷。

    一直走到身边的景致都变了样,两人也未再开口。

    原来起初在山下望不清的山头,是遮了一地的大雪,与轻云同色,只将青木作了琼枝。

    鸟雀罕见,人迹难觅。

    月光将雪地照得发蓝,四周竟显得透亮了些。

    安宁再顾不得想心事,只一心一意地,应付着寒意。

    她加快脚步,想着兴许出些汗,也就没那么冷了。

    然而雪路不好走,更何况,这是高山之上经年不化的雪块,有的已经结成了冰。

    大片大片的冰,冰下是坚石,坚石下是遥挂远空的星辰,看上去很近,伸手却不可及。

    头顶一片天,脚踩数颗星。

    安宁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地,脚下打个滑,却总被玉采不着声色地扶稳。

    这个人,不侧目,不说话,不理睬她,却好像什么都了然。

    明明是两个人,地上却只有一个人的鞋印。

    修为深厚的人,即便踏雪也无痕,安宁早就知晓。

    她故意加深了足印,走得很做作。

    兴许这些足印终将被下一场急雪洗净,湮没,但是不知怎么的,安宁心里却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遗憾。

    明明是两个人走过的路,回头看,却好像只有一个人来过。

    眼下,他在她身边,下一秒,却又不知会到往何处。

    他从来不说,她只当问了没用,所以也从来不问。

    即使他在她身边的这些时日,也没有留下太多印记。

    安宁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颈上那个桃木小雕,又摸了摸腰间那柄寻常铁剑,终于拔剑朝玉采刺去。

    玉采没有躲,也没有还击,他只伸出两根手指,将剑尖牢牢夹住,任安宁如何用力,也再刺不出分毫。

    “安宁,弑师是重罪。”

    “你不是说幻境内受的伤,只要走出去,便会痊愈嘛?”

    原来她伏在他背上时,根本没有睡着。

    “玄圃是玄圃,增城是增城,增城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在增城受了伤,便是真的受了伤,一时半会好不了。

    至于陆吾为何明知玄圃中受伤不要紧,仍为二人疗伤,安宁不得而知。

    许是在玄圃受得伤带不到其他地方,却能带到增城吧。

    不管怎么说,安宁从玉采的回答中确定了一点,就是在增城受伤,一定会留下些印记。

    她使出全力,挣脱了玉采的控制,手腕一斜,将剑尖稍稍偏出一个角度,将他二指割破。

    玉采松手,淡淡说道:“有长进。”

    安宁收剑,缓缓脱下外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是动作依然优雅。

    她拎起那件原本属于玉采的外衫,仔细将剑尖上的血拭去,而后翻来覆去看了看,又将衣服仔细放在地上,最后一剑将外衫刺穿,剑身没入雪地,声音刺耳,应是剑尖刺入坚石无疑。

    九重增城,雪地之上,只余一段剑柄,一袭破衫,一缕残血。

    “这样一来,增城的人将来若是找我麻烦,我便把师父也供出来,人证物证俱在,想必师父到时候也是百口莫辩。”

    玉采再一次体会到,为什么景虔会评价他的好徒儿,狂妄荒诞。

    荒诞不止于此。

    安宁又解下腰上那一对玄鸟明珠,挂在剑柄上,打了个结,认真说道:“看在你我师徒一场,徒儿勉为其难,与师父有难同当。”

    安宁打了个喷嚏,听到自己上下牙冻得,咯咯作响。

    毫无征兆地,手心传来热度,周身渐暖,再无寒意。

第三十一章 泥偶托生() 
低头一看,玉采握着她的手,灵力自掌间传递,他的掌中灼烫,一如他的胸膛。

    耳旁只有呼啸的风,刚好淹没了,不知谁人的心跳声,慌乱。

    再往上走,雪已彻底结成了冰。

    万千年的玄冰,泛着幽幽的蓝光,映着逐渐西落的一弯新月,如诗,如酒,如醉,如眠。

    天色拂晓,微微泛红。

    她已站在人间的最高处,身边浮云万千,水雾涌动,伸手仍触不到星与月,只能往下看。

    玉采俯下身去,以掌为刀,在山尖尖的冰面上,徒手一劈,取下一块二尺长二尺厚的玄冰。

    那弯渐落的新月,映落在玉采手中的玄冰上,竟好像是被他一并摘了下来。

    红光大盛,日从汤谷出,挂在九州的东边天。

    冰面之上,再无月影。

    “师父你不要告诉我,你来增城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破冰块。”

