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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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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湛围绕着这座空城转了一圈,发现所有的房屋都有人在其中活动的印记,但是和甬道中的灯盏一样,以经由相当长时间没人用了。那些床被、锅碗瓢盆之类的用品,明显是放在趁手的位置却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许多古怪的联想从记忆深处泛起,那些流传于九州各地的恐怖传说一个一个从脑海里闪过,让他浑身一阵发『毛』。在确认完其余各处都不会有人后,他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了城市中央最高最宏大的一座建筑物上,它形似一个圆顶的帐篷,却全部由一块块整齐的方形石砖砌成,比普通帐篷高出数倍,云湛估计里面至少能容纳四五百号人,在四周群山的映衬下,自有一种雄浑却怪异的气势。
和甬道尽头处的机关石门不同,这座建筑只有一扇漆成黑『色』的木门,也并没有上锁,好像伸手就能推得开。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木门上方的外墙,那上面描绘着一个巨大的图案:一个头上长两角、背后有双翼的人怪物。该怪物身材高大强壮,面目狰狞可怖,满口獠牙,手里提着一把有点像斧头的兵器。对净魔宗稍微有点了解的人就能看出,这正是信徒们心目中的魔主的形象。只不过那些存留下来的叙述或者图像都经过了刻意的简化,远不如这个足有四五人高的巨像来得栩栩如生,虽然已经有不少地方褪『色』,仍然威势惊人。
不会有错了,这座隐藏在深谷中的城市确凿无疑是净魔宗在雷州的避难之所,当净魔宗在东陆遭到全面禁绝之后,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他们新的总坛,虽然规模与当年雁返湖畔的旧地不可同日而语。而矗立在城市中央的这个形若帐篷的建筑物,就是他们的祭坛。
最让云湛感兴趣的事这幅魔主像的头顶,在那一对长而弯曲的犄角上方,刻有六颗正在闪烁的星辰。这六颗星辰排列成一个不规则的六边形,下部向内凹,上部则高高凸起,有点像一只振翅的鸟儿,似乎意味着某种小型的星阙,云湛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总觉得这个图形很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他想起安武学曾指给他看过暗杀之星,告诉他那颗星就是天罗家主的象征,那么眼前这个小星阙,大概也是魔主的某种象征吧。
回去让席峻锋查一下就知道了,他想着,随手推开了身前的木门。净魔宗的祭坛一向使用价格高昂的河络打磨的萤石照明,不必添换灯油,可以保持长久的光明,所以门开之后云湛一眼就能看清祭坛中的全貌。
接下来的一刻他浑身都绷紧了,本能地向后连续做了三个纵跃的动作,然后转身狂奔向通往甬道的石门。虽然手里握着弓,此刻他却没有一丁点准备开弓『射』箭的架势,只是以最快冲向那道石门,甚至不敢回头。
——因为敌人太多了。推开门的一刹那,在萤石的照耀之下,他看见祭坛里黑压压跪满了一片人,至少得有上百号!
这些人身披宽大的白袍,从头到脚都包裹其中,背对着大门而跪,低头做虔诚状。云湛顾不上去思考灯盏与房间内部的破绽,只顾得上产生一个念头:怪不得到处都见不到人呢,原来老子赶上日子了,他们都在祭坛里拜祭他们的魔主啊。
以一对百,胜算显然为零。云湛凭借着灵巧的身法一通全力鼠窜,等到钻进了甬道才发现一个问题:好像身后并没有追兵的脚步。这一阵疾奔,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声、拉风箱一样的呼吸声之外,并没有别的声音。可是木门推开时那尖厉的吱呀声,就算聋子也应该听到了。
——但为什么没有人追来呢?难道他们祭拜时个个都虔诚到浑然忘我的境地了?
