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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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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人私奔了,大学士气得大病一场,轻了十斤。”
云湛愣住了。他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一个多月之前,当他刚刚被石秋瞳半是恳求半是强迫地接下这个案子时,他去找了安学武,要求安学武提供帮助,而安学武的回答如下:“最近老子手里还有三桩案子要倒腾:盐商金城被飞贼盗走的珠宝,大学士邓文瀚被小白脸拐走的爱妾……”
也就是说,净魔宗其实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选定了魔女了——并不是郡主,而是大学士的爱妾。这当然也是重要人物,因为大学士本身地位不低,但这种所谓的“重要程度”,肯定无法和郡主相提并论。可笑的是自己和席俊峰挖空心思猜来猜去,最后还是猜错了。当然,借此替大学士找回了他的爱妾,也算是自己给可怜的安学武无意间帮上的一点忙,尽管这位爱妾已经被抹去了过往的记忆,是否还会让大学士碰她一下都难说得很。
云湛苦笑着,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席俊峰在背后叫他:“你去哪儿?郡主究竟在哪里?”
“我去把郡主找回来,保证安然无恙,”云湛头也不回地回答,“今天傍晚,在捕房等我,我告诉你全部事实,然后我们一起迎接最大的麻烦吧。”
自从云湛出发后,石秋瞳就一直在宫里忧心忡忡。她虽然信赖云湛的本事,但想到云望废城的种种离奇传说,仍然感到心头发紧。眼下云湛平安归来,她虽然极力掩饰,还是藏不住脸上的笑容,不过云湛显然没有她这样的好心情,一进门就绷着脸,好像火气不小:“带我去太子的寝宫,快!”
石秋瞳莫名其妙:“见他干什么?他这两天又开始闹脾气了,不会同意见你的。”
“我就是揍烂他的屁股,也得让他见我。”云湛斩钉截铁,毫无转圈之地。
石秋瞳脸上阴晴不定,但最后咬了咬牙:“好吧,我让你见他。”
她不在多话,带着云湛迅速来到了太子寝宫,撤去了侍卫与宦官宫女。云湛来到寝宫门口,伸手『摸』了『摸』门的厚度,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板,晃晃脑袋,转而来到了窗户外。他在窗框上『摸』了『摸』,终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做出了一个让石秋瞳甚至来不及阻止的动作——他狠狠用自己的身躯撞破窗户,翻了进去。
听天由命的石秋瞳听见里面一阵天翻地覆的喧嚷声,没过多一会儿,门开了,云湛手里提着还在不断挣扎叫骂的太子走了出来。他重重地把太子往地上一摔,对石秋瞳做了个手势:“来吧,好好问候一下你的堂妹,隆亲王的女儿,郡主石雨萱!”
有那么一阵子,石秋瞳眨巴着眼睛,简直不明白云湛这厮究竟在满口胡言些什么。但她很快明白了云湛的意思,心里忽而一片光明,忽而一片『迷』茫,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何反应。她缓缓俯下身,看着那张倔强的小脸,伸出手来,把“太子”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妆物都抹掉。于是她就看到了一张很熟悉的,但绝不属于太子的脸。这是一张清秀的少女的面孔,眉目与石秋瞳有些相似,神『色』中却隐隐带点凶狠霸道。
石雨萱,这是石隆的女儿石雨萱,也算是石秋瞳的堂妹,却绝不是太子石懿。几个月以来“太子”的种种怪异举动,此刻不必解释也已经一清二楚了。每天闭门不出,不愿意见任何人,通过故意发脾气让宫女太监也不敢靠近,坚决不让理发师为自己修剪头发……原来都是为了防人靠近,以便藏匿自己的真实身份。
“其实你根本不在乎头发,你是怕理发师一『摸』你的脸,就会发现你是改扮的,对吗?”石秋瞳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几个月的担惊受怕竟然换回这样的答案,让她觉得全身说不出的疲倦。她甚至都忘记了发火,忽然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会发现之前的种种都只是噩梦,噩梦醒来,一切都会回复原状。
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握住她的右手,那是云湛。云湛用左手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要镇定,并没有放开右手,开始盘问石雨萱:“你为什么要把太子换出去?你究竟为什么要瞒着你父亲这么干?”
