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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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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身体包裹在其中以获得保护。所以那些流浪汉所见的是一个高大的白袍人。
秦望天的武功很高,但他面对的是将风这种非常坚硬的外壳,他的攻击打到河络身上,并不能造成太重的伤害,而对方的打击却可能致命。更何况,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识过河络的刀术,缺乏应对的方法,终于被河络一刀砍在胸口,颓然倒地。
接下来的场景岑旷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耳朵里只听到磨盘轰隆隆转动,把人的骨头碾压得吱嘎作响。
这一系列的场景结束了,而岑旷也由此确认了,杀死秦望天的凶手就是这名河络。接下来,这一段记忆像是被卷进了大海的漩涡之中,扭曲成一团,渐渐消失了。岑旷身不由己地掉入了另外一段记忆当中。
开始的一幕和上一段记忆差不多,还是那个狭窄的地下通道,还是同一个人——上官云帆的说话声音,只是说话的内容发生了改变,然而岑旷还是听不懂,只能听懂其中的一个词:脸。此外,这段话里出现了一个东陆语的人名:花如烟。
这以后,记忆的场景迅速跳到了另一处岑旷曾经到过的地方:花如烟在燕归楼里的房间。此时的视角是从窗缝处向内窥视,可知这个河络那时候是攀爬在花如烟的窗外的,三楼的窗外。他的功夫可想而知。
从窗缝里可以看见,花如烟此刻并没有陪伴客人,而是单独待着。倪燕归之前解释过,花如烟自称身体不舒服,于是让她休息了一晚上。不过从这段记忆里看过去,花如烟并没有显得身体不适,倒是看来心情很坏,一直靠在床边默默地流泪,手里把玩着一个像是玉蝴蝶的饰物。这只玉蝴蝶隐隐看来有点儿眼熟,但岑旷想不起之前在哪儿见到过了。
河络跳了进去,在花如烟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之前,他已经利用手里的机簧发『射』出一枚钢针,准确地命中了花如烟的心脏。接着他从身上掏出一把薄得像张纸一样的奇异的刀,开始细细地剥除花如烟的脸。同样,岑旷在这一幕惨剧面前闭上了眼睛,没有勇气去看。
河络把花如烟的脸皮带回了那个地下巢『穴』。他以一种超乎常人想象的精细处理着这张面皮,把它泡制在装满防腐『液』体的水晶瓶里。
他的嘴角绽开了一丝笑容,在微弱的烛光下欣赏着他的杰作。
与花如烟有关的记忆到这里也中断了,岑旷进入了一段新的记忆。她发现自己仍旧置身在一处地道里,但这个地道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了。这一处地道更窄、更矮,看起来像是新近挖掘出来的。
紧接着,头顶第三次响起了上官云帆以河络语说出的祈愿之声,但这一次所说的内容是岑旷曾经听到过的。这段记忆所描述的,恰好是那天晚上岑旷也经历过的场景。岑旷和河络一个在地面之上,一个在地下,倾听着上官云帆不断重复的悲愤的祈愿:“祈求真神,把杀害花如烟的凶手切成一万片!”
这个河络,竟然在衙门的地底下也打通了一条地道,岑旷想着,这也未免太大胆了。
她急切地想等待着看到后续,却已经不可能看到了。河络的精神世界整个暗了下来,一切都化为虚无。河络终于死了。
神罚九()
河络的尸体被带回了衙门,虽然这具尸体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可言了。三名中了毒的行刑人也被解救了,衙门火速找来胡笑萌等名医,给他们解毒,以便让他们能够赶上刑期,按时对九名劫匪实施酷刑。
此外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找到河络在地下打的那条地道,把它封死。河络族的打洞本事真是天下无双,那么短时间内竟然就能挖出一条地道直通衙门内部,简直匪夷所思。而在上官云帆家的地下找到的地洞则精细得多,里面生活设施齐备,可以供一个河络在内居住。
“这个案子就算了结了吗?”岑旷问叶空山,“可是我还有很多地方都不明白。确切地说,就没有明白多少。”
“的确很难明白,尤其是这其中牵涉河络,”叶空山靠在捕房里他的那张床铺上,“河络是一个很奇怪的种族,思维方式和其他的智慧种族都不大一样。可正是因为这种思维方式的怪异,才给了我破案的思路。”
“从头给我讲起吧,”岑旷说,“我虽然很努力地去揣摩,可是怎么也无法像你那样去思考。”
“那就从我发现的第一个疑点开始说起吧。”叶空山说,“还记得从一开始,我就反复提醒你,要注意那张泡在水晶瓶里的人脸吗?”
