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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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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片刻,贾格斯先生说:“匹普,现在假设有这样一种情况:假设有这么一个女人,她的处境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起初她把自己的亲生孩子藏了起来,不让人知道,可是,一经她的法律顾问向她说明白,为了便于他考虑如何替她辩护,他必须了解那孩子究竟是死是活,于是她不得不把事实真相告诉了她的法律顾问。假设这法律顾问同时还受了一位脾气古怪的阔妇人的委托,要替她找个孩子,让她来抚养成人。”

    “我懂您的意思,先生。”

    “假设这位法律顾问所处的环境是个罪恶的渊薮,他所看到的孩子,无非是大批大批生下地来,日后一个个难逃毁灭的下场;假设他经常看见孩子们被带到刑事法庭上来受到严词厉色的审问;假设他成天只听到孩子们坐牢的坐牢,挨鞭子的挨鞭子,流放的流放,无人过问的无人过问,流落街头的流落街头,纷纷准备好上绞架的条件,到长大了就给绞死。假设他有理由把每天执行律师业务中所看到的孩子,几乎一律都看作是鱼卵,到孵化成鱼以后,迟早都要落入他的渔网之中——迟早要被告到官里,要请人辩护,要弄到父母不认,成为孤儿,总之就堕入了魔道。”

    “我懂您的意思,先生。”

    “匹普,假设在一大堆可以搭救的孩子当中,有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爸爸满以为她已经死了,而且不敢闹嚷,那妈妈呢,这法律顾问也自有降伏她的办法,他对她说:‘我知道你干的好事,知道你是怎样干的。你去过什么什么地方,你为了摆脱嫌疑,作了如此这般的安排。我把你的行踪调查得一清二楚,所以一件件都说得上来。我劝你还是舍下这个小女孩,如果为了要辨明你无罪,非得她出头露面不可,那又另当别论,否则,我劝你还是舍了这孩子。你把孩子交给我,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力量来搭救你。如果你得救了,你的孩子自然也就得救了;万一你不能得救,你的孩子还是可以得救。’假设那个女人就照此办理,后来无罪开释了。”

    “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可你是不是明白我提供的只是假设,完全不能作准?”

    我说:“我明白你提供的只是假设,完全不能作准。”文米克也说:“只是假设,不能作准。”

    “匹普,假设那个女人因为饱受了磨折,经历了死亡的恐怖,神志有些失常,释放以后已经吓得和世道常情格格不入,便投奔到她的法律顾问那儿去寻个寄身之所。假设那个法律顾问收容了她,只要一看见她流露出一丝半毫旧病复发的样子,便用老办法来降伏她,把她那种野蛮暴烈的性子制服了。假设情况就是这样,你明白不明白?”

    “完全明白。”

    “假设那女孩后来长大成人,看在金钱分上嫁了一个男人。假设她的母亲依旧活在人间。她的父亲也依旧活在人间。她的父母彼此成了陌路人,可是双方住的地方不过隔着几里路,甚至不妨说只隔着几百码、几十码路。假设这个秘密到现在还是个秘密,只是被你听到了一点风声。这最后一点,你可要好好用心自己琢磨一下。”

    “我有数。”

    “我请文米克也好好用心自己琢磨一下。”

    文米克说:“我有数。”

    “你假如泄露这个秘密,请问这是为谁好呢?为做父亲的吗?我看他知道了孩子妈妈的下落,也不会有多大的好处。为做母亲的吗?我看她做下了这种事,还是让她在老地方待着来得安全。为做女儿的吗?我看对她也没有好处——倒反而让她男人了解了她父母的底细;她好容易逃脱了二十年,满可以太平无事过一辈子,这一来反而叫她重新丢脸。不过,匹普,不妨再来作一个假设——假设你早就爱上了她,把她当做了你那一场‘春梦’中的意中人——先后为她做这种‘春梦’的人实在多得叫你不敢相信——那么我奉劝你(我相信你想通以后也一定会欣然同意):与其如此,你还不如用你扎着绷带的右手先砍掉你扎着绷带的左手,然后把砍刀交给文米克,叫他替你把那只右手也一起砍掉。”

    我望了一下文米克,只见他神情严肃。他以严肃的神情用食指碰了碰嘴唇。我也一样。贾格斯先生也是这个动作。接着贾格斯先生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说道:“喂,文米克,刚才匹普先生进来的时候,你核对到哪一笔啦?”