石雨萱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惶:“你……你什么都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从我找到那个被你揪掉胡子的老家伙时,我就全都确认了,”云湛回答,同时也是在向石秋瞳解释此事的来龙去脉,“洪英曾无意间提起,有一个石隆的江湖朋友被你揪掉了半边胡子,因为你非要他教你功夫,当时我就在纳闷,如果真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绝不可能被你揪掉胡子,可见他的绝技根本不是武功,而是别的东西。当然,问过之后就很清楚了,那个老头子最擅长的是易容,你想向他学易容,他不教你,你又去磨伍正文。因为你觉得妆容的本领高到极致,本来就和易容也没什么两样。”
“至于你为什么先去找那个老头子,道理也很简单,七个月前,就是他把你扮成太子,放入宫中冒充,所以你对宫里的一切已经很熟悉,不会『露』馅;然后他再替被换到亲王府的太子易容改扮,让太子扮成你的模样,带上五个随从出行:七个月前去雷州的根本不是你,而是太子!”
石雨萱呆呆地看着云湛,目光中充满惧意,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但很快的,她终于软了下来,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也没办法,我爹要害太子,他要害死太子!”石雨萱痛哭着,“我不能让他杀死太子,我也不能揭发他,让他被治罪,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啊!”
太子的书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三个人同时在里面坐着了。这几个月在宫里担惊受怕的生活,让石雨萱成熟了许多,不再是那个顽劣胡闹的假小子。她静静坐着的姿态,已经俨然有几分淑女风范了。
“现在我明白你是出于好意,可我还是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与经过,”石秋瞳坐在她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我觉得我真是蠢到家了,自己的亲弟弟被调了包,竟然几个月时间我都没有知觉。”
“你不是蠢,而是……”云湛犹豫着,措着词,"而是……你对你的弟弟,实在关心得太少了。郡主虽然的确聪明好学,但易容术可不是能在半年内速成的法门,其实你只是稍微仔细观察,就一定能看出不对来。这种水准并不能和那位真正的易容师相提并论,可以一路保持效果,让随同的夸父都看不出来,而是需要不停地增补,恐怕前后两天的脸都会有微小的差异。可是你啊,恐怕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认真看过你弟弟的脸了,因为这是个孤僻的、别扭地、讨人厌的小孩,让你不想和他多说半句话。你只是例行公事地完成父亲的任务,远远看见他还活着,他还健康,就足够了。
“十三四岁的男孩正是长得最快的时候,就算你偶尔远远觉得脸型有异,也不会去多想。而如果连你都没发现,那些对太子十分厌弃的侍从就更加不会发现了。这真的真的是一个一戳就能破的谎言,可是两三个月了,竟然没有任何人想到去戳一下试试。作为太子的亲姐姐,你恐怕难辞其咎。”
石秋瞳低下头,几滴泪水落在了手背上,很罕见地没有反驳。云湛叹息一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来讲一讲此事的前因吧。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请郡主指正。
"在我打探到了郡主曾在七个月前出游雷州的消息后,有一个问题一直在不停地困扰着我,那就是跟随出游的那无名随从与保镖。我们一个一个地来看:张剑星刀法高明;翼藏海擅长关节技法近身肉搏;桑白『露』本身就是雷州土著,还有着在九州各地冒险的经验,是个生存专家;锁匠梅洛通晓各种机关暗道,如果在云望废城内撞到什么机关,必须靠他破解。这四个人各有各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搭配得相当绝妙,唯独那个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滑稽伶人伍肆玖,我实在是没有想明白他跟在队伍里起什么哄。
“直到回程的半道上,才有一件小事启发了我,”云湛回想那个哭闹的孩子和好心的货郎,“我突然想明白了,伍肆玖的作用,就是让一个孤僻的孩子高兴起来,保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可是郡主的『性』格我略有耳闻,这样一个能把南淮城整个拆掉的角『色』,肯定是不需要这么一个伶人来哄的。”
石雨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云湛接着说:"所以我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去雷州的并不是你,而是其他人,一个假借你的身份来掩人耳目的人!可这个人是谁呢?要说石隆身边还有什么人需要伍肆玖,我只能想起一个,那就是他的侄子,太子石懿,和郡主正相反,可能很难找到一个孩子比石懿更加孤僻。想到了太子,以前那些绕不过去的死角马上就通畅了。一切从七个月前发端,暂时不知为了什么目的,石隆安排了太子这次出游,他的说辞一定是出去散散心啦、见识见识啦之类的巧舌如簧的借口,没想到这一次出行却招惹了净魔宗。
“其实净魔宗本来不剩什么人了,但在他们的祭坛之中,有一个用死人摆布成德大祭典,会给人造成强烈的错觉,以为净魔宗势力不小。因此他们仓皇逃回南淮,石隆安排其他五个人都藏了起来,而太子假扮的是郡主,所以其实会面临危险的也是郡主。他却没有想到,你竟然第二次易容改扮进宫,再一次替换出了太子,而这次的行动瞒过了所用人,包括他在内。能讲讲你为什么要冒险替换太子吗?”
