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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沙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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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点多就吃完饭,做豆腐手工也挺繁琐。秋仁已经在西锅上架起了豆腐撑子,吊着,用专门做豆腐用的布做的豆腐包,把磨好的豆浆过包,秋仁媳妇往包上舀着豆浆。再熬豆汁,用文火煮沸,放在缸里,点上卤水、盖好。这需要有经验的人,卤水点少了,不成豆腐,即使成了,豆腐也炖不住;点多了,就老了,豆腐不鲜不嫩,再放多了卤水,豆腐就苦了。秦秋智百思不得其解,都知道卤水是剧毒,喝下去一勺就肯定救不过来了,怎么点豆腐就没事儿?问了几个人,也包括德福大爷,都说不明白,就告诉秋智一句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是歇后语,大智听过。秋智妈豆腐点的好。这边往缸里舀着豆浆,秋仁已把卤水化开了。秋智也没看妈妈怎么计算,只是随意的点上些。看缸里的豆腐渐渐地抱成团了,随后盖上缸盖。秋智妈到西屋,拿出一个罐头瓶,又拿出一个小坛,撕开封口,说:“大智,递给妈几个碗。”大智到碗架子拿出五个碗。大智知道,坛里是韭花酱,秋智妈拿小勺每个碗里放一些。然后拿起大舀子,每个碗里倒满了,这就是韭花酱豆腐脑。大智的口水早就流出来了。大嫂带着孩子过来了,是秋华喊过来的,炕上的桌子还没撤下。端上五碗豆腐脑,秋华带着几个孩子去享用了。妈妈和秋仁把豆腐脑全部放在淌池里,包好布,又用大石块压好。然后就等揭包出豆腐了。
第34章 菩萨不说话()
再过几天就是三十了。过年那几天供销社不开门,需要东西得提前备下,缺东少西的没地方去买,大正月的也不能去借。早晨起来,妈妈就给秋智安排活了。去供销社买东西,和秋华一起去。妈妈写了一个单子,灯油一斤,洋火一包,咸盐五斤,陈醋二斤,酱油三斤,针一包,团线一个,绺线一个,黑纸三捆,香两把、蜡烛一包。秋智不想去,低着声说:“妈,我还去和大爷写对子呢,让我二姐自己个儿去吧。”
秋智妈急眼了:“你二姐能拿动吗?就这一点儿活,还推三推四的。这几天不打你,肉皮子刺痒了。”秋智不敢再回口,吃过饭,两人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在邻村七家垴,大约五里地。秋智不愿去的原因一是怕人多排队;二是不愿意看卖货员的脸色。姐弟俩到那儿一看,外面有一些人在晒太阳,墙上的八个大字“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像是刚刚刷过油漆,红的耀眼。里面人还不算多。诺大的大厅不显得拥挤,有四个营业员,隔得很远,在闲谈,声音很大。秋智妈曾经说过,这些营业员都是供销合作社的正式职工、国家干部,衣裳穿的一个补丁都没有,并且男女都穿干部服。秋智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和二姐身上的衣服,补丁连着补丁。看其他顾客们,也大多数都这样。秋智很羡慕这些营业员。其中一个女营业员在给顾客打酱油,在一个大桶里,上面挂着一个铁沟,铁钩连着一个铁提桶,往上一提,铁桶里的酱油倒在瓶里,正好是一斤。大智来过几回,对这个很感兴趣。
这个顾客是个中年妇女,把这个满瓶的放在一边,拿起另一个瓶子,那个营业员和里面的在说话,好像在说夜来的羊肉没炖烂,不好吃。只听哗的一声,酱油全撒到地上,这个营业员就发了脾气:“你怎么弄的,你咋不接住喽?这撒地上了咋处理?一会儿你把地给刷了吧!”
这个顾客说:“还没等我把瓶子放那儿呢,你就打上了,这事能赖我吗?”
营业员看他犟嘴,更生气了,大声呵斥道:“这半天还没放好,磨蹭啥呢?这么多顾客都可你一个人啊!”哐当一声,放下铁勾,走到柜台里,拿起抹布擦着手,边谈着羊肉。秋智都看到了,挺同情这个顾客的,看二姐那边半天没动静了,就想过去。
这个女顾客怯怯地说:“同志,这么着还缺我一斤酱油啊。”连说两遍,那个女营业员也不出声,还是在那儿聊着羊肉。
那个男营业员不耐烦了,说:“你这人,酱油打出去了,你没接住,你还能怨谁?在地上呢,自己收走吧,水泥地也不脏。领袖他老人家说,浪费是最大的犯罪。”看也不看一眼。
那个女顾客把空瓶子又装回去,说:“那我再买四尺凡立丁布,”连说了两遍没人理,又高声说了一遍。
那个男营业员说:“买布去那边柜台,上面写着呢。就这脑袋,管说酱油接不住!”这个女的没敢还口,朝对面的那个柜台走去。
秋智看二姐还在那儿傻站着,走了过去问:“二姐,咋不买呀?”
