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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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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下令罢朝一日,以便内阁阁老和六部尚书能够到场贺喜。这些大员自然全都不甘人后,不但亲身前往,更会带去大批子侄,好让他们代表自家给新郎敬酒。这些高官贵人当然不会空手前去,一个个也都送上符合自己地位的贺仪。
震天动地的鼓乐声中,突然响起百姓雷鸣般的欢呼声:“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远远可以看见许多身着华服的人,簇拥着中央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缓行而来。两侧的围观人群发出喜悦的呼声和欢笑,还不时有人抢出去想摸摸新郎,沾一下他的喜气。在新郎前进方向上的拥挤人群中,许平正默默用力推开眼前的人,不顾他们的怒喝和谩骂,坚定不移地向最前列挤去。
许平对两侧的喧嚣充耳不闻,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过许平对此已经毫不在乎了。他轻轻扶一下自己头上的毡帽,把它压得更低一点。经他观察,道路两边维持秩序的并非新军的士兵,不过他仍然不愿冒被提前认出来的风险,哪怕这种危险是微乎其微的。
那些维持秩序的人或许只是京师里的衙役和雇佣来的喜丁,他们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洋洋的微笑,对那些挤过去要摸摸新郎的人也没有太过拦阻,只要不混乱到阻止队伍通行就可以。许平飞快地抬头远远瞧一眼正行过来的新郎,继续闷头向前挤去,在心里估算着时间。
接下来的行动步骤许平已经反复盘算过,他会在猛地跳到新郎马前的同时朝天开一枪,把围观的人和可能阻碍自己的喜丁们吓住。然后用第二把火铳指住金神通,如果他不能在其他人扑上来之前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那许平绝不会自己一个人去见阎王的。
又用肩膀撞开一个满嘴脏话的汉子和一个骂骂咧咧的女人,许平如愿以偿地侧身于一个喜丁身后,面前没有什么障碍了。那个喜丁哈哈笑着,头也不回地喊着:“嘿,别挤了,别挤了。”
最后一次飞快地打量一下已经靠得很近的新郎,许平垂下头,把两只手偷偷揣进怀里,一只手握住一把藏在肋下的手铳把,在心里轻声数着数。
“……六、七、八、九……”
猛吸一口气,许平两腿一弹,跟着就向前跃出……
“张大哥,”身体就要腾空而起的一刹那间,一双手臂如铁箍般地抱在许平身上,背后的声音嘹亮地响着:“真是让我好找!”
“放开我!”许平努力地晃动着身体,但那双手臂却死死地抱住他,让他怎么也不得脱身。
“别挤,别挤。”
那个喜丁反手推了许平一把,而身后的人借着这劲把他狠命地拉入人群中。看着已经从身前过去的马上红袍人,许平用尽力气大叫道:“金神通!金神通!”
可是这最后的呐喊声被淹没在锣鼓的喧嚣中,就好似一滴水落入海洋似的。
“金神通,金神通!”呼喊着的许平还在奋力挣扎着,身后的人死死地拖住他,更多的围观人群大喊大笑着,把他不断地挤向身后……
……
九月二十日,稀稀拉拉的细雨连绵不断地下了两天,终于在黄昏时分停下来。随着太阳沉下去,一串串的红灯笼点燃在金府的屋檐下,隐约可闻从府中传出的丝竹乐器声。金府从娶亲的第二天起,在侧门的巷子里开了个粥棚,听说要连开三日,远远近近的穷人纷纷到这里领粥,僻静的巷子变得热闹起来。此时在稍远一点的街道角落,站着两个身穿灰衣、头戴斗笠的汉子,注视着披红的金府家丁站在大铁锅旁边,用大勺盛满粥,依次倒进排队乞丐的碗里。那些衣衫褴褛的穷苦人千恩万谢,送上他们对金家公子、少奶奶的祝福。
