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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灵曲-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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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安宁分明看到,刚才玉采与长略二人瞥见她时,谈话戛然而止。
他们谈论的什么,她一无所知。
这两人,瞒她瞒的,未免也太过明显了些吧。
“安宁,你也去上两炷香吧。”说话的,是玉采。
“哦。”
景虔说她聪颖活络,一点不假。因为她,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去问为什么。只因她知道,问了也没用。
无论如何,应是与公子珮之死脱不了干系。
此前一两个月开始,玉采就变得行踪不定,很少露面;前几日,安宁醉醺醺地听他吩咐“不留活口,处理得干净些”,今日就听闻公子珮的死讯传出。
放眼九州,除了那几个姓燧人的公子哥,又有谁,能无声无息,取了公子珮的性命,还让他死状如此不堪,顺带着声名狼藉?
安宁看看他们一个二个的神情举止,算算时日,那日自己生辰,玉采应是在吩咐长略,将参与谋害之人统统灭口。
如此手段,令人胆寒。
安宁不傻,非但不傻,而且相当聪明。
原来那日夜里,那人真的来了,就在她身边,饮下她所敬之酒。
原来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她还记得生辰那日,自己醉得不省人事,恍恍惚惚觉得被人抱起,一路抱回房中。
那人胸膛炙热,语气轻柔,声音低沉,缓缓说道:“安宁,有些事情,不与你说起,是怕你卷入太深手上不干净的事,你还是不要牵扯得好”
他有一张并不好看的脸,还有一脸随人入梦的淡然。
她抬手,轻抚他垂落的发丝,握在手心,沉沉睡去。
醒来时,手中只余一缕长发,如云似雾,似梦还真。
轻轻卷起,仔细收好,对人对己,绝口不提。
混江湖,安宁有三法——装睡、装醉、装糊涂。
她还有三个致命弱点——眼神不好,耳朵不好,记性不好。
所以,她只喝风花雪月的酒,只听无关痛痒的曲,只说事不关己的事,只做愚不可及的人。
这个愚不可及的人,此刻正做着一件愚不可及的事。
深夜,安宁牵来良马一匹,带着好酒一坛,铁锹一柄,出了门,往城外乱坟岗,悄然奔去。
夜朗月明,喝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与活人喝酒无甚意趣,与死人对饮倒是挺好。
与什么样的死人喝酒,那就要看请客之人的意思了。
安宁对着那座空碑,开启酒坛的封口,却一改往日的贪杯作风,一口未动。
她缓缓将酒洒在墓前,从微微倾斜到彻底翻转,直至最后,坛中之酒,一滴不剩。
而后抄起铁锹——掘墓。
第三十五章 空墓杀机()
她以为,只要是人做的事,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哪怕只有一具白骨,她也能顺藤摸瓜,查出些端倪来。
安宁想的没错,她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低估了玉采。
空墓。
安宁费了好半天功夫,将棺材上的土掘开,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良木打造的棺材顶掀开,发现里面竟空无一物。
其实,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空无一物,至少棺材底,还铺了一层薄薄的灰烬,纹理均匀,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静谧的晚春,突然狂风大作。
夜风袭来,将那层薄灰吹乱,卷起,带走,终是什么也没有留下。
此刻的棺材,才真真正正算得上是空棺材。
那阵突如其来的狂风,也顺带着把安宁吹醒了。她突然明白,原来他祭拜的,他洒扫的,他对望的,他让她误会的,他让她心心念念的,他让她信以为真的,竟是一座空墓。
他知道,说真话,她会起疑;说假话,她会当真。
这人的心机,怎会如此深沉?
安宁大笑,拾起酒坛,重重掷于地上,将其摔得粉碎。
本是满心的愤懑,但转念一想,还是怪自己过于天真——司幽门里的人,个个比猴子都精,若是十分重要的物件,恐怕早就被他们转移到石室甚至玄圃了,又怎会大张旗鼓的摆在城外乱坟岗,无人看守,任她挖掘?
