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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沙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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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走出去,发现黑黑的天空泛出了褐蓝色,密密麻麻的星星争先恐后地眨着眼见,天竟然晴了。家家户户的门灯照耀着,使这个村庄在一片朦朦胧胧中似乎错了位置,分不清梁上还是梁下了,随着鞭炮声,一阵阵冲天而起的火光突然使它现出真容,可是在一刹那间又恢复了黑暗。这秋智看住了,他想明天一定是好天啊。秋仁和秋智把烧纸抱出,把火盆找出来。烧纸放在火盆里,妈妈出来掉了一下方向。必须放在天地牌位正前方。秋义又拿过来一些树枝子放上,又放在旁边一些。整个村子像开了锅一样,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大伙儿嘴上都说,“土鳖花钱光棍听响”,听着确实有道理,不过你要真那样做就上当了。其实他们内心的想法正好相反,在家里吃啥无所谓,吃稀粥过年,外人也不知道。这个鞭炮是装门面的,没钱也要买一百头一挂的,条件好的都买二百头的,免得大年夜的让别人乱说,犯小人语。
外面准备就绪,秋义看下表说:“妈,正好十一点。”
秋智妈说,“知道了,不忙。”
哥三个站在外面,秋智在石头上摆上八个双响,这八个双响隔着较远,怕响时震倒了,手里拿着香,香已经点着了。东院响起了鞭炮声。秋华把桌子搬出来,放在天地牌位前。妈妈摆上三盅酒,点着,这些活儿是不让别人插手的。进屋又端了三碗饺子,每碗三个,汤泡着,边忙着边说:“你们点火吧。炮声先等会儿。”秋义点着火,半跪着烧了一会儿。看看差不多了,把树枝点着,大火熊熊着了起来。秋智妈点着香说,“放炮声!”秋智早已等得不耐烦,刹那间惊天动地的炮声,夹杂着霹雳啪啪的小鞭声。
秋智妈在默默地数着。声音停了,妈妈高兴的说:“祖宗保着一年顺当,放了七个炮声都响了。”
秋智说:“妈,是八个。”
秋仁偷偷的踢了他一下,说:“混小子,会数数吗?震倒一个,那几个都响了。这个明儿个早晨放。”他怕万一单响,妈妈忌讳。
秋智妈说:“老大也糊涂了,哪有放单个儿的,把那个也放了吧。”秋智大喜,从秋仁手里拿过来一看,捻子还没拔出来,明白了,知道有两个放了单响,这个是大哥早就准备好的。于是马上附和着说:“妈,刚才放完的,正是双数,这个明儿个早晨放吧。”
妈妈显然不高兴了,说:“平时抢着放,今儿个黑夜是咋的了,放了吧。明儿个早晨,秋信还得和你抢。”秋智往石头上吐了一下,把双响放上,这样就沾实了。点着,响了一声儿,大伙儿等了一会儿没响,秋智说:“完了,单响。”妈妈正在等着下一响,看没响,听秋智一说,气不打一处来。手里拿着刚才舀汤的勺子,朝秋智走去,刚要抡起,这时一声炸雷在身边响了,秋智妈脸上舒展开来。秋智问:“妈,你要干啥呀?”
秋智妈一愣,说:“干啥?没眼色,去舀点汤放在防震棚旁边,浇奠浇奠(祭奠)。”
秋仁看妈妈高兴,趁机拍马屁说:“妈,看这个炮声没?先苦后甜!好日子来了。”
秋智妈更高兴了,说:“那还不带着他们磕头去!”
