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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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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断墙,我的战马也步履沉重。
一天天,仿佛看得到末日逼近,全军上下开始弥漫着一股绝望之气。向文侯告急的特使仍然没来,据说后军和右军有人偷偷趁夜去斩杀城中很少的一些城民来充饥,这等骇人听闻的事虽没被证实,但我看到好几具尸首都身体不全,只怕这传闻也不全然是假。
到了武侯的中军帐,帐门口的传令兵也有点无力地喊道:“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到。”
帐中坐的,已是各军的主帅和万夫长,我是官级最低的。我看了看,参军里,只有张龙友和伍克清在座。我进去后向武侯行了一礼,坐到路恭行身边。
武侯苍老了许多,他面前居然还放着一杯酒。他啜饮了一口,等后军的胡仕安也来了,他才放下杯子,道:“诸位将军,先请辎重营德洋大人说个坏消息。”
德洋站起身,道:“君侯,到今天为止,军中只剩干饼两千张。”
营中一片哗然。现在全军还有近八万人,若只有两千张饼,岂不是要四十人才分得到一张?这等如不分。柴胜相跳出起来,叫道:“怎的到今天才说?”
路恭行小声道:“早说岂不是早乱军心。”
他的话不错,也只有柴胜相这等莽夫会那么乱叫。武侯也没有理他,道:“向帝都求援的特使仍无回音,如今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无论如何,我们总还要再坚守一个月。不知哪位将军有妙计献上?”
我看了看路恭行,他没在看我,只顾低着头沉思。这时柴胜相站起来道:“君侯,柴胜相有话说。”
武侯看了看他,道:“柴将军,你有何妙计?”
柴胜相道:“共和军被我们困在城中时,守了三个月。那时城中的人数比现在还多,连共和军也能守上三个月,我们又如何守不到的?”
有人道:“当初高鹫城里存粮充足,足够五万共和军一年之粮,才能让八十万人坚守三个月的。”
柴胜相哼了一声,道:“五万人之粮,按理只能够八十万人吃上二十几天,但他们守到三月,后来吃的是什么?”
我浑身一颤,象是被浸到冰水里一样。那个反驳柴胜相的将领也象被吓着了,道:“柴将军,难道……”
柴胜相伸出舌头,道:“不错,那些城民虽然还剩一两千,但每个人多的还有五六十斤肉,少也有二三十斤,算一千个,大概还有四万斤肉。八万余人,够吃上两三天了。”
我打了个寒战,只觉一股恶心。柴胜相这般说来,倒好象是杀猪杀羊那么轻易。我正要反对,那刚才反驳的军官又道:“可城民吃完了又如何是好?”
听口气,他竟然是同意柴胜相吃人之议了。
柴胜相道:“现在关着的工匠也有一两千……”
我怒不可遏,猛地站了起来,道:“君侯,柴将军一派胡言,请君侯下令,斩此妄人。”
我的话一定也让人吃了一惊,我听得有人在交头接耳地问道:“他是谁?”又有人小声道:“他是龙锋双将之一的楚休红。”
这时我已不顾一切,大声道:“君侯,我军王者之师,堂堂正正,纵然败亡,也要死得顶天立地。若杀城民、杀工匠,食人肉求生,后人口中,将置我军于何地?”
柴胜相冷笑道:“楚将军,你好大度,若饿死后被蛇人吃进肚里,难道也是顶天立地么?”
我叫道:“我是人,不是野兽,若要吃人活下去,毋宁当场杀出城去,便是死在蛇人刀枪之下,还无愧于心。”
柴胜相道:“楚将军既然反对我的提议,不知可有何妙计?”
我道:“军中马匹尚多,而守城时马匹用得不多,可将马匹斩杀。一匹马取肉,也比一个人多得太多。”
柴胜相道:“楚将军真出的好主意!如今各军的病弱马匹早已斩杀,剩下的马匹哪里还称得上‘尚多’?而斩杀了马匹,骑军无所用其长,军中战斗力必然大损,而各门紧急征调时,难道你让诸军走着去么?”
我道:“那总好过吃人维生。”
柴胜相正要说什么,武侯喝道:“放肆!在中军帐中大声喧哗,两位将军难道不知军令么?”
