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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孤注掷温柔-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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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朔连忙站起身,挺直了身子:“总长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给你放几天假,回去看看你父母。”
卫朔皱了皱眉:“我不回去。”
虞浩霆的眼神里蕴了点笑意:“我又没说不让你回来。这边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等打起来了,我想放你的假也没空。”
卫朔执拗地摇了摇头:“我不回去。”
虞浩霆走到他身边,抬手在他肩上戳了一下,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戏谑:“去吧。你整天跟着我,成亲几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
卫朔脸上热了热,身子仍然绷得笔直:“我不回去。”
虞浩霆神色一冷:“连你我都支使不动了?现在就走,下个礼拜三回来,听明白没有?出去!”
卫朔只好答了声“是”,闷着头退了出来。
他手上利落地整理着行李,心里忽然一阵委屈,委屈得他几乎想要落下泪来。
那一晚,他们的车像颠荡在引爆的雷区,开车的侍从脸色煞白,额上密密一层汗珠,一直在看文件的虞浩霆忽然点名似的叫了那司机一声,车里的人精神一振,便听他闲闲说了一句:“放心,参谋总长在你车上呢。”
那一刻,他们竟都觉得安心。
这么多年了,他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人都多。从懵懂孩提到风华少年,他似乎与生俱来就习惯了这样的姿态。难道有些人天生就能比别人承受更多?
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夫人指望他越过兄长,吸引老总长的视线,老总长指望他承继这半壁江山。后来,多少人指望着他出人头地,多少人指望着他升官发财。到如今,人人都指望着他有铜墙铁壁,去抵挡烈火烽烟——依靠他、信赖他的人在指望他,质疑他、指责他的人在指望他,就连那些日日夜夜挖空心思算计他的人,也都在指望他。
人人都指望他,可他能指望谁呢?
“妈妈,一一都有妹妹了,我也要。”叶喆闭着眼睛拱在骆颖珊怀里絮絮念叨,“我们买个比月月大的妹妹吧!月月只会哭,不好玩儿。”
骆颖珊不胜其烦地把他拎到枕头上摆好:“成,明天让你爸爸带你去买。”话音刚落,就见叶铮游手好闲地晃了进来:“要买什么?”
叶喆的眼睛挤开了一条缝:“买妹妹。”
叶铮在儿子脸上掐了掐:“什么妹妹?”
“一一有妹妹,我也要,要比月月大”
叶铮闻言,神色一黯,旋即又笑嘻嘻地觑着骆颖珊:“妹妹不用买,跟你妈妈要就行了。”
骆颖珊剜了他一眼没作声,轻轻拍着叶喆哄儿子睡觉,叶铮靠在床边的矮柜上,探手过去在骆颖珊脸上也掐了掐,低声“点评”了一句:“瘦了。”
骆颖珊半嗔半笑地说:“瘦了就好了。”
叶铮倒是难得地没跟她斗嘴,低头一笑:“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骆颖珊皱了皱眉,跟着他走出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叶铮拎着帽子停在楼梯上,回过头玩味地看着她:“公事。你要是不信,跟我一起走?”他说着,刚要下台阶,忽然又站住了,仿佛很不情愿地咂了咂嘴:“有些事儿早点跟你交代了也好。”他故意顿了顿,阴阴笑道,“这些日子我跟罗立群收拾了些人,备不住回头有人打我的黑枪。”
骆颖珊一怔,叶铮却是嘿嘿一笑:“我是说万一,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儿,你就把叶喆送到燕平家里。你呢——”他摸了摸骆颖珊微微发白的面庞,嬉皮笑脸地道,“闲着也是闲着,没什么事儿就赶紧改嫁吧。”
骆颖珊气苦地瞪着他,刚要开口,却见叶铮神色凝重地用食指在她面前点了点:“不过有一条儿:你嫁谁都行,就是不能嫁给唐骧!”
骆颖珊呆了呆,眼泪哗地涌了出来:“叶铮你浑蛋!”咬牙切齿地抬手就要往他脸上打。叶铮攥着她的腕子把她带到怀里,一脸无奈地拍抚着:“好了好了,你要实在想嫁给唐骧,那也行,反正我也管不了了,你哭什么啊?”他嘴里说着,手已经探进了骆颖珊的睡袍
骆颖珊猛然惊觉,满眼泪光中茫然看着他,抽泣里带着惊诧:“你干什么?”
