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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孤注掷温柔-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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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前新摆上了两盆半人高的白菊,雪团似的大花迎风一晃,活像母亲养的那只西施狗,致娆随手掐下一朵,捧在手里只觉清气袭人,不料刚一凑近,却见那淡绿的花瓣密合处悄声爬出只青黑尖瘦的虫子来,瞧得她一阵恶心,甩手就丢在了地上。陪嫁到霍家的小丫头燕飞看出她百无聊赖,便道:“小姐,前几天您说要去跑马,可惜下雨没去成,今天天气好”
话还没完便被致娆打发了:“没意思,不去了。”她嫁到霍家,任谁品评都是一双两好。可惜成婚没多久,霍仲祺就带兵去了邺南,她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总算仗打完了,他又在嘉祥整编部队。好容易上个月回来,两个人还拌了嘴,霍仲祺莫名其妙非要请调去渭州,她自然是不肯,这事虽按下了不提,可他仍是日日都有公事,就像今天,霍仲祺一早饭都没吃就出了门。
她也陪他应酬过军中的僚属,人人都赞他们是佳偶天成,郎才女貌,起初她也觉得快意,可去了两次,便觉乏味。他军中的同僚身世各异,女眷更是五花八门,同她说得上话的一巴掌就数得过来。就是霍仲祺身边跟进跟出的副官,她也觉得奇怪,她从前看虞浩霆身边的近侍,大多都沉稳端正,偏小霍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么个活宝。霍家宅门深沉,霍夫人爱静,霍庭萱如今忙过她父亲,只她一个闲人。谢致轩跟陈安琪倒是常常有空约她游园看戏,可看着人家夫妻俩出双入对,更叫她觉得自己形单影只致娆正托着腮出神,忽然房里一阵电话铃响,她懒懒吩咐燕飞:“去,问问是谁。找仲祺,就说不在。”燕飞跑过去接听,道了声“稍等”便出来跟致娆回话:“是檀园的三少奶奶,找您的。”致娆一听是她堂嫂,许是牌搭子缺人,叫她去充数,犹豫着去还是不去,用一贯的柔甜声调接了电话:“嫂嫂”
燕飞猜度致娆要出门,正盘算着她要换什么衣裳首饰,却见她一言不发挂了桌上的电话,听筒里头还隐约能听见三少奶奶的声音。致娆回过头来,脸色青黯,燕飞猜不出是什么事,试探着道:“小姐”致娆的目光移到她脸上,似痛似怒,“你”嗓子像被什么粘住了,缓缓道,“去把今天的报纸都给我拿来,快去。”燕飞不敢耽搁,答了声“是”便快步出去,可是过了半个多钟头,才抱了一摞报纸回来,小丫头走得急,进门还磕绊了一下,致娆皱眉道:“怎么去这么长时间?”
燕飞喘着气道:“咱们院儿里的报纸不知道放哪儿了,我叫人去别处搜罗的。”致娆也不多言,就在她怀里哗哗翻了几下,抖了一份出来。燕飞看她神色不好,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见她死盯着手里的报纸,脸色先是涨红,渐渐又转成了雪白,纤长的手指慢慢使力,那报纸在她手里一分一分皱裂起来。致娆长嘘了口气,拿起电话拨到了霍仲祺的办公室,接电话的却是个秘书,她不耐烦同他们啰唆,只丢下一句:“家里有事,叫你们军长马上回来。”
霍仲祺听说谢致娆找他,倒是意料之中,他一早出门便是着人去查这事是谁的手笔。这种事情不难问,没到中午就有了回话。他既惊诧又窝火,汪石卿这个鱼死网破的主意他看不懂,他不明白这人同顾婉凝究竟哪儿来这么大的怨恨。他也不想懂。他不介意他算计他,他是为四哥,可如今柔韧凉滑的蛇皮马鞭在掌心摩挲了两个来回,戛然而止,他扬声朝外招呼:“小白。”
一个娃娃脸的中校军官应声而入:“军长。”
霍仲祺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马鞭,唇边隐约一丝轻笑:“瑞生,要是叫你杀个将军,你敢不敢?”