石雨萱垂着头:“我那天从一个小铺子弄到一个吓唬人用的可以流出鲜血的面具,所以躲在我爹的书房里,本来是想和他开个玩笑——我们俩总是这样互相捉弄。可是万没想到,我偷看到了让我不知所措的一幕。”
门开了,石隆走了进来,但身后还跟着一个尖嘴缩腮的陌生人,这让石雨萱没有办法实施她的惊吓计划。这个陌生人一脸的谄媚笑容,一双三角眼让人想到毒蛇,令她看了就觉得很不舒服。
看起来,此人也并不是石隆的朋友,因为石隆很难得地摆出王爷的架子,并没有招呼他坐下,而他也只是乖乖地垂手立在一旁。
“让我先看看货吧。”石隆冷冷地说。
陌生人把手里拎着的一口大箱子放在书桌上打开,里面黑乎乎的好像装了不少东西。陌生人一一将它们拿出来解说。
“这是制成标本的沼泽渔蛛,能用尖锐的脚爪抓起数倍于自己体重的鱼,越州当地人会在新生儿满月时把这种蜘蛛烧成灰掺在『奶』里喂他喝下,以保佑孩子长大后获得惊人的力量。”
“这是用夸父的头盖骨做的酒碗。当年夸父和蛮族相争最激烈的时候,蛮族人用这种血腥的方式来激励自己部族的士气。”
“这是风干的蓝血蝠……”
“这是尸麂的角……”
一样一样的东西摆在了桌面上,石隆一一验看着,认真听着对方的讲述,而石雨萱藏在书柜后,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那些邪恶污秽的、令人作呕的、充满了『迷』信的震慑力的物品,父亲究竟打算买来做什么用呢?
石隆没有讨价还价,在看完了所有的货品后,他让这个让人讨厌的陌生人去账房领钱,数目自己报。陌生人千恩万谢地离去后,石隆唤来了黄海涛。这是他最信任的亲信,平时极少在人前『露』面,却总能在幕后替石隆解决很多棘手的问题。
石隆接下来的那句话让她险些惊叫出声:“把这些放在太子寝宫,包括他的卧房,分散一点,有没有问题?”
“没有。”黄海涛回答得很简练。
“那就赶紧去办,当心点,别让人知道。”石隆吩咐说。
“知道也不要紧,”石隆冷酷地说,“他什么也不敢说出去的。”
“明白。”黄海涛仍然只回答了两个字,提起箱子出门而去。
此时躲在暗处的石雨萱正好能看到父亲的脸,这张脸上混杂着各种表情:恐惧、忧虑、犹疑、愤怒……但最后剩下的是铁青『色』的坚定。她死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那紧张的喘息声偷出来。父亲刚刚走出书房关上门,她就瘫坐在了地上。那些听过的恐怖故事的细节一个一个地浮现于脑海中:把人的画像封入铁盒,其内放入五毒,在地下埋藏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后,像中人就会七窍流血而亡;把人的头发缝在布偶体内,念咒语三日三夜,头发的主人就会离奇暴毙,找不到任何死因……
父亲想要诅咒太子!
“所以我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最后忽然冒出个主意:我可以像太子去雷州时那样,去把他换出来,继续冒充他。如果我爹真有什么阴谋,我毕竟是习武之人,对付起来也方便。”
云湛听着她稚嫩的声音说着“