叶铮若无其事地放开了她,正了正头上的军帽,正色道:“姗姗,以后我出门的时候你不要勾引我,会耽误事情的。”说着,点了点腕上的表,利落地下了楼。
门外秋风乍起,夜色正浓,依稀带了点萧瑟的凉意叫人越发想念曾经的春光明迷。那一年的暮春花影,他说他,长安少年无远图。叶铮轻轻一笑,他就是长安少年无远图,可他愿意为了他,把后面的句子续下去——
长安少年无远图,一生唯羡执金吾。此时顾恩宁顾身,为君一行摧万人。
第227章 折花/她若是开口留他,他就真的走不了了(1)()
马腾在门口探头探脑晃了几下,终于引起了顾婉凝的注意:“怎么了?”
“师座他”马腾走进来,唯唯诺诺地小声嘀咕,“刚才把电话给摔了,要不您去看看?”
“谁的电话?”
“不知道。”马腾摇摇头,一脸愁云惨雾,“我们师座以前不这么发脾气的。”
霍仲祺摔的不只是一部电话。
顾婉凝端着碟龙眼过来,刚走到门口,就见信纸、笔架、电话连一盏珐琅台灯都被打落在地板上。霍仲祺一个人坐在沙发里,面孔埋在手心,听见她的声音,才抬起头,抿了抿唇,却没有言语。
“是你父亲的电话吗?”
霍仲祺咬牙点了点头,婉凝剥出一颗龙眼递在他手里,径自起身把摔在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捡了起来:“有些事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决定的,你不要为难你自己。”他抬起眼,正看见她唇角薄薄的笑意,落花一般姿态凋零。
没有月光的夜,海浪也显得狰狞,浑厚的潮声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潮来潮去,他在沙滩上走了无数个来回,直到午夜的深沉模糊了海天的边界。霍仲祺在壁灯的微光中正要上楼,忽然瞥见书房的门缝里漏出一线灯光。他轻声过去推开了房门,便看见一个笼着睡袍的娇小身影无声无息地蜷在沙发的角落,即便他走进来也没有回头。他望着她身边散落的报纸,蹙了蹙眉,是在这儿睡着了吗?
然而他刚一走近,就发觉自己想错了。她没有睡着,她只不过是不肯抬头看他,她缩紧的身子微微颤抖,克制到极处的哽咽是惊雷无声,一瞬间就震乱了他的心。
“婉凝,你怎么了?”他把她圈在怀里,试探着去捧她的脸,触手却尽是泪水,她攥在手里握皱了的一张报纸,他目光划过,心下了然:“你是担心四哥?”
她面上泪痕恣肆,两颊烧红,眼眶也是红的,声音像被泪水浸没:“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
霍仲祺用力抱紧了她,只觉得什么样的言辞都苍白乏力:“你别怕,四哥不会有事的。”
顾婉凝却只是摇头,“我知道。”她仰望着他的眼,终于抽泣出声,“可是他那样一个人,你让他败,比让他死还”她再也不能说下去,他那样一个人呵——
“你说如今四海之内,山河零落,那你就等着瞧我迟早一个一个料理了他们,让这万里江山重新来过。”
“你是我的人,本来就应该比旁人都好。”
“婉凝,你得一直和我在一起。天南地北,我陪你看山看河。”
“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只有甜,没有苦。”
她从没见过一个人,有像他那样不可理喻的骄傲。
她也从没见过一个男子,能笑得像他那样好。
她的泪水是无法遏止的泉涌,他捧住她的脸,急切地唤她:“婉凝,婉凝,你听我说——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过有四哥解决不了的事情,真的。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要信四哥,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从来没有”
他一字一句都郑重其事,然而,她只是摇头:“不是的,如果没事,他不会让我走。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让我看着他输,你明白吗?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你就这么一个弟弟,去看看他吧。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他要选什么。回头你要是方便,我还想麻烦你去探探我三姐。她听着他的话,几乎不忍心去看他的眼。虞三小姐哪需要她探看才不孤单呢?他不过是想说,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三姐。
她能为他做的,不过是让他放心而已。她才一说“好”,他便如释重负。她酸楚得想哭,可她不愿意让他看见她哭。他那样一个人呵——是可伤不可退,宁愿死,也不肯跪的。她从没见过一个人,有像他那样不可理喻的骄傲,可他必须亲手埋葬掉自己的骄傲。于他而言,屈辱比死更残忍,那比屈辱更深的凌迟,是让她看见他的屈辱。
霍仲祺默然听着,拿手帕去拭她的眼泪,柔声道:“婉凝,先不哭了,你放心,我有法子。父亲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回沈州去,看他怕不怕!你知道的,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我闹起来,他们什么都得答应。”他说着,微微一笑,“我父亲都肯让我陪你出国去,乖,不哭了。”
顾婉凝在泫然中蹙眉看了看他,突然惶恐地摇头,“你不要回去了。”
霍仲祺抚着她的头发笑道:“嗯,我就是吓唬吓唬我家里,我父亲最老谋深算的,他肯帮四哥,就一定没事。你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早上醒了,就没事了。我保证。”他揽了她倚在自己胸口,“睡吧。”想了想,又笑道,“我唱一段惊梦给你听?”