秋华说:“喊了几遍没人过来。”秋智刚才看见打酱油这一幕已经很生气了,听二姐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买线!买线!买线!”
过来一个大龅牙女人,说:“小孩子嚷啥,个子还没柜台高呢,嗓门怪高的,买啥?”
秋华说:“大智,别闹!”拿着单子递给大龅牙。
大龅牙看了一眼,啪的一声扔了过来:“给我这干啥?这也不是一个柜台能买的!”把香、纸、火柴使劲儿地摔在柜台上,说:“拿瓶子接火油。”
秋华说:“你这么使劲摔,这香不断吗?”
大龅牙也不理她,说:“接火油,洒在地上,你给拖地呀!”秋华赶紧把灯油瓶子接上,打了灯油。把东西放进书包里,拿香递给秋智,说:“看一下,香是不是断了?”说着走到另一个柜台。那两个还在谈羊肉。过来一个斯文的戴眼镜的男的,先走出来,打了醋和酱油,称好咸盐,算了账,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秋智发现香断了一包,走回去说:“同志叔,这香断了。”说了几遍,也没人搭理。秋华也过来喊。秋智盯了一会儿墙上的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十分生气,想起了何碾子讲的故事。拿出几张黑纸,拿出火柴,在柜台前点着了,把断的那包香也放上去。走到门口,朝那些晒太阳的人喊:“打人了!打小孩了!”把里面人吓了一跳。看烧东西,秋华就要去踢灭火。秋智拉住她,跪下,连连磕头,大声喊菩萨。进来几个买东西的顾客,外面晒太阳的都跑了进来,屋里一下子拥挤起来。大伙儿看见烧着的黑纸,都莫名其妙的样子。几个营业员都走出柜台,在里面办公室的一个中年妇女也跑了出来。
几个人看秋智在那捣鬼,大声呵斥,秋智不理,转圈儿磕头。这个干部模样的妇女,说秋华:“他是你兄弟吧,快把他拽起来。”秋华把秋智拉起来。
干部问他:“你这小孩牙子,敢在这里烧纸,搞封建迷信活动,还想搞破坏。你是哪个大队的?找你们大人说话。”
秋智站起来说:“你是谁?刚才在柜台里面站着的几个呢?”
干部说:“这不是吗?有啥事给他们说。”
秋智说:“他们会说话呀。”
“羊肉女”急眼了:“小兔崽子,谁不会说话呀?”
秋智说:“真会说话呀!刚才他们四个都在里边,我二姐我俩敲着柜台喊,他们也没搭话。我妈说牲口和泥塑的菩萨不说话。我看了,他们都长两条腿,不像牲口。那一准儿是菩萨啦,我就烧纸、烧香、磕头。”看热闹的笑成一团,那几个人就急眼了,“大龅牙”要打他。
干部说:“丢人不!这小孩你还想打,我一再强调,增强服务意识,为我们的阶级弟兄服务好,这下尝着滋味了吧!来,小孩,你喊他们啥事,我来处理。”
秋华把剩下的两包香拿出来,说:“那个人把香使劲儿地摔在柜台上,三包都断了,回家我妈非得打我俩,喊他……”。
干部说。“明白了,再给拿三包香,把烧的纸也给补上。”
门口有人喊:“一把火烧了这些牲口。”大伙儿都说是,七嘴八舌的散了。
第35章 老牛的眼泪()
两个孩子回到家已经过晌了,两顿饭时候。秋智妈等着急了。看两人没事儿,东西都买回来了,就是大智乌眉灶眼的。都上炕吃饭。秋仁两口也在,秋仁妈说了,正月初六前都在一起吃了。秋华把供销社的事讲一遍。把家里人笑的差点儿喷了饭。秋智妈说:“在哪儿学的这些故事眼子。”
秋智说:“听根生爷爷讲的故事,没想今儿个就用上了。他们太气人了。”又把酱油那事告诉一遍。
秋智妈说:“你太小,不是你姐老实,是和他们讲不出理去,他们是国家干部,端的是国家饭碗。你哥、你嫂子,谁没碰上过?都将就着过去了。”
秋仁笑着答道:“是啊,我都习惯了,有时他们给我个好脸我还受不了呢。”
秋智妈点点头,说:“真是啊。秋仁,现在供销社的真有卖香裱纸的了,我还想碰碰呢,有就买,没有还去私人那儿买。”