白瑞生纹丝不动地肃立在他办公桌前:“您说杀,就杀。”
霍仲祺点点头:“好。作战处的汪处长,他平时就在参谋部,偶尔回梅园路家里,叫你的人给我盯好了。什么法子无所谓,做得利落点。出了事,我担着。”
“是。”白瑞生衔命而出。霍仲祺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头依旧郁郁葱葱的树影,仿佛有些怅然若失,那一年的游园惊梦犹在耳畔,不自觉飞便哼了出来:“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断井颓垣”他眼角微潮,想要叫人,却终究没有开口。
致娆在家中枯坐,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才听见外头人声响动,是霍仲祺回来了。燕飞小心翼翼拘谨了这一天,此时方才松了口气,赶忙过去给霍仲祺打帘子,致娆一见,心里突然蹿出一股邪火来,抓起案上的一只杯子就掷了过去,堪堪砸在霍仲祺面前,燕飞吓了一跳,缩低了身子去收拾,霍仲祺却是面不改色,悠悠然进来,对致娆道:“我今天事情多,这会儿才得空,回来得晚了,你吃饭了没有?”说着,便去拉致娆的手,致娆却抽开手退了一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霍仲祺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不是。”
致娆仰头盯住了他的眼:“好,那你告诉我,你说你喜欢一个女人,可她不喜欢你,不跟你在一起,她是谁?”
霍仲祺笑道:“过去的事追究起来还有什么意思,你也不认得。”
致娆轻轻一笑,“没关系,你说个名字出来,我打听着也就认得了。”
霍仲祺皱了皱眉,语气中已有些烦躁:“好好的,你这是干什么?”
致娆淡秀的眉峰纠结起来,唇角在笑,眼中却尽是怨怼:“我认得了,也去见识见识别人的好处,知道怎么笼络得你魂不守舍朝思暮想,我也学一学。”
霍仲祺面色一冷:“别闹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该是揽过她囚在怀里,赔个笑脸,说一句“瞎说,我如今才知道谁都及不上你半分的好”;可他偏偏觉得倦,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去哄她。
致娆见他这般冷淡,更是哀从心起,她痴心爱他这么多年,他心里却装着别人,她什么都不计较嫁给他,他却对她时热时冷,她看出来他别有怀抱,她也忍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他竟是一点愧疚也没有!“我闹?”致娆逼视着他反问,“别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只我自己不知道”
正在这时,霍夫人的婢女过来通报,说是夫人请公子过去。既是母亲叫去,霍仲祺乐得避开致娆。只是到了那边,母亲少不得也是叮嘱他,婉凝的事千万不要再生枝节,对致娆多劝慰一些霍夫人才说了几句,霍仲祺的勤务兵忽然急吼吼地敲门报告:“军长,夫人夫人要砸你书房的抽屉。”
霍仲祺一愣,立刻就醒悟过来,也顾不上跟母亲交代,起身便走。霍夫人看着儿子出去,才缓过神来,霍家这么多年从霍仲祺的祖母到霍庭萱,俱是温良恭让,这样的事却是闻所未闻。可小夫妻吵架,她也插不上嘴,霍夫人摇头一叹:“由他们闹。”
第242章 江山/我能给你的,只有以后(4)()
霍仲祺一跨进院门,便听见书房里铮锵刺耳的撞击之声,还有马腾心急火燎地咋呼:“夫人,别砸了,哎!您小心夫人您伤着手。”霍仲祺几步冲到书房,刚叫了一声“致娆!”便见他书桌左手的抽屉已然被砸开了,一方端砚撂在地上,致娆胸口起伏不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不顾自己身上手上都染了墨痕,抄起那抽屉哗啦一声便倒在桌上,不等霍仲祺近前,抓起一件东西便攥在了手里,手臂一展,探出窗外:“你过来,我就扔出去。”
霍仲祺的书房明窗临水,外头就是一片海子,她这样一说,霍仲祺立时就站住了:“致娆,放回去。”
谢致娆偏过脸,手心微展,露出个小铁盒来,她两根手指松松捏住那盒子,凄清一笑:“我今天就要看看,这里头到底是什么。”说着,就要去拨盒盖。霍仲祺脸色骤变,刚要开口,马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急道:“夫人,万事好商量,您您实在想看,也拿进来看。那里头的东西,它丢不得。”
致娆抿了抿唇,愤愤看了他一眼:“出去。”
马腾望望霍仲祺,见长官木着脸点了点头,一脸苦相地退了出去,却也不敢去远,只走到廊下,跟院子里头的勤务兵和侍卫招了招手,打发他们赶紧去叫水性好的撑上船等着,万一里头扔了东西出来,立刻下水去捡。
“致娆,放回去。我求你了。”
他这样说,更叫她听着心寒,他们相识这些年,他对她从来没有一个“求”字,如今为了旁人的一件东西,他求她?她心头的一根刺又向深处探了探,捏着那盒子晃了一下,听得里头有东西响动,“到底是什么,金贵成这样?”说着,把那盒子攥回手心,轻轻一拨,夜色灯影中,先跳进眼里的是枚白玉牡丹的花扣,大约是个领针,呵,她就知道,里头必定是女人的东西。
霍仲祺见她把盒子打开,也不再说话,脸上的线条纹丝不动,面孔紧绷得像是被刀刻出来的。致娆的视线转瞬便落在了盒盖背面,恰恰好嵌着一方小照,嫣然回眸的女子侧影,不是她,又是谁呢?
