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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孤注掷温柔-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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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姐姐,你们这是喝了多少?”
沈玉茗听见他如此一问,抬眼看了看婉凝,莞尔道:“这丫头还说自己能喝一点的,这可真是不醉无归了。”说着,轻轻拍了她两下,“婉凝,婉凝?”顾婉凝却是秀眉微蹙,不耐地喃喃了一句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在应她,显是醉得深了。
沈玉茗撑起身子朝外头唤了一声,“冰儿,叫官邸的人送顾小姐回去,冰儿?”外面却没有人应声。
霍仲祺忙道:“我去吧。不过,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怎么也没看见官邸的人?”
沈玉茗一愣,手腕轻轻敲了敲额头:“是我忘了。我想着叫顾小姐留下来陪我的,就叫他们先回去了。”一边说,一边要过来扶顾婉凝,刚一起身,便摇摇撑在了椅背上,对霍仲祺道,“叫你看笑话了。”说罢,推开窗子,扬声唤道,“冰儿,冰儿?”
小丫头闻声急忙答应着从对面过来,身上却换了件素白衫子。
“来,你帮我扶一扶顾小姐。”沈玉茗说着,起身过来,不料身形一个踉跄,那一身的浓红便如烛焰跳闪,霍仲祺连忙托住她手臂:“冰儿,你先照顾你阿姊。沈姐姐,你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吧,我送婉凝回去。”
沈玉茗撑着冰儿一脸歉然:“这么晚了,就不麻烦你了,我本来也叫人收拾了西边的暖阁给婉凝住的。待会儿婉凝醒一醒,我就带她”话未说完,忽然眉头一皱,抚着胸口似欲作呕。
“沈姐姐,我看你还是早点休息,反正我也没事,在这儿等一等好了。”沈玉茗闻言仍是踌躇,冰儿亦劝道:“阿姊,你放心,待会儿我过来照看顾小姐。”沈玉茗又想了想,方才点头:“别忘了去煮点醒酒的茶来。”说罢,神色愈发宛转歉然,对霍仲祺道,“那就耽搁你了。”
霍仲祺笑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冰儿扶了沈玉茗出去,花厅里一静,霍仲祺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这些日子为着汪石卿和沈玉茗结婚的事,他倒是常常和婉凝在一起,只是她出入起居身边总有官邸的侍从,当时他并没有觉得什么,到此刻才蓦然发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单独相对了。以后恐怕更不会有了吧?
他这样想着,却不敢走近她,唯有目光中多了一份贪恋。
女孩子都知道去喝喜酒既要给主人家添喜气,又不能穿过新娘,她今日来不过一件桃红的素缎旗袍,身上的首饰亦有限,只在颈间佩了一枚白玉牡丹的别针,是她平日里常拿来配旗袍的,要懂行的人才辨得出是汉时水产的羊脂玉,连她自己都不懂。
她也不必懂,这世上原也没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算得上矜贵。他唇边含笑,目光眷眷地描摹着她醉红的睡颜,她的人就是这人间三月的春风牡丹,好风好月都只为她一晌贪欢。
那天他陪她去打理梅园路的宅子,她一定要自己开车,他本想劝她一句——连致娆那样骄纵的千金小姐都要说“四哥这个女朋友也太招摇了”,何况其他人?
可是看着她活泼泼满是欢欣的一双眼,他竟开不了口。江宁城里自己开车出门的小姐太太不止她一个,连她这辆车都不算是顶贵的,只是她的车和她的人都比旁人娇罢了。这也算错处吗?
然而他一迟疑间,她已察觉了,仰起脸对他柔柔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牵了牵绳子让syne跳到副驾,“我现在技术不好,安琪说坐我的车要晕的,我就不搭霍公子了。”她眼角眉梢尽嫣然明媚,可那一声“霍公子”却叫得他心里一酸。她早就不这样叫他了。
她误会他了,他不是
他和官邸的侍从各自开了车子在后头跟着,看着她娇娇俏俏的背影,心里一阵委屈。他愿意看她高兴,只要她快活,他什么事都愿意做。他只是想着,日后她和四哥在一起——总长夫人呵,人人都觉得要像姐姐那样才算端庄得体吧?他不想让别人觉得她配不起四哥。要是她和他在一起,他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他愿意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霍公子?她有多久都不这样叫他了?她误会他了。
他看着她一本正经地算着尺寸选家具,公事公办的样子叫他只觉得难过,却又无从解说,到底是被她看了出来,她给他的难过,他竟掩饰不得。
“你怎么了?”她一双眼睛端端正正地看着他,他能说什么?他只好说:“你不要叫我霍公子。”
婉凝似乎是怔了怔,一低头却笑了出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只有你和安琪会和我说这个。只不过——”她眼波一盼,亮得像星子,“人一辈子很短的,干吗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就不做自己喜欢的事?”