我低下头,柴胜相也同时和我道:“末将知罪。”
我坐下时,狠狠瞪了柴胜相一眼,柴胜相也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看看路恭行,他仍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时,陆经渔忽然站了起来,道:“君侯,末将有言禀告。”
武侯看了看他道:“经渔,你有何话说?”
陆经渔道:“楚将军说得有理,为人处世,当求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我心头一安,觉得脚下踩的仍是对实的大地。陆经渔还是支持我的,否则我真要以为自己身处鬼域,不知所措了。正放下心来,却听得陆经渔又道:“然古语有云,事缓从恒,事急从权。如今诸军粮草已绝,当务之急便是活下去,此时便只能从权……”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有点不祥的预感。
“……然工匠实为有用之人,诸军将校,多有取女俘入帐,多也在数千人之众。此等人实是无用之身,不妨先取其性命,以充军粮,庶几可解燃眉……”
陆经渔还在说着。我此时才听清,他原来是要先杀女子。
他竟然同意柴胜相!
我只觉头顶象爆了个焦雷。这难道是陆经渔么?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连苍月公也放走了的陆经渔么?他还在侃侃而谈,舌辩滔滔,说的还是从恒从权之理,可是在我耳中却连一点也听不下去。我无助地看了看周围,只盼有谁能支持我,但放眼望去,几乎每个人都在微微颌首,同意陆经渔之言。
我站起身来,叫道:“陆经渔,工匠是人,女子也是人,你们也一般是人,杀食同类,又与禽兽何异?”
陆经渔微微一笑,道:“楚将军,此便是事急从权了。斩杀那些女子时,还望君侯本好生之德,尽量不使其痛苦。”
我还要叫嚷,武侯忽然哼了一声,道:“既然争执不下,便投票决定。小鹰,你去取些酒筹来,再拿出那箱子。”
他身边的一个护兵拿了两盒酒筹和一个木箱出来,那木箱放在正中,酒筹每人分了两支。等分好了,武侯哼了一声,道:“这酒筹有红黑二色,你们每人各取两枚,依官阶投筹入箱。同意斩杀女子,投红筹,同意斩马的,投黑筹。每人限投一枚,可有异意?”
我们道:“明白。”
武侯道:“明白就好。”他一手取一支酒筹来,目光忽然扫视了我和柴胜相一眼,站起身走到当中,将红筹扔进了木箱。
我一阵晕眩,不知如何是好。武侯是用自己的行动来支持柴胜相之议,难道我还要硬顶着么?
我呆呆坐着,这时路恭行推了推我道:“楚将军,该你了。”
我木然看着那个木箱子。虽然看不到里面的东西,而那些将领塞进酒筹时都用用挡着,我也不知他们塞进的是什么颜色,但我知道,里面肯定绝大部份是红筹。我站起身,将右手的黑筹扔了进去。
我已是最后一个。我投入后,武侯道:“小鹰,开箱。”
小鹰打开了箱子,数着里面的酒筹。一开箱,我便看到,那里面一片的红色,洒在案上,象淌了一地的血。我眼前模糊成一片,尽算坐着,也觉得身体晃了晃,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时,小鹰道:“禀君侯,帐中投票的共有十七位将军,共有酒筹十七枚。其中红筹十五枚,黑筹两枚。”
还有一人在支持我!我看了看周围的人。也许,那是路恭行吧?可是,我们只是毫无意义地反对而已。
我已听不清武侯在说什么。我想要大吼一声,对帐中所有人都一顿臭骂,但身体也软软的,一个字说不上来,只是象木偶一样,夹在诸将中,向武侯请安,然后散去。
第一部 烈火之城 第十八章 无常火
更新时间:2009…2…11 13:16:19 本章字数:11109
走出武侯营帐时,我只觉心头象冻成了寒冰。
春天已经来了。南疆的冬天远没有帝都的冷,春天也同样要早,在武侯帐外的两株不知名的树已结了满树白花,风也开始有了些暖意。雨季远没有结束,但今天天空里只是些雨丝,风吹上脸时,带着点痒痒的甜味。那两株树若不是树皮太过粗硬,根本无法入口,只怕也早被人剥个精光。
象她的气息。
“楚将军。”
我跳上马,听得有人叫我,回过头来看了看。叫我的是张龙友,好久没见了,他的一张脸比以前更黑瘦了些。我笑了笑,道:“张先生,好。要去哪儿?”