她忽然后悔起来,她何必一定要知道呢?她只是不甘心。自他对她说了那句话,她愁肠百转猜测了多少回,跟他挨边儿的女子她都疑心,几次想问却都忍了。哥哥说那是他的一件伤心事,叫她不要问,那女孩子出身不好,霍家不许。她就想着许是小门小户的丫头,又甚或是勾栏戏子,可这么想着,她越发自伤,难道她还比不得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吗?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自然是顶标致顶聪明的,可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了?就值得他们兄弟伙里这样争?她原先还替霍庭萱不平,没想到她自己也是输家。她这会儿倒是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要远远地把自己开拔到渭州去了,要么他是不愿意看着她同别人花好月圆,要么是他为了替她避嫌疑。她真是傻,她哀哀看他,他却一点动容也没有,致娆眼底潮热,胸腔里的酸楚无孔不入地渗将开来:“这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还留着干什么?”说着,就想要丢开,却听霍仲祺清冷冷地说道:“你试试扔出去。”话里没有怒不可遏的情绪,直扫在她身上的眼神却在平静里透着一丝阴鸷,像是换了一个人,致娆忍不住身上一凛,竟真的缩回了手,她旋即意识到自己的懦弱,愤恨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东西狠命砸在地上,那白玉别针和盒子各自崩开,里头仿佛还滚出一粒乌金闪光的玩意儿,她没看清。
她斜睨着霍仲祺等他发作,他却没有看她,径自捡起摔开两半的炮弹皮盒子,又从一张圈椅底下摸出那枚白玉别针,拾在手里看了看,便握住了。他低着头,她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只看见他单膝跪在地上,四下探看,大约是还少了什么东西。那么一个女人,怎么就值得他这样?一串眼泪瞬间滚了下来,她想要开口,却觉得什么样的严词都不足以宣泄她此时此刻的愤懑恼怒,她浑身发抖,拼力想要将自己的眼泪压回去,他根本就不看她,她流泪又有什么用呢?她终于冷笑:“怪不得人家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且不如偷不到。这样脏的话,我如今算是信了,就是不知道——你这到底是偷到了没有。”她话到一半,便见霍仲祺身子一僵,接着,抬起头来瞥过她一眼,乳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全然没有血色,他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探身在花架边捡起了什么,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晨曦渐次映红了二楼的拱窗,汪石卿伸手按熄了台灯,一欠身,麻木的膝盖慢了半拍,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夜。走廊里传来谈话和走动的声音,秘书笑吟吟地进来放当天的报纸,一见他在,不由吃了一惊:“处座,您昨晚没走啊?”
汪石卿点点头,随口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秘书笑而不答,把手中的报纸理了理,递到他面前——头版要闻之下,编辑着意加重的一栏,却是一篇结婚启事。
“您看看,总长还说婚礼从俭,璧谢礼赠,亲友若赐贺仪,一应捐予遗属学校。”那秘书边说边笑,“刚才我们还在外头说,本来总长结婚,轮不到我们凑这个份子,这么一来,大家还都少不得去捐一份儿了”
他的话,汪石卿一句也没有听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参谋部的,深秋的阳光亮烈里带着寒意,照在柏油路上,白花花的一片,刺得人想要流泪。这么多年,第一次,他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梅园路还是和从前一样繁华,这宅子是他结婚那年,虞浩霆送给他的贺仪,婚礼之后,沈玉茗就从南园搬了过来。这些年,时局动荡,他难有闲暇,有时候,半个月也未必回来一次。此时茫然疲倦之极,整个人都陷进了客厅的沙发,才发觉,原来汪公馆的家私这么舒服。
朦胧中,有人轻盈盈靠近他身边,一缕熟悉温热的茶香绕进了他的鼻翼,“玉茗。”汪石卿乏力地低语,抬手在身边一抚,却落了个空。
“长官,夫人不在。”
他睁开眼,原来上茶的是个婢女:“夫人呢?”
