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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灵曲-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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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继续说道:“机缘巧合之下,凤离将我留在身边。我一直扮作哑巴,只因我一开口,他便会发现。”

    “你开不开口,我都不会发现,因为我根本不在乎,所以不记得你的声音。”这话自然是湘君说的。

    “这几百年里,我一直想要报仇。其实,我也有过很多次机会。”广州自顾自说着,根本不理会湘君,“每次星望转世,凤离都会让我陪着他去黄泉路看一眼。他没有灵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只需,轻轻将他推入三途河,他便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凤离在一旁听着,已经皱起了眉头。

    都说鬼界凶险可怖,看来人心,才是真的险恶万分。

    “广州呀广州,幸好你没下黑手。”凤离表情古怪,苦笑不得,“你若将他弄死了,别说饭碗,我才真的是连鬼都没得做了呢。”

    安宁恍然大悟。

    原来鬼界派了个这么厉害的凤离来无间,不仅仅是为了看守湘君,也是为了保护他。

    盘古这个神灵,还真是,慈悲又纠结。

    “然而我没有。每次他看着星望时,我也看着星望。”说起星望,广州那张苍老的脸上,顿时有了些许神采,“星望已经轮回了几世,根本记不得我们了。纵是我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为所动。”

    他接着说:“我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报仇,但是我以为,让他在无间受苦,比直接让他魂飞魄散更令他煎熬。然而,几百年过去了,我突然发现,被困在这无间里的,原来不仅是他,也是我自己。”

    “是啊,也许你当日陪着百里姑娘转世,都和她结成好几辈子的神仙伴侣了呢。”凤离一边点头,一边捏着嗓子附和着。

    广州点点头,他说:“放不过别人,其实就是放不过自己,有些事,遑论对错,确实应该放下了。”

    安宁看着湘君,默然赞同。

第五十四章 人间秋色() 
湘君又何尝不是呢?与其说,他是在求星望的原谅,不如说是在求得自己的原谅。

    他不原谅自己,因为这是如今,他与星望之间唯一的关联。

    然而当盘古问他是否错了,他仍是执拗。

    他忘不了,想不通,放不下,跳不出,所以将自己牢牢困住,脱不了身。

    这个湘君,真是自大又偏执,没得救了。

    广州看了看湘君,平心静气地说道:“凡人比于你们仙神,可能连蝼蚁都不如。可是即便渺小如我们,也各自有各自的喜怒悲欢,各自有各自的爱恨离愁。这样的百态,确实不应轻贱。”

    “你吃肉的时候,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湘君问道。

    安宁觉得,他这个人,确实应该深深悔过。

    他中了如此严重的毒——他这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种弱肉强食的价值观,简直深入骨髓,药石罔顾。

    不过,广州说得这般云淡风轻,看来真的是去意己决。

    他这几百年,费心想通了一件事,应该也不算白过了吧。

    广州老迈,艰难走了几步,行至安宁面前,缓缓说道:“仇恨这东西,拾起来容易,放下去困难。安宁姑娘,放下才能放过。切莫学我,误人误己。”

    安宁听着,不住点头。

    她觉得,广州说得,简直太通透,太有道理了。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所以,我只恨知生老儿。”

    广州这番话,算是白说了。

    凤离终于听不下去了,劝广州道:“快别跟他俩说了,一个比一个拗。”

    广州抱拳,单膝弯曲,欲向凤离行大礼。

    因他老迈,动作迟缓,不等跪地,凤离赶紧上前,险险将他扶住。

    “哎呦喂,快起来快起来,人家可不想折寿呢。”凤离一边扶着他往外走,一边细声说着,“老太婆那边,我跟她说说,这回投了胎,你可要好好过。过得不好的话,就下来陪我打麻将吧”

    “打你的麻将去吧。”安宁随手扔出一个小方块,朝凤离砸去。

    凤离侧身一躲,居然没躲过,只好尖声尖气地骂骂咧咧道:“别糟蹋我的宝贝!”