    “增城九重,其上玄冰,拂晓时映月取之,火烧不化,刀剑不入。”

    火烧不化,刀剑不入。

    但是她明明看到,玉采是徒手将玄冰劈开的。

    若玉采所言非虚,他的修为灵力如何,只怕已经高深得,不堪设想。

    “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玉采召唤来青鸟,这两个家伙,一只红眼蓝喙,一只黄眼青喙,两身漂亮的青蓝色羽毛,完好如初。

    红眼蓝喙那只看见安宁,鼻子哼出一口气,将头一撇,又是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

    安宁看见它,却笑了,笑得很灿烂,高声唤道:“鸟叔,又见面啦。”

    青鸟画出灵符,两人两鸟,前后进入一人高青蓝色旋涡,消失不见。

    话说周饶这边,本来是随便巢皇巢后如何恩威并施,软磨硬泡,中容就是打定了主意,一意孤行,无论怎么着也不肯娶长思。

    但是人不能张狂,一旦张狂,就有变数。

    近日,巢皇的侧妃于氏诞下一位皇子,中容隐隐觉得不妙。

    小皇子单名一个“烜”字,其中寄托,不言而喻。

    独宠的日子过惯了,这有了皇弟的日子,怎么过都觉得别扭。况且此子得来不易,巢皇对他也是,宠得厉害。

    巢皇宠有巢煊归宠,对着中容,终究还是留下一句话:“这太子之位,你也算是实至名归,你若安安分分地与公主把婚完了,孤便着人去张罗张罗你的册封大典。”

    中容跪地,叩谢巢皇。

    此后,他丝毫不敢马虎,规规矩矩地,一招一式都按着步子来,从来没有那么规矩过。

    至于这婚嫁的规矩是什么?

    巢皇说了,我们娶的是牛贺的公主,凡事就按照牛贺的规矩来。

    这,便是规矩。

    听闻牛贺嫁女有习俗,男子送过聘礼,提过亲后,女子若是应了婚事,双方则定下婚期。婚期之前一个月时,男子需去神庙向祭司请愿,大概就是请祭司祝愿二人今生白头偕老,来生再续前缘。

