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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梁-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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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件是阔袖广衫,锦半臂,内束紧身小裙,曳地七尺,配小蛮靴。质地上乘,绣工一流,无懈可击。

    林钰着人点燃沉香,熏染片刻,又好生包裹其他成衣,送往街市铺子。

    这一夜她睡的不甚踏实。

    姜云瑶来取衣服时,身边只跟着那天被姜芳瑶责打的小丫头。小丫头脸上的掌印尚未消肿,神情怯怯的,躲在姜云瑶身后。

    难不成那天风风火火一堆仆从丫头护卫,都是姜芳瑶自己的?听姜芳瑶贬损姜云瑶的庶女身份,可虽然嫡庶有别,在这姜府里的差别也太大了。

    林钰浅浅施礼,姜云瑶忙屈膝还礼,随后姜云瑶便随芳桐引往摆放成衣的裹布几案前,细细验看。

    那日姜芳瑶挑选了样衣后,又提了一大堆的意见。这些都是按照那些意见改好的,有二十几处大小改动。姜云瑶细细去看,不时微微点头,显然是记忆力很好。

    不多时衣服验看完毕,姜云瑶着丫头妥善收好,交付了银两感谢道:“这一番修改,真是难为林老板了。因长姐非常在意此次采选,故苛刻之处,请林老板原谅。”

    声音温润好听,说出来的话也好听。

    林钰一笑,客气了几句。姜云瑶的丫头小琴已经收好衣服,主仆二人作别而退。

    姜云瑶走在前面,芳桐已打好帘子。水绿色的锦靴就要跨过门栏,林钰在后突然道:“姜小姐,你回去为别人送嫁衣吗?”

    姜云瑶一只脚顿在半空,稍停半刻,终于收了回来。回头站定,一双眸子疑惑地看向林钰。

    “这些衣服是长姐采选入宫所穿,若有幸当选,也可称为嫁衣。”姜云瑶缓缓道,避重就轻,神情平和。

    “那之后呢,姜小姐在姜府的日子,会好过些吗?”林钰唇角含笑,声音却冷淡清亮。

    姜云瑶神情一震,几分懊恼之色,却又缓缓道:“小女生于姜家,即不用提篮叫卖于街市,又不用挥锄劳作于田埂,已然是好日子。”

    林钰脸上一缕促狭,“所以姜小姐眼下被长姐随意贬损责骂,连自己的贴身丫头都护不住,也是好日子了?所以被同胞姐姐当做下人使唤,言语无半分尊重,也是好日子了。若姜小姐这么想,就只当我今日一番妄语,姜小姐请回,一路平安。”

    姜云瑶整个身子转过来,素白的脸上一缕寒光闪过,“不然呢,林老板这一番话,除了挑拨我们姐妹感情,还有什么意思吗?”

    林钰的手指轻敲桌面,一双眼睛澄澈分明,看着姜云瑶道:“我只是想问你,你信命吗?”

    信命吗?

    信自己一出生,就面临母亲做了三年外室,因终于生下姜氏骨血才由当家主母做主迁入姜府的命运吗?

    信虽然同是姜家小姐,自己却困居小室,与丫头仆妇同住的命运吗?

    信眼下虽然她也适龄,却根本不被人提起共同参加采选的命运吗?

    信主母已准备为她说亲,对方竟然是个六十岁老秀才的命运吗?

    姜云瑶一双手攥紧,看向对面的林钰。

    “我,不信。”她说。

    林钰窄窄的肩膀松弛半刻,忽的笑了起来。这笑又很浅,只是眼窝和嘴角都含了暖意。

    “我也不信,”她说,“所以,你想不想改变一下命运呢。”

    姜云瑶近前一步,她的丫头早听得迷糊,抱定丝帛呆立在门口。芳桐一把扯住她,半拉着走出去了。

    门帘放下,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女孩子的气息。

    林钰坐在茶台旁,做了个请的手势。姜云瑶一礼坐下,不再说话。

    她在等,等林钰开口。

    冷静自持,是能在深宫左右应对得当的性子。

    “我先说条件,”林钰道,“你可以同意,也可以拒绝。”

    姜云瑶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并没有做声。

    林钰继续道:“我要你做我的棋子。”

    做棋子吗?