第41章 全族人拜年()
秦秋仁带着大伙儿跟着妈妈在天地牌位前跪下来。秋智妈说:“天下之主,十方万灵,保佑一年风调雨顺。不起害虫。”
秋仁媳妇儿说:“可别倒挂啊。”秋智妈瞪了她一眼。大伙儿随着妈妈磕了三个头。又进屋给刚下界的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磕了头。又到保家神那儿(保家神到底是啥神,孩子们不知道,妈妈也糊涂)磕了三个头。孩子们又都站起来了,秋智妈还跪在那,头触在地上,不知道在那儿唠叨着什么?秋仁把她扶起来,走进屋里,都跪下,给爸爸磕头,又烧了一些纸。
孩子们簇拥着妈妈上炕。秋仁带着众人走出去,撂下门帘子,在外边跪下去说:“祝妈过年好,身体好。”磕了四个头。走进屋去。秋智妈给秋智、秋华每人两毛钱,给秋义五毛钱。给新媳妇儿二十块钱。又给立武、立雯每人五毛钱,让秋仁家的拿着。秋仁两口子给妈妈一块钱。这就是成家和没成家的区别。秋仁给弟弟妹妹每人两毛钱。新媳妇儿每人给一元钱。大家都互相拜年,今天晚上怕惊动祖宗不去上香,天亮后再去上香,别人也不来给德望上香了。这几个孩子,这么大动静睡得还是很沉。大家吃几个饺子应应景,秋智不饿不想吃,妈妈不让,勉强吃了一个。老大两口子给孩子包裹严实。秋义打着手电送了回去。回来以后大家安顿睡觉。开着灯,说守岁,不能守一夜,把岁迎来了,也就能睡觉了。
天刚亮,秋智妈就喊醒了大伙儿。大智赶紧跑出去,看看真是晴天,高兴地跳了几下。秋智妈自己已经把饭做好,大伙儿洗漱。秋仁四口人也过来了。煮的小米粥,熥的发糕。还有一大盆素菜。秋信和立武嚷着吃鸡、鱼,秋智要吃饺子。秋智妈也不搭理他们几个,扯下围裙说:“今儿个吃素,他姐刚来,习惯吗?”
迟彩琴说:“妈,看你说的,有啥不习惯的,我倒觉得吃素是好事,昨个儿大鱼大肉吃了一肚子,今儿个正好吃点儿素淡的。”
秋义看了妈妈一眼,赶紧纠正说:“不知道别乱说,今儿个是新年第一天,老祖宗都家来了,要慎终追远,吃水不忘挖井人,就像咱们平时吃的忆苦饭。”
秋智妈满意地点点头,对几个小孩说:“你们几个不用闹,谁敢动荤,今儿个黑夜就把嘴缝上。”几个孩子不敢再闹了,秋智感觉,妈妈越来越像姥姥了。
吃过饭,秋智妈安排新媳妇儿在西屋带着立雯、立武,告诉他们别出来。秋仁两口子领着秋信去家堂上香,然后去挨家拜年。秋义和秋智在家,有人来烧香,接待客人。当然秋华随意,她说和五姐在西屋,妈妈不管这些,这没有姑娘家的事。定下来等人们都来过了,娘三个再去拜年。秋仁家的把拿来的暖壶都灌满开水。拿出白瓷茶壶,沏上一壶茶水,把瓜子、核桃装盘放在炕上。秋义摸出两盒香烟放在烟笸箩里,这可是稀罕物。
说着话已经八点了,大家分头行动。第一拨来的是德明两口子。在门帘外跪下,磕两个头。秋义跪下给他们磕四个头,然后拉起两位,秋智妈坐在炕上客气了几句。老两口进屋给牌位上一炷香,跪下去磕三个头,也没上炕。秋智跪在炕上磕了四个头。两口子走了。秋智妈看到门帘子上有污渍,说:“我早晨换上的门帘子咋弄上的油啊?那么大块,多让人笑话。”
秋义又想拍马屁,说:“妈,这兆应着咱们家要过好了,有油水。”
秋智妈说:“照你那么说,把昨个儿头晌紧肉(煮肉)的汤子都泼上去,更有油水。”
话音刚落,外屋传出德寿的声音:“德寿带着兄弟们、兄弟媳妇儿们给二嫂磕头了。”
秋智妈说:“行了,别磕了,进屋喝茶、抽烟。”秋义跑出去磕头,他们又进来拜了牌位,这是德字辈的,比德望小。接下来是子侄辈的,分着,不带媳妇。秦秋廉带着有二十几位,轮着磕头、拜灵位。接下来是立字辈,由立世带着。然后是齐字辈,又断断续续的来了一些散帮。过了半个多小时,秋字辈、立字辈、齐字辈媳妇儿。秋智妈坐在炕上算着,还差谁没到,都到了,她就得出动了。秋智妈让秋义在家,自己带着秋智去给祖宗磕头,然后给长辈或长者去磕头拜年。折腾了一个上午,秋智给德福大爷大娘拜完年,喊根生去了花丽家。
两人先给刘老师两口子拜年。花叔每人给五毛钱。
刘老师问两人:“早晨吃饺子没?”根生说:“吃了。”问得很细,什么面的什么馅儿的?昨天晚上吃什么?根生都一一回答。
花叔笑了,说:“问的那么细干啥?见天见地忧国忧民,呵呵。”
刘老师笑着说:“看你说的,咱们算哪根葱啊,还忧国忧民呢!根生家原来是不愁嚼裹的。今年不行了,我就随便那么一问。”
根生说:“要不是花叔送去了白面,肯定没有白面皮的饺子吃了。夜来年夜饭不行了,没有鸡了,不是我弄的几条鱼,鱼也没得吃。这时候我爸我妈谁也不说吉庆有余了。”
秋智在干听着,他插不上话,花叔看出来啦,问:“刘老师,咋没听你问大智呢?”