其实,玉采那日在乱坟岗时,并没有欺瞒她。
彼时的安宁并不知晓,她看到的那层薄灰,是一种叫骨灰的东西,由尸骨火化所得。
骨灰应是被人从极远的地方带至周饶。那人定是有不得不远行的理由,又怕路途颠簸,且耗时长久,料想尸身不易保存,索性一把火,烧了。
所以,真正毁了故人遗物的,不是别人,是那阵疾风,是安宁自己。
她正欲离开,却听得四周有拔剑之声,极其轻微。
安宁感觉到了剑气,确切地说,是杀气。
听声音,来者不下十二人,俱是多年修炼的好手。
夜深人静,敌在暗处。
安宁将手扶在腰间,准备拔剑,以血开光。
然后,她便听到一串极诡异的声音。
应是一种极短极细的暗器。
来人身形窈窕,动作飘忽,安宁虽此前从未见过,但她知道,自己的帮手,应是属暗灵。
暗灵不比光、木、水、土、风五类,是一种在九州十分罕见的灵性,不仅罕见,而且诡异。
暗灵不像其他灵性,均是肉身可触,或是肉眼可见。它无处不在,却触不到,看不见。
那人的身形也正如此,忽远,忽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难以捉摸。出手之快,几乎同时击中暗处的十二人。
而那十二人,还未来得及发出求救的声响,便接连飞出,一一倒地。
紧接着,一青年女子,从黑暗处走出,手握长戟,举止端庄,容貌端丽。
安宁看到地上飞出的十二具死尸,死法无异,皆是钢针穿喉而亡。
她本以为这些人是从西边来的,以为知生皇终于坐不住了,要将自己就地正法。
但是现在,她很确认,那十二人,无疑将自己误认为是司幽门的人了。因为那青年女子明显知道他们的来历,却又不想让安宁知道,所以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她刚才还纳闷,为何暗处的杀手,迟迟等到自己掘开棺材才动手,眼下突然明白,因为他们要找的东西,多半与她一样。
青年女子将钢针拾起,一根根插入长戟末端的机簧里。
隋刃过处,有死无伤。
原来有毒的,不是隋刃,而是藏在机簧里的,十二根钢针。
不用介绍,安宁也知道面前这青年女子是谁了。
酒肆神浒,老板云氏。
听说没人见过云老板,因为见过她的人,都死了。
听说云老板是位容貌端丽的女子。
原来传闻是真的,长略说的,也是真的。
安宁心知是云老板救了她,却一句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宁愿,自己先解决十一个人,再余下一人,慢慢**,时而加上些严刑拷问,而后,总能让他说出个门道来。
安宁打小住在宫中,她知道很多,纯正的,不纯正的,让人求生不得,偏偏求死不能的方法。
云老板看了安宁半晌,苦笑道:“原来你就是安宁,或许,我应该杀了你,至少不应该救你。”
“可是你不敢。”
“为什么?”
“因为让你保护我那人,你很喜欢他。”
神浒的云老板不缺钱,有同时杀掉十二人这般本事,便也不是能随随便便被什么人差遣的。
这种女人,既不缺钱,也不缺本事,不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就是缺男人。
安宁猜是后者。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容易为情所困。
人丑便有自知之明;一旦漂亮,对于情爱之事,如果不称心,便是百思不得其解。
云老板用长戟指着安宁脖颈处,怒道:“你再说,信不信我真杀了你?”
“反正我也打不过你,悉听尊便。”安宁笑道,“不过我给你个建议。你既然喜欢那人,他却又偏偏不喜欢你,你不妨,杀了他。”
“狂妄。”她垂下手,再无先前气势,看上去,只是个为情所伤的可怜女子。
她自言自语般,轻声叹道:“他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安宁再愚钝,也该知道云老板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何况,她也不是真的傻。
明明应该高兴,她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玉采对她如何,她不是不知道,那绝不是正常师徒间该有的相处模式。但是正如她对中容所言,自己大仇未报,不敢想儿女之事。
报仇一事,生死不明,她怕自己一走了之,辜负了他。
其实,她若能再狂妄些,便会想得通透。
玉采比于安宁,有过之而无不及。谁不是刀口舔血?谁不是前路未卜?