他陡然产生了一个很滑稽的念头,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并不滑稽,这个念头促使他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轻手轻脚地再次走回去。
果然没有人追赶,四围仍然是一片死寂。他定了定神,大着胆子走回祭坛,一个大步跨了进去。
人群依然在跪地膜拜,没有任何人理睬他。云湛大声咳嗽了一下,还是没能得到任何反应,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我真没面子”的感觉。他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于是走到了离他最近的人背后,抽出一支长箭,猛地一下挑掉了那件袍子。
哗啦一声,袍子里德东西突然崩塌,散落得一地都是。那是一具零散的人的骸骨,头颅正好滚到云湛的脚下,一双黑洞洞的眼眶朝上,仿佛正在用不存在的眼珠凝视着他。
难道所有的白袍里,都只是裹着这样的尸骨?云湛连忙又挑开了几件白袍,无一例外的,由于受到了外力的轻微震『荡』,原本完整的骨骸立刻散架,只留下不成形的残骸。
云湛屏住呼吸,收回长箭,伸出自己的两根手指,尽可能轻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了又一件长袍。他用力非常小,尽量注意着直接把长袍拉起来,而不碰到其中的骨架。这一次,他成功了,骨架并没有塌下去。
眼前出现的是一具完整地骷髅,在萤石的亮光下反『射』出诡异青光的骷髅。它保持着完美的跪姿,头颅低垂,正在膜拜着祭坛中的魔主的雕像。
不必再试了,其他跪着的“人”,一定也都是这样的形态,云湛想。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里的确是净魔宗在战争之前就苦心营建的避难之处,也是三十年前开始净魔宗残部的新总坛,然而在这三十年中的某一天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正在跪地拜祭魔主的教徒们全部死亡,却还保持着跪拜的姿态。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的肉身慢慢腐烂,却并不知觉,就这样无比虔诚地继续膜拜着伟大的魔主,直到有一天连自己的骨头都开始腐朽。
那一瞬间云湛竟然为这个无恶不作的魔教感受到了一丝悲哀。他们的荣光永远停留在了死亡的那一刻,停留在整个教派覆灭的那一刻。他们苦心经营、艰难跋涉才来到这里,却仍然未能逃过灭亡的命运。从眼前的情形来看,这些教徒也许是在毫无知觉间就突然失去生命的,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痛苦。他们的灵魂不知正在何处逡巡,追逐着自己那早已灰飞烟灭的信仰。
云湛静静地站在祭坛中央,站在魔的雕像前,站在最后的魔教子民中间。他想到了至今仍被视作大忌的天驱,想到了苦苦追求复兴的辰月,想到了分裂成三派各自为战的天罗,想到了与世无争的龙渊阁和长门修会,还想到了早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鹤雪。那些曾经叱咤风云令山河变『色』的名字,在逝者如斯的时光的洪流中,终究会真正只剩一个苍白无力的名字而已。人们那样苦苦地追寻信仰,苦苦地为了信仰献出鲜血和生命,究竟意义何在呢?
他就这样陷入纷『乱』的思绪,很久以后才回到现实中,明白自己终究需要先把眼前的事实思考清楚。在沉重的喟叹后,他立即反应过来一个让他心里猛然一颤的巨大疑点:假如净魔宗真的只剩下这些披着长袍的白骨,那么南淮城的惨案是谁做的?难道是有人假托净土宗的名义干的,那样做意义何在?
不对,云湛狠狠摇摇头,如果自己能看出这些跪在地上的只是不能动的死人,那么以桑白『露』等人的丰富经验,也应该和自己一样,能够看出来,但他们还是一口气落荒而逃,仅仅是微利保护郡主无暇他顾吗?恐怕是他们还见到了一些真正的活人吧。
更何况……更何况……云湛猛地一跺脚,这些白袍不对劲!假如死者都是在祭祀时身披白袍而死,那么随着尸体的缓慢腐烂,蛆虫的生长以及尸油的排出,这些袍子早就应该污秽不堪,烂成了不成形的布条。然而,眼前的这些白袍,除了落满灰尘之外,既干净又完整。
说明有人在尸体腐烂完毕后,才给它们罩上了白袍,云湛终于想明白了。也就是说,净魔宗虽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还是有极少数人幸存下来,也许只有寥寥几个,所以才不会在城里留下生活过的痕迹。