秋仁说:“今年挺多,东西都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四旧’。昨儿个老七在公社大供销社里买回一只香炉碗。”
秋仁妈说:“这个世道,看起来要变啊。”
秋仁家的耳朵聋,平时别人说话,不大接言,听秋仁说完,插话道:“今儿个头晌听二嫂说,这个香炉碗老七都没花钱。”
秋仁没听明白,说:“尽胡说,没花钱谁白送给他啊!能买着就不错了。”
秋仁媳妇说:“二嫂说,七兄弟在大供销社偷着拿走的。”
秋智妈说:“老大家的,可不敢乱说,咱们老秦家可不干这事啊,你七兄弟还没娶媳妇呢。”
秋仁家的大脸盘子红了,说:“妈,我这不是在家里说嘛。”
秋仁接一句:“二嫂那话哪有准儿啊!平时和秋洁又不对付。”
秋仁媳妇说:“二嫂说是秋富看见的。”秋智妈和秋仁对看一眼。
秋智妈转了话题,说:“秋仁,听说生产队杀牛分肉,杀几头?”
秋仁说:“今儿个过晌就杀,两头,一斤都不卖,全分了,一口人能分一斤多肉呗。”
秋仁媳妇说:“我听老叔说了,是那两头老牛,肉不好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秋智听说杀牛,匆匆的吃完饭,说:“妈,我去大娘家。”嗖嗖的没影儿了。
秋仁媳妇笑了:“大智脑袋瓜子灵光,怎么想出来的?”大伙儿都笑了。
秋智妈说:“他净耍小聪明,管不好,他就是大业障。秋仁,你知道那鱼是怎么来的吧?是抢的。”惊得几个人都停下筷子看着她。
秋仁摇摇头说:“一棵白菜高的小崽子,敢抢谁呀?”秋智妈把经过说了一遍,是刘老师告诉她的。秋仁听完,气的摔了一下筷子,又想了想,笑了。咬牙切齿地说:“妈,这小破崽子,得管严点,指不定将来惹啥大祸呢。”
根生和秋智喊着花丽,来到村子南头的河边上。雪被风吹得变了形,薄厚不均,冰面上基本看不到雪了,他们几个有几天没来滑冰了,发现河岸上也露出了细沙。他们看见两头老牛都在树上拴着。民兵队长王剩子在压子弹。何碾子也来了。看见根生说:“看一会儿就走吧,这些日子不闹野物,各生产队的牲口都撒着呢。杀牛时,别的牛就能冲过来,看别顶着你们。”
花丽说:“大爷爷,是用枪打吗?”
何碾子说:“准是呗,那剩子在摆弄半自动呢。这样也好,省的牛遭罪。你们听话啊!我回队部了。”秋智看到爷爷眼角里有泪花。几个孩子走到牛跟前,秋智看见,牛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地上有干草,牛一口也不吃,茫然地看着众人。秋智指给他俩看,几个孩子都吃了一惊,互相看了一眼,花丽问:“这牛也知道今天是末日吗?太可怜了。”也没人回答,也答不出来。
这时王剩子说:“看热闹的,都上那台上,看一会儿牛群来顶着。”
人们都离开小树林,跑到大高台上。王剩子故意卖弄枪法,又往远处走走,半跪下去,一声枪响,击中牛的头部,牛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瞬间倒了下去。王剩子换了一个角度,瞄准另一头牛,这头牛发出一声低沉的悲鸣,枪响了,应声倒下。过来几个社员,推着两个双轮大推车,费力地把这俩牛装上车,推回队部。王剩子说:“都散了吧,牛群该来了。”话音刚落,足有二十几头牛,低吼着冲向树林,跑到血迹处,一起发出悲鸣。然后开始在树林中狂奔,看似跑得毫无章法,互相之间又撞不到。看热闹的又往高处走走,看整个小树林,弥漫在雪雾中。王剩子还没上来,把着一棵树在看牛奔跑。发现牛向他奔来,跑是来不及了,迅速爬上大树。人群发一声喊,都跑了。王剩子把着树,也没看出有啥慌张,喊道:“根生,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快去七队队部。”秋智拉着花丽、根生往回跑。到了队部,顺着梯子爬上平房,上面有几个人在看,正好看着小树林。那些牛还是不停地跑,王剩子真是着急了,大声喊:“放牛的呐,把各队的牛弄回去。”没人回应。看看天要黑了,王剩子朝天开了一枪,差点把他自己震下树去,牛顿了一下,马上又开始围着树跑圈。这时牛倌和两个背枪的基干民兵走过去。牛倌的皮鞭子甩得啪啪响,这比枪声管用,牛群安静下来,跟着牛倌走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牛是最老实的,发了脾气也这么可怕。