两个带斗笠的汉子登上附近的酒楼。其中一人的行为有点古怪,没有坐下吃饭,而是站在窗前向金府里张望。酒保心下暗暗发笑,这几天有不少客人喜欢眺望大喜的金府,不过那一排排的房顶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许平站着,一直默默地望着金府。由于距离远,只能隐约分辨出有几扇窗子在夜色中透出微光,在他良久的注视中,不知道有多少次似乎看见这光亮中有人影闪动,每一次都如同有重锤敲打着他的胸膛。许平就那样默默而立,遥望着微弱的灯光逐渐熄灭,直到最后一扇窗子没入黑暗——当那亮光失去,窗户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中的那一刻,许平不由得把眼睛闭上,让自己眼前和心中的世界同时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酒楼早就该打烊了,酒保不敢撵客,守在楼梯口悄悄打哈欠。陪同许平的那个人小声唤道:“许将军,我们走吧。”
……
两人走到他们住处附近,许平又一次致谢:“钟爷,两次相救之恩,许平无以为报。”
几天来,许平一直住在钟龟年在京师的这幢小院子里,但今天他却不打算再进去了,而是准备和钟龟年告别:“明日,我便会离开京师,今天要潜回舅家拿些东西。”
昨天钟龟年到许平舅舅家附近打探,老人家已经不在那里了。据街坊邻居说,自从许平牺牲的消息传来后,老人就关闭了铺子,拄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无论街坊们如何劝说,那老人都顽固地要去山东,说一定要把自己的孩子找回来。
“许将军日后有何打算?”钟龟年低声问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若是许将军想……想去山东、河南,倒是可以与我的商队同行。”
“山东?河南?”许平微微一愣,接着就立刻明白了钟龟年话中的含义,他轻笑一声,其中满是苦涩之意:“钟兄未免太看轻我了。”
钟龟年默默地看着许平。
“我一身本领都是镇东侯所授,我岂能与他为敌?”许平叹息一声:“以前我总是装看不见自己的低微身份,总抛不开想中幻想,但现在仔细想来,这件事错在我,不在别人。”
今天许平已经想通,镇东侯愿意把女儿许给谁、黄子君愿意嫁给谁是黄家的事,他向钟龟年深深鞠躬:“我一时想差了,莽撞从事,差点害死了镇东侯的女婿和黄家小姐的夫婿,多亏了钟兄,才没让我铸下如此大错。”
“那许兄以后打算干什么呢?”
“我是一个兵,除了打仗再无其他本领。不过我辜负了镇东侯的提拔,辜负了贺大人的褒奖,为了儿女之情违抗军令……便是他们肯宽恕我,我也无颜相见。”许平又是一声轻笑,虽然其中多有苦涩,但钟龟年竟然还觉得有自相矛盾的轻快之感。在许平心中,山东之战后他已经非常困惑,黄子君是许平唯一还会继续为朝廷出力的理由,是他仅有的不能和新军决裂的理由。现在,连这仅存的一丝牵挂也不负存在:“我会去找我舅舅,然后隐姓埋名。”
许平口气虽然潇洒,钟龟年却似乎不是很信:“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许将军与在下相见便是有缘,无论将军是想去山东,还是想等朝廷的赦免,在下都会鼎力相助,许将军这般说可是见外了。”
虽然明知对方认为自己奇货可居,但许平也不生气,毕竟对方是个商人,在商言利在正常不过,倒是自己两次受对方大恩,无以为报让许平颇有些惭愧:“大丈夫行事无愧本心。在新军中,我确实有了过去不曾有过的风光……”
许平摇摇头,但新军给的权利让他身不由己,让他不辨是非,许平不再多说:“钟兄,从今而后,世上再无许平这人,我绝不会再侧身新军之中,但也绝不会负了镇东侯。今日一别,日后再无相见之期,此世的恩情,在下唯有来生再报。”
语气斩钉截铁,再无回环余地。
……
“是谁给朝廷出的主意,下令悬榜捉拿许克勤!?”
新军大营中,镇东侯勃然大怒。
杨致远也是满脸严肃,紧紧站在镇东侯身后。
赵慢熊一脸的不在乎:“大人啊,这可不是我们的主意,是侯恂担心许平冲过京师,大闹兵部要告御状,再说,大人不也是要保侯恂的吗?”
金求德也道:“大人,许平违抗军令,按条例也是死罪。”
帐内的第五个人贺宝刀也搭腔道:“大人,这次属下不会为许平说话了,他擅自修改推演结果,造成这么大损失,真的该死啊。”
闻言镇东侯冷冷地看了贺宝刀一眼,又把目光投回到赵慢熊的脸上:“这次在山东,若不是长青营浴血奋战,山岚营如何能脱困,若不是许平亲身断后,他们能逃出险境?”