那婢女低头支吾道:“夫人夫人出门了。”
汪石卿慢慢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解开了衬衫的袖扣,端起茶呷了呷:“夫人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夫人”那婢女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红木盒子,“夫人说她回家去了,您要是回来,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回家?”
汪石卿搓了搓自己的脸,蹙着眉打开了那盒子,不由一怔,里头空落落地搁着两份婚书,上面躺着一圈轻薄的素金戒指。除此之外,没有只言片语。他看着那戒指和婚书,心上一片迷惘:“她还说什么了?”
婢女摇头:“没有了。”
他摆摆手让婢女退下,静了一静,心里只是茫然。
她回家去了。
她回什么家?她根本就没有家。她四岁就被人拐了卖到戏班,连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她回的什么家?
他呆坐了片刻,低低叫了一声:“玉茗!”却没有人应。他慌乱起来,她走了,他竟不知道要去哪儿寻她。
他不知道她有什么朋友,江宁官场里的夫人太太,她大半都熟络,他需要她认识谁,她就讨好结交谁,从来没有疏漏差错。可他不知道,究竟谁算是她的朋友。
他不知道她平日里喜欢什么消遣,爱到哪儿吃饭,在哪个师傅那里做衣服她走了,他竟不知道要去哪儿寻她。
因为她从来都在。
他念兹在兹的,是明月清辉,而她,只是他桌前的一盏灯,他来时亮,他去时熄,恰到好处地让人察觉不到她在。
可是这一刻她不在了,他竟不知道要去哪儿寻她。
他茫然四顾,心里空得发疼,脑海里却只有她——
人山人海,她粉褪钗堕,青丝委地,一根簪子直直就要戳在颈间;花月良宵,她秋波欲流,樱唇微启,“案齐眉,他是我终身倚,盟誓怎移”;她唱过杨妃、学过莺莺,最心仪的还是桃花扇里的李香君;她洗手做羹汤,一道“将军过桥”,连明月夜的大厨都赞好;她学他的字,替他抄写公文上亦能乱真原来她一笑一颦,他都记得这样清楚,却居然从不觉察。
“玉茗!”他提高声音唤她,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参谋总长的结婚启事已是众所瞩目,次日,国内各大报章几乎都在同一版位刊发了一篇虞浩霆的访谈文章,内容大同小异,其中最惊人的一段,是记者问及他对未来新政府的架构有何预期,虞浩霆出人意表地未谈“训政”之必要,反而提议恢复战时一度停摆的国会,重选内阁,并明言自己不会参与国会选举:“虞某多年身膺军职,戎马驱驰,袍泽转战,非为个人,是为国家争自由,为同胞争人格。军人参政,非国之幸事。自虞某而下,军人皆当以国权为重”
这样重磅的消息一出,此前的流言蜚语立时便销声匿迹。虽然有人猜度他此举是以退为进,博取人心,但“恢复国会,重选内阁”的提法对朝野精英而言太过诱人。很快,国中党团会社纷纷发声附议,或“连横”或“合纵”,筹划起选举事宜来。
“你会后悔的。”顾婉凝一字一顿,郑重其事地凝望着他。
虞浩霆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口吻隐约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就麻烦夫人以后多疼我一点,让我想不起来后悔。”
“你一定会后悔的。”她面上却毫无笑意,“一定”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第243章 江山/我能给你的,只有以后(5)()
虞浩霆见状,蜷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微微含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想做的事,都做到了;我想要的人,就在我身边。你说,我后悔什么?”他执着她的手,正色道,“我看了你给廷初的那封信才知道,这么多年,其实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一刻是真正快活的。我们真的是没有从前,我能给你的,只有以后。”他说罢,见她抿紧了唇,眼底隐约泛了泪光,连忙话锋一转:
“哎,你不如帮我想想,回头我不做这个总长了,做什么好?”