但对于意外闯入的六人来说,看到了跪地膜拜的上百魔徒,再见到几个活生生的人,就没有时间去怀疑了。它们会以为净魔宗真的还有那么多信徒,所以才会如此惶恐地一路逃回东陆,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带给石隆。
可是新的疑问随之产生了。之前自己和席峻锋商议时,认为这是净魔宗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的重新现世。现在问题来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还有个狗屁力量去重新出现,那不是摆明了找死吗?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仅仅是为了明知死而玩一把灭亡前的最后疯狂?也不像。
只有唯一的一种可能『性』,云湛忽然间冷汗直冒:有人想要借净魔宗的名头来虚张声势。记忆里的某些死角被点亮了,他想起了一个原本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在追踪石秋瞳的那一天,他曾和两名“魔教信徒”交手,那两人最后战败『自杀』了。但是其中一人使用的刚柔并济的铁抓手,他却始终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现在想到“虚张声势”这个词,却一下子提醒了他,他并么有见过,只是在以前和安学武聊天时,听安学武提起过。
有那么一个没落的江湖世家,由于遭到权贵陷害,家长被凌迟处死,家产全部抄没,偌大一个世家顷刻成为罪人的宗族,只能从此在江湖中流浪,已有上百年历史。由于身世的原因,他们无法经商,不能求功名,除了武功和秘术之外,别无生存之法,于是只能凭借家族血缘的团结力量——这一点和早期的天罗相仿——组成了一个雇用兵团。他们个个对家族忠诚不二,令行禁止,在家族的安排下替他人卖命,用自己的血赚取酬金,是一个未必多么强大、但谁都不愿意去招惹的死缠烂打型的组织。安学武向他提到过,那个家族的几样招牌兵器中,就有这么一种铁抓手,乃是他们的家传绝艺。而那两个人最后毫不犹豫地『自杀』,似乎可以解释为邪教信徒的坚贞,但同样也能解释为对家族的死忠。
也就是说……南淮城突然冒出来的大量净魔宗的活动,根本就是假的!是这个雇用兵团假扮冒充的!有人故意要在南淮城造势,让人们产生“净魔宗又要开始重新出现”的假象,以便转移人们的视线。
但是是否就完全没有净魔宗的事情呢?也不见得。魔女复生的祭奠做得如此专业,布道的活动也完全符合教义安排,伪造是达不到这种效果的。于是结论越发可怕了:那个幕后的阴谋家,除了雇佣兵之外,还同时勾结了最后剩下的净魔宗残部。南淮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由魔教徒指点完成。当然了,净魔宗的信徒是不会为了钱办事的,要他们帮忙,必然得付出相当的许诺。比如说……
云湛霍然转身,向着甬道的方向跑去。这一回他没有停步,像被人猛抽屁股的骡子一样,恨不得嗷嗷『乱』叫着冲向前方。当他从地洞里钻出来时,那副气急败坏的嘴脸让正守在外面发呆的维克图汉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她一边轻松地跟着云湛身后一边发问,“你不会也招惹了同样的敌人吧?”
“比那个糟糕一万倍!”云湛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我要回东陆,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维克图汗没有说话,伸出粗大的手掌,一把提起云湛,放在了自己的肩头,然后大步跑起来。
“一般情况下我不大喜欢让女人背我,挺伤自尊的……”云湛嘀咕着,觉得身边的景物都在飞快地倒退,迎面而来的风简直让他睁不开眼睛。
“这不是背,是驮。”维克图汗的东陆语看来水平颇高。
“那就更没面子了……”
第一祭:缚恶 二十五、()
某种程度上说,锁匠梅洛甚至于得到了捕快们的喜爱。这真的是一个实心眼到极点的河络,全无心机,却比较重义气。席峻锋在按察司里找到了一间由废弃的厨房改成的储物室,将它再改为临时号房,把梅洛锁在其中,安排了好几名捕快日夜看守,不许有半点疏忽,梅洛却并不生气。
“我知道,这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梅洛说,“虽然你们的捕头拿假锁骗过我,但他还算是个好人。”
所以他也耐住『性』子安然待下去,没事儿的时候就拿捕快们给他找来的各种锁具和零件自娱自乐。他把几把锁拆开,用零件组合成一把更复杂的锁;然后再拆开,再组合,乐此不疲。按理说,让他这种水平的开锁大师接触到工具是很危险的,但上至席峻锋,下至众捕快,都绝对相信此人的言出如山。他答应了不会逃跑,就一定不会跑。