她不敢想这些,只因她把玉采想象得太过强大,以为他长盛不衰,长生不死。
拿不起,放不下,看不开,参不透,终是误人,误己。
夜雾渐浓,道长且阻。
胜神,日奂。
话说公子珮虽死了,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隧皇下令彻查此事,着老大公子琨全权负责。
一日,公子琨觐见时,恰逢老三太子琭在场,公子琨见状,欲言又止。
远远看去,隧皇就像是个油尽灯枯的老人,因为幼子之死伤透了心,当然,这只是他不说话时的样子。
以他的心机,一眼就看出公子琨有猫腻,责令公子琨快说,不要遮遮掩掩的。
公子琨自责道:“儿臣无能,未能为七弟讨回公道,洞天坊一事,尚无太多线索。”
隧皇眼神深邃阴鸷,沉思片刻,冷冷说道:“没有太多线索,就是有一些线索。说了,孤便酌情考虑,你的失责之罪。”
许是此话太过严厉,一旁的太子琭闻言,额上已有冷汗渗出。
公子琨更是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说道:“只只查出,洞天坊是是是”说着,他又抬头瞟了眼燧皇。
燧皇怒道:“快说!”
“是太子名下的产业”
话音刚落,太子琭已是满头大汗,匍匐跪地,痛哭流涕,只听他说道:“父皇,儿臣冤枉!”
左右闻者,无不动容。
燧皇面色未变,转向太子琭,冷冷问道:“谁会冤枉你?”
太子琭平日里就是小心翼翼,谨慎得很,生怕被人诬告,此刻听了公子琨的陈述,更是伤心痛哭道:“就是大哥,他觊觎儿臣的太子之位已久,想借此机会除掉儿臣。父皇明鉴,儿臣就算是有心害七弟,也不会在自己的地方下手,这明显就是栽赃嫁祸。况且,儿臣不知自己有何动机,需与七弟过不去,还拿他性命当儿戏。”
“太子可不能血口喷人。”这一句,公子琨倒是回得极为淡定。
燧皇震怒,拍案起身道:“你自己干的好事,他冤枉你做什么?”
这指的,自然是太子名下的洞天坊。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也要有地方,能让人家栽赃嫁祸。
“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十六年前你们就搞过一次,害死老二不说,还”燧皇闭目,似乎不愿多提,接着说道,“过往之事,孤既往不咎,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孤的底限。有这本事在孤眼皮子底下生事,怎么不见你们上战场杀敌?是不是要等到牛贺人打到家门口,你们才有心思停下这些个勾心斗角,干点正事?”
二人低头,只言片语也不敢接下去。
论军功,前有二子公子瑱,今有五子公子珙,无论如何,也没有轮到殿上跪着的这二位。
公子珙乃太子琭同母胞弟,为人忠厚老实,只管打仗,不管政治。与其胞兄太子琭两人,倒是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燧皇盯着二人,冷言道:“老二有一息血脉尚存,听说你们都打听到了,还有所动作。孤警告你们,若是敢打那丫头的主意,你们也别想什么太子之位了,都下去陪老二吧。”
第三十六章 一脉尚存()
二人闻言,难得的,异口同声道:“父皇圣明,儿臣铭记在心,定当竭尽全力,护得”
“不用你们护她周全,凡我胜神子民,任何人都不得惊扰她,更不得将她的身世告之于她,若是孤听说,你们有人滋事,别怪孤下手狠毒。”
太子琭颤声道:“可是老六”
公子琨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
果然,燧皇转身就是一脚,重重踢在太子琭胸口,怒道:“还不快滚!”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司幽门。
司幽门做的便与消息有关的生意,消息来的路子野一些,传得快一些,本来也不足为奇。
玉采听闻这件事时,正在喝茶。
听说他很难得的,评论了一句话——狗咬狗,一嘴毛。
时间一晃而过,初夏转眼就到。
中容与长思成婚那日,安宁哭了一整天。
她没有去参加婚宴,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不够格。