    于是我就站在一旁看他们办事,只见他们又用刚才那种古怪的目光彼此对看了几眼,所不同的是,现在双方似乎都有些猜疑(甚至可能还有些察觉):莫不是自己已经露了马脚,让对方看出了自己性格中还有吃这碗法律饭最要不得的软弱的一面。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现在各不相让:贾格斯先生变得十分专横;文米克也成了个死心眼儿,为了芝麻绿豆大一点儿争执不下的事,也要申辩个半天。我从来还没见过他们两个这样过不去,因为他们往常一直相处得很好。

    幸亏迈克正好在这时走了进来,无意中替他们两个解了围。这迈克不是旁人,就是我第一次来到事务所时见到的那位主顾,头戴一顶皮帽子,老爱用衣袖擦鼻涕。看来这家伙老是闯祸(所谓闯祸,在事务所里说起来指的就是进新门监狱),不是自己闯祸,就是家里有人闯祸;他这一次上事务所来,就是因为他的大女儿有入店行窃的嫌疑被拘捕了。他向文米克诉说这件伤心事,贾格斯先生则威风凛凛地站在壁炉跟前,不加过问,说着说着迈克的眼睛里不觉滚出了一颗泪珠。

    文米克怒不可遏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哭哭啼啼的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文米克先生。”

    文米克说:“你是故意的!你好大的胆子!看你简直像支漏水钢笔似的,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你就别上这儿来!你这算什么意思?”

    迈克苦苦哀诉:“文米克先生,人总是憋不住心里的感情的。”

    文米克暴跳如雷地喝道:“心里的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时贾格斯先生向前迈出一大步,指着门口说:“喂,伙计,快从我的事务所滚出去!我这儿是不讲感情的。快滚!”

    文米克说:“活该!滚!”

    可怜的迈克只得低声下气退了出去,于是贾格斯先生和文米克之间似乎又重新达成了充分的谅解,他们又继续把公事办下去,脸上都显得精神一新,好像刚刚吃了顿饱饭一样。

第53章() 
我口袋里带着那张支票,离开小不列颠街,去找史琪芬小姐的那位做会计师的哥哥;史琪芬小姐的那位做会计师的哥哥立即到克拉瑞柯公司去找了克拉瑞柯来和我见面。我了结了这桩事,心里十分满意,自从我知道自己有希望继承一大笔遗产以来,我只做了这一件好事,也只有这一件事做得有始有终。

    克拉瑞柯趁此机会告诉我说,公司的事业蒸蒸日上,为了扩展业务,亟须在东方建立一个分公司,这件事他现在已经有能力办到;又说,赫伯尔特既然是新入股的股东,正好到那边去主持。我这才发觉,我即使没有自己的那一堆未了之事,到头来也还是难免要和赫伯尔特分手。事实上我现在已经觉得仿佛船儿已经在拔锚启碇,少时风推浪送,我就要奔赴天涯了。

    可是,一想到赫伯尔特晚上会兴冲冲赶回家来,把这些新鲜事儿告诉我,我心里就觉得十分快慰,他决不会想到这对我来说并非新闻,他一定还会描绘出一幅幅想入非非的图景,设想自己带着克拉辣巴雷去到那天方夜谭中的世界,随后我也赶到他们那里(大概还带着一队骆驼),大家一块儿溯尼罗河而上,观赏种种奇迹。在这些美好的计划里,我扮演的角色虽然未可乐观,可是我觉得赫伯尔特却很快就可以大展鸿图;比尔巴雷老头只要把他的朗姆酒加胡椒一个劲儿喝下去,他的女儿马上就可以过上优裕的生活了。

    现在已到了三月。我的左臂虽然没有恶化的症状,可是也只能听其自然而愈,复原极慢,直到现在还不能穿上外套。我的右臂已经好了不少——虽然破了相,却还勉强可使。

    一个星期一的早上,赫伯尔特和我正在吃早饭,我收到文米克从邮局里寄来的一封信,内容如下:

    沃伍尔斯。阅后请即销毁。本星期初(如星期三)若有意一试,可即照计行事。请即销毁。

    我把这信让赫伯尔特看过之后,立即投入炉中——信上的话我们当然都已记得烂熟——然后我们就考虑应当怎么办。因为按照目前的情况,我这两条胳膊是划不了桨的,这一点再也不能不考虑了。

    赫伯尔特说:“我翻来覆去想过,我看最好不要雇用泰晤士河上的船夫,我有个办法——请史塔舵来帮忙。他是个好人,又是个划船的好手,对我们有好感,为人也热情正派。”

    我自己也早就不止一次想到过他。

    “可是,赫伯尔特,你打算把情况向他透露多少呢?”