“小木营……”
赵慢熊才开口要说,镇东侯就一声厉喝:“是长青营!”
屋内一片沉寂,最后赵慢熊拱手道:“大人,属下这便去找,若是找到了,一定说服他冷静下来。”
“这事不劳你们费心,我会让杨兄弟去办的。”镇东侯挥挥手:“退下!”
三个人德唯唯而出,走出大营后看到金求德还在紧张,赵慢熊用只够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放心吧,不会让许平活着见到侯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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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破军
部下走出营帐后,镇东侯缓缓坐倒在椅子中,显得非常疲惫,杨致远向前走上两步安慰道:“大人,他们对您忠心耿耿。wWw。”
“我知道,所以我才为难。”镇东侯点点头,他的部下数以万计,但只有四个人是对他绝对忠诚的,再也没有人能够相比,就是贺宝刀都远远不如。十几年前,朝廷决定赐给他侯爵的身份,打算以此为幌子关闭大都督府。早在朝廷正式的旨意下来前,镇东侯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另外三个发誓效忠镇东侯的人,当着杨致远的面无所顾忌地把野心吐露出来……直到今天,镇东侯还记得当时杨致远的震惊。不过震惊之余,杨致远默默地接受了它,成为继赵慢熊、金求德和李云睿外,镇东侯可以完全放心的人。
“就凭这帮家伙!”镇东侯骂道:“连一个小小的新军都办成这个样子,还总妄想开辟什么太平盛世。说什么解民倒悬,我看都未必能比现在强。”
杨致远默默不言——虽然他的大人和他有着绝对的信任,但这仍是一个双方都尽力避讳的话题,听到镇东侯这句话时,杨致远明白这次赵慢熊的举动肯定让他的大人非常不满,但又无可奈何,所以才会如此激动,不过他同样深信大人不会再说第二句关于这个话题的话。
在十几年前那场令人震惊的摊派中,杨致远曾冒着另外几人恶毒的目光和阵阵冷笑,咬紧牙关表示反对,他背心流着冷汗质问赵慢熊:“大人在万民中的威望,类似岳王爷,如果大人突然当了董卓,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大人?贺兄弟若是不同意又该怎么办?以往大人的好名声会十倍、百倍地变成恶名,两京十三省,二百万官吏兵将,有几个能心服?”。
另外三人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要说名不正、言不顺、人心不服,难道还能有比元寇和宋室的差距大么?鞑子会杀,难道我们就不会么?有不服的就杀,天下有一半人不服就杀一半,有七成不服就杀七成。杀他一个尸山血海,剩下的自然就服了,就是当年小小的建奴,不也差点把辽东杀服了么?至于贺宝刀,若是不同意更好,我们正需要个首级祭旗。
当时杨致远继续表示反对时,他已经做好和贺宝刀一起被用来当叛旗祭品的准备,其实杨致远很清楚自己一定会服从大人的任何决定,但他绝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因为杨致远坚信他的大人,绝不会对百姓举起屠刀……万一,万一真的要他看见这一天,或是被迫去服从大人的这种决定,他宁可死于那一天之前。
“我说过我不会负了你们,但我也绝不会负了百姓。”
当杨致远从大人口中听到这句话时,他知道他猜对了,镇东侯坚决要交出兵权。面对其他三人的疯狂劝阻,镇东侯冷静地答道:他不相信会大明朝廷上任何热衷权利的文臣,会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攻击一个已经赋闲的侯爵,攻击一个自愿交出兵权、名满天下的功臣,至于皇帝的猜疑,更会因为自己放弃兵权而消散大半,转而关心起自身的名声来。当镇东侯作出决定后还说了一句让人有些莫名其妙只能明白大概意思的话:我不会搞扬州十日或是嘉定三屠,更不会去干南京大屠杀。
事后的发展证明了镇东侯的判断,渴望权利的文臣们忙于瓜分刚刚收回的权利,而之前对镇东侯疑虑颇深的阁老孙承宗等人,也从攻击转为保护,镇东侯在朝廷和福建的文臣盟友,更因为事态缓解而恢复了与镇东侯的合作。