不等他答话,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生气了,可你这样子我有用。待会儿不管我选什么,你都说不好,我打算杀掉两成价钱。”
霍仲祺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一副小狐狸般的神情,她早就看出他生气了,居然就想着用他跟人讲价?好,那她讲吧。
等算好了价钱,婉凝打足了腹稿刚要开口,当班的经理便笑容可掬地用钢笔一划,把价钱改成了七五折:“两位还满意吗?”
她当然只能满意,一直到出门的时候才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他们价钱标得这么虚。”
霍仲祺好笑地打量了她一遍:“你不知道这店是谁家的吗?刚才我给致轩打了个电话,谢老板说你心太软了,再多杀一成也没问题的。”
听了他的话,小狐狸立刻变成了小猫,意兴阑珊地下了台阶:“你们真没意思。”
他立时就后悔这么逗她,他应该跟致轩打了招呼,让她自己来讲价钱玩儿的:“是我错了还不成吗?下回你自己来讲。”
婉凝却摇了摇头:“这家店我之前来过的,我也讲过价钱一定也是他们说好了的。”说着,回头一笑,“其实还是我蠢了,总长大人来买东西,别人加价还来不及,哪会讲得下来?”
他跟着她走到车边:“我不怕晕车的,麻烦顾小姐带我一程?”她却还是摇头。
“怎么了?”
她拍拍神气活现蹲在副驾上的syne:“syne才不要你抢它的风头。”她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淘气,却蜇得他心里发疼。
女人,懂事的,不懂事的,他都见得多了。可她——她仿佛什么都明白,却又实在不像是明白的样子,他不知道她究竟清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她知道替他着想,怎么就不知道替自己想想呢?
父亲也好,虞伯母也好,连母亲那样宽厚的人,都觉得她配不起四哥。那天他经过葆光阁,听见母亲和姑姑喝茶闲话,说起姐姐最近在给红十字会筹划募捐,姑姑话锋一转就牵到了婉凝身上——“开着那么一辆车招摇过市,还带着只狗,除了玩儿,还会干什么?哦,听说舞跳得很好,最近又在学戏,还嫌不够”
他听不得别人编排她,江宁的小姐太太们有几个不会跳舞票戏的?偏她做不得吗?她在锦西差点连命都没了,他们又知道什么?
那她呢?她这样聪明剔透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不明白呢?参谋总长的夫人,不是只要四哥喜欢就能做得好的。他本想趁着机会和她说的,可是她那句“人一辈子很短的,干吗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就不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把他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是啊,他干吗要让她去迁就那些根本就不相干的人?她迁就忍耐得还不够吗?
他看着她醉红的睡颜,红菱一样的嘴巴抿得很轻,小巧的下巴搁在自己手上,乖得像只娇养的小猫。她这回从锦西回来,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快活。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春风丝管醉,明光结伴游。她这样一个女孩子,原本就是要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珍重的。有四哥在,有他在,要还是不能叫她无忧无虑,那才是笑话。
他在她身边坐下,试探着轻声唤她:“婉凝,婉凝”
他见过她喝酒,那一回是伤心,哭累了就偎在他怀里,要他唱歌给她听,分明还是个孩子。可这一回,她却不理他,像是酒喝得热了,又或者是旗袍的立领不舒服,颦着眉尖去扯领口的白玉别针,他一笑,抬了抬手想去帮她,又放了下来。那别针“叮咚”一声滑落下来,他连忙捡起来,先收在了衣袋里。
打在窗棂上的雨丝渐渐密了,他能在这儿守着她,可她总不能就睡在这儿。
第165章 春宵/他这一生的桃花,都在这一刻开尽了(3)()
霍仲祺走到花厅门口,见庭院里一片静谧,唯有沈玉茗房里和西面楼上的暖阁里还亮着灯。他转回来看顾婉凝,通红的一张小脸上眉尖仍是微微扭着,大约是有点不舒服。
“婉凝,你醒一醒,这里不能睡。”揉揉她的头发,把人揽了起来,却见她只是摸了摸他胸口的略章,不知道嘟哝了一句什么,又不作声了。
霍仲祺摇了摇头,抱她起来,小丫头倒是乖得很,纤细的腕子配合地攀在了他肩上,她旗袍的袖子只将将到肘边,柔白的手臂在灯光下粉莹莹的,他一眼掠过,鬼使神差地就在她腕子上亲了一下,只那么轻轻一触,旋即便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真是荒唐惯了,要不是双手正抱着她,他就该抽自己一耳光。
他在想什么?