但是她哭,不是因为错过了婚宴,而是因为,她今天在大街上的送亲队伍里,看到了她的表叔,孔仓。
牛贺的排场很大,送亲的队伍由孔仓打头,浩浩荡荡地,由宫门口排到城门口。
这场面,自然不能少了爱看热闹的周饶人。安宁如今也算是半个周饶人,至少在凑热闹这一点上,她很地道。
安宁隐在人群中,一打眼就看到了领头的孔仓。这一年他变化不大,还是那般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有多么的兢兢业业,枯燥乏味。
牛贺中军统帅一职尚处于空缺状态,只怕孔仓此一行之后,回去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对,知生皇的从弟,地地道道的亲信嘛。身世清白,野心不大,嫡系部队,军功显著,既能服众,又好管理,除了他,也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无论他是什么,对于如今的安宁来说,他只是一个她为数不多的、尚存世间的亲人。毕竟少了有莘氏一脉,知生氏这边就显得尤为亲近了。当然,除去知生老儿不算。知生老儿不是亲戚,是仇人。
安宁心中纠结,既怕被孔仓发现,又怕他看不到自己。所以,她告诉自己,没自己什么事儿,看看就该走了,脚下却是,一步也不肯动。
此行之前,她便乔装打扮了一番,男装一穿,发髻一束,脸上抹几缕烟灰,纵是寻常人家的粗布麻衣着身,也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她料想,孔仓断不会认出自己。
所以,当孔仓经过安宁身旁时,她见他们之间,还隔着好几列的兵士,以及若干围观群众,她终于没忍住,轻唤了一声:“表叔。”
声音极轻,瞬间就被淹没在了送亲的乐声中。
然而,孔仓却神奇地,拉住了缰绳。
他一停,队伍跟着,都停了,连同着送亲的乐声,也停了。
安宁听到自己的一颗心,跟着停了一瞬间,紧接着,扑通扑通跳跃得厉害,比寻常厉害千百倍。她以为再这样跳下去,自己下一瞬可能就会窒息。但是,她却没有低下头,而是直挺挺的,迎视他的注目。
孔仓侧目,扫视人群。
他不说话,只静静环顾。
只静静看着,不说话。
然后,只见他一松缰绳,马蹄声响起,更多的马蹄声响起,脚步声跟着响起,乐声接连响起,一行人,又朝着宫门口的方向,继续行进。
在场的,除了安宁与孔仓,再无人知晓,这一停顿,究竟是为何。
安宁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是无以名状的失落和难过。
她与自己的过去,那些年少的悲喜,终是随着这送亲的队伍,一并作别了。队伍的尽头,是一个叫做长思的少女,将要接替的,是她的人生,严丝合缝。
中容与长思成亲那天,玉采很晚,很晚才回到司幽门,身上带着酒气,十分浓重,面上却一如既往的镇定,淡定,丝毫没有醉意。仿佛喝酒的不是他,他只是衣冠楚楚,穿着得体,不经意间路过,偷了别人的酒香。
他看到安宁,颓然地趴在桌上,嚎啕大哭,伤心欲绝的样子,想着她平日里的狂妄荒诞,突然觉得滑稽,有些想笑。
她在这种情形下,居然没有如往常般借酒浇愁,看来,不是这会儿真的伤心透顶,就是平日里不是很忧愁,只是给自己贪杯,找了个不太合适的理由。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别哭了,为师带你出去开荤。”
安宁觉得手心发烫,听说玉采要请客,一双哭得发肿的眼睛,瞬时就亮了,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迷迷糊糊说道:“你那么有钱,不如请我喝酒吧。”
“好。”
夜雾浓重,晚来欲雨。
早晨还晴空万里,一片云都难得见,现在却连空气都潮湿得厉害,看来,这的确不是个适合完婚的时日——阴气太重。
玉采带着她,一路来到了周饶赫赫有名的酒肆——神浒。
安宁一看,便知他是铁了心要下些血本,来哄自己开心。