花丽说:“我是决定了,打今儿个起,一口牛肉也不吃。”
秋智心有余悸地回到家里,看妈妈拿着邮局的汇单。是三哥秋礼和大姐秋霞的。正和秋仁商量呢,明天带着手戳,去邮局取东西。第二天,秋仁去取来。大智拿过来看,三哥给大哥寄来一双绿胶鞋,一件绿军褂。给秋华一套秋衣秋裤,花的,都没见过,连秋智妈都没见过。秋霞寄来二十斤大米,十六尺布票,十块钱,秋智听见秋仁两口子讲秋霞呢,说他们两口子小气。秋智妈找来秤,称出六斤大米,说:“明个儿早晨大智去你大爷家拿着,还有这条鱼。”又把白面口袋拿出来,称出二斤白面,拿出两张黑纸,一个上面倒一斤,麻利地包上。拿出纸捻绳扎上,剪下两块红纸片,抹上早已准备好的浆糊,把红纸粘在上面。到外面拿出十个鸡蛋,拿出沾上水的红纸,挨个蹭了一下,染上红颜色。嘴里叨叨着:“去年腊月这九个母鸡都开档(开始下蛋)了,今年就三个。遇见个份子唔的,真是不应急。秋华,你三姨生老三,孩子五天时没去成,明个儿是十二天,妈没空,你去吧!在那儿吃完饭回来。”
秋华就问:“哪个三姨?”
妈妈说:“还有哪个你三姨?这个庄上,还有你叫三姨的吗?”
秋华说:“老耿我三姨啊,这些年也不大走动了。”
秋智妈说:“那也是你三姨,是你六姥爷家的,和亲姨差啥?嫁给你三姨父,你爸还是媒人呢,还不是这两年耿全这事闹的,都不大上门了。”
秋华说:“那让我嫂子去吧。”
秋仁家的赶忙说:“老妹子,不行啊,你想想,要是我去,是不是得两份礼啊?”
秋华明白了,点点头,说:“行,吃席还不好!”秋智妈拿起剪子,剪开布票,吩咐秋仁,明个儿都去还谁。
秋仁说:“老刘我大娘这个家织布咋还,是折布票还是还布?”
秋智妈说:“折啥布票,咱们家是干啥的?不丢人呐!用你大娘那话儿说,咱们借的那个家织布也是你爸织的,没想到结果发送了自己个儿。我想好了,明年你能进厂最好,进不了厂织布去,那天我说过,这世道要变。”看秋仁拿出小本来,嘱咐秋仁:“过年前能还的咱们尽量还,还不上的,你要当面说一下,没钱再没话,那不是咱们家该干的。”秋仁答应着。
第36章 对联和挂钱()
第二天早晨,秋智刚刚穿好衣服,秋仁一家就过来了。秋仁放下孩子,拿出理发的推子,拆卸完,往上面放一些机油。秋信刚醒,一抬眼看到了,喊了起来:“妈妈,我不剪头发。”
秋智妈进屋了,说:“快起来,把被火叠起来,该吃饭了。眼看着到年三十儿了,不剪啥时候剪,再长一个多月,不得成虱子窝!和劳改犯似的。”
秋信不敢犟嘴,央求着说:“妈,正月剪头发也行啊,我老叔年年正月剪头发。”
秋智也说:“妈,你说正月剪头发死舅舅,我们林老师说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正月剪头发思舅舅。林老师说,有个人的舅舅每年正月给他剪头发,这年舅舅死了,他头发长了,想他舅舅了,发誓正月不剪头发了。”
秋仁笑了,说:“小破孩子,编的挺圆全。妈,说的也是,有些东西就是讹传,就说刚才说的,头发长得和劳改犯似的,劳改犯都是光头。”
说的秋智妈也笑了,说:“说的是。快吃饭,吃完了剪头发,谁要耍驴,往死里打。”几个孩子都不敢出声了。