“是的,你前后和我说过很多次,但是我还是没有领会你的意思。”岑旷说。
“针对这张人脸,你做出过两种推测,”叶空山说,“第一种,你认为这是有人为了报复上官云帆,所以杀害了他心爱的女人;第二种,你认为这是有人为了替上官云帆出气,所以杀死了和他争执、想要甩掉他的女人。这两种推测,站在常规思维的角度上来看都没有错,但是你为什么不能想得更深入一点,想到第三种可能『性』?”
“我就是想不出来啊。”岑旷摇摇头。
“仔细想想,那张脸皮的切剥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精细、一丝不苟?为什么要做防腐处理?为什么要放在那么昂贵的水晶瓶里?”叶空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阴森森的,“如果是在人族社会里,什么样的举动能够让人那么细心、那么不计成本?”
“送礼!”岑旷忽然间明白了,“那个河络……他是要把花如烟的脸当成礼物送给上官云帆!天啊!那张脸皮……是一件礼物!”
“没错,那就是一件礼物!”叶空山说,“从一开始我就怀疑,这张脸皮可能既不包含复仇也不包含出气,也许就是一件单纯的、精致的礼物而已。可是,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想到剥下一个女人的脸皮去做成礼物,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人。”
“根本就不是人……”岑旷玩味着这句话,忽然有一些伤感。我也根本就不是人啊,她想着。
叶空山没有注意到岑旷的情绪变化,继续说下去:“所以我才想到了河络身上,这也和那个水晶瓶有关。九州的水晶,论材质,论加工工艺,毫无疑问河络产区的是最好的。但是仅凭一个水晶瓶,还不能完全确定,直到后来,你刺激上官云帆用河络语做出了祈愿,我才能完全肯定下来。”
“你是不是想说,秦望天的死,花如烟的死,这个河络自己的死,都是上官云帆祈愿的结果?”
岑旷问。
“我认为是这样的,只可惜,他的祈愿终于还是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这就是河络的思维方式造成的悲剧,我们从头说起吧,”叶空山说,“首先我要告诉你,对上官云帆身份的调查结果。”
“他是什么人?”
“毫无疑问,从和秦望天的纠葛以及和河络的关系来看,上官云帆有一段隐藏起来的不寻常的过去,”叶空山说,“我最初设想,他可能是某个改名换姓的名医,但又回头一想,如果真是以前就有过名头的名医,不可能没有人发现。于是我决定通过秦望天的历史去反推这个人。我发现,秦望天年轻时代做过的那些案子,大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用毒。在很多案子里,都有守卫人员莫名其妙地全员昏睡甚至被毒死的案例。那个时期的捕快们曾经对秦望天的团伙进行过分析,普遍认为,他的团伙里有一位精通医道的用毒高手。”
“都是上官云帆干的!”岑旷恍悟,“原来上官云帆年轻的时候是个用毒的劫匪!”
