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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沙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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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虽然已经交九,天黑的还是挺早,家族人、亲属们吃完了晚饭各自散去了,家里人该吃饭了。炕上的几个人,大智舅舅和老叔中午吃了一点儿,其他人都是一天水米没粘牙。屋里的都是自家人。秦秋廉也来了,一是大伙一起吃饭,二是商量一下以后日子怎么过。西屋孩子们也在吃饭,德明家的和秋洁在张罗。晚上做了一些粥,秋仁家的把前两天蒸的发糕拿过来熥热了,又给姥姥和大智妈妈每人做了一碗面。秋义把那几斤酒弄来了,姥爷、舅舅、二大爷德禄、三叔德寿、何六儿、德明等人喝了几盅酒,秋廉和小哥们陪了几盅,胡乱地吃点儿饭。姥姥吃了几口面就撂下筷子,秋仁递过一盅酒,姥姥喝了,再递过去一盅,姥姥摆摆手,示意不要了。秋智妈一口饭也没吃,秋霞也没吃,在劝妈妈吃。大智两个姑姑每人吃了一口粥。二十多分钟,晚饭就结束了。媳妇们赶紧过来,把桌子撤下,收拾干净。
男人们卷上旱烟抽着。屋里面烟雾缭绕,谁也不说话。大智呛得直流眼泪,女孩子们还好,都在西屋。小辈的妯娌们急匆匆地走来走去,烧水,沏茶,拿上来刚刚洗过的碗,每个碗里都倒上茶水,那白白的热气就往上冒,和一缕缕的烟混在一起,分不清是烟还是热气,几乎也看不清人的脸,更不用说表情了。
二嫂再没说啥,也没再要那个碗,好像是挨骂了,秋荣也是暴脾气,这二嫂尽管讨人嫌,但干活确是一把好手。秋荣和秋昌也进来了,他们是陪客人先吃的饭。秋昌看到柜上放着酒,就拿酒盅倒了一盅,一口喝了下去,好像不会喝酒,辣的直咳嗽,眼泪就流了下来,也许是烟呛的,他平时也不抽烟。大家在商量今后的日子。
舅舅说:“刚刚我们还商量,把小拉儿(最小的,这里指秋信)带到我们那儿去,过两年就在我们那儿上学了,大点儿再说。”秋廉千恩万谢地说了几句。大家商量了以后的生活出路,基本有了方案。这时进来两个人,大智一看是德福大爷和大娘。秋廉赶快下地,炕上人也开始骚动起来。秦德福就摆手说谁也别动。大智、秋霞和两位姑姑都下了炕,老两口上炕坐下。
德福六十多岁了,是一个干瘦的老头,稀疏的眉毛、胡子白了许多,脸上还没有太多的皱纹,尤其是一双不大的眼睛,和年龄极不相称,炯炯有神。他和炕上坐着的德禄、德寿是亲兄弟,他是老大,有文化,念过私塾。整个秦家家族秋字辈以下的名字都是他起的。人们也都很敬重他。
秋廉给倒上水,问道:“大叔,啥时候回来的,你们是咋知道的?”
德福答道:“我们可难知道!回来正赶上了,咋出了这么个事儿,天塌了不是!”大娘也说,都抹着眼泪。这老两口一儿一女,闺女秦秋菊结婚几年后和婆家一起下关东了,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儿子秦秋业十四那年走了,从那时音信全无。每年秋天老两口都去闺女家住一段时间。据说是为了捡庄稼,主要是大豆。那里生产队收完大豆后,落的满地是豆枝,当地人也没人捡,这老两口弄了个大耙子,背一个大背篓,关东人也叫花篓,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每次都满满的。吃完两顿饭时,就用榔头砸,然后把砸干净的黄豆装在一起,有上门去收的就卖给他们,只二十左右天,就弄了许多零花钱。一年的灯油、咸盐、洋火钱足够了,还能买肉和旱烟叶,每年还能攒下几个,平时手头也比较宽绰。德禄曾在德望家抱怨过,说祖宗传下的东西都由大哥他们保管,全都败光了了。这些话传到德福的耳朵,老两口也没辩白,就像没听到一样,人们就更信了。这老两口都抽烟,两杆关东人的大烟袋。大智去过他们家,乌烟瘴气的。他家门前是一个大空场,孩子们闲时去玩,两口子恶声恶气地撵人。去他家也不让。大智不喜欢他们俩,但是喜欢他们家的蝈蝈笼子,老两口经常放几只蝈蝈在里面。大智去他们也往外赶。人们说他们肃静惯了。
有人把烟递过去,秦德福拿出长杆烟袋,慢条斯理地往里边按着烟丝,问道:“德望家的,德望比我小十五岁,倒先我走了,不说这了。我们还是顾活人吧。都安排的咋样了?”