一转眼,年三十到了,何平回来了。腿彻底废了,只能拄拐走路,医院建议再住一段。一是过年了,二是钱也断了。医生都放假了,说话都带搭不理的,何平死活要出院。根生妈看老头子这样,哭了一场,还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值得高兴的是,春生成了工人。还有何平也不是坏分子了,而且说要给落实政策。前几天发救济,他们家最多,一百斤救济粮,是棒子面,一丈六尺救济布,二十元救济款。根生妈和春兰蒸了四锅发糕,味道虽然不好,可也算解了燃眉之急。又有人过来看看何平,送来一些东西,大多数人都没来。春兰和爸爸说着这些事。何平说:“闺女,你爸在生产队这么多年。啥事看不透哇。现在咱们家这样,谁不怕沾上!这年月谁家能有富余,都怕求借啊。”
根生妈说:“你爸这话说的对,都看开些吧。这些年,咱们家啥时候愁过过年东西,就连分粮食,会计和保管都给咱们送足啦,打你爷爷那时候就是。咱家也算是深似海的侯门,看山的公侯。”大伙儿看他说话又跑题了,就没人和她说话了。
何平说:“凡事有因果,我认了。”
秋义媳妇迟彩琴来了,穿了一件紫红色棉袄,棉裤外套着一件绿色裤子。两条大辫子,长得挺端正,薄薄的嘴唇,一看就是一个嘴巴不饶人的,圆圆的下颚,显得下巴稍短,三停不匀称,颧骨也略高些。只是一双大眼睛白多黑少,显得缺乏活力。在乡下,人们看到这样眼睛的人都敬而远之,说这样人心狠,不讲交情。秋智妈带着人,早都把西屋收拾干净了,后墙上贴了新年画。彩琴是二十九下午到的,家里就改成了三顿饭。晚饭做的很丰盛,大家都明白,到这里过年,意思就是圆房了,两人就在西屋住的。
秋智吃了饭,赶到大娘家,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家里条件不错的,各样年货早都准备好了。家里没钱的,到了二十九这天不得不买了,大家都去赶集,戏称“穷汉子集”。红纸也在这天买。秋智也没打招呼,赶紧把拿来这些红纸折叠剪开,把横批放在旁边,过一会儿自己写。他开始研墨,大娘拿一个小碗,大智磨完了,就倒进去。德福说“够了”。秋智又磨了一些,自己用,坐在对面写横批,只有那几样,“普天同庆”、“万象更新”、“自力更生、”“革命有理”。
到了中午,大爷说:“老九,你先帮你大娘把大门对子贴上,就回家吧。你们家里今年不贴对子,也还得贴年画和挂钱不是!”秋智说:“我都贴完再回去,吃饭赶趟。”已经到了六九,天不太冷了。大娘刷好糨糊,站在凳子上,秋智打下手。两人贴上了对子、挂钱。自己家的对联,德福当然更用心写。说句实话,没有人在意写的好坏。今年这副对联,没有语录。上联:丹桂有根独长书香门第,下联是:黄金无种偏生勤俭人家。横批也是德福自个儿写的,“耕读修德。”大智不大懂这对联,尤其是横批,他也分不清上下联。德福告诉他,真正的成联是上仄下平,就是尾字上联是三四声,下联是一二声。贴完后秋智拿着几个牌位的对联回家,过晌有空就来,没空就在家里打杂了。
根生在家忙着贴对子,是前两天秋智给送过去的。大多数是领袖诗词,“风吹杨柳万千条神州六亿尽舜尧”,按德福的话说,这就不是成联,还有是“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春生贴,根生打下手。春生也读过不少书,至于平仄还是不懂。这个村子除德福外,不一定再有人懂了,包括程校长。猪圈贴上“肥猪满圈,”鸡窝贴上“金鸡满架”,水井旁边贴上“井泉兴旺”。找一块青砖,上面贴上“出门见喜,”拿到大门外立上。东西两屋北墙上都贴上“抬头见喜。”然后就贴挂钱,其实就是剪纸。这个村子家家都会,前几年还有偷着卖的,这些年这红绿纸不好买,就没有人再卖了。根生妈蒸上馒头,上炕把两屋窗户卸下来,用白纸糊上。春兰姐妹在切菜,准备做菜。今年没有来找根生妈去帮助蒸馒头的了,她有几分失落,念叨了好几遍。何平说,“春生,”春生在院子里应着:“屋里的挂钱和年画,你自个儿贴吧。让根生去看看你爷爷,咋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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