但是神浒是云老板的店铺,可能对玉采来说,这里很安全,没有探子,不会被打扰。但是对于安宁来说,这是中意他的,追随他的,那位容貌端丽的女老板的地头,他信任她,将许多事托付于她,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寻常的好酒,在我眼里便是真的寻常,既然是师父开路,不如咱们去喝花酒吧。”安宁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毕竟,说真话,花酒她是真的没喝过。
“好。”
安宁一句话,二人又多走了二里地。一路走着,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今日还颗粒未进,是有些饥肠辘辘了。
还好还好,心里乱七八糟想着一些人,一些事,不知不觉,便如她所愿,到了真正的销金窟——流风回雪阁。
玉采要了顶层的雅座,安宁却说:“本就只是来喝个花酒,偏要搞得神神秘秘。”
她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却好像特别爱生玉采的气。她想到那座空墓,想到云老板的神情,接着说道:“这世上有一类人最讨厌,明明揣着行苟且龌龊之事的心,偏要找个风雅的角落,装成君子,睥睨众生。这种人,俗称伪君子;这种人做的事,叫做既要当**,又要立牌坊。”
于是,两人花着雅座的钱,坐在大厅,吃饭,喝酒。
此时的安宁,仍是一身男装。
周围的姑娘靠了过来,见一人衣着华丽,面色阴沉,一人粗布麻衣,形容落拓。这里的姑娘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看便知,两人均不是善茬子,一时半会却也摸不清底细,于是便接二连三的,避而远之了。
姑娘们也是赚的辛苦钱,谁又愿意因为陪个酒,就引来杀身之祸呢?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龟公上前,殷切问道。
玉采看也不看,淡然答道:“告诉你们老板,就按老规矩来。”
还真被安宁说中了,这个地方,玉采经常来。她瞪了他一眼,坐等老规矩。
然而,当菜品端上桌时,安宁还是傻了眼。
“师父,您平日就点这些?”
“嗯。”
“没有荤菜吗?”
“这不都是么。”
熊掌、虎鞭、鹿尾、子鹅、鱼脯外加美酒若干。除了酒,确实全是荤菜。
所以,玉采未能领会,安宁此一问的深意。
“您到流风回雪阁,就为了吃这些?”
“你还想要什么,自己点便是。”
“好。”安宁转头,粗声粗气地,高声喊道,“老板,给我来七八个姑娘,要腰细腿长、肤白貌美的,哦,胸大的最好!”
玉采扶额,开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八个姑娘围了过来,果然如安宁所愿,腰细腿长,肤白貌美,婀娜多姿,窈窕清丽,品种繁复,各式各样,但她们都无一例外,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胸大。
她们见玉采一言不发,面色阴沉,长得又不如安宁俊俏,自然而然地,朝着安宁靠过去,将她围在里面。
安宁倒是说热络便热络起来,或许天生就是吃喝玩乐的料,男装一扮,胳膊一撸,骰子一掷,脏话一骂,一副混世魔王的模样,与那七八个姑娘有说有笑,连亲带搂,连摸带抱,打起了牌九。
姑娘们只当遇见了钱多人傻的金主,七哄八骗,又是与她赌钱,又是与她赌酒。
正如这些老江湖们所愿,安宁哪里称得上是对手,充其量就是个送钱的傻子。
安宁节节败退,又输珠玉,又输酒。
楼外大雨,倾盆而下。
初夏的骤雨,大如豆粒,鼓点般地,掷地有声。冲淡一切过往,洗去一心尘埃。
安宁醉了,很难得的,不是装醉。
她真的醉了,因为一张方桌,她本与玉采对面而坐,玉采没有动,她却一挪再挪,与他坐在了一条凳子上。
直到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姑娘们再不是环绕,而是或坐或站,挤在安宁的另一侧,没有玉采的那一侧。
她发现自己已经身无分文,竟伸手,到玉采怀中去摸。
第三十七章 酒后失德()
那人本在一旁,自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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