他抱着她出了花厅,微凉的夜风送来叫人清醒的雨意,回廊里绛红的纱灯在雨雾中兀自渲染出点点幽艳的喜色,他镇定了一下心意,怕她着凉,又紧了紧臂弯,她就像只小猫一样软。
他陡然想起去年的时候,他陪着她从燕平回来,也是下雨,他把她裹在大衣里送回家,湿冷的雨水扑在他脸上,世上仿佛什么事都不剩了,只剩下他狂乱的心跳和怀中震颤的轻软——他低头去看掩在怀里的娇小面孔,步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她清甜的气息夹杂着一点馥烈的酒意,暖暖地缭绕在他颈间,四周都是凉的,这一点轻柔的刺激就格外明显。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抱着她,可是之前每一次,都容不得他放慢脚步,容不得他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莫名的伤感中渐渐浮出一份满足,就让他这样静静看着她多好,这雨丝花影里的回廊永远走不完多好。
春亦归内外都修饰一新,西暖阁也不例外,一走进来,便觉幽香馥郁,霍仲祺循香一望,只见窗前条案上一瓶繁密的细瓣黄花却不认得。他把婉凝安顿在内室的床上,可怀里的小人儿却犹自环在他颈间,他刚拉开她的手,就见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半梦半醒的声音尤其娇柔:“你怎么回来了?”
他无声一笑,替她拉好被子,才在床边坐下:“我不回来你怎么办呢?”
小丫头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细白的小手从被子里探出来去解领口的钮子,摆弄了几下没有解开,半个身子都从被子里探了出来,旗袍领口束得紧,是不舒服,可他却不好去帮她。正踌躇间,外面雕花门一响,却是冰儿端了茶进来:“霍公子,阿姊叫我拿壶醒酒的茶给顾小姐。”
这茶来得倒是时候,霍仲祺闻声走了出来:“这么晚辛苦你了。你阿姊怎么样?没事吧?”
“阿姊说头疼。我伺候阿姊睡了再过来送您。”冰儿放下茶盘,颊边闪出一对深深的酒窝。
霍仲祺忙道:“不用不用,你这一天也忙够了,快去睡吧。”
霍仲祺端了茶进来,不由微微一怔:婉凝身上的被子都推开了,旗袍领口的扣子还扣着,襟边的钮子却解开了两个,这会儿又闭着眼睛在跟盘好的头发较劲。
“婉凝,来,喝点水。”把她揽起来靠在自己肩上,她就着他手里喝了几口,便摇头避开了,转过脸埋在他怀里。霍仲祺一惊,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里,下意识地喝了杯里的残茶,一眼看见她娇小圆致的膝盖从拉皱了的旗袍下摆里露出来,胸口莫名地就有些发燥,连忙要把她放下,却听怀里的人嘤咛一声,竟带了哭腔。原来他动作急了,没留意她的发丝缠在了他衣扣上,扯疼了她。
霍仲祺一时苦笑一时心疼,重把她抱回怀里,低声安抚着,小心翼翼地绕开衣扣上的发丝,又拆了她的发辫,用手指慢慢梳好。他的动作似乎让她觉得很舒服,安安静静地贴在他胸口,还真是只被捋顺了毛的小猫。要是她喜欢这样,那就这样吧,等她睡安稳了,他再走。
这边的窗格箱柜上也都贴了龙凤双喜的金红剪纸,床边的矮几上搁着一架红木嵌螺钿的小插屏,和合二仙的图案边上,是两行联语:“画眉喜仿张京兆,点额欣谐宋寿阳。”灯影摇红,静霭生香,叫人恍然生出花月良宵的错觉。只可惜今晚,张京兆画不得眉,宋寿阳也点不得妆了。石卿也未免太谨慎了些,要是他天塌下来也随它去!