“毒理和医理,本来就有共通之处,很多医学高手也是用毒的高手,反之亦然。”叶空山说,“再联想到上官云帆最擅长医治的就是中毒,而且很喜欢采取以毒攻毒的方子,我心里就大致有数了。调查一下秦望天的犯罪历史,就能够发现,此人二十多年前声名盛极一时,但在二十三年前却突然销声匿迹,踪影不见,我想,这也许和他失去了一位重要臂助有着直接的关系。”
“你是说,上官云帆突然离开了秦望天,背叛了他?”岑旷问。
“远不止是离开、背叛那么简单,”叶空山回答,“你想想,上官云帆本来是一个用毒害人的罪犯,消失一段时间来到了青石城,忽然就成了道德高尚的名医,这样的转变实在有点骇人。要促成一个罪人突然转变成圣人,需要他的思想发生极大的改变,而推动这种改变的力量,我所能想到的最有力的,可能就是——信仰。”
“你是说,那段时间上官云帆接受了河络的信仰,开始信奉真神了?”岑旷开始慢慢有些理解叶空山的思路了。
“秦望天在二十三年前制造了轰动一时的天启皇宫劫案,但在那之后,他最后完成了一个案子,抢劫了一位古董商的收藏品,就销声匿迹了,那个案子恰恰发生在越州,发生在河络的地盘,”叶空山翻看着手里的信件,“这一起案件可以说是惨胜,虽然秦望天成功地运走了价值千金的古董藏品,自己的团伙也遭到了对方的算计,听说是全员中毒。所以后来秦望天消失的二十三年里,很多人以为他已经被毒死了,并且认定他的同伙也全都被毒死了,因为当时下毒的古董商的千金小姐,使用的是剧毒——雷州斑背蝎的蝎毒,无『药』可解。
“而同一时期,就在附近的区域,在那桩古董抢劫案案发后不久,越州发生了另外一件奇案,三十名最精锐的离国斥候,在越州的某一处山区被集体毒杀。后来有传闻说,这些斥候是前往一个河络部落抢夺该部落的神启的。把这两个事件放在一起,你能想到些什么?”
某些古老的河络部落可能会保存着世代流传下来的神的喻示,即所谓的神启,它向来是部落的重中之重。岑旷皱起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子,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难道那些人是被……上官云帆杀的?”
“我不知道,这当中的细节也许只有上官云帆本人才知道了,但我可以这么猜测。”叶空山说,“上官云帆未必是出于帮助河络的理由,但他很有可能在无意中替河络们保全了神启,因此而成了河络的大恩人;而河络也可能用独特的方法帮助中毒的上官云帆解了毒,出于感激,他成了真神的信徒。”
“所以后来,上官云帆痛改前非,成了青石城治病救人的神医,也许也有为自己的过往赎罪的意思吧。”岑旷明白了,“可是,他的三次祈愿,和那个总是躲在地道里的河络,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河络,从二十三年前上官云帆离开越州之后,就一直跟着他,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他的那个老仆人忠诚多了。”
“啊?为什么?”岑旷惊呆了,“跟了他二十三年?”
“为了报恩,”叶空山说,“那就是河络的报恩方式。相比之个体,河络对于真神的崇拜是至高无上的,保护神启对他们而言,是难以报答的大恩,光靠解毒是不足够的。所以你在记忆中见到的那一段,正是上官云帆离开时的情景。那个阿络卡送别了他之后,派出了这名河络,终身跟随着上官云帆,只有一个目的:通过完成上官云帆的愿望来向他报恩。”
岑旷默然,想着二十三年来,这个矮小的河络就住在上官云帆的地面之下,忍受着那黑暗、狭窄、『潮』湿的生活,仅仅是为了替对方完成愿望,实在觉得河络这种生物太不可思议了。她同时也有了疑问:“但是上官云帆这一辈子只许过那三个愿望吗?不太可能啊。”
“当然不是什么愿望都替他满足了,别忘了,上官云帆不是个普通人,他和河络一样,有着对真神的信仰,”叶空山说,“所以,河络只可能为他满足一种愿望,那就是用河络语对真神祈祷的愿望。对于真神的信徒来说,这样的祈愿是神圣的、庄重的,轻易不能开口的,决不能和人们日常挂在嘴边的‘老天保佑我今天一定翻本’相提并论。”
“也就是说,上官云帆过去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神圣的祈愿?”
“的确从来没有过,因为他用不着,”叶空山说,“他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医生,不求闻达,不想发大财,只管在青石开馆治病,一切依靠自己的医术,哪有什么愿望需要去寻求真神的帮助?所以河络跟随了他二十三年,他也等于是沉默了二十三年,直到真正的危机上门。”
“真正的危机……那就是秦望天找上门的时候?”