    姜云瑶一双眼睛迷离片刻,继而道:“什么样的棋子。是身先士卒,死在前方的棋子。还是谋定而后动,助你一臂之力的棋子。”

    林钰一笑,浅浅道:“第二种。”

    “你需要我做什么?”姜云瑶问。

    “我需要你安居内宫,与我传递消息。我要知道朝臣动态,知道商路信息,知道亲贵喜好。我要你做我的眼,做我的耳朵,我要你冒着被打入冷宫的风险,传递消息,助我功成。”林钰一字一顿道。

    “我能得到什么?”姜云瑶问。

    “你能摆脱姜家,伴皇帝陛下左右。”林钰神情认真。

    “呵,”姜云瑶不复先前温润面容,神情嘲弄而笑。

    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懦弱。林钰看着她也笑起来。

    相比那个自己丫头被打也不敢出头的女子,她更喜欢眼前这个。

    “你不信我?”林钰道。

    姜云瑶站起来,身子倾泻居高临下,胳膊支着桌面,脸上嘲弄之色更显。

    “林老板,能做到如此,你怎么不去?就算你年龄不够,花几个钱涂改一下名册也就是了。你知不知道,我若此举不成,恐怕连姜家都回不去了。”

    违背主母意愿,跟嫡女作对,自行参加采选,落选后的日子当然不好过。

    被嘲笑被责骂当然少不了,也可能更随便把她糟践了。

    林钰看着她,神情含笑道:“我不会去参加采选,是因为我所图甚大,大过伴皇帝陛下左右。”

    姜云瑶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料到林钰会这么说。

    伴皇帝陛下左右,不是全天下女子所求所盼吗?

    皇帝陛下登基才十多年,如今正是四十多岁正当年。

    听说又深情缱绻,是多少豪门女子的梦中佳人。那些有幸入宫城觐见的豪门之后,哪一个不是浓粉饰面,渴望被皇帝陛下一眼看中呢。

    虽然宫门深深步步凶险,然而那是最高的权势,最大的门第,最盛的尊荣。

    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捷径。

    林钰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映照得姜云瑶微微愕然。

    在这双眸子里,有聪敏有忧伤,有笃定有快意,唯一没有的,是欺骗。

    她旋即一笑,站起身整理衣襟道:“我信你。”

第36章 牟利的工具() 
她说,我信你。

    并不问林钰所图为何。

    从来富贵险中求,能被当做棋子,好过只是一片擦拭棋盘的抹布。

    但却不是谁都能放得下身段,不是谁都愿意去冒险。

    有的人情愿平淡一生,即使被生活践踏,也只是苟延残喘。

    有的人却愿意行走于刀刃之上,于悬崖采莲,于深海拾贝。

    “那好,”林钰点头,面有激赏之色,“姜小姐参加采选所需衣饰,已经放进贵府马车中。另有银票五百两,夹在首饰盒中的四蝶银步摇里。香料盒中只有一味和罗,自今日起你要日日熏沐。即使到皇帝陛下面前,获赠龙涎香或沉香这种珍贵香料,也记得要搀着和罗一起用。和罗是低贱的香料,望小姐不弃。”

    “所以,关键是香料咯?”姜云瑶一语中的。

    “当然还有脸。”林钰笑道。

    姜云瑶的脸,和姜芳瑶有七分相像。

    前一世,皇帝陛下是看上了姜芳瑶的脸,据说姜芳瑶眉目形似德妃。

    可是后来却不再理睬她,姜芳瑶或许正是因此才铤而走险,卷入宫廷争斗。事情败露后,皇帝陛下甚至都不留她一条性命。

    说起来令人唏嘘。

    “那是为什么,你们男人都这么善变吗?”林钰看着面前的女子小像,那是姜芳瑶被采选入宫后,街市上的画工争相绘制贩卖的。虽然用了化名,但大家都知道那是谁的肖像。

    得此肖像放入闺房,可得良人青睐。

    街市上的女子都这么说。

    后来姜芳瑶被杖杀,这小像成了不吉之物。魏府的丫头们拿出去丢,被林钰拦下细看。

    “也许不是因为善变。”虽然妻子说着大不敬的话,魏青崖仍坐在轮椅上淡淡地笑道,“也许是因为气味。”

    “气味?”林钰看着小像上那张据说跟德妃相像的脸,不解道。

    “我可是听说过,德妃娘娘小的时候,生在淮水边制香人家。家里数百年几十代人,为香贩烘制和罗。德妃耳濡目染,自小便只喜用和罗熏衣。”魏青崖作势探头在林钰裙间一闻,笑道:“也许正像娘子身上的味道。”

    林钰往后跳开一步,佯怒道:“你个登徒子!”随手便也扔了那画像。

    想了想又气道:“别人做女儿家时的事,你怎么也打听的来?”