“但门上的锁还算很有必要的,”席峻锋拍打着那扇结实的铁门,“不是为了防你,而是防内『奸』。敌人已经杀了四个人,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们不得不加倍小心,任何人都不能轻易靠近你。”
“放心,我懂你的意思,”梅洛宽容地说,“反正那把锁我几秒钟就能捅开。”
“夫人,把我锁起来吧。”姬承垂手站在唐温柔身边,赔着笑脸。
“我锁你干什么?”唐温柔一脸的惊奇,“你又不是一条狗,再说咱家也没有那么大的锁。”
“那就管管我也成,”姬承的脸都笑僵了,“随便管管,没人管我不习惯。”
“那就慢慢习惯呗,”唐温柔对镜贴花黄,脸上焕发出的容光就像是年轻了十岁,让姬承越看越难受,“男人嘛,就是应该活得自由一点,老让人管着多没面子。”
姬承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老婆如二八佳人般风姿绰约地出门而去。最近半个月以来,他真的一次都没有去过凝翠楼一类的风月场所,甚至连酒馆都没有去过,但这样似乎也无法挽回老婆的心。前几天唐温柔所去过的那个什么什么兄弟会被捕快们端了老窝,于是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但这两天似乎又开始行动了,直接的证据就是唐温柔又出门了。
生活就真的那么灰暗,以至于需要寻求邪教的精神麻醉么?姬承难受得想要以头抢地。他这一生经受过无数的坎坷屈辱,祖先的英名好像已经在自己身上丢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个虚有其表的祠堂和渐渐生出锈迹的虎牙枪。可是无论丢得怎样的失败,都无法与此时此刻的心境相比。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点一点地抽空了,整个人像稻草做成的一般绵软无力。
最糟糕的在于,此时此刻,他连一个可以帮助自己、倾听自己苦闷的人都找不到。云湛那厮去雷州了,嘴里说是查案,保不齐就是骗了公款胡吃海喝去了,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姬承觉得,自己真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太子石懿仍旧把自己锁在房里谁也不搭理,石秋瞳觉得自己简直已经好几年未曾见过他老人家的金面了。她手里把玩着从太子那里收缴来的奇怪物品,在心里勾勒出如下画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太子在寝宫里点燃火盆,然后围着火盆跳起动作如鬼魅的舞蹈,嘴里念着邪恶的魔咒,火焰中于是升腾起重重妖魔鬼怪的脑袋,与太子共舞……
胡思『乱』想!她往自己的额头凿了一记,但那些奇怪的念头却怎么也无法从脑海里驱除出去。国主石之远最近政务稍微清闲一点,两次想召太子见面,都被石秋瞳挡住,谎称太子生病不便,国主遂决定亲自去探病。石秋瞳没有办法,只能挖空心思,自己翻遍医书,为太子选择了一种不算严重、不会留下后遗症,但传染『性』很强的疾病。于是石之远只是隔着宫门和太子说了几句关怀的话。说话时石秋瞳的心跳得像打鼓,生怕太子应对不当惹火了国主,好在太子的声音虽然有些无精打采,倒也没说什么错话。国主这才放心,赏赐了一堆补『药』。
累死我了,石秋瞳烦得要吐血。为了这个弟弟,她真是要把心都『操』碎了,国主和太子隔着门说话时,她甚至希望国主破门而入,看看如今的太子是什么鸟样子,然后把这臭孩子抓起来打上四十大板,好好教训一顿。但最后,她还是心软了——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的弟弟啊。
但愿云湛早点找出阴谋的实质,然后帮助自己找到办法去解救石懿吧。云湛虽然大多数时候是世间最不值得信任的人,但在某些特定时刻,他又是最值得信任、同时也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石秋瞳想着,百味杂陈地叹了口气。
以上就是云湛离开南淮后发生的一些事情。亲王府则始终保持着可怕的沉默,不知道是听到了点风声还是别的什么理由,石隆在这段时间里闭门不出,谁也不见。这样的毫无动静反而让人心里生起种种忧虑。
所以席峻锋更加玩命。他好像是憋足了一口气,一定要从净魔宗手里抢回梅洛的『性』命,因此连续几天亲自守在关押梅洛的号房外面,虽然他也有不少睡眠时间,但根本没怎么睡,稍微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从椅子上跳起来,然后非要把四下里都检查个遍,确认没有敌情才肯罢休。他的眼窝深陷,整个人瘦了一圈,精神却越发旺盛,这样的状态很像回光返照,不能不让手下人心生忧虑。