    凤离一走,无间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不知过了多久,凤离回来了,又是另一番打扮,却是毫无意外的,一身青年女子装扮,妖娆艳丽,风韵犹存。

    送走广州后,他显得有些落寞。

    他开始学着广州的样子,一块块将麻将整理好,又弄乱,再一块块整理好。

    他一边玩着麻将,一边念叨着:“奴家的牌搭子哟”

    没人理他。

    他转向湘君,痛哭流涕道:“你快跟盘古上神认个错,服个软,就回去吧。这地方再呆下去,奴家真的要疯了。”

    湘君兀自发呆,不理他。

    安宁心道,这湘君也太死脑筋了吧。

    若是换了玉采,他一定是态度诚恳,满口认错,等出了这鬼地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脑补着他那死性不改的样子,安宁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凤离闻声,又转向安宁,跟她说:“小安宁,你情郎长什么样子?”

    “我给你画呀。”

    凤离摸出平日画皮的笔墨,又摸出一张皮,递给安宁。

    她铺开画皮,一本正经,一笔一划,无比专注地画了起来。

    在她作画期间,凤离画了两张皮,湘君侧目不下十次,打哈欠不下三次。

    然后,当她将大作呈给凤离时,他只看了一眼,又哭得稀里哗啦。

    凤离翘着兰花指,边哭边说:“你这画风,也太过太抽象了,奴家完全看不懂啊。”

    “有那么夸张吗?”安宁凑过去,仔细端详,觉得自己画得还挺不错。

    湘君闻言,也不禁起身,走过来看了一眼。

    她望着湘君,满怀期待。

    湘君摇了摇头,又坐在一旁,径自发呆去了。

    安宁抢过画皮,不再与二人纠缠。

    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转过身,握着画笔,在凤离脸上,写了个大大的“丑”字,龙飞凤舞,十分张狂。

    “精进神速。”这句话,是湘君说的。

    凤离是鬼界的高手。安宁这一招,虽说有些出人意料,但若非修为精进,他也不至于躲不过去,还任凭她写完了一整个字。

    她前几天拿麻将砸凤离,他没躲过去,她还以为是巧合。

    现在看来,其实并非巧合。

    安宁在无间,整整呆了一千零二十二天,为的正是这出其不意,一击得手。

    没过多久,安宁也走了。

    空荡荡的无间,只剩下湘君与凤离,一神一鬼,一张方桌,一副麻将。

    方桌上,潦草地刻着二百一十三个“正”字,龙飞凤舞,字比人还张狂。

    湘君继续着他的例行公事,兀自发呆。他仍是不认错,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

    凤离也懒得搭理,因为他很忙,忙着数数。

    在此之前,他已经数了不下二十遍,桌子上的“正”字,一共二百一十三个,不多也不少。

    湘君实在听不下去,告诉他:“一共一千零六十五天,不要再数了。”

    凤离看了看湘君,笑得灿烂。他翘着兰花指,细声细气地问道:“是吗,我来数数看。”

    话音刚落,他真的一笔一划,认真地数起了来:“一、二、三一千零六十四、一千零”

    他看了一眼湘君,捂着嘴笑道:“兴许数错了,再来一遍。”

    “”

    于是,他又从头到尾数了一遍,还是一千零六十五划,不多也不少。

    “奇怪了,怎么今天总是数错呢?”凤离皱着眉,不解道,“再数一遍吧。”

    如此往复,至少百余次。

    在此期间,湘君起过那么一丝丝念头。他想说,我错了,你快带我出去吧。因为他,真的不想再听这人妖数数了。

    但是最终,他也没能说出口。

    他太高傲,太执拗,认错对于他来说,简直比在无间呆上个千八百年还难。

    他是神,生来不会有错。

    所以,直到凤离数累了,自己都觉得无趣了,湘君还是不为所动。

    凤离见状,幽幽叹了口气,捂着嘴说道:“奴家道行不够,度不了你。”

    “你一个画皮鬼,谈什么悟道?”湘君的语气,高傲轻慢,不屑一顾。

    凤离白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你可别小瞧了人家,六道轮回,众生皆可修行,皆可悟道。”

    “地府凤离,穷极一生,也不过是在鬼界惶惶不可终日,纵是悟了道,也还不是如我一般,身陷地府,不得抽身?”