他道:“我想去城西再找点原料,和你一起过去吧。”
他也骑在马上,走到我身边,忽然有些迟疑地道:“楚将军,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苦笑了一下,道:“有什么事不是迫不得已,可人命总不能连马都不如吧。算了,我也不去想了。张先生,你现在又做出什么来了?”
他也苦笑一下,道:“想试试没有琉黄能不能做火药,可是漫无头绪。”
“火雷弹还剩多少?”
他叹了口气,道:“大概只有一百来个吧。别的,已用得一点不剩。”
我没有说什么。火药早已一点不剩了,张龙友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变不出新的武器出来。这也是天意吧,想起路恭行第一次见到张龙友时曾经很感慨地说:“说不定,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将会系于他一身。”他的话只能说一半是对了,靠他的火药,我们守到了现在。可是张龙友再关键,没有原料,便同一个普通士兵没什么不同了。
我看了看天空,蒙蒙的雨丝洒在我脸上,细细密密。我的战甲上也凝了些水珠,显得亮闪闪的。苏纹月虽然吃不饱,但每次我一脱下战甲她就帮我擦拭得干干净净。现在全军中大概除了武侯的战甲,就数我的最闪亮了。
“我们南征,只为平叛,自然叛军全是些凶残暴戾的人。可是现在我们又如何去指责他们?”
张龙友没说什么,垂下头去。他的上清丹鼎派也信奉清净无为,他大概也在想着自己这个教派的信条吧。我们两人信马由缰,慢慢地走着。半晌,走过一间颓圮的屋子时,张龙友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将军。”他叫了我一声,我也没有抬头,只是道:“什么?”
“人的性命和马的性命相比,哪一个更贵重些?”
“当然是人的性命。”
“可是,在攻入高鹫城后,抓到一个人便马上斩杀,抓到一匹马却要好好地喂养起来。如果人的性命更贵重些,为什么轻人重马?”
“那是局势如此……”说到这儿,我一下哑口无言。张龙友说得的确很难反驳,我反对会上的决议,唯一的替代办法也只是杀马。可是在战场上,如果能杀死对手,我也从来不会再杀对方的马。照这样的想法,我现在独持异议,倒象是有点矫情。
张龙友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家师虽与清虚吐纳派不睦,持论倒也和他们差不多,他常跟我说,法统的人都要清净无为,不可卷入世俗。一入世俗,很多事就迫不得已,有亏良心了。”
我有点吃惊地看了看他,简直不信这还是以前在辎重营里见到的那个有点傻乎乎,差点被德洋杀掉的张龙友。我道:“那张反对票也是你投的吧?”
他点了点头,道:“是。君侯于我有知遇之恩,但此时有违天理,纵然只手难回狂澜,我也只能反对。”
我本以为那张反对票是陆经渔投的,没想到是张龙友。我的心头一阵痛楚,为自己,也为那个一直在我心目中有如天人的陆经渔。
在最后关头,陆经渔还是屈膝了。可是,我却不敢责怪他,此时,我才发现,与其说是我反对武侯的决议,不如说,我的真实想法是为了她,也为了苏纹月。
我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尚啊。
回到西门,和张龙友分手后,我没有回营帐,先上了城头。城头上,金千石正带领一些龙鳞军在抢修刚被砸坏的雉堞。现在蛇人大概知道我们要吃掉它们的尸体,也学乖了,大多用石炮发动攻击,不再攻上城头来。那些石炮没有我第一次在东门见过一炮便可以在城墙上打出一个洞来的那么巨大,但也比帝国军中用的大多了。同时,蛇人的阵营又向前推进了几百步,现在在护城河外五百步处,便已是蛇人的营帐了。
蛇人的总攻已迫在眉睫了吧。我刚走到龙鳞军的阵地,金千石一见我,忙过来道:“统领,你回来了。君侯又有何命令?”