刘老师看几个人都歪着头看自己,说:“今年大智爸走了,看着好像生计更艰难。其实我都想好了,他们家今年有没过门的媳妇儿。家里再困难门面还是得装。这几天新媳妇儿在,伙食肯定不错。何况老五又是公社干部,总也比社员强。秋智,老师说的对吗?”
秋智点点头,说:“是比每年好,蒸年糕、发糕,也不比每年少。夜来包饺子,全是白面的,也有肉。每年发纸是煮白面的,初二煮高粱面和棒子面。”
刘老师说:“你们把饺子冻上初二吃?对啊,你家今儿个吃素啊,你们也该改改啦,这都啥年代啦。”
花叔说:“你知道吗?这个家族祖上可不一般。这些规矩就看出来了。再看他们家族起的名,那挺了不起的呀,不是我说,你们老师也未必都起的出来。大智,你们早晨吃啥?”
第42章 韩蕊是师父()
大智说:“我没吃,我看了,炖的萝卜干,熥的发糕。”
老花又问:“那菜里都放啥?不放豆油吗?”
秋智说:“不放,每年也没有,葱蒜啥的调料一样不能放。今儿个晌午、黑夜都是这样的。”
花叔说:“晌午在这儿吃吧,我们不吃素。根生家里不吃素,他回家吃去吧。”
秋智说:“不行,叔,今儿个一天不能见荤,我妈他们把锅都烧几遍,刷几遍,把碗和盘子都煮了。要开荤的话,我妈就得在天地位上跪着磕头。”
老花感叹道:“这个家族,要有机会。一准儿会发达。其实,从健康角度来说,这也是挺科学的。历史上有钱人家过小年就大鱼大肉。也需要素淡东西来净肠胃。”
刘老师说:“也是,还有,那就是这个家族的祖先,教育后代要惜福。”花叔和几个人都没明白。刘老师解释说:“有福气要悠着点儿,叫福祚绵长。也就是日子别过当。”这样说就都懂了,秋智也懂,就是不能有米一锅,有柴一灶。心里想,还是老师说的明白,爸爸初一吃了一辈子素,未必明白其中道理。刘老师看几个人都用敬佩的眼光看着自己,尤其是老头子,心下得意,就问:“秋智,你们的名字是谁起的?”
秋智说:“德福我大爷。”
老花说:“他们家族辈辈有文化人。德福大哥的老爹就读过私塾。”
刘老师说:“秋智,你爸爸他们哥四个,中间犯德字。后面那四个字不太好,你知道朔望晦暝是啥意思吗?”
秋智说:“我原来也不知道,前段日子听德明大爷说,是他家我大爷爷起的名。不好是因为我爷爷年轻时给胡子(土匪)带过道。”
刘老师说:“是这么回事啊!那就明白啦。老花,是他爸配了一个望字,算是最好的啦,虽然也是少亡,将来发这枝。德明四哥,把名改了也挺好的。大智,你知道你老叔的名字是谁改的吗?”