“您歇半天吧,行吗?半天就好!”陈智近乎哀求地说。
“滚蛋!”席峻锋回答。
但事实证明,他不休息真的不行了。在一个北风呼啸的下午,他又给梅洛找来了一把好锁,进门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门槛上,以他的身手竟然直挺挺摔了下去,险些压在梅洛身上,把额头都磕出了血。佟童等人不由分说,硬把他拖进了捕房,把他按在刚刚搭起的一张简陋的硬板床上,『逼』他睡觉。他很无奈地挥挥手:“一会儿,就睡一小会儿啊。别忘了叫我起来。”
捕快们满口答应,席峻锋上下眼皮一搭,半分钟之后已经鼾声如雷。捕快们替他盖好棉被关好门,蹑手蹑脚地退出去,再加派人手看好梅洛,以便让头儿放心。事实上,席峻锋已经做了一切他可以做的事情来让自己放心。号房上本来有窗户,已经被封死了,并且还专门安排了人看守,正门更是几个人轮班。此外,由于号房是由厨房改造而成的,留有出油烟的烟道,席峻锋不放心,把烟道也用厚木板钉死了,可以说是防得密不透风。
在远方传来的席峻锋响亮的鼾声中,两名窗外的捕快感慨连连。对于他们而言,上司固然值得尊敬与爱戴,但那种干起活来疯狂得不要命的劲头也着实让人受不了。两人说话时尽可能压低音量,生怕不小心吵到了好不容易睡下去的席峻锋。
这一觉睡下去,一时半会儿就醒不过来了,直到深夜时分,那呼噜声都没有断过,虽然两栋房子隔得不近,也是宛在耳旁,令人想起夏日的蛙鸣,而且似乎带有一种传染力,让两名捕快守得呵欠连天。他们刚刚点上烟卷抽了几口,忽然在呼噜声与风声里捕捉到一点异样的响动。
两人警惕地抬头四下张望,这一瞧让他们当即扔下烟卷,拔出了腰刀。在他们的视线中,对面的屋顶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白『色』人影。这个白影晃了晃,又顺着屋顶横移出去,浑似没有重量,那样的轻功真是令人胆寒。
他们连忙追了过去,那个白影很快已经离开了屋顶,但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没有落地,而是一直在半空中飞翔。除了长着翅膀的羽人,世上怎么可能有其他的人能飞得起来?两人使劲『揉』着眼睛,终于借助着月光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件长衫,由于被风吹起而鼓『荡』,在黑夜里乍一看很像是个人。
两人并没有顾得上去笑,而是立即反应过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们赶忙跑回到窗下,隔着细窄的窗缝往里看。还好,锁匠梅洛并没有什么异状,只是坐在地上饶有兴致地摆弄着一堆零件,席峻锋给他带来的锁早被拆散了。他们这才松了口气,重新站回到岗位上,继续忍受席峻锋的噪音折磨。
不过他们并没有忍受多久,惊人的变故就产生了。在他们身后封得死死地号房内,忽然传来一声充满痛苦意味的呻『吟』,两人齐齐转过头,发现锁匠梅洛跪在了地上,手捧着心脏部位,整个身子弯成了弓状。
他是腹痛吗?两个人慌忙赶了过去,此时守卫在门外的佟童也已经发现了不对,他赶紧用钥匙打开了门,捕快们一拥而入。锁匠梅洛,魔女复生的第五个祭品,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完成了自己献祭的使命。
他的喉咙里不断试图发出喊叫的声音,却好像有什么东西阻挡了他的发声。紧接着,他背上的衣衫突然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长出来了。捕快们想要上前,却又不敢碰他,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嗤啦一声,衣服被撑破了。
梅洛背上凸出了一个肉瘤一样的东西,这个东西不断地膨胀、生长,把他的皮肉绷紧到了极限。在捕快们的惊呼声中,梅洛的背部噗的一声裂开了,登时血光四溅,每个人身上都沾上了不少带着腥臭味的热血。但他们根本顾不上去擦拭那些血迹,因为更加惊人、更加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们已经看清了从梅洛体内钻出来的是什么,是一根植物的枝蔓!它正在从容地、毫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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