秋智妈说:“秋廉,给你叔说说。”秋廉就把刚才议到的告诉了一遍,说:“大叔,你不在家,真是没有主心骨,也不知道这么安排行不行?”德明划洋火给德福点烟,点了几下没点着,老头空吸了几口,哈喇子沿着烟杆就流了下来。德福接过火柴,也没去擦哈喇子,自己点着了烟,使劲地吸了几口,烟锅里的烟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灭的,他又深吸了几口,擦了一下嘴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说:“挺好,挺周全的。我就说一件事,家里还有一个丫头,十几了?”
“十四了。”大智妈妈回答。
“还上学吗?”
“不上了。”
“不上就不上吧。丫头片子,识几个字不当睁眼儿瞎就行。下来干活就对了,上工吧,愿意给几分就给几分。怎么着也能找个婆家。”又抽了口烟,看了一眼秋华,也看到了秋华脸上的不满,装作没看见,转过脸指着秋义、秋智说:“你们才是业障,娶媳妇就是大事儿。还有四个呢,一个连说带娶少说也得四五百,还不算房子,钱哪来?再说了。咱们这情况,谁敢把姑娘嫁给咱们啊!”又使劲地吸了两口烟,灭了,嘟哝着:“这烟叶药火(不爱着)。”把穿着鞋的脚伸向炕沿,把烟袋在鞋底上敲了几下,拿了回来。
这时秋智姥姥搭话了,她本来是歪在炕里面,这里他们两口子辈分最高,又熬了两天一夜,既没睡觉,也没吃饭,歪在那里也没人挑理:“他大爷,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刚才还合计来着,也没合计出来啥法子,你走南闯北地,你说说有啥好法子。”
德福点点头,指着墙上的广播匣子说:“你们听广播吧?”
秋智妈回道:“听,他爸在家时见天见听,今儿个怕太吵就把线拔了。大哥,跟这广播有关系?”满屋的人都很奇怪。德福拿着烟袋杆吹着,又把笤帚拿过来,折下一根糜子,认真地通了一会儿烟袋杆。抬起头说:“这日子兴许会转变,秋廉、秋义,你们是公家人,你们应该懂。”
秋廉说:“眼下还看不出来。叔你接着说。”
德福接着说:“我是这个意思,老五定的这门亲事得保住,老大,这事就交给你吧。老六刚刚十九,当兵的,媳妇应该好找。关键是小九和老疙瘩,眼睛一错珠的功夫就大了。将来念书不能像现在这样。总理在世时提出四个现代化,这就得靠技术。这两个孩子好好念书,将来媳妇不用愁,日子也好过。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然后又去装烟,大伙儿都在等下文。
德明催了一下,说:“大哥有文化,说得好,接着说。”
德福说:“说完了。”说完了!大家伙儿都在伸长脖子,支着耳朵听呢,以为能听出什么好法子,说了半天,这么不着边际,大家也泄气了,谁也不说话了。秋仁媳妇给炕上的人续水。大智知道德福大爷念过私塾,读过很多书,也写一手好字。家里有许多藏书,老秦家的古书都藏在他们家了。大智就送过去十一本。今天这老头说这些不着边的话有用吗?
第12章 看到了爸爸()
何六儿说话了:“大哥,你说的倒是对,念书哪有白念的,像你这样,说话一套一套的,还不是有文化!可是现在不行啊,黑子散学回来说,学校也不学啥知识,每天念报纸,开批斗会,背一大串子中央领导的名字,这有啥用啊!四年级了,算数还算不来呢,能有啥黄金屋,啥啥玉的吗?”
德福看了一眼何六儿,不屑地说:“眼界不宽啊,兄弟。秋义,你在公社就感受不到?这种情况不会太长了。好好念书,将来一定有出息。小九,你过来,你们几点散学?”
秋智说:“两点半。”
德福说:“好,散学后快吃饭,然后和立言到我家去,咱们家的孩子都可以去,老六,你让黑子也去。说好了,就这一回,就后天吧。”
秋洁笑着问:“大爷,一次也不错了,下次孩子们到你们大门前闹,你还撵吗?”有好几个人都笑了。
大智听了一会,感觉到喘不过气来,眼睛涩涩的。姥姥问:“秋仁媳妇,那屋还有客吗?”