    “必须尽量少透露。暂时先让他以为我们是在玩什么奇怪的把戏,要瞒着人,等到那一天早上,再告诉他说,因为有点急事,你必须马上把蒲骆威斯弄上轮船送出国去。你跟他一块儿去吗?”

    “当然。”

    “上哪儿?”

    说起这件焦心的事儿,我左考虑右考虑,各方面都考虑过,可是说到上哪儿,我倒总觉得关系不大——汉堡也好,鹿特丹也好,安特卫普也好,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让他出了英国就行。只要是出洋的外国船,我们碰到哪一条都好,只要肯载上我们就行。我心里还一直在打算,坐上了小划子,得尽量划得远一点,一定要划过格雷夫森好一段路才能上轮船,因为格雷夫森是个危险地区,一引起怀疑就会遭到抄查和盘问。外国船大都在满潮时分开出伦敦,因此我们必须设法趁前一天落潮把划子划出去,拣一个僻静的地方等着,等轮船来了再划过去。只消我们预先打听好船期,那么,不论我们在哪里等候,轮船经过的时间大致总可以推算出来。

    赫伯尔特完全同意这个计划,于是我们一吃过早饭就出去打听。有一条开往汉堡的轮船,看来最为合适,我们大致上就以这条船作为目标。不过我们还把当天趁同一次潮汛开出伦敦的外国轮船也都一一记录下来,把每一条船的构造和颜色都弄得明明白白。然后我和赫伯尔特便暂时分手,分头去张罗——我去申请必要的护照证件,他则去登门拜访史塔舵。事情都办得很顺利;到下午一点钟,我们又见了面,各自报告任务完成。我把护照弄到了手;赫伯尔特也见过了史塔舵,史塔舵非常乐意帮忙。

    我们商议妥当:由他们两个人划桨,我负责掌舵,让我们的那位被保护人坐在舱内不要作声;我们既不必追求速度,那就大可以缓缓而行。我还和赫伯尔特商定,晚上他得先到磨池浜去一趟,再回来吃晚饭,明天(星期二)晚上就不要再去了;他得让蒲骆威斯做好一切准备,叫他星期三一看见我们的小船驶近,便赶到他住宅近旁的码头上,可千万不能提前;应当嘱咐他的话,当天(星期一)晚上都要向他交代清楚,此后就不再和他联系了,只等到时候带他上船。

    把这些预防措施都充分商量停当以后,我才回家。

    一打开我们住所的外边房门,发觉信箱里有我的一封信;信虽然还不算文理不通,却弄得很污脏。显然是打发人送来的(当然是在我外出以后送来的),内容如下:

    今夜或明夜九时,倘敢来到旧日沼地上石灰窑附近水闸小屋一走,最好能劳驾一次。倘你要了解有关你的蒲骆威斯伯伯的情况,还是来一次的好,而且勿让任何人知道,也勿稽延。你必须独自一人前来。来时请携此信。

    我担的心思本来已经够重的了,如今又接到了这封怪信。那该怎么办呢?我茫然不知所措。尤其糟糕的是,我得马上作出决定,否则就赶不上下午的一班驿车,不能连夜赶到。明天晚上可就没法去了,因为出逃的日子就是后天。何况据我看来,信里答应提供的情况也许对于我们的出逃具有重大关系。

    现在想来,当时即使有充裕的时间多加考虑,我照样还是会去的。当时简直没有考虑的时间——一看表,离开车时间只有半小时了——于是我就决定去一趟。要不是信上提起我的蒲骆威斯伯伯,我是决不会去的。正因为文米克先来了信,我们又张罗了一上午,所以如今一提起蒲骆威斯,我就非去不可了。