顾婉凝嘴角犹噙着一滴眼泪,声气如叹,笑意荒凉:“好啊。”
“我也好久没唱过了,唱得不好,你可不许笑。”小霍低低清了下嗓子,试着开口,正是一段温存流丽的山桃红: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从前习惯的调门如今却嫌高了,他胸腔里骤然一痛,竟唱不上去,别过脸轻轻咳嗽了一声,赧然笑道,“看来是唱不成了。”
唱不成了。
他是真的想带她走,义无反顾地众叛亲离,也未尝不是一种痛快。何况,他有她。他做错过许多事,辜负过许多人,可只有她是镌在他心底的。他拼力去藏,却成了一场欲盖弥彰。他什么都不怕,他甚至不怕在旁人眼里,他这样做,十足十是个小人。可他怕她看轻了他,他只怕她看轻了他,怕她觉得他卑污龌龊,怕她鄙薄他的心意。
可她居然应了他。她说,我的事,总是要麻烦你。天知道他有多愿意找一辈子这样的麻烦!她对他嫣然一笑,便叫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然而,这一刻,沾湿他掌心的泪水却让他知道,或许他真的能带她走,或许他也能让她过得快活,但是她心上的一点缺憾他补不了!夜阑人静,午夜梦回,那缺憾会蜇得她心疼。那缺憾,他补不了。四哥过不了这一关,她跟他走,也不会快活;四哥过得了这一关,她却又不必走了。她说:“我并没有想要和他结婚,所以也不会和霍家有什么瓜葛。我这样的人,很快——就没有人记得了。”她是为他打算,又何尝不是为他呢?可是她明不明白?若是这样,他这一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玻璃窗格上噼啪作响的雨点把顾婉凝从朦胧睡意中惊醒,窗外天光晦暗,身边的小人儿倒睡得香甜。她刚想伸手去摸一一,忽然听见有人进来,她下意识地便合了眼。
靠近她的气息是熟悉的,但他身上佩了武装带和略章的硬挺戎装却让她觉得惶然,他衣上的金属扣纽隔着柔软的缎子衣裳贴在她背后,他不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怀抱似乎和之前不同,可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直到一颗眼泪从贴在她额角的脸颊上滑落下来,那一线潮意挑破了她心底的惊惧:“仲祺”“仲祺”她幽幽唤他,听得他心弦一颤,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却连忙把手指竖在她唇上。他不敢让她开口。他怕她会留他。他怕她若是开口留他,他就真的走不了了。
窗外急雨如注,滔滔潮声浩荡如光阴,一去不返,他终于在她额角落了一个轻盈的吻:“你放心。”
沈州的铁马秋风刹那间就吹散了青琅的温润缠绵,霍仲祺一走进来,就迎上了虞浩霆凝重的目光:“出什么事了?”
“总长。”他挺身而立,尽力做出个标劲青松的姿态,“您要是放心,就把沈州交给我吧。”
虞浩霆皱了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之前沈州的守军折损殆尽,您知道的,没人比我更合适了。”
“胡闹。军人的第一要务是服从,你懂不懂?”他见霍仲祺低了头默然不应,轻轻一笑,“你要真想帮我,回去比在这儿有用,懂不懂?”