    “既是得道,地府须弥,又有多大区别?”

    凤离这一反问,倒是理所当然。

    他这画皮鬼鬼,当真是天真又有趣——不以乐为乐,不以苦为苦。身在肮脏丑陋的地府,便看世间大奸大恶,却一心向善,盼众生超度。

    “愚蠢。”

    “哎呦喂,谢谢夸奖,美女都愚蠢。”凤离喜笑颜开,满不在乎。

    两人话不投机,又各做各的,互不搭理。

    安宁的确是走了,但是也留给凤离一些乐子——从此往后,他除了画皮,换皮,摆麻将,调戏湘君,还可以数“正”字。

    就因为这一千零六十五个“正”字,他打心眼里感激安宁。于是,也打心眼里,开始替安宁担心。

    他还清楚地记得,几天前,他将那张脸皮交在安宁手里的情景。

    那天,凤离翘着兰花指,轻轻摩挲着那张脸皮,眼巴巴地望着安宁,认真问道:“怎么样,手艺还不错吧?”

    安宁捧着脸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草草点了点头,没有作答。

    凤离见自己辛辛苦苦完成的大作,竟未得到认可,满脸委屈地转了个身,哭哭啼啼说道:“小安宁,你走吧。”

    “还没到三年啊。”

    彼时,安宁正在发呆,想也没想就接了一句。说完以后,她才悔得肠子都青了。

    本以为凤离会趁机反悔,没想到,他竟打着哈哈道:“是吗?兴许是奴家算错了。”

    他又想了想,若有所思地接着说道:“不过人家是个讲信用的女鬼,说出的话,就不能反悔。”

    “说好的三年呢?”

    “美女说话都不作数,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可信。”

    安宁想着,这疯疯癫癫的凤离,还真的是没救了。

    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

    在朝夕相伴了一千零六十五天之后,凤离亲自将安宁送走。

    走之前,他还尖声尖气地问:“小安宁,你就一定,非报仇不可吗?”

    “对呀,我苦苦修行,就是为了报血海深仇呀。”

    “你陪了奴家这么久,奴家也跟你说句实话吧,”凤离捂着嘴,一本正经道,“你长得,其实还算不错,但是你心怀仇恨的样子,真的是太过丑陋了呢。”

    心有戾气,一念成魔。

    所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凤离说的,其实一点错也没有。

    但是安宁不懂,至少彼时的安宁,并不能理解。即使报了仇,她心里想着念着,也终究无法释怀。

    人的担子,多是自己给予自己的,挑起来简单,放下去困难。

    凤离亲自送走安宁。

    他回来时,兀自哭得稀里哗啦,他一边哭,一边说:“奴家才不会想你们。”

第五十五章 一面之隔() 
凤离将安宁送至蒙汜,两人便互相道别,各自珍重,好聚好散了。

    凤离说,眼前这浓雾,既隔绝阴气,也隔绝阳气。前面的路,他再不能过去,身后的路,希望安宁也不要回来。

    他劝安宁,回去以后,好好跟着自己的情郎过小日子,人一生这么短,别被琐事给糟践了,到头来追悔莫及。

    他还说,众生相遇,都是轮回中的缘分,爱恨情仇,各自有各自的因果,不必太过执着。

    安宁听得认真,好像将他的话,统统记在了心里。

    当雾气已经稀薄得不能再稀薄,当凤离终于可能絮叨完了,娇娇弱弱地喘了口气时,她终于,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偷看阎罗洗澡?”