要是他?
他在想什么?
他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偏这个时候,怀里的小猫也不安分了,原本搁在他腿上的小手环上了他的腰,绯红的小脸紧紧贴在他身上,她分明就就是在抱他!刚才压下去的那一点燥热瞬间就蹿了上来,他拉开她的手,她又摸到了他胸口,轻轻重重地摩挲着,隔着衣裳都在他身上激出一串火花,他捉了她的手,虚着声音哄劝:“婉凝,你乖,好好睡。”
她从他手里脱出来,又去扯自己的领口,“热”绯红的小脸火烫,波光潋滟的眸子仿佛是在看着他,却没了焦距,只是这样的眼神就揉得他心底一声呻吟,那呻吟从唇齿间逸出来却成了她的名字:“婉凝”
深深一吻落在她发间,她的人这样烫,柔软的发丝却细滑清凉,“婉凝”他反复唤她的名字,似乎这样才能确证此时此刻不是他醉到深处的一枕幽梦。
有些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可这样的情景每出现一次,哪怕是在梦里,都会让他觉得不能原谅。然而,眼前这一刻,却比他梦里的还要美,美得叫他不敢戳破。
他舍不得。
他猛然把她抱进怀里,像缚住自己失而复得的一颗心。
他勒得她太紧,她难耐地扭着身子,小手却在他背上乱动,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反应。这样不行。他连忙放松了她,捧住她的脸,像挣扎又像恳求:“婉凝,乖,别闹”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她嫩软的唇瓣居然吮住了他的指尖!他立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倒像觉得很好玩的样子,松开了一下,立刻又吮上来。他再说不出一句话,甚至连动一下都不敢,他怕自己稍一放松,凛冽的欲望立时就会汹涌而出。
她总算玩厌了他的手指,在他怀里来回蹭着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却怎么也不能满意,他戎装上的徽标略章总硌到她,还缠她的头发,她不喜欢!
她目光迷离地分辨出他的衣扣,两只手一起努力才解开了一颗,却又被他捉住了,他怎么总抓她的手呢?她想要他好好抱抱她,好想,是因为很久没有见他了吗?其实,也不是很久,她迷迷糊糊地理不清头绪,可是可是,他怎么怎么不想她呢?
他按下她的手,她看他的眼神里居然带着委屈,他正不知所措,她忽然笑了,突如其来的嫣然甜美叫他胸腔里怦然一震,浑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
他在逗她,他是坏人,他顶喜欢逗她,可她今天不和他计较,她环着他的颈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印。娇红的嘴唇轻暖湿润,比他梦里的还要好!他狂乱地吻了回去。
她就知道,他顶喜欢逗她,她还想恼他,可他的回应太激烈,让她什么都不能再想,甚至连呼吸都不能,唯有攀紧了他。
她领口的盘扣都散开了,不知道是她自己努力的还是他帮的忙,雪白的肌肤连锁骨下的淡红印迹都露了出来,他心上牵痛,灼热的唇辗转反复,想要熨开所有的伤,她身上,他心上。
青丝宛转,衣衫委地,玲珑纯美的娇躯泄露了初初长成的风情婉媚,叫人不惜死。那样的脆弱而华艳,让人想要不顾一切地占有,亦愿奉上最虔诚的膜拜。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春宵。已闻佩响知腰细。首按昭阳第一人。
李义山的诗,一句一句,写的都是她。
也只能是她。
“阿姊!”
冰儿像被雨水打透了翅膀的蝶,几乎是撞进房里来的,一抬头正对上沈玉茗冷洌的眸子,面上的惊惶都被冻住了:“阿姊”
沈玉茗玉白的腕子缓缓研着一方松烟墨,不见一丝醉意:“很晚了,你去睡吧。”
“阿姊!”冰儿急急叫了一声,脸上犹带着骇异,“霍公子”
沈玉茗凛然看了她一眼:“我说过没有,送了茶你就回去睡觉,谁叫你又上楼去的?”