    “当然是太闲了啊,你看我,”说着一摊手,“除了学长舌妇人传些家长里短,还有什么用处。”

    虽然语调轻松,林钰却莫名听出了落寞。

    曾叱咤商海纵横街市,如今却留得残躯困居内院的落寞。

    “夫君莫气,”她扯住魏青崖的轮椅转了个圈,“我这就叫丫头们人人绑上五斤重和罗香料在身上。衣香鬓影,夫君就不无聊了。”

    那时只是玩笑话,如今却变成供她牟利的赌注。

    和罗。

    姜云瑶提着裙摆上车,车帘掀开,露出车中有序堆叠的衣饰箱盒。只看衣服露出的领口,就远胜过姜芳瑶那件的做工。再看饰品箱盒,无不精致夺目。

    她转身笑道:“若落选,我可就不还了。”

    林钰正吩咐芳桐把打赏的银子递给姜家车夫,希望这一路能护得姜云瑶稍微舒适。听她这么说,一脸笃定道:“不会。”

    这怎么看都不像十四岁小姑娘的表情。

    姜云瑶撇撇嘴,转身进了车厢。

    马车叮咚而去。

    一旁侍立的芳桐问道:“小姐似乎跟姜小姐很投缘,以后还会见面吗?”

    林钰越过她走回店铺,淡淡道:“不会了。”

    若事成,便是云泥之别。

    若事败,亦是云泥之别。

    小苏捧着茶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伺候。

    少爷近几日似乎有些古怪。

    有时候正看着账册,突然就抬起头来,对着空中的某处一笑。那神情似乎是回忆起什么好笑的事情。

    有时候正在画画,突然换过纸写起字来。写的东西对仗工整,似乎是什么诗词。

    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

    这些改变好像是从初雪那日,遇到林家小姐开始的。

    他已经告诉少爷那位就是林家小姐,林氏如今的小东家,把大少爷气得摔桌子的小东家,把叶城搅得鸡飞狗跳的小东家。

    不过现在也正赚着大钱的小东家。

    少爷也已经跟他确认了三次,那真的是林家小姐吗?

    然后少爷就开始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莫不是撞了邪了?

    比如现在,已经到了就寝的时候,少爷坐在床头,不躺下睡,也不说要做什么。只是坐在床头,身上穿着单衣,也不怕冻坏了。

    “小苏,”终于,魏青崖抬头问道:“你说现在,林氏的铺子打烊了没有?”

    现在?现在已经是亥时了,恐怕负责关门的小伙计都已经睡下了。

    “我出去转转。”魏青崖说着,从床上站起来。小苏忙放下茶盘,伺候他穿上棉衣,围上兜帽,披上披风。

    “有那么冷吗?”魏青崖笑道,简单穿了外衣,就推门出去了。

    “不要叫车。”

    他说。

    “不要跟着。”

    又说。

    小苏抱着披风站在门口,进退不是。

    想了一会儿,还是跺上几脚,跟了上去。

    夜色已深,因为临近年节的原因,街上解除了宵禁。不时有喝得东倒西歪的三两壮汉吆喝着跟他们擦肩而过。

    像这样深夜出行,又没有带家仆护卫,还是第一次。

    小苏不由得紧张几分。他探手进衣兜摸了摸出门时顺手拿的剪刀,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最好不要用上。

    他们正走在顺驰街上。顺驰街是南北街,分散着一些住户和客栈、金店、脂粉店、成衣店等。

    魏青崖阔步而行,步速略快,不多时停了下来。

    远远地,他注视着一处略微黑暗之处。

    那是一座两层高的门面小楼,夜色里飞檐高耸,挂着一盏灯笼。那灯笼在此时分外明亮,红彤彤的光芒勾勒出小楼的轮廓。

    有什么好看的?小苏在魏青崖身后思索。

    这个时候突然起了一阵微风,灯笼随着风来回摆动。突然微微旋转半圈。

    哦!

    虽然认的字不多,小苏也看出来了。那灯笼上写着大大的“林”字。

    林,是林氏绸缎庄吗?