    凤离一边泣不成声,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摆着兰花指,尖声尖气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些话对那个拗脾气没用,对你也没用。”

    多说无益,他只好转身,回去陪着他的拗脾气。

    说来也奇怪,在无间呆了近三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她竟也不饿不渴不困不累,只想抢上快马一匹,再回周饶看看。

    走出浓雾,只见草木摇落,青山消瘦,煌煌九州,已然换了秋色。

    安宁戴上那张人皮,风一样地,飘入了人间。

    她的脚印清浅,步履被山风与落叶声遮掩,听不真切。

    在这灵力不被压抑的九州之上,她忽而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精进至此。

    脚下的土地踏实,怀人的心,却慌乱。

    安宁本可以直接去牛贺,但她为自己回司幽门,找了一个极好的理由——总要先找人帮忙看看,这人皮面具是否靠谱。

    也许这一套说辞,的的确确只是用来,自欺欺人。

    三年的时间,夜以继日的修行,无休无止的苦练,本不足以成就一个灵法高手,却足以成就一个绝顶刺客,成就一个,自以为为复仇而活的安宁。

    瞻部,周饶,司幽门。

    秋风万里,红云尽染,木叶黄落,孤雁南归,

    一场暮雨初歇,一番清秋如洗。

    她悄然而至,戴一副人皮面具,着一身婢女衣衫,本是满怀的思念,走近走近,却又有些胆怯。

    秋意,总会让人莫名的,萧索凄然,无病**。

    满眼都是回忆,满眼都是离情。

    早知道终将远行,这一趟还不如不回来。

    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熟识,那年初雪的湖心小亭,与青鸟斗殴的门中后院,主座立着排位的古怪正厅,还有她每每路过,都不禁停驻的,他的门前。

    这一次,安宁毫无例外的,再一次停下。

    她本想去敲玉采的房门,却又觉得这样过于做作,过于生分。于是,她干脆直接将门推开,一如既往。

    房中无人。

    她长舒一口气。

    刚才还没有主意,左右思索,见了面该说些什么。这下正好,省去许多麻烦。

    转而,又长叹一口气。

    果然还是不在呢,她习以为常,却又有些失落,只得在园中,漫无目的地散步。

    安宁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滑稽,此次来司幽门,原本就是为了见玉采,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他人不在,自己顶着张假脸到处转悠,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是去是留,须得从长计议。

    不如去将军府旁边跑一趟,问问长略,他家宗主什么时候回来,顺便看看长老二近况如何。

    可是,万一玉采一时半会儿不回来,或是回不了呢。

    她低头思索着,也未注意脚下的路,面前的人。

    直到听到耳旁有人唤了声“宗主”,接着又有人接二连三的喊“宗主”,她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欠身行礼,唤了声,“宗主”。

    玉采点头,众人起身,又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安宁也起身,继续向前溜达。

    她顶着有莘氏的脸,穿着司幽门婢女的衣服,仪态举止,都自然得体。

    她低着头,看到面前那人,一身华服,云淡风轻。

    她没有抬头,只与他错身。

    两人擦肩而过。

    他脚步轻浅,未有丝毫停留。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想着,凤离的面具,看来还真的是做工不错,足以瞒天过海。

    转念一想,隔着副皮囊,他却未将自己认出来,看来还需得感谢自己那张脸,成功吸引了他的主意。

    男人嘛,在美色面前折腰,才算得是男人。

    这样想着,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随那秋风,落叶,一并飘飘荡荡,纷纷摇落。

    如此也好——既然没认出,自己的目的也便达到了;既然要分离,那便不要相认,省去诸多烦恼。

    想通以后,安宁只觉脚步轻快,西风爽朗,自己需要找个地方,准备些细软马匹,收拾上路了。

    然而,身后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只觉得,心也突然顿住,只得站定,深吸一口气,险险稳住呼吸。

    两个人,背对背站立。

    头顶有红云,周遭有人群。

    玉采缓缓转身,缓缓前行,缓缓绕至她面前,缓缓伸出双手,缓缓,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眼神深邃,看不清神色。

    他的胸膛炙热,呼吸急促。

    他的怀抱滚烫,灼人心肺。

    他的动作轻柔,却将她抱得很紧,令人无法逃脱。

    周遭,人声细碎,议论嘈杂,内容无外乎是——另结新欢,旧人失宠,这人谁呀

    安宁心中欢喜,嘴上却嗔怪道:“已经随便到,在路上捡个人,就能搂搂抱抱了呢。”