秋仁家的赶忙回道:“没有了,收拾干净了。”
姥姥说:“小九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快去睡觉吧,明儿个还得早起吧?。”
大智到了西屋,把鞋一甩,在炕梢倒头就睡着了。他仿佛到了一个集市,吵吵嚷嚷的,人们穿的衣服也稀奇古怪的,都像给爸爸换上的衣服,穿着长袍。集市上摆着花花绿绿的糖块,还有油条,也没有人在卖。他伸手拿糖,想先吃一块,糖块自己飘了起来,他就追,想好了,自己吃一块,给弟弟一块,再给根生和小丽一块。他突然看到根生和小丽坐在那边吃糖,他就边喊边向那边跑。忽然不见了他们俩。看到一群穿绿军装戴红袖标的男男女女,和来往的行人穿戴一点也不一样。他们在跳舞,嘴里唱着:“六二六指示要牢记……”大智看过这过节目,也会唱这句,于是也跳了起来,跟着他们一起唱。这些人忽然又变了,领头的像是二哥秋义,在喊口号“社会主义大集万岁。”“砸烂封资修。”一群穿着长袍的簇拥着一个人走过来,牌子上写着“坏分子秦德望”。是爸爸,细看一下,明明是耿全,穿着爸爸今天换上的长袍,有点儿肥,还是二哥在带头喊口号,再一看,不是耿全,真的是爸爸,光着身子,挂着大牌子。他就喊爸爸,这些人的脸都变得狰狞恐怖,看不到爸爸了。大智撒腿就跑,就感觉身子轻飘飘的。看到一个屋子,他跑进去,原来是自己的班级教室,学生都走了,炉子还着呢。他坐下来想烤烤火,炉子里的火越来越旺,他热得不行,喘不过气来。一抬头看到了墙上的画,好像刚刚还是华主席,这会又变成耿全了,狰狞可怖,大智非常害怕,这时看到门口有人招手,他就轻飘飘地向门口走去,是爸爸,只穿一个衬裤,光着上身,还戴着红袖标,不说话,朝大智摆手。秋智很高兴,心想,我说对了,爸爸没死,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他就喊爸爸,想问他冷不。
爸爸在前边走,他在后面追,眼看他进了一个大院就不见了。大院里面有一个高楼,是三哥照片上那样的高楼,有五六层高,长长的。旁边是一个大广场,广场上立着一个大石头,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五个鲜红的大字。他停下来打量一下,没来过。好像前面就是村边上的细沙河,白亮亮的冰已经漫过了河堤。河边真冷啊,大智感觉到身上都冻透了。回家吧,过了河就到家了,爸爸也许已经到家了。
他打着出溜滑往前走,忽然咔嚓一下掉到水里,真凉啊,太冷了,他感觉水在冲他,飞快地往下游冲,他害怕了,喊爸爸。这时,他听到了哭声,还有人喊他。大智看围了一炕人。想说话,说不出来,想坐起来,动不了,使劲地睁开眼在人堆里找爸爸,没有。看根生、小丽都在,二哥也在,不可能是梦。
他感觉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睛还是涩涩的,闭上眼睛,哼了一声。“好了,没事了,二婶。”声这么熟悉,官话,甜美的嗓音带着几分豪气。秋智明白了,是感冒了,说话的是知青韩蕊,这个庄上的孙家是她的一个表姑,就到这来下乡,吃住在姑姑家,大队给孙家补贴。是她带着退烧药给秋智服下,又推拿了一会,秋智退烧了醒了过来。秋智回忆着梦中的事,又想起爸爸,眼泪流了下来。
秋智妈看他流下眼泪,放心了,问大智梦到啥了。秋智看着满屋人都在盯着自己,知道他们把这事当做大事了,本来不想说,又怕妈妈生气,于是把梦见的简单地说了一下。老李大娘也在,是秋智妈把她找来的。他们都认为大智去了坟地,遇见撞客了。老李大娘一直在做法事,直到韩蕊进来后,韩蕊看他捣鬼,只说需要安静,她才停下来。秋智妈听儿子说完,又掉下了眼泪,对老李大娘说:“老嫂子,真让你说着了,咽气以后才换的装老衣裳,这是光着走了。你快想想办法。”