霍仲祺抬眼苦笑,目光里浮起了一抹凄怆:“四哥,你不用骗我了。我在这儿,父亲多少还能有一点顾及;我回去了,他只会变本加厉。”
虞浩霆垂了眼眸,良久,才道:“仲祺,你在不在,事情都是这样。”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涩,“回去吧,带她走。”
“四哥!”霍仲祺颤声叫他,眼中晶莹闪动,“你还不明白吗?!你在这儿,她哪儿也去不了!”视线相撞,激出一样的痛楚。
“她”虞浩霆欲言又止,霍仲祺低声道:“我给叶铮打了电话,说你的意思,一旦沈州失守,马上就送她走。”
虞浩霆点了点头,两个人又是片刻的沉默,霍仲祺忽然笑了,赧然里隐约带着点淘气:“总长,人在城在。”虞浩霆看着他,亦洒然一笑:“好。”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朔风凛冽,干燥的雪花直扑眉睫,寒冷让人麻木也让人清醒。战争的爆发像炸开的动脉,而停歇则静默如死亡。战线的僵持是谈判桌上的筹码,每一个标点背后,都是无法计数的生命和热血,每一条电令之下,都是他亲手送到炮火中的子弟兵。
死,有的时候,反而成了一件简单的事。
“总长,急电!”林芝维推开车门,一脚踩进一尺多厚的积雪里,踉跄了一下。急促的声气让虞浩霆皱了眉,然而回头看时,却见他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以及——欣然?
“什么事?”
林芝维蹚着雪急“跑”了几步:“总长,扶桑地震。”
虞浩霆一怔,一边接过文件夹一边问:“震中在哪儿?烈度呢?”
“还不清楚。不过,有海啸。”
两天之后,空投到扶桑阵地的传单上影印了国际通讯社的报道和大幅照片。罕见的巨震灾难空前,繁华都城在大火中毁于一旦,连扶桑的皇族子弟也有人葬身震中。
刚刚僵持下来的战线,突然又沸腾起来,扶桑人把前线轰成了焦土,虞军的防线却一径收缩,避其锋芒,就在沈州的城墙几成泥渣的时候,一路轰鸣的战车戛然而止——困兽的血终于流干了。
第228章 折花/她若是开口留他,他就真的走不了了(2)()
签完最后一道电文,窗格上已经映出了暖红的霞光,虞浩霆闭上眼,轻轻嘘了口气。他不信天,也不信命,不过有时候,大概人还是要一点运气。卫青不败由天幸。那他呢?
军中的除夕,没有爆竹辞岁,没有家宴团圆,只有酒:伏特加、白兰地、烧刀子、老白干这得看军需官们的本事和自家长官的面子。虞浩霆从沈州的城防阵地一路回来,一餐年夜饭东一勺西一碗,到了哪儿都少不得喝上一杯。行营里倒是别有一番热闹,齐振和林芝维一班人凑了一桌火锅,吃到兴起,也耍酒令玩儿。他们回来的时候,林芝维大约被罚了,正听见他捏着嗓子唱曲儿:“口咬青丝风筝断。你走时荷叶榆钱,到如今霜凝冰寒”
卫朔听着只觉得牙碜,忍不住蹙了下眉,侧眼一看,虞浩霆果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他刚要往前走,虞浩霆却突然站住了:“卫朔”
他迟疑地叫了一声,胸口微微起伏:“我要回江宁一趟。”说罢,回过头来目光殷殷地望着卫朔,笃定地重复了一遍:“我们回江宁一趟。”
这念头倏然萌生,一瞬间竟叫人不能自已。
飞机在江宁落地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只是除夕的夜,辞旧迎新,无人入眠。
车子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穿过笼着薄雪的闹市民居,空气里淡淡的硫黄气息叫人想起战场,然而此时此刻,不管怎样的热闹喧腾,都让人觉得安宁静好。烟火灯光里映出一行行崭新的春联,满眼的“风调雨顺”“万象更新”,满眼的“吉祥如意”“物华天宝”。
直到出了城,周遭才安静下来,车子也渐渐加速,就在这时,虞浩霆忽然吩咐“停车”。
路边一座小小的院落,门楣素朴,上头挂着两盏朱红的灯笼,还另插了一盏金光灿灿的鲤鱼灯。金红交错的灯光照见近旁的矮墙上斜斜伸出一树覆了雪的欹枝。
虞浩霆下了车,慢慢踱过去,探手拂开那花枝上的薄雪,几朵幼弱的蜡黄小花露了出来,冰雪镇过的幽香,委婉清冽,沁人心脾。他静静看了片刻,抬手折下一枝,转身招呼跟着下车的周鸣珂:“放两块钱给人家。”
“‘哥哥’,叫‘哥哥’。”
“”
“哥哥!”