    他闻言,缓缓与她拉开些距离,仔细凝望着她。

    她的眼中,红叶暮云,秋色落晖,明艳,而又带上几分萧索。

    在这属于秋日的独特景致里,在这周遭的众目睽睽下,他一语不发,只垂头,轻吻她的双唇。

    她忽地睁大眼睛,发现他双眸轻合,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闭了眸子,眼不见为净。

    她的脑子里,顿时闪过许多词汇,比如民风彪悍,比如恬不知耻,比如,饥不择食。

    想到这些词,她情不自禁地笑了——玉采这个人,做事阴险,偏偏有些事,非要搬到台面上来,引得众所周知。

    他见她笑了,也停顿下来,只静静地、静静地望着她。

    若非相思入骨,他断然不会,不知如何措辞,如何启齿。

    良久,他才凑近她的耳旁,轻声说道:“既然你当中诋毁我,说我用情不专,那我不妨,也当着众人的面,揭下你的面具,力证清白。”

    隔着人皮,她都觉得双颊滚烫。

    虽说是为了试探,这面具是否逼真,但是他将她认出来,直比将她认不出来,要让她开心百倍,千倍,万倍。

    她问:“有那么明显吗?”

    他抬手,轻轻抚摸她胸前的桃木小雕,慢慢说道:“除了你腰间的万仞,和这定情信物以外,再无破绽。”

    说这话时,他将“定情”二字咬得极重,不知是故意,还是有心。

    安宁心道,那分明是自己当初不好意思去买,顺带着戏弄他,才逼他送的。她想问一句,要点脸好不,却是无论如何,也没问得出口。

    她只说:“你这脸皮,也过于厚了吧。”

    “这叫先见之明。”那人答得,理所当然,淡定从容。

    没想到,自己当初挖的坑,如今到时将自己陷进去了。

    安宁无奈,不无失落地说道:“所以我还得感谢它们,若是没有这两样东西,你也认不出我来。”

    “你我之间,岂是一张面具能隔开的。”他叹了口气,说得很慢,很仔细,一字一句,都想印入她的心里,让她不再犹疑。

    此言一出,果然奏效。

    安宁欣喜,告诉玉采,自己很饿,想吃饭。

    于是,他们终于换了个正常点的地方,边吃边聊,不再殃及无辜。

    后来,玉采还是帮安宁将面具揭下,动作轻缓,熟稔。

    安宁问他:“你怎会知道,这人皮面具如何揭下?”

    他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他说:“与岳母大人同桌,本座惶恐。”

    然而,说话时,却看不出他有丝毫惶恐。

    她又问道:“师父啊,这几年里,你可找过我?”

    他深深看着她,复又缓缓摇了摇头。

    她不无失落,却继续追问:“为什么呢?”

    他答道:“你若想告诉我,自会有千百种方法。你若成心想躲着我,我去寻你,又有多大意义?”

    她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心下感动,又有些感慨道:“你就不怕我死了?”

    “知生氏还活着,你又怎会轻易地死?”

    他说的,鞭辟入里,她在他的逻辑里打着转转,险些信以为真。仔细想想,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于是,她喃喃细语,自问自答:“这淳风,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它竟然没告诉你,我去了哪里。”

    彼时,玉采正在吃饭,一边夹肉,一边附和道:“是与我说了。”

    他说话的语气,理所当然;他说话的样子,一本正经。

    “!”

    安宁想问,所以前面那些言之凿凿的大道理,到底算什么。

    她绞尽脑汁,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坐在她身侧的这人,怎么总能这般,理所当然地,胡说八道。

第五十六章 清秋如洗() 
他们吃完晚饭,又去逛夜市,后来又去看星星。

    再后来,她说这几日路走得太多,很容易饿,于是乎,两人又去吃夜宵。

    夜宵之后,他又劝道,吃完饭直接睡觉不好,不如再走走,于是两人又逛夜市。

    如此往复,天际已微微泛红,泛黄,泛白。

    两人将周饶的街市走了个来回,终于将秋空也,走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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