    果然是中了林氏的邪祟了!小苏有些恼恨林家小姐了。

    “真是个没心肝的,竟然就忘了我了。”魏青崖忽的道,语气温和里带着些俏皮。

    又转过身来,走回两步,自嘲般笑道,“也许是我那时候太丑了?”

    小苏跟在魏青崖身后,唯恐公子有什么闪失。

    也唯恐这邪祟转移到自己身上。

第37章 山茶盛开() 
临近年节,日子过得似乎要比往日快一些。

    腊月初十,司礼监下派到叶城的官员会同一名宦官,开始了第一轮遴选。第二日,择定四十九位女子,由河南道抽调官兵护送,配马车装载人员及行李,便启程前往京城。

    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钰打听了一下,县令万大人的千金,就在甄选前腹痛如绞,难以保持形貌端庄,被司礼监官员毫不犹豫剔除。

    不过这一批莺歌燕语刚刚离开,万小姐的腹疾就好了。气得万夫人把伺候万小姐饮食的丫头厨娘好一顿责骂。

    林钰在廊下听到打听消息回来的芳桐这番言语后,神情一时间冷肃。

    看来魏书尧果然出手,用的还是下三滥的伎俩。不过好在万小姐对他尚有大用,没有伤到人命。

    本朝律令严格,药剂配比都有严查。却不知道魏书尧哪里弄来这些恰到好处的药剂,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如何不露蛛丝马迹毒害亲弟弟。

    腊月二十二日林府几个掌柜跟东家一起核对年帐的时候,林钰装作不经意间问了陈管事一句,“魏氏商行的魏大少爷,是自小养在家里吗?

    陈管事正提笔记下紧要的一处,闻言头也不抬道:“那是自然,富家少爷,哪个不是锦衣玉食娇惯大的。怎么会舍得送出去养。”

    那么,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一套套本事。

    说是山贼教的,打死她也不信。

    想起来,前世她真的对魏府了解不多。

    新婚当日只敬过公婆茶水,在哄闹中见过一面。第二日早上,自己就在监牢之中了。还要多谢万老爷没有草菅人命,虽判她杀夫,仍把卷宗一层层报了上去。

    她便也跟着一级一级换牢房,后来到了京城,最终也没有死成。

    她已经不记得魏府有多大,在魏府中也没有见过魏书尧几次。他是个伪善的嘴脸,平时还好,喝了酒后就喜欢闯入弟弟的宅院,对魏青崖多有讽刺。

    魏青崖的母亲倒是常来,是个佃户出身的小户人家女子。倒没有为难过林钰,只是日日垂泪,常常需要宽慰很久。

    那么魏书尧设计毒杀亲弟,只是为了魏青崖手上魏府的大半产业吗?

    据她所知,魏青崖因为是庶生,原本就只是代兄长打理生意,以后能分得的产业并不多。魏老爷专宠长子,更是不会亏待魏书尧。

    林钰摩挲着手上的汝瓷杯盏,一时有些愣神。

    “东家。”却看宽大几案另一侧的掌柜伙计纷纷收了算酬,起身离开桌椅,对着林钰躬身施礼。

    林钰忙站起来,深深屈膝还礼。

    陈管事从掌柜们手中取出账册,安放在林钰面前的几案上。

    “东家执掌绸缎庄以来,第一年年账在此。填平各项先前亏损,今年盈利一万三千两银。贺喜东家。”陈管事脸上溢开笑意。

    林钰微微一笑,神情沉静,“这是大家的功劳。传令各柜,自明日林氏休假。另外,拨出六百两打赏给大家作为年礼。另备八百两,买个小学堂,请个好先生,待来年开春,在林氏出力的伙计绣娘子弟,只要是适龄的,都可以去学堂上学。”

    还是爱花钱的性子。

    不过这钱花到大家心窝里去了。

    几个管事掌柜自然有能力送后辈上学,林氏绸缎庄的其他伙计,就没有这个能耐了。又是涨薪水又是办学堂,恐怕明年就有人挤破了头要来林氏了。

    想起那些贪图一时便宜弃林氏而去的人,陈管事内心一阵快意。

    几个管事掌柜谢礼退去了,屋子里一时只留下林钰一人。

    待最后一个人出去,门帘放下,林钰肃谨的脸上突然化开大大的笑。她往前紧走两步,小手搓着微微发烫的脸颊,“一万三千两啊!好厉害!我好厉害是不是?”说着她从地上跳起来,大声冲着因为对账而回避在外的芳桐喊:“芳桐!芳桐,我们去放炮仗好不好?”