“我”冰儿脸色有些发白,惶然中带着委屈,突然死命地咬了咬唇,“阿姊,霍公子和顾小姐”
“你刚才送过茶就回去睡了。”沈玉茗低声打断了她,“其他的事,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可霍公子”
“冰儿!”沈玉茗神色一寒,拿起一支兼毫湖笔蘸了墨,仍是平日里淡然熨帖的声气,“你今天累了,客人一走就去睡了,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懂吗?”
冰儿攥紧了衣角,一径点着头转过身去,一颗眼泪“啪嗒”一声跌在手背上。
她还记得那日姆妈带她来南园,阿姊看她合眼缘,还多给了姆妈两块大洋,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低了头只是害羞,姆妈替她答:“叫贵宝。”
阿姊还没答话,忽然就听见一个春风含笑的声音:“灵灵秀秀的女孩子,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她偷眼去瞧,却是个十七八岁的英秀少年,一身的倜傥明艳叫她只觉得自己诸事不宜,愈发羞惭起来。
“既然霍公子嫌这名字不好,那就劳您的驾给起个有学问的?”
那少年笑道:“沈姐姐,你说起‘学问’这两个字,可就是在骂我了。”说着,又打量了她一眼,“太机巧的也没意思。小丫头这么净扮,又穿白衫子,日后陪着你文君当垆吴梅村有一句‘锦江新酿玉壶冰’,沈姐姐你占了个‘玉’字,这丫头就叫‘冰儿’吧!”
阿姊说:“冰儿你记住,小霍这样的男人,不是你能想的。”
她知道,他那样的贵胄公子,她自是不敢奢望,可是——连想都不能吗?
第166章 春宵/他这一生的桃花,都在这一刻开尽了(4)()
她是没有好出身好家世,可那些到南园赏花的太太小姐们也未必都是天生的凤凰蛋,就今天来喝喜酒的那个军械处刘处长的太太,也不过是文庙街的清唱姑娘,碰巧前两年那处长的原配夫人故世,才把她扶了正;还有在春亦归摆过生日酒的司家四太太,听说还是华亭的长三堂子里出来的。
就是就是她死死咬着下唇,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不过比旁人生得好些罢了,她又凭什么?
他那样的贵胄公子,她不敢奢望,她只想着送他一送,多跟他说上两句话罢了。
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下楼,她心里莫名地惴惴,三步一停地踩在台阶上,离得越近就越觉得惶恐,暖红的灯光透到廊下,隐隐约约送出一声声轻微的吟哦。她的心越悬越高,颤抖着手指碰开一条门缝,那软软的声线清晰起来,像难耐又像是满足,甚至依稀带着一点呜咽,偏叫人觉得有言之不尽的缠绵妩媚。
冰儿的两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又觉得那声音有逃不开的诱惑。她揪着领口的衣襟顺着一线光亮朝内室张望,珠帘掩映间,莲紫错金的锦帐涟漪荡漾,一件扣着皮带枪套的戎装落在地上,纠缠着一抹叫人惊心的桃红!她咬住自己的手指才没叫出来,也不知道待了多久,跌跌撞撞从楼上下来,梦游一般走到庭院里,叫雨水淋在脸上,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回头看了看阿姊习字的侧影,又呆呆望了望对面暖阁里的灯光。
“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阿姊怎么能这么无所谓?“小霍这样的男人,不是你能想的。”那她就理所当然吗?
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会不一样。
她静静贴在他胸口,他满心密密匝匝的温柔却都裹上了霜,他再不敢碰一碰她。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他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却从没想过会这样美,又这样伤。她是醉了,那他呢?
他所有的思绪都滞住了,过往的苦乐悲欣在他脑海中如雪片般纷至沓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最初的心动怦然,隐忍的无能为力,还有那些不能回首的撕心裂肺。在她心里,有没有过哪怕是电光石火的一个瞬间,是是念着他的?
他一心想着要她无忧无虑、平安顺遂的,可这一次
他怎么会?他怎么能?他心里连一个“悔”字也写不成!于她,他失悔的事已经太多太多,那这一次他蓦然惊觉他不是在后悔,而是在怕。
他不敢去想若她醒过来,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他不能去想,他宁愿去死!
她和四哥他就应该去死!
四哥
他想起那晚,他追着虞浩霆一路疾驰出了淳溪别墅,车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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