    处在这样张皇失措的状态,即使接到一封平常的来信,要完全领会信的内容也很困难,何况是这样一封神秘的信!因此我又把它读了两遍,脑子里才机械地记住了要我务必保守秘密这样一条。我又机械地听从了这个告诫,用铅笔写了个便条留给赫伯尔特,大意是说:我即将远行,此去不知何时方返,因此决定去探望一下郝薇香小姐病情如何,一定速去速回。写完留条,剩下的时间仅够披上大衣,锁上房门,抄近路穿小巷奔往驿站。我要是雇一辆出租马车,从大街上走,那就赶不上了;幸亏抄近路走,赶到驿站时,驿车刚好从院子里开出来。等我上了车、头脑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驿车在颠簸中前进,一看我是车厢里唯一的乘客'1',干草一直埋到我的膝盖'2'。

    说实在的,我自从收到这封信以后,头脑始终没有清醒过;已经慌慌张张忙了一个上午,谁想又来了这封信,把我弄得糊里糊涂。上午本来已经够匆促、够慌忙的了,因为我等待文米克的音讯虽已等了很久,等得很心焦,可是一旦信号来了,倒又觉得措手不及了。现在坐在驿车里,心里不觉纳闷起来:我怎么会到车上来的?我真有必要去吗?我要不要马上下车赶回去?匿名信怎么能够信得?总之,各种各样矛盾犹豫的心理在我胸中此起彼伏,我看,临事仓皇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这样的。可是,信上明明提到了蒲骆威斯的名字,这一点压倒了一切。我想——其实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只是自己没有注意,也许不能算是想过吧——我想,我这次要是不去,万一蒲骆威斯竟因此而遭到不测之祸,叫我何以自处啊!

    到得镇上,天早已黑了。一路行来,我只觉得路长漫漫,凄凉难受,因为我坐在车厢里,什么也看不见,两手不便,又不能登上车顶。我有意不去蓝野猪饭店,在镇上一家名气不大的饭店里歇下来,叫了一客晚餐。我利用饭店为我准备晚餐的时间,到沙堤斯庄屋去走了一趟,探问了一下郝薇香小姐的病情。她的病情依旧很严重,不过据说已略有好转。

    我投宿的这家饭店,本是一座古教会建筑的一部分,吃饭的这间小客厅是八角形的,像个洗礼盘。我因为自己不能动手切菜,那个头上亮光光的秃顶老店主便来为我代劳。一边切一边和我搭讪起来,多蒙他一片好心,竟把我的身世当个故事讲给我听——当然少不了要提到那个流行的说法,说是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幸运,都是我早年的第一个恩人潘波趣一手为我缔造的。

    我说:“你认识那个年轻人吗?”

    店主人说:“认识他?他还没有桌子这么高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他回到家乡来吗?”

    店主人说:“哎哟,他常常回来看他的知己朋友,反而不理睬一手提拔他的人呢。”

    “一手提拔他的人是谁?”

    店主人说:“就是我说的那个人,潘波趣先生。”

    “那年轻人就没有对别人忘恩负义吗?”

    店主人答道:“能够的话他当然也要来这一手啦,可是不行啊。你猜为什么?因为他完全是由潘波趣一手造就的,再没有别人出过力。”

    “这话是潘波趣说的吗?”

    店主人答道:“他说?还用得着他说吗!”

    “可他到底说了没有?”

    店主人说:“先生,这件事要是听他诉说起来,谁都会憋着一肚子火的。”

    我心里想:“可是乔,亲爱的乔,你就决计不会说这种话。一辈子受苦的、可爱的乔呀,你从来没有发过半句怨言。还有你,温和善良的毕蒂呀,你也不会!”

    店主人朝我那只披着大衣、扎了绷带的胳膊瞟了一眼,说道:“看来你烫伤了手,连东西也吃不下啦。拣嫩的吃一些吧。”

    我从餐桌前面转过身来,望着炉火沉思,对他说:“谢谢,我吃不下了,请你拿走吧。”

    这个老脸厚皮的骗子手潘波趣,他使我想起了我对于乔的忘恩负义,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感到沉痛。潘波趣愈是虚妄,就愈是显出乔的真诚;潘波趣愈是卑鄙,就愈是显出乔的高尚。