    家家都有规矩,处处皆有习俗,繁文缛节,不过走个过场而已。

    瞻部人虽不祭六灵,周饶城外的神庙倒是有不少,只因周饶有许许多多的外乡人。

    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市场,有人祭拜的地方,就有神庙,没什么大不了。

    怎么说,中容都是有身份的人,再怎么没排场,基本的架子还是要端着的。所以,也不能简简单单、随随便便就找座神庙祭拜祭拜,草草了事。

    这种事,定要有人前前后后操持着,把路探完了,情况摸熟了,心也操碎了,才轮到中容来走走过场。

    宫中负责婚典的官员打听到,城南有一座神庙,格外灵验。

    听闻神庙中的大祭司是俱芦遗民,因其先祖窃得天眼,开罪了须弥山上的仙神,仙神们一怒之下,就将俱芦都夷为了平地。

    不过俱芦的灾祸,却是邻国的福音。因为大祭司因为天灾走出俱芦,到往别的国家祝愿去了。

    而且,听说神庙中的六座灵尊神像也是由六灵亲自开的光,若有人在神像下请愿,六灵也能知晓,当然也能分辨,来人是否真心诚意。

    总之一句话,城南的那座神庙就是灵验得很,只要你诚心祭拜。

    中容不是个讲究排场的人,他的身份地位,他的文韬武略就已经是他的排场了。他像太阳一样耀眼,所以无需任何点缀。他的光芒,他的骄傲,让人稍稍靠近都会灼伤。

    所以,他只带了三五个贴身侍从,还有一颗因为将登大典而格外虔诚的心,就到城南的神庙请愿去了。

    有些时候,即使你不想搞排场,你的身份,你的地位却决定你必须做出些什么,才能彰显你的与众不同。

    中容就是这么个受害者。

    虽然他吩咐过,一切从简,往日熙熙攘攘的神庙,还是被毫无意外地,清场了。

    人分三六九等,权贵不与庶民同乐,自古便是真理。

    中容走进神庙,发现庙中除了六座灵尊神像,一个人都没有。不但没有祭拜请愿的人,连祭司也没有一个。

    瞻部人不祭灵神,周饶人是地地道道的瞻部人,中容是周饶人中的周饶人,所以向谁请愿,请个什么愿,有什么习俗,什么仪式,他都一无所知。

    还好听安宁提过,牛贺人好像特别敬重木灵,也罢,那就从女岐上神开始吧。

    中容走向木灵神像,也不管合不合时宜,客客气气地拱手做了个揖。

    不等开口,庙中不知从何处蹿出一黄口小儿,七八岁模样,头顶一根羊角辫,柳眉凤目,白嫩得很。

    只见小儿站在木灵神像后,隔着神像正对着中容,负手而立,奶声奶气地一本正经道:“阁下乃泥偶托生,入不得轮回,这请愿也不做数,还是快快回去吧。”

    中容皱眉,侍从色变,皆拔剑待命。

    中容举手,示意众人收剑,朗声问道:“你且说说,是怎么个泥偶托生法?”

    “这就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啦。三百年前,女岐上神被罚下界”

    “祝渊,不得胡言。”不等小儿说完,有人便将其打断。

    说话的,是一中年男子,身形瘦长,粗布青衣,仙风道骨。

    不知何时,中年男子已站在了小儿身侧,恭敬对着中容等人说道:“小侄顽劣,信口雌黄,还望公子海涵。”

    那叫作祝渊的小儿看样子还想说什么,中年男子朝他使了个颜色,只得作罢。

    中年男子对中容解释道,自己是神庙祭司,姓祝名请。祝渊是他兄长的遗孤,素来顽劣,不守规矩,时常捉弄前来神庙请愿的人。

    祝请又对着中容奉承了一番,说什么公子龙血凤髓,贵不可言,乃九州千百年不世出的俊秀。姻缘也是好姻缘,公子定能与相中的女子世世代代,琴瑟和鸣。

    陈词滥调,无聊至极。

    中容打了个哈欠,祝请知趣打住。

    二人你来我往一番客套后,中容带着侍从离去。

    虽说不信鬼神,虽说是小儿恶作剧,中容听了祝渊的话,却是心里怎么也觉得怪怪的,有些不舒服。

    中容走后,祝渊嘟着嘴不满道:“明明我才是大祭司,叔父却又不让我说话。”说这话时,他将两手往腰上一插,脑袋一歪,头顶羊角辫也跟着一歪。

    “在你成年之前,这大祭司还得由叔父暂且替代。”

    “这大祭司做得好生憋屈,什么话都不能说,不做也罢。”祝渊哼了一声,仍嘟着嘴。

    祝请拇指扣住中指,在祝渊的羊角辫上弹了一下,祝渊被弹得,脑袋跟着直晃,弹簧一般,半天才扶稳。

    祝请笑道:“我正想跟你说,这大祭司不做也罢,你爹就是说了太多实话,才引来的杀身之祸。”

    “爹爹得罪了谁?”

    “打住打住,叔父请你吃糖去。”

    到底是小孩子,怎么样都好哄。叔侄二人手拉着手,高高兴兴到城里买糖去了。

    话说玉采与安宁二人自增城回到司幽门时,已是春末。

    不料增城半个晚上,九州竟真的过去了二三个月。

    安宁得知,不住惊叹。

    玉采是个特别注重外表的人。所以,他脚一踏进大门,就吩咐仆人打水准备衣物,径自回房梳洗去了。

    安宁呢,因为长得好,只要穿得不过于夸张,她对衣着都不会过分在意。况且眼下天已回暖,没了外衫,刚好清爽。

    其实说来说去,安宁只是觉得太累,管它狼不狼狈的,先睡上几日再说。

    然而偏偏事与愿违。

    仆从看到她,说有贵客在正厅等她,来人不知何事,等了好几日,执着得很。

    安宁心中咒骂,脚还是往正厅迈了去。

    她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跟中容解释,自己这几个月去了哪里。若说自己去了增城,就去了一个晚上,如此耸人听闻,中容只怕不会相信。一边又觉得不对劲,自己去了哪里,与他有半两珠玉的关系吗?为什么要与他解释?

    正纠结着,就到了正厅。

    安宁打眼一看,来人何止是贵客,简直是她的再生父母。

    那人周身没有一处不圆润,两只小眼睛在一脸肉堆上挤出两条缝来,随时都是笑眯眯地老好人样子,不是盈民楼的马老板又是何人。

第三十二章 红衣女侠() 
多日不见,马老板更加圆润了,可见生意也是越做越好。

    只是,他那平日无论何时都笑嘻嘻地脸上,不知怎么的,今日看上去,却是格外的纠结。

    “安宁啊,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马老板见到安宁,激动得险些热泪盈眶。

    “哎,一言难尽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马老板打量了安宁一番,只见她衣衫褴褛,狼狈得很,摇头叹息道,“好好一个丫头,几个月不见,又成了这副模样。是不是他们待你不好?”