大智说:“听我大爷说,是会计不会写那个字,就写成这个名了,以后就习惯了。”
大伙都笑了,刘老师说:“得感谢那个会计!”说着,有人来拜年。大智他们几个去西屋打扑克。
根生中午回家,爷爷在,何六儿也在。在谈论夜来泡豆的事,用这种办法预测,今年的种植方向。爷爷说,今年雨水不错,咱们这样的山地能种一些耐涝的东西。洼地就不能种谷子黍子这些了。到时候招虫子不说,穗子还飘扬(轻,粒子不饱满)。建议队里反过来,在坡地上种谷子、黍子、芝麻一类的,在洼地种高粱、棒子。
何六儿说:“这行,我哥不当队长了,建议一下应该不是问题吧。”夜来根生听爷爷和别人说来着。今年是小龙年(蛇年),打春在年前,说是七龙治水,雨水充足。当然要好好盘算。
根生爷爷说:“现在你二哥说的不算,也没有人把咱们的话当回事儿。初六上公社,要是没人问咱们,咱们也别说。一是又得让他们说搞封建迷信。二来万一不准呢。等十五请姑姑(一种仪式,类似泡豆)再定。”饭端上来,春生让何六儿在这儿吃。何六儿看一眼,只有一碗大白菜。说:“大年初一不在外面吃,你六婶不乐意,走了。”
春生送出门,回来听春花说:“好几年初一都在咱家吃的。今年就不乐意了,哼”。何平叹了一口气。
根生妈说:“都忙着呢?这山不远吗!还得有人看。”大家看她说糊涂话,没敢接茬。吃完饭,人们都不拜年了,没拜过的也等第二天。下午的活就是睡觉。
初二早晨,秋智知道还会有人来烧香。饱饱的吃了一顿白面皮饺子,去找根生两人商量去找韩蕊。秋智觉得韩蕊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韩蕊细高个子,梳着两个乌黑的长辫子,椭圆形丰满的脸,白里透红。细长眉毛,长睫毛下长着一双大而含蓄的眼睛,给人以冷傲的感觉,双耳长得高高的,超过了眉毛,这和秋智的一样,德福大爷说,双耳超眉,一生富贵。秋智去看过韩蕊几回,在北梁。
这天秋智和根生两个人到她家里,只有韩蕊和女主人在家,是韩蕊的姑表姑。秋智和韩蕊很熟了,说:“大姐,今儿个来找你玩,我寻思了,你一直在家闷着。河边大柳树都出苟了。大姐去看吗?”
韩蕊把他俩拉过来,各给了他俩五毛钱,说:“大智,可别逗姐了,还找姐玩,你咋知道过年我没回城里呀?”
秋智说:“分牛肉那天,我看见你来着,那天没走,那肯定是在这儿过年了。”
韩蕊很高兴,说:“都说秦秋智聪明,真是啊!走吧。”她也呆着无聊,这两天都是姑父家族人互相拜年。她真像一个多余的人,和村里的年轻人又玩不到一起。说柳树出苟了,真想到河边走走。韩蕊告诉姑姑,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河边。天气非常好,气温已在零上。白亮亮的冰面上已经漫过一些水。河边的柳树也泛白,也有要吐绿的样子。她心里高兴,说:“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今儿个才理解了这句话。”
秋智说:“大姐,今儿个是七九了。这天多好啊!不冷也不热,大姐,我妈说你念了老多书了。是真的吗?”
韩蕊说:“是啊,念再多又有啥用啊”。说完叹一口气。秋智说:“大姐,德福大爷说,世道要变,念书不会白念。周总理说了,实现四个现代化靠念书。”
韩蕊惊讶地看着秋智,说:“德福大爷真是明白人,在这乡下,有几个人能说出这样话来?大智,听说你在和大爷学文章,是真的吗?”
根生抢着说:“是啊!现在说话没事儿就拽两句,他还想和你学武术呢。”
韩蕊说:“你们还知道武术,大智看到过一次,你们怎么知道是武术?”
大智说:“开始不知道,后来都在传你打人的事。说你会武术,两三个棒小伙子也放不倒你。”
韩蕊说:“秋智,谁说的?我打了谁呀?”
秋智说:“别瞒了大姐,你把大队会计孙分头打了,好几天都没下炕。他们说你还想把他骟了,我们都知道。”
第43章 回家过日子()
韩蕊哈哈大笑:“这事传的够广的,连小孩儿都知道了。你们放心,姐不打好人。”两个孩子听得明白,那个会计不是好人。韩蕊问:“你俩看过武术吗?”
根生抢着说:“看过,大姐也看过吧,每一年夏天都来演。”根生说的是戏班子,其实是杂技团,杂技、武术、耍猴儿都有。去年来了一次,太震撼了!一个胖女人躺在地上,伸出双脚蹬着梯子,梯子上上下下四个人,最后四个人都在梯子顶上。一起空翻落在地上,稳稳站住。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拿一把飘着红绸子的大刀,使的呼呼生风。还有的在打拳,把这个两个孩子羡慕坏了。
韩蕊说:“兄弟,别眼热,他们那是花架子,只能看不能打架。你们想学他们的,容易,半年多就能学会。”
根生说:“那太好了,我学。”
秋智说:“大姐,我听大人们说,你力气大,我怎么也看不出来,一定是武术。我就想学有力气的武术。”
韩蕊高兴,说:“学那干啥?想和人打架么?告诉你们,学会了不许打架。”两人高兴了,这意思是答应了。
韩蕊说:“我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的,我外公、舅舅、小姨都会武术,练力气就练到小学毕业。你们能坚持吗?”