叶空山点了点头:“因为秦望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要破坏他原本平静有序的生活。秦望天已经只剩下半年到一年的命了,所以希望临死之前再做一件大案——抢劫青石官库,风风光光地为自己的犯罪生涯画上句号。他万万没想到,来到青石城踩点的时候,竟然会意外地发现当年的老搭档上官云帆。老搭档的厉害他当然还记得,所以他找上门去,要求上官云帆再帮他一次。上官云帆当然拒绝了,他现在是真神的信徒,一个改邪归正的良医,肯定不可能再去帮谁抢劫,秦望天很生气,多半是说出了什么威胁的话,比如说要揭穿他的真实面目,让他从此只能从青石城滚蛋之类的。
“于是上官云帆慌了,二十三年来头一次遇上了对自己生活的严重威胁。作为一个真神的信徒,此时此刻向真神做出祈祷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所以他做出了自己生平第一个对真神的祈愿,尽管他完全不知道,这个祈愿竟然能够成为现实。我猜想,他所做出的这一次祈愿,大意可能是‘让秦望天从我的生活中永远消失’这一类的十分决绝的话语,地下的河络听到了这个祈愿,自然也只能用决绝的方法去完成。”
“把秦望天碾成肉酱,确实能让他永远消失了。”岑旷脸『色』惨白,又想起了自己那天目睹的惨状。
“于是第一个愿望总算是完成了,但这个河络似乎只知道完成任务,而不知道向上官云帆发出通知,上官云帆并不知道秦望天已经死了。他的心情依旧很糟糕,尤其当十月五日,他听说抢劫案发生了之后,心里更加惶恐。他不知道这起抢劫案已经没有秦望天参与了,而是其他九个人干的。他无比害怕,担心秦望天被抓获归案,把他供出来,从此让他身败名裂,再也不能在青石城继续行医。而他最后也许是想通了:既然这样,大不了我提前离开青石城,换一个地方生活,胜过留在这里被人指着脊梁骨唾骂。
“可是要离开青石城,有一个人是他舍不得的,那就是燕归楼的花如烟,他是真心爱着花如烟的,想要为她赎身,把她一起带走,但花如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还说了不少尖刻的话语。上官云帆深深地失望了,在这天晚上,向真神做出了第二次祈愿……”
“我就是想不明白这第二次祈愿,”岑旷打断了叶空山,满脸的苦恼,“难道他许的愿不应该是让花如烟跟他走,或者这一辈子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话吗?怎么会到最后河络把花如烟的脸皮割下来了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啊,这一点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通的。”叶空山说,“你经常阅读小说,有没有发现,男女之间示爱的语句千奇百怪、花样翻新,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的确是,不过那些修辞都很好听啊,有的还蛮感人的,”岑旷说,“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们人族的想象力,太丰富了,那些情诗的句子,真的是好美。”
“可是花如烟死就死在这些辞藻华丽的修饰上,”叶空山冷冰冰地说,“如果上官云帆真的老老实实地说‘希望花如烟能跟我走’‘祈求真神让花如烟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就好了,可他没有这么说。他说的多半是这样的一个句子。”
“什么句子?”岑旷只觉得口舌发干,额头上却在冒冷汗。
“祈求真神,让我每天都能看到花如烟的容颜。”叶空山轻柔地说。
神罚十()
祈求真神,让我每天都能看到花如烟的容颜。
每天都能看到花如烟的容颜。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岑旷伸手掐住自己的额头,“河络语里没有‘容颜’这样的词语,上官云帆一定说的是河络语的‘脸’!”