“妈—妈—”
叶喆纠缠了几次,刚刚长出三颗乳牙的惜月就是不买账,叶喆忍不住嘟了嘟嘴:“月月真笨!”
“月月才不笨呢!”一一立刻凑上去纠正,“月月,叫‘哥哥’。”
惜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转,软绵绵地开口:“哥-哥-。”
叶喆讪讪地拉了拉惜月玩具似的小手,跟一一打商量:“一一,把月月借到我们家玩儿几天吧,我的炮全归你。”
一一摇头:“肯定不行,月月会哭的。”
“不会的,我给她吃橘子糖。”
两个小家伙讨价还价还没个结果,惜月已经睡着了。一一和叶喆的兴趣很快转移到了压岁钱上,叽叽咕咕讨论个没完,时不时地被各自的妈妈塞进嘴里一颗红枣或者莲子。
骆颖珊和叶铮想着顾婉凝带着两个孩子在皬山守岁未免孤单,就带了叶喆过来。于是,就算不放鞭炮,酌雪小筑里也热闹非常。花厅里特意燃起的守岁明烛,烛花一跳,回廊中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惊动了堂内的人。
“总长!”
叶铮霍然起身,既惊且喜。骆颖珊和顾婉凝也站了起来,一一看着一下子进来一票人,有点儿摸不清状况,贴在妈妈身边暗暗打量来人。
虞浩霆一言不发地摆了下手,片刻之间,花厅里的人几乎走了个干净,只有一一犹自牵着妈妈的手,不肯理会叶铮“出去放花炮”的花言巧语,直到顾婉凝轻轻点了下头,才不大情愿地被叶铮抱了出去。
顾婉凝的双手紧握住桌案的边缘,腕子上的珍珠手钏微微颤抖,像是要支撑自己站住,又像是说服自己不要离开。她眼尾的余光里都是他慢慢走近的影子,她极力想要去把握自己胸腔里的情绪,却只能徒劳。
她侧着身子没有看他,小巧的下颌陷在领口那两弧茸白的貂毛里,鹅黄缎面的丝绵棉旗袍上绣了银白淡绿的折枝花样,在这冬日里叫人分明看见了早春。他走到她身旁,把那枝幽香清瘦的蜡梅搁在她手边:
“这是我回来的路上,遇见的第一枝花。”
她低着头,一颗珠子似的泪滴“啪嗒”一声打在那蜜蜡般的花上。
她仰望着他,颤巍巍地抬起手,可就在即将触到他脸颊的那一刻,却猛然缩了回来,匆匆抹掉自己唇边的泪痕:“你还没有吃饭吧?我去看看夜宵有什么。”说着,慌忙转身要走,虞浩霆一把从背后捞住了她的腰:“我不吃夜宵。”
他的怀抱刹那间停滞了时光。
她缩着肩膀,像在屋檐下躲避雷雨的燕,周遭的一切她都听不到,也看不见,只有剧烈的心跳仿佛要怦然跃出胸腔。
他的唇落在她发上,她一失神间,被他转了过来,绵长的吻从她的额头绵延到了她的唇,热切而坚决的触感如电流,如火焰。
她恍然醒悟过来,双手死死撑在虞浩霆胸口,仰望他的双眸泪光莹然。
虞浩霆讶然看着她抵在自己胸口的拳头,缓缓放开了她,眼中渐渐闪出冷冽的光芒:“你要是不想见我,就摇一摇头。你摇一摇头,我马上走!”
顾婉凝张了张口,却没有任何声音,她垂了眼眸,从他身前退开了一点,低低摇头。慢,而坚持。
“好。”虞浩霆咬了咬牙,“你就是个”一语未尽,转身就走了出去,军靴在地砖上踏出凌厉的声响。
婉凝看着他的背影转瞬间消失在夜色里,一起带走的还有笼在她身上短暂而炽烈的温度。
她慢慢走出去,庭院里空无一人,连悄然而落的雪花都是静的,叫人疑心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眼泪无所顾忌地淌在脸上,无人得见,也就不必去擦。
突如其来的绞痛从掌心沿着手臂窜进胸口,她连忙去扶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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