    夜色已至,明日就是祭灶之日,正可燃放鞭炮。芳桐应声而来,笑着吩咐仆妇去拿炮仗了。

    因为还在为家主守孝,这个年节林府是不会挂红灯,贴红纸的。

    不过虽然没有喜庆之色,炮仗却是可以燃放的。

    仆妇们对这个没有兴趣,搁下东西便匆忙往后方躲避了。小厮们嬉笑着上前点燃炮仗,引信燃烧入竹筒,却没有即刻听到噼啪乱响。

    “怎么回事?”林钰大着胆子往前探身,被芳桐拉了回来。

    “小姐别急,”小厮笑着解释,“小苏师傅送来的时候,就说要等一会儿。小的们知道这东西肯定不同凡响,这几日忍着不敢动。”

    小苏师傅,说的是苏方回吧。因为被林钰高看一眼,林府诸位都称一声师傅。

    正说着,那竹筒忽然在原地晃了晃,接着噼里啪啦几声,有银色之物从竹筒中蜂拥而出,咚的一声在屋脊之上的空中炸响。

    原来是烟花啊。

    众人都抬头去看,那白色之物渐渐熄灭,却有一些珠粉色的闪亮之物渐渐凝聚,在空中拼出一朵花的形状来。

    花!是山茶花啊!

    众人抬着头惊叹道。

    林府也曾经燃放过烟花的,不过都只是彩色荧光之物在空中炸响罢了。却没想到还能炸出形态来,且是一朵花。

    还是林老爷生前最爱的山茶。

    林钰忽的就眼前一湿。

    “还有多少,都点了!”她扬声吩咐道。立刻有仆从上前,抬了一筐的炮仗出来。

    炮仗依次点起来,各色花在林府上空盛开如春。林钰早请了林夫人和苏姨娘、林轻盈过来,一大堆丫头仆妇也跟着来凑热闹。大家不时评点赞叹,笑逐颜开。

    有小厮丫头们赞道:“怪不得都说小苏师傅是京城来的,京城的玩意就是新奇漂亮啊。”

    “什么京城的玩意?小苏师傅哪有钱去京城,天天都在坊里泡着呢。”有知情的小厮道。

    “是呀是呀,”又有小厮一脸佩服道:“听说这些还是小苏师傅自己做的呢。”

    在大家的惊喜笑闹中,林钰却忽的一怔。

    不说都忘了他了。

    还天天在坊里泡着,我让他泡着做烟花玩吗?

    林钰顿时脸上一黑,“芳桐,不吃饭了,招呼护卫,去织锦染色坊!”

第38章 你的催促我的交代() 
苏方回食宿都在织锦染色坊,只每三日一次至林府看望姐姐。林钰已经决定,就算他睡下了,也要把他喊起来,问一问他天天都捣鼓着什么,怎么能把正事都给忘了。

    结果幸好他没睡,却也没有钻研工艺。

    作坊内点着蜡烛,苏方回正坐在平日里吃饭的小几前,摆了棋盘独自对弈。看到林钰进来,他只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还是那一副傲慢样子。不过听说刘波被陈管事辞退了,这就没有人收拾他了。

    林钰慢走几步,围着织锦工架转了个圈。

    “好了吗?”她问道。

    苏方回这才站起来,捏着黑子的瘦长手指往几案上一抛,微微笑了笑。

    “还有一样构件没有找到,纹路不均匀。”他说到。

    “那就去找啊。”林钰道。

    “过几日就是年节了,各家木匠铺子都已经放了年假,找不到人做。”苏方回神态端肃。

    林钰撇了撇嘴道:“找不到人做就自己做,我年节要用的。最迟初六,我要见第一批改良后的绸缎。”

    手艺人都爱惜工架,年节自己休息,也是为了让工器具休息。

    林钰却不避讳这个。

    她的时间很珍贵。

    苏方回站在那里,神情有一瞬间的倔强。

    “好。”他应道。

    林钰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少年略显落寞的身影被她抛在身后,在孤灯中巍然不动。

    林钰很快便等到了苏方回的交代。

    腊月二十八,距新年只有两日,布匹在一个早晨送到林府。

    这个“小苏师傅”没有亲自来,在他身边做帮手的学徒抱着一匹布,珍而重之小心翼翼打开敷在外面的包裹。

    “是小苏师傅亲自看护工架,织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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