至于杨致远,则把秘密深埋在心中,辞去兵权成为一个赋闲的武将,切断了和旧友们的联系,专心奔波在福建大地上,后来又加上了广东,两年前再加上浙江。成为难以出京的镇东侯的眼睛和耳朵,守卫着镇东侯建立的学校和工厂,平衡着支持镇东侯的商人和工人之间的关系,向镇东侯汇报各地的灾情、瘟疫,还有粮种和疫苗的进展……虽然不明白镇东侯的很多用意,杨致远仍竭力按照镇东侯的交代去建造、维持各种机构,直到这次重开新军才返回京师。现在福建、广东的底层官吏,几乎都是出自镇东侯的学校,他们能写会算,懂得工商海贸,以杨致远的暗自推测,镇东侯这分明就是在训练新朝的官吏,而且是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官吏。每一年都有大批的学生毕业,他们或许没有见过镇东侯,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学的教材就是镇东侯秘密编写的,但是他们都服膺镇东侯的学说,覆盖在官场和民间的岗位上。若是再有数年的锻炼,杨致远相信镇东侯可以轻易得到足以控制整个南方的人才,而且是一批志同道合,能够让国家运转得更好的新官吏。当年,只有一支军队,现在还差一支军队,和一点点时间。
“大人,新军的问题……”杨致远斟酌着字语,因为涉及到的人太多,牵连太广,而大人始终说要不负旧部。虽然杨致远隐隐感到这些年大人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在做准备,但毕竟大人最关心的一批部属都在新军中,他们忠心耿耿,听说镇东侯被重新启用就急忙前来投奔。他们为镇东侯立过功、流过血,很多人镇东侯叫他们去死都不会皱一皱眉:“到底该如何解决?”
“我不知道。”镇东侯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线凄凉,接着又是一声:“不知道。”
如果除去那次谈话外,最令杨致远震惊的莫过于第一次从他的大人口中听到这种带着凄凉口吻说出来的“不知道”三个字。从辽东开始,小事小到炼钢、铸器,大到练兵、定制,还有海外的矿产、泰西人的风俗、如何消除瘟疫,大人永远知道,始终知道。甚至还有那个神鬼莫测的蒸汽机,大人可以什么都不看,光凭空想就预见到它的力量和成功。只要大人认定的路,无论如何匪夷所思,都一定能够完成,一定能够把事办好。无论是杨致远,还是其他的人,包括那野心勃勃的三个人,对镇东侯的远见都是一种近乎迷信的崇拜。
但对于新军将门的日益**,杨致远已经不是第一次从镇东侯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早在大都督府关闭前就有过一次,那次谈话始于杨致远指出:**的种子早已经种下,甚至在喜峰口、遵化大战还没有出结果前,部众竟然就忙着和辽西将门联姻攀亲。
镇东侯振作一下精神,对杨致远道:“你要立刻物色好我要的那队人选。”
“是,大人。其实属下心目总已经有了一些,不过还在观察。”杨致远一顿后,问道:“大人,是不是可以把他们先调去军法队?那个队都是属下的人。”
“多少人?”
“有十七、八个初步人选,其中三个属下很看好,应该能满足大人的要求。”
“那太明显了,脱离军队也不好。”镇东摇摇头,叹息一声:“你也说过,他们对我忠心耿耿,新军肇造难免会人心不稳。”
随即镇东侯又问道:“长青营士气如何?”
“一塌糊涂,邸报发出后长青营就群情激愤,但吴忠还能勉强压住,毕竟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山岚营最初看到邸报时也是哗然,因为吴忠作证控告许平,魏兰度还和他大吵一架然后再不往来。这个悬赏的消息一出,长青营差点哗变,山岚营中也有人蠢蠢欲动,这还是我们新军中的第一次,属下不敢让军法官执行条例,而是给为首者统统放假,让他们先去静静心。”当时听说金求德下令其他营出动镇压时,杨致远觉得这简直是火上浇油,连忙和贾明河一起赶去说服哗变军官,抚平了兵变。说到这里杨致远苦笑了一声:“本来长青营中,有几个也是属下心中的人选,但这次都在放假之列,可惜了。”
“张承业带的好兵啊。”镇东侯感叹一声,又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不能管规矩了,立刻任命魏兰度接任山岚营指挥使,嗯……吴忠为长青营指挥使吧。那些放假的,转去教导队吧。”
……
听到许平的口气如此的坚定,钟龟年几次张口欲言,几次又一字不出就又把嘴闭上,最后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冷冷地问道:“听许兄的意思,是觉得镇东侯嫁女,不关你的事么?”