我叹了口气,道:“君侯下令,明日将诸军中所有的女子集中起来。”
金千石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那还不如先把肚子的事解决掉,君侯还想着为帝君选美的事么?”
我苦笑了一下,道:“金将军,你也太想得太简单了。”
他忽然睁大了眼,身上也是一抖,道:“难道……难道……”
我低声道:“不是难道,是真的。”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惧色,又平静了,居然也笑了笑道:“这样也好,省得操心。只是统领,你帐中的那个苏纹月也保不住了,没让统领早用几天,真对不住您了。”
我哼了一声,道:“我不会把她送出去的。”
金千石脸色一变,道:“统领,若抗命,那只是犯斩罪的。”
我看了看外面的蛇人阵营,又哼了一声,道:“斩就斩吧,反正也支撑不了几天的。总之,我绝不会将她送出去。”
金千石急道:“统领,你忘了栾鹏了?栾鹏没干什么事情便败露了,虽然陆将军也为他讲情,君侯照样将他斩了。”
我说出那话来其实也是一时冲动,可是此时却觉得我应该如此。只是,我没办法去护住她,虽然她这一次准能逃过一劫,但照此下去,最终还是难逃的。如果是她还不是苏纹月,大概我会甘之贻的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间也觉得无地自容。我自以为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可是听了张龙友的话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为了那两个女子,现在才意识到,说到底我只是害怕她也会落得这种下场,如果允许她们两个保留一个,我说不定会将苏纹月献出去的。
我也并不没自己以为的那么高尚啊。
可是话已出口,也不能收回了。我只是道:“我意已定。”
金千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逃过他的视线,道:“你们在这儿看着吧,我困得不行。”
昨日夜里蛇人曾经来夜袭,忙乱了一整夜才发现原来那是佯攻。蛇人现在行动来去如风,每次攻击都绝不拖泥带水,说走就走,不象最早时那样死斗不休,看来,蛇人也在变强啊。它们的佯攻让我已一整天没合过眼了,现在也的确有些困。
回到自己的营帐,苏纹月正给我补着一件内衣。她一见我,脸上带着笑意站起来,道:“将军,你回来了。”
我颓然坐倒,道:“你不要离开我,记着,绝不要离开。”
她有点不知所措,道:“出什么事了?”
我喝道:“你什么也不要问,总之,绝不能离开我身边。”
她吓了一跳,也许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这些天来,我一向对她和颜悦色,她也已露出少见的笑容了。我这般一声喝斥,她脸上又有些惶恐。我看得有些心疼,道:“反正你不要一个人出去就是了。”
“可将军你要是集合……”
我一阵心烦,喝道:“不用你管。”
这时,门口有人道:“统领。”
那时金千石的声音。我道:“金将军,进来吧。”
他抱了个坛子,一手还拎了一大块肉进来。苏纹月一见他,脸色变了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颊上有些沱红。我看了看他手里的肉,那是一条腿,不过绝对不是人腿,也不会是蛇人的肉。我道:“这是什么肉?”
金千石露齿一笑,道:“将军,我把飞羽杀了。”
飞羽是他的座骑。那可是龙鳞军的第一匹好马,脚力极快,我到龙鳞军后,给我的座骑够好了,可和他的座骑比起来还差一筹。前些日子这马前腿上中了一枪,因为吃得太差,一直没好。武侯要各营斩杀病弱马匹时,金千石却死活不肯杀掉飞羽。这个金千石,侍妾可以送我,马却看得比谁还重,他竟然把飞羽杀了,那其实也是为了做给我看的吧。
我不知是感激他好也是怨恨他好。飞羽这等好马,好好调理还能复原的,杀了连我都觉得可惜。可是,他为了劝我,连爱马也可以杀掉,我也实在有几分感激他。
他把坛子放在案上,道:“统领,这是最后一坛酒了,今天一醉方休。”
我虽然没什么酒瘾,但一闻到酒香也不禁有些心动。他将那一只马腿也放在桌上,拔出腰刀割下一块后放到炉上去烤,一边道:“统领,今日我的来意想必不说统领也明白。”
我点了点头,道:“这哪有不知道的。但我意已决,金将军不必多说。”
我也割下一条,放在炉上烤着,叹道:“就象你的飞羽,你今日杀掉它时不心疼么?”