老李大娘说:“这是横死,没有穿着衣服走的。他的装老衣裳让耿全抢去了。还是老办法,我做一套纸活衣裳,老三、老五你们拿到春秋桥边上避风地方烧了。我再叠个信封,写上耿全大号,再写上几句话。老五,我说你写。”
秋义看大娘做法事,早就不高兴了,听她让自己写东西,马上说:“大娘,这是红旗下的社会主义国家,破除迷信。人死如灯灭,谁见过灵生啊?”话没等说完,秋智妈的笤帚疙瘩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嘴里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还大愿的,和耿全结下这么大仇,让你爸在那边也不安生。”大家伙儿赶紧拉着。
韩蕊说:“二婶,别生气,我写。”
第13章 这臭脚丫子()
几天后,在秦德福家,孩子们挤满了一炕。大娘规定,不脱鞋不准上炕。孩子们脱掉鞋子,大娘的脸就拉下来了。不管男孩子、女孩子,脚丫子都散发着臭气。大冬天的,没有一个穿袜子的,一个个脚丫子脏兮兮的。包括秋廉的丫头立贤,都十四了,上六年级了,也光着脚丫片子,只是比别人的干净点儿。秦德福坐在炕里边,闻到臭气,皱了皱眉头。手里在翻着一本书。书已经泛黄了。大智看到字是用毛笔写的,竖行,从右往左念,有些已经烂了。大爷左手拿书,右手食指点一下嘴的吐沫,慢慢地翻看着,跟前是一个大铜火盆,翻一页书,拿手下意识的烤一下火,等着大娘安顿好这些孩子。大智觉得大爷这时候是最棒的,这个姿势最好看,也敢肯定他不一定看下去,也不一定真的烤火。
“好了,老头子。”大娘说完后,德福放下书,他其实早都注意到大智的表情。说:“知道让你们来干啥吗?”
“不知道。”孩子们七嘴八舌地答道。
也不知道大娘是啥时候出去的,大门外传来了大娘的大嗓门:“去去去,到别处闹去。”
德福说:“你们都是学生,也都不小了,就是老九小点儿。我都打听好了,你们有的都上六年级了,我给你们出几个题做一下,不能用笔算。”
第一个:一百块瓦,一百匹马;又有大马、中马和小马,大马驮三块瓦,中马驮两块瓦,三个小马驮一块瓦。问多少大马,中马和小马。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什么的都有。“三个小马驮一块瓦,咋驮啊,马也会搬啊?”然后就是一片笑声。
德福说:“想这个题。和在学校一样,想出来就举手。”有几个孩子回答了,都不对。大智看得出来大爷很失望。
“第二个,这个简单。山上一个羊倌儿,山下一个羊倌儿。山上的对山下的说,你给我一只羊,我的和你的一般多;山下的羊倌儿对山上的羊倌儿说,你给我一只,我就比你多一倍。问山上、山下各有多少只羊?”大智的大脑急速旋转,这个简单,马上就举手。还有立贤也一起举手了。
德福说:“好,你俩一起回答,来,山上有,一二答。”五只。两人一起说。德福满意地点点头,说:“山下,一二答。”“七只。”都答对了,德福的脸上舒展了一些。
大智听秋华说,这个侄女立贤满脑袋是浆糊,但他是班长,还是大队委的委员。因为啥,大智也知道,还不是因为他爸爸是大队书记。老三立言和二大爷家的秋童在一班。在学校大小学生立言都敢欺负,包括他的小叔秋童。还好,从不欺负秋智和秋华。因为大智爸爸是个暴脾气的人。
德福大爷用长烟袋杆敲了一下窗台,说:“第三个:一头牛朝南方站着,尾巴朝下,他转过身来朝北方站着,尾巴朝哪个方向?又转向西边,尾巴又朝哪个方向?”又是孩子们嗡嗡的声音。大智已经想出答案了,举起了手。
大爷说再等会儿,立贤也举手了,不等喊她就说:“大爷爷,我知道了,头朝北时,尾巴朝南,头朝西时尾巴朝东。”
大伙儿都喊对,大娘也以为对了,夸奖说:“我孙女真聪明。”德福又敲了一下窗台,都静了下来。
德福说:“小九说。”大智早等不及了,大声说:“朝下。”
德福问:“为啥?”