秋智说:“能坚持,我听我妈说,你早晚得回城里。”
韩蕊说:“是啊!就这一两年。练武术主要是练力气,等我走了,没人督促你们,你们还练吗?”两个孩子信誓旦旦。韩蕊告诉他们要保密。他们走过细沙河冰面,到河南边一个背风的堤坝下面,练习蹲马步。中午回家吃过饭,过晌又去练了一个小时。两个孩子不干了,根生说:“大姐,这也不是武术,我就想学学拳法。”韩蕊答应他了。
初二晚上要送年,表示年已过了,祖先们也该回去了。根生家这种情况,只有兄弟两人去了。带着纸和香到六叔家,人还不全。和秋智家基本一样,长辈都坐在炕上等着。何碾子是家族里最年长、辈分最高的人,在炕上和人们抽着烟、谈论着生计、天气。何六儿家的也在忙碌着摆饺子、摆酒,和请年时一样。何碾子说,“准备走吧!”。这边儿就开始把酒点着。
何碾子说:“把小辈的也叫进一个来”。各辈份的都进来一个长者。何家不像秦家,名字排得乱,随便起名,有时上辈的叫这个,下辈的还占,甚至几辈子都用一个字。
何碾子说:“每年送年时,我都想说,到时候就忘了。咱们这个家族,没有家谱,也就是在家堂上标着到哪辈子了。我呢,眼见的也就被请了。”大伙儿都笑了。
春生说:“爷爷,大过年的,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何碾子说:“你们年年说,谁坐在炕里边,谁就早被请年。你们都不忌讳,我这么大年纪了,我有啥忌讳的!我有一个念想,也想弄个家谱,趁我明白,把这五六辈子的事说给你们,你们都记下来。你看人家老秦家,从明朝嘉靖年间就有,我看过他们的族谱,挺详细的。”大伙儿都说是。
何碾子接着说:“还有,这还得说人家老秦家,请年、送年都那么心诚。不像咱们,尤其是年轻的,嘴没把门儿的,当着人的面啥都说。也不管有没有长辈,一点儿尊卑都没有。以后都多记着点。六儿媳妇儿,祖宗都吃好了吧?走吧,年过了,祖宗们都回家去过日子吧。”各辈的长者哼哈答应的,出去根本都没传达,也根本没有人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黑子放了两个双响,拿了一挂鞭,把横在大门口的一根木棍拿开。有人抱着纸,有人拿着五谷,拿着水,何六儿拿着铁锹,老老少少几十人走到村口,这都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多少年来,各家族送年地方都固定下来。秋智家的在村西头。根生家的就在村里,何六儿让大伙儿把香裱纸放在一起。其实也不多,连秦家的三分之一也没有。
何六儿点着了,嘴里叨唠着:“老祖宗,年过了,节也过了,回家过日子,都拿好钱,回去置办家常用的。”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钱都在一块儿,老祖宗咋分啊。”大伙儿哄一下笑了。
有人说:“老祖宗,这些子孙心不诚,这破纸在阳间稀烂贱的,在阴间是钱,都多买点儿。就是不知道路上够不够。”
有人接着说:“肯定不宽绰,又是坐船又是坐火车的,别说坐飞机了。”大伙儿又笑了。
又一个人说:“我爷爷好推牌九,这个钱少了可不够。”
那个人说:“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牌九。你这个孙子不孝顺,应该给烧一副真牌九。”大伙儿七嘴八舌,笑声一声接一声。何碾子喝止不住,还不等烧完纸,磕一个头就走了。这些人看他走了,更肆意说笑。每年有队长何平,多少有点儿顾忌,现在无所顾忌了。纸烧完了,一阵旋风刮过,人们把五谷撒上,黑子点燃了鞭炮,把从家里带的清水浇上。
何六儿说:“给老祖宗磕个头,送他们上路。”有的跪下,有的看地上有雪,舍不得自己的新裤子,直接就走了。何六儿气得大声说:“来年别在我家供了,谁乐意供谁供。”大伙儿都装作没听见,散了。
秦家家族德福挂在嘴边的就是,“子孙虽愚,诗书不可不读,宗祖虽远,祭祀不可不诚。”这句话老少辈耳边都听出了茧子,装在心里了。送年时没有一个人乱说话,只是老辈的在叨唠着和祖宗交流。完事后,黑压压的一片,一起磕三个头,才散去。
第44章 春兰的幽怨()
根生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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