婉凝闻言,轻轻反握住他的手:“你真的要请辞?”
“嗯。”虞浩霆点点头,“等新总理组了阁,我就跟参谋部递辞呈。我要是不请辞,谁都不放心啊。”他说着,促狭一笑,“你说,我开个馆子卖炒饭怎么样?”
顾婉凝一怔,不由掩唇而笑:“好是好,就是价钱不好定。”
虞浩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仿佛灵机一动的样子:“哎,你以前不是喜欢教书的先生吗?我也去教书好了。”
顾婉凝秋波一横:“我什么时候喜欢过教书的先生?”
虞浩霆偏着脸回想了一下:“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翻译莎士比亚的”
“我根本就没有”顾婉凝话到一半,忽然停住,既而满眼明媚天真地摸了摸他的脸,啧啧赞着,一笑嫣然,“虞四少这样玉树临风,潇洒过人,不如去电影公司拍戏好了,跟女主角炒炒绯闻,一定红的。”
“小东西!”虞浩霆抓住她的手不放,肩头一矮,将她拦腰扛在了肩上。
“夫人,少夫人到了。”
淳溪的侍从通报得忐忑,只见虞夫人敷衍地牵了牵唇角,“少夫人?还没有行礼就改了口,是你们总长吩咐的?”
那侍从默然不敢应,之前侍从室吩咐下来,只说以后对顾小姐要改口叫夫人,可今日虞夫人把人“请”到淳溪,一班人才发觉尴尬,许是总长大人自己也没琢磨清楚,他们却是两边都不敢触怒,几番斟酌才想着依了家里的习惯,用“少夫人”做个折中,不想还是叫虞夫人挑了刺。幸而今日她要计较的对象并不是他们,虞夫人一摆手,花厅里的侍从婢女立刻就退了个干净。
她既不吩咐人倒茶,也不叫顾婉凝落座,冷眼打量了一遍,见她身上一件素绉缎的绣花旗袍,珠光紫的底子上错落着轻灰竹影,淡紫的水晶纽子晶莹剔透,端正清华,想是特意收拾妥当来的,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虞夫人抖了抖茶几上的一叠报纸:“你看了吗?”
顾婉凝点点头,驯顺地答道:“看了。”
虞夫人端到唇边的一杯红茶,又放了下来:“你不是该叫我一声母亲吗?”
顾婉凝柔柔一笑:“我怕夫人不爱听。”
“我不爱听,你就可以不讲礼数了。”虞夫人笑道,“是我不爱听,还是你不愿意叫呢?”
顾婉凝怔了怔,思忖着道:“晚辈的礼数是为了在长辈面前尽孝,让长辈顺心;为了礼数,拂逆长辈的心意,就是本末倒置了。婉凝不敢冒失。”
“你有什么不敢的?”虞夫人冷笑,“伶牙俐齿,邀宠迎人。你这些机巧算计都好好收着,拿去糊弄我儿子吧。我只想问问,你是个什么打算?”
顾婉凝安静站着,既不动,也不作声。虞夫人见状,慢慢呷了口茶,“你心里必是想着,有浩霆护着你,谁也拿你没办法,你且不必理会我。是不是?”
顾婉凝刚要开口,虞夫人又道:“你不用分辩,我也不想听。我这个儿子,聪明一世,偏在这件事上犯了浑,居然看不出你打的是什么主意。”虞夫人摇头一笑,“也不怪他,连我也是到了现在才想明白。你的确不是看上了虞家的门楣富贵,也不是稀罕‘总长夫人’这个身份,人人都想要的东西,你偏不想——因为你就是什么都不想要。”她说着,目光倏然一冷,“是我们都小看你了。”
顾婉凝蹙了蹙眉:“夫人的意思,我不明白。”
“你明白得很。”虞夫人冷然中带着愠意,“你母亲是死在这件事上的,你就让谁也得不着。你恨你父亲,你能帮他能救他,可你看着他死。你明知道朗逸跟霍家对浩霆举足轻重,你偏要挑唆。你嫁给朗逸,就是要逼他走;你搓磨小霍,就是搓磨霍家如今,你又逼着浩霆为了你,辜负他父亲的心血。你觉得这天下亏欠了你母亲亏欠了你,你就叫谁也得不着。”
顾婉凝初时愕然,听着,却又平静下来,只眼中有些酸热:“您说的这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或许我说什么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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