“所以那个河络误解了他的意思,”叶空山说,“这个直肠直『性』的河络,虽然在地洞里苦候了二十三年,却从来没有出去和人族接触,所以对于人族的语言技巧一窍不通。他误解了上官云帆的意思,于是精心剥下了花如烟的面皮,泡在水晶瓶子里给他送去。那时候他一定很高兴吧,觉得自己已经帮助上官云帆完成第二个愿望了,而且完成得如此漂亮。”
“所以后来,上官云帆的第三个愿望是……”岑旷有些说不下去。她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个衙役替她译出了那段话:“祈求真神,把杀害花如烟的凶手碎尸万段!”而河络语里是没有“碎尸万段”这个词的,所以上官云帆那时候所说的其实是“切成一万片”。
这个要求就让河络感到很无奈了,他可以杀死自己,却似乎没有办法把自己切成一万片。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惊人的主意:绑架凌迟的行刑人,让对方以凌迟的技术来割掉自己。当然,行刑人说得很明白,对人族来说,三千六百刀也已经是极限了,以河络的身躯还想要增加两倍,绝对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河络终究一直到死也没有完成上官云帆的第三个愿望。
尽管他已经尽力了。
这起悲惨的案件就以这样让人堵心的方式落下了帷幕。原本是报恩的善举,最后却演变为血腥的错误,实在让岑旷觉得难以接受。在这起案件中,除了秦望天之外,其他人都太无辜了,即便是年轻时罪孽深重的上官云帆,至少也用了他的整个后半生来补报,却依然得不到善终,最后落得个疯疯癫癫的下场。
而他也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他本来体质就不好,这或许是由于当年中的蝎毒始终没能根除,发疯之后没有能力给自己开『药』调养,也完全不懂得保护自身,在这样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季,终于一病不起了。
此时由于案件已破,被证实无罪的上官云帆也被放回了家,由他忠实的老仆人照料。岑旷和叶空山上门探访的时候,老仆显得气鼓鼓的,很不想让两人进去,似乎是要把主人重病的责任归咎到两名捕快身上。但最终,他还是无奈地放两人进去了。
上官云帆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每一声呼吸都好像是咽喉被刀割了一样。屋内堆满了受过他恩惠的青石民众送来的补品,但这些补品已经没有作用了,老人正在等待着死期。而他甚至连这一点都没能意识到,只是两眼木然地直视着屋顶,仿佛目光要把屋顶穿透,看到茫远的天际。
叶空山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病床边,看着上官云帆呆滞的面容,慢慢地说:“我不知道我所说的这一切你现在能不能听到,但这些事情与你有关,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你虽然年轻时做过错事,但这二十三年来,你一直都是青石城人民最爱戴的人,至少不应糊里糊涂地去死。”
上官云帆依旧神情木然,叶空山叹了一口气,开始从上官云帆当年与秦望天的往事开始,讲述了自己对整个案情的全部推断。在叶空山讲述的时候,岑旷一直注意着上官云帆的表情。她发现,上官云帆虽然面部始终僵硬着不动,眼神却随着叶空山的讲述慢慢流『露』出悲伤的意味。她敏锐地直觉到,其实上官云帆已经早就头脑清醒了,他只是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现实,所以索『性』把自己囚禁在自我保护的牢笼中,静待死亡降临。
叶空山慢慢地讲述着,老人目光中的悲哀也越来越浓重,但当他听到叶空山说起他和花如烟的爱情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自嘲,接着是黑夜一般浓烈的哀伤,让岑旷几乎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感染到落泪。等到叶空山讲完他全部的推断,上官云帆继续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动了动嘴唇,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岑旷连忙把他扶着坐起来,轻轻拍打他骨瘦如柴的背部,并为他按摩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上官云帆才停住了咳嗽,微微摇了摇头:“你这个年轻人,太厉害了,你所说的那些,不过是你的推断,却大多如同亲历一样,真了不起。可惜的是,还是有一点出错了,不过这一点原本也不能怪你,换了谁也想不到。”
“哪一点错了?”岑旷忙问。
“放到最后再说吧。”上官云帆说,“我可以先讲讲你不知道的一些事,也就是在越州发生的那些事。”
“洗耳恭听。”叶空山说。
“外界的说法在这一点上是正确的,那就是秦望天的最后一笔生意,遭到了暗算,跟随着他的兄弟们全体都中了蝎毒,”上官云帆回忆着,“我自己就是用毒的大行家,当然知道那种蝎毒是没有办法医治的。那时候我还不到三十岁,那么年轻就要死去,心里的悲伤痛苦可想而知。
“我用『药』物勉强抑制了毒『性』的发作,但那样也不过能多得到几个月的生存时间而已。我离开了秦望天,一个人恍恍惚惚地在越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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