我在说话时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苏纹月。她也许以为我在说马匹的事,脸上也平静得很。
“统领,我说过不谈这些,只是一醉方休。”
马肉在火上烤得热香四溢。我把烤好的一条放到碗里,道:“苏纹月,你吃吧。”
那倒也不是在金千石面前故作姿态,我分开的吃食一向和苏纹月平分。她接了过去,道:“谢谢将军。”
金千石看着她,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对我道:“来,干杯。”
我喝了一口,只觉这酒醇厚得非同寻常,有几分当初张龙友在城头浇下去的两桶那种样子。金千石将他烤好的马肉割下一半,道:“统领,请。”
马肉的味道很是粗糙,但是在饥饿时吃来却是无尚的美味。我咬了一口,正想说什么,金千石已给我倒上了酒,道:“统领,再干吧。”
这一天我不知喝了多少,只觉越喝头便越醒,可看出去却越来越模糊。终于,在喝下一碗后再支持不住,倒了下来。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喊了我一声,我也没答应。
醒过来时,我头痛欲裂,周围已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我也知道那不过是睡起时的暂时失明的正常现象,也不用担心,只是努力睁开眼,让自己适应这一片黑暗。
此时眼前也渐渐能看到东西了,帐中没有灯,外面的一枝火把燃着,把一团不停跳动的光投射到营帐壁上。
帐篷里,暗得象什么也没有。在一片黑暗中,忽然,一个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两朵将要开放的蓓蕾压在我的胸前,柔软而又不象真实。
我吓了一跳,但醉意却让我无法动弹。马上,两条手臂围住了我的脖子。在黑暗中,苏纹月轻轻地说:“阿红,你醒了。”
她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叫过我。这十七天来,虽然她名义上是我的侍妾,却一直只象以前的白薇和紫蓼一样,只给我洗衣服,擦拭战甲,恭恭敬敬地称我为“将军”。这么叫我,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
我有点局促不安。这样的肌肤相亲,我也是第一次。我道:“你……是你……”
“是我。”她轻声说着,“天还没亮,现在还是夜里。”
她紧紧地抱住我,双手按在我的背上,让我觉得有种很舒适的刺痛。也许是她的指甲刺入了我的皮肤,但是这种刺痛却让我有种想忘却一切的冲动。
“天还没亮,睡吧。”她喃喃地说着,象是梦呓。也许这也真的是场噩梦吧,一梦醒来,什么蛇人,什么共和军,全都不在了,而我还在军校里,等着明天和同学去那军校之花的酒店里喝上一小杯。可是,我左臂上那还没有彻底好的伤口不时传来一丝丝刺痛,却告诉我那不是个梦。
那不是梦,即使我宁可那是个梦。
我抱紧了她,无声无息地吻上她的嘴唇。在我嘴里的一片酒气中,她的嘴唇象枝头过早开放的花瓣一样,带着一股清新的芬芳。她扑到我的身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坠入了一个深深的幽谷。
象是忘记了一切时的一失足,沉没在一片蔚蓝色的天空中,穿过白云,那些絮状的烟气从我身边,从肋下,从指缝里不断划过,任是绝望地挣扎,依然是一片空虚。
只是那绝望也是美丽的。
雨还在下着,但已小了许多,现在打在帐篷上的是些温柔的碎响,细细密密的,象一张用无数小珠子穿成的珠帘,被风吹得起了波纹。
她低低地呻吟着,外面的火把透过帐篷,我也只能看到她的一个淡淡的影子在动,更象一个虚像而不是真实。
我再也忍不住,用两条无力的双臂一把搂住她,让她伏在我身上,低声地抽泣起来。
她紧紧地抱住我,象要融合在我身体里一样,只是喃喃地说着:“夜还长,睡吧,这是我生命里最长的一个夜。”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知道拼命地抱紧她,象是生怕她会象一片羽毛一般飘然远去。可是醉意让我的手臂象不属于自己一般,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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