    安宁苦笑,与马老板一番寒暄。

    马老板告诉她,自己这次来,是来求救的。

    他说得声色并茂,唾沫横飞,双泪俱下,安宁总结了一下,大概意思是这样的:

    盈民楼生意本来做得好好的,眼看着越来越有起色。几日前,不知从哪里来了位红衣少女,带着二三十个打手闯了进去,把楼里的客人都撵跑了。把人撵跑不说,她还指着马老板的鼻子,点名道姓,让马老板把安宁给“请”出来。马老板跟她解释,说安宁早已不在楼中。少女问安宁去处,马老板不是多嘴的人,没有告诉她。少女以为马老板窝藏安宁,有意欺瞒,不管不顾,只说限马老板五日,五日之内,若不能把那叫安宁的女子“请”到此处,她就把那盈民楼拆了。

    安宁听了,只觉头大,苦笑问道:“今天是第几日?”

    “第六日,刚过一个时辰。”

    安宁大步出门,看见长略牵了良驹,好像也正准备出门,顺**了他的马,扬长而去。

    长略见状,狡黠一笑,转身找玉采去了。

    周饶,盈民楼。

    安宁赶到时,盈民楼外面被挤得水泄不通。

    周饶人爱看热闹,这么大的热闹,自然不能错过。

    安宁挤破了头,好不容易挤进一条路,走到门口,还被人拦了下来。

    探头一看,只见里面乱作一团,桌子椅子身首异处,桌面上杯盘狼藉,玻璃陶器碎了一地,那二三十个打手,显然已经开始了拆迁运动。

    一红衣少女,相貌平平,姿色中庸,十五六岁模样,手执五尺红色长鞭,跨坐于大厅正中央的方桌上,一脚踩在桌上,一脚蹬着桌腿,一副督工模样,威风凛凛。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大概就是讨论红衣少女是何来历,竟敢端了皇子御赐的酒楼;这红衣少女又是为了何事,闹得这般沸沸扬扬。

    无论如何,一小丫头这般抛头露面,大张旗鼓,大肆破坏,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周饶,也是罕见得很。

    安宁上前,门前守着的三个打手也上前,四人迎面,来人厉声喝道:“站住。”

    安宁继续朝前迈步子,打手拔剑,迎面阻拦,口中骂骂咧咧。

    一直走到面前剑尖挨着喉咙不过三寸之处,安宁停了下来。

    她嫣然一笑,妖妖道道、慢慢悠悠地对着红衣少女说道:“这位女侠,您请我来,却不让我进,那我可要走咯。”

    她还真的就地转了个身,作势要走。

    “你给我回来!”红衣少女喝道。

    安宁乖乖站住,转过身去,抬手轻拨面前那三柄铁剑,动作甚为轻佻。

    打手没有得令,也不敢动作,只得往后退了几步,继续拿剑指着她。于是,安宁再次站住,站在门口,不进也不退。

    “都给我退下!”

    红衣少女跳下桌子,站在大厅正中。许是嫌那三个打手木讷,她气得一跺脚,喝了一声,里里外外二三十个皆停手待命。

    她将眼睛瞪得圆圆的,死命盯着安宁,开口问道:“你就是安宁?”

    安宁轻笑,慢悠悠答道:“女侠连我长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人来请我。若是马老板随随便便找个阿猫阿狗来充数,女侠岂不是吃了大亏?”

    红女少女手中长鞭一扬,“啪”地一声,打在地上,地面泛起一道白印。

    “小女子安宁,敢问女侠尊姓大名?”安宁周身疲惫,干脆往左边走了两步,倚着门框,靠在那里。

    “姑奶奶姓姜,名鲁育。”

    姜鲁育,瞻部中军统帅姜彰之女,真真正正的权贵王孙一枚。

    难怪这么嚣张,这么泼辣,这么大的排场,情有可原。

    安宁闭目,长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自己在增城可否得罪了哪路仙神,一回来运气就这么背。

    “敢问姜女侠,找小女子何事?”说话时,她仍是倚着门框,一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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