“这干我何事?”许平摇头道:“只是我的一片痴心妄想。”
“那为何新军一定要置许将军于死地?”钟龟年厉声问道,不等许平回答就从怀中掏出一物,直挺挺地递到许平手中。
许平有些茫然地接过那卷东西,接着钟龟年手中灯笼的火光,许平看到这是一捆卷宗,将它打开看了起来。
才读了几行,许平的手就开始发抖,上面详细列着长青营的驻扎地点、兵力虚实,规格更是按照新军的惯例书写,一看就是新军内部的机密文件,绝非一般的朝廷塘报,他猛地抬起头:“钟兄如何能有此物?”
钟龟年盯着许平:“许兄没有猜错,这份卷宗是新军参谋部一人交给我的,季大王也是看过的,若不是对新军部署了如指掌,季大王又怎么敢以全军来攻打贵营?”
许平只感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口中喃喃说道:“有人要害死我的营?”
“是的!”钟龟年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片刻后又把话轻轻送入许平耳中:“本来很多事我都不明白,但是现在都明白了,为什么许将军你们会陷入埋伏,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你们,为什么许将军你会蒙受不白之冤……”
“够了!”许平垂下头,心里像是有千万把钢刀在搅:“曹兄弟、江兄弟、余兄弟……原来都是我害死的。”
“张大人!”许平突然鼻头一酸,痛声叫道:“大人啊,也是我害死的。”
“不是许将军你害死的。”钟龟年对此断然否认,他抢上一步在许平耳边质问道:“许将军,你不打算为他们报仇了吗?”
许平垂着脑袋嗤笑一声,只感到心头正在滴血,突然间膝盖一软,竟然跪倒在地上。许平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意愿:“报仇?我许平是天下至无用之人,舅舅为我而生死不明,友为人所杀,妻为人所得,报仇?我一个赤手空拳之人,更是天下通缉的钦犯,如何能向镇东侯的女婿报仇?”
许平能感到钟龟年就静候在自己身旁,他听见对方正用一种低沉的口吻道:“许将军,我有个神通广大的朋友,或许他能帮上你。”
闻言许平又是一声冷笑,道:“还能神通广大过练兵总理、镇东侯不成?”
“我的朋友……”钟龟年的声音虽然还是那样低沉,但却充满着不容质疑的自信力量:“即使是当今天子,听到我的朋友的名字时,也会夜不能入眠,食不能下咽。”
许平眯着眼扬起头,看向身旁的钟龟年。后者的脸庞被星光照得朦胧可见,上面交织着骄傲和刚毅,只听钟龟年一字一顿地道:“我的朋友,他的名字叫——李自成!”
许平缓缓站起身,用看着一个陌生人般的眼光看着钟龟年,轻声重复着:“李自成?”
“是的。”钟龟年微微点头,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许平,镇东侯对你有恩,所以你就带着官兵烧杀抢掠,还有那些被你屠杀的义军的士兵,你可知道他们家里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你可知道他们膝下也有嗷嗷待哺的儿女,你可知道他们本是安分守己的农民,所图不过是能让亲人免于饥寒?”钟龟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现在镇东侯弃你如鄙履,你却说什么不能相负,当真可笑!你这个双手染满血腥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清高?”
许平无言以对。
这时钟龟年突然把手向夜空中一指:“许将军,你可认识这颗星?”
许平扬起头看着浩瀚的星空,钟龟年指向的位置上有一团耀眼的光芒,他茫然问道:“客星?荧惑?”
在中国古代,人们还不了解超新星爆发的原理,把这种天文现象称作客星。有时超新星爆发的位置非常接近于某颗常星,人们也或许会误解为这是那颗星在发光。
“不是!”
钟龟年对许平的说法断然否决,当后者又一次把迷惑的眼神投向他时,钟龟年说道:“这是破军星!”
许平又一次抬起头看向那团光芒,轻轻摇头道:“怎么会?破军星哪里会有那么亮。”
高悬于天空中的那团光芒把身边的星空照耀得通亮,北斗众星在它面前显得黯然无光,一贯高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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