大智说:“不管牛咋转,尾巴总是朝下,多简单啊。”
大娘想了一会儿,噗嗤笑了,用烟袋杆指着德福说:“这死老头子,我都差点儿让你唬住。”大伙儿想了一下,都笑了,立贤生气了,跳下炕,拿起鞋,也没穿,气哄哄地走了,立言也跟着姐姐走了。
德福说:“都回去吧,别在当街闹啊,现在就回家,眼看就黑天了。”
大智一边往炕沿挪一边问:“大爷,你那天晚上说的啥金子玉的是啥意思?”
德福说:“别问了,到时候大爷告诉你。以后你每个星期都来。”
秦秋智一周没上学。对于上学来说,家里人不怎么上心,想上就上,不想上家里也不怎么太管,也知道学校也没有什么功课。在妈妈的催促下,大智星期一上学了。早晨刚刚到校,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老师姓林,接替花丽妈妈的。林老师问了一些家里情况,安慰勉励了几句。拿给他一张试卷,让他回到班级里做一下。秦秋智回到教室,打开试卷,第一题是,四人帮是哪四人?都有哪些绰号?第二题是,出席伟大领袖追悼会的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是谁?哪位领导人致悼词?秦秋智一看,一个题也不会,折起来夹在书里,回家问妈妈吧。
上课的钟声响了,这个钟就挂在办公室门口,是一块铁轨,用粗铁丝穿起来吊在一根立杆上,声音一点也不悠扬,只感觉到有一些暗哑。林老师走了进来,没拿书,也没带教案,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班长喊“起立,”同学们喊道“老师好!”林老师威严地巡视了一眼,说,“都坐下吧。”林老师三十几岁,是学校中除校长外的又一位男老师。长得还算可以,只是少白头,还有一个大龅牙,这让秦秋智心里不舒服,甚至有几分厌烦。秦秋智个矮,坐在第一排,林老师可能是龅牙的缘故,上课时嘴像喷壶一样,唾液满天飞。秋桂坐在三排,有时下课后还对秋智讲,今天又被林老师喷了一脸。
林老师咳了一声,说,“同学们,今天学报纸”。坐下去,打开报纸,又清了一下嗓子,用浓重的乡音读道,“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一举粉碎祸国殃民的四人帮。”这秦秋智一听,头就大了,他就怕这些,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名字。一天上了两节算术,一节体育,一节音乐,音乐也是林老师上,说也奇怪,这浓重的乡音唱起歌来却字正腔圆。秦秋智喜欢林老师的歌声。整个一节音乐课学的是敬爱的华主席。
第14章 冰上的火光()
第二天上学,轮到秋智这组抬水。学校里没有井,细沙河近在咫尺,庄里还有一个满井,大秦庄没有几家有丼的。抬水是根生和大智最喜欢的活,只要不上课,干啥都高兴,这是一,第二,孩子们离不开细沙河,在这冬天,细沙河大镜子似的冰面,让这些孩子在睡梦中都惦记着。学校前面不远就是满井流出的河水,取水也方便。但这里已经是下游了,冬天也结冰,汇到了细沙河,取水就困难些。细沙河也冻上了,孩子们不喜欢满井水,就多走半里路去一个泉水那抬。
这股泉水和满井一样,全年都不断,不论天气有多旱,哪怕细沙河断流了,它都始终如一地向外涌着清澈甘甜的泉水,而且就在地面上,流出几十米后逐渐地结成冰面,一直流向细沙河,人们说这和满井是一股地下水,没人考证过。
这组是秋智、根生和耿占柱。耿占柱是耿全的亲侄子,比秋智大两岁,上学晚。大概是受到父母的影响,不大与秋智和根生来往,去抬水时也自己磨磨蹭蹭的走在后面。他们说话也不插言。批斗耿全时,何平还是生产队长,和耿全的死是有直接关系的,耿家人当然也把他作为仇人。
根生说:“大智,你这长时间不上学,我就觉得特没劲,有两天我也没来,也没请假,挨老师剋了半个点儿。”
大智说:“你还有脸说!你为啥不上学?”问完以后,也觉得好笑,自己也干过。
根生说:“在家也没意思,我爸成了反革命,我妈就不正常了,天天骂我们。说我们是业障。那天我急了,反问一句,业障也是你生的,干啥生我们?”
占柱听他说,紧走几步,问道:“你是生的?你确定?”
根生说:“可不是,要不你们说,你们哪来的?大智先说。”
大智不屑地扬了一下头,不无自豪地说:“根生要说你笨呢,你还不乐意听。这问题你问别人去,我当然知道,我是我爸在细沙河里捞的,秋信是我爸上山摘核桃时捡的。你是真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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