    我对着炉火默默沉思了一个多钟头,灰心泄气到极点,这都怪我自作自受。后来时钟报点的声音打散了我的沉思,却打散不了我的沮丧和悔恨,我站起身来,披好大衣,在脖子里打了个结,走出饭店。出门前我曾摸遍了几个口袋,想找出那封信来再看一遍,可是找来找去找不着,心里很是不安,我想:一定是掉在马车上的干草堆里了。好在我记得很清楚,约会的地点是沼地上石灰窑旁边的那座水闸小屋,时间是九点。眼看再也不容耽搁,我便直奔沼地而去。

    注释:

    '1'乘客看来都在车顶上。

    '2'大概是给驾车的马带的马秣。

第54章() 
我出了围堤,来到沼地上的时候,虽然已经升起一轮满月,夜色却是黑沉沉的。一望无际的沼地,到天边形成一条黑线,黑线外是一道清澈的蓝天,狭得简直容不下那一轮发红的大月亮。月儿向上攀啊攀啊,没几分钟工夫,就越出那皎洁的夜空,隐没在云山云海之中。

    夜风幽怨,沼地上十分凄清。别说陌生人到此会受不了,连我也觉得吃不住,竟然犹豫起来,有点想掉头往回走了。不过我毕竟熟悉这一带沼地,哪怕夜色再黑些,也断断迷不了路,到了这儿,就没有再往回走的理由。因此,既是拗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就索性拗着自己的性子走下去。

    我并不是朝着我老家的那一头走,也不是朝着当年追赶逃犯的那个方向走。我正好背对着远处的水牢船;沙岬上古老的灯塔依然在望,可是要回过头去才看得见。我熟悉古炮台旧址,也熟悉石灰窑的所在,不过两处地方隔着好几里路;那天晚上这两处地方要是都点着灯的话,就可以看见两处荧荧孤灯之间是一条长长的漆黑的地平线。

    开头,我走过一处,就得随手关好栅门,有时还得站上一会,等躺在防护堤上的牛群爬将起来,往坡上的芦苇野草丛中窜去。可是没走上多久,连牛也没有了,这一大片沼地似乎就是我一人的天下了。

    又过了半小时,来到石灰窑附近。正在燃烧的石灰发出一股滞重而窒闷的气息,火烧在那里却没有人看管,看不见一个烧窑的工人。石灰窑旁边是一个小石坑。石坑恰好挡着我的去路,坑边横七竖八地丢着好些工具和手推车,可见当天还采掘过。

    我走出石坑——因为那条崎岖的小径是从石坑中通过的——重新来到了地面上,看见那所古老的水闸小屋里有一点亮光。我连忙加快脚步,过去敲了敲门。趁等开门的时候,我四面打量了一下,只见水闸荒废残破,那所瓦顶木屋再也挡不了多少天的风雨——恐怕眼前就已经难挡风雨,泥地上积着一层石灰,窑里有一股呛人的白烟像幽灵似的向我悄悄扑来。还是没有人应声,于是我又敲了下门。还是没有人回答,于是我就去拨门闩鼻。

    门闩鼻拨动了,门开了。朝里面一看,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屋里还有一条长凳,一张装有脚轮的矮脚床,床上铺着一个草垫。抬头看时,还有个阁楼,我便喊道:“有人吗?”没有人应声。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便又叫了一声:“有人吗?”依旧没有人回答。我只好退到门外,决不定如何是好。

    忽然下起大雨来。在门外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便又转身进屋,站在门洞子里避雨,一面望着门外的夜色。我心里思忖,这屋子里一定刚才还有人,大概是出去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否则这蜡烛就不会不吹灭——想到这里,就想去看看烛芯长不长。我刚一背转身去拿起蜡烛,突然间有个什么东西猛烈地一撞,把蜡烛扑灭了,等到我清醒过来,身子早已让背后甩过来的一个粗大的活结给套住了。

    只听得一个人抑低了嗓音骂了一声,说道:“好啊,这一回可让我逮住啦!”

    我一边挣扎,一边嚷道:“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我的两条胳膊给紧扣在身子两旁,尤其是伤重的一条,给勒得疼痛难挨。我大声叫喊,可是总有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一会儿用手捂住我的嘴,一会儿用胸膛顶住我的嘴,不让我喊出声来。我在黑暗里苦苦挣扎,觉得有个人呼出的热气老是在我的身边。挣扎并不顶事,结果我还是被紧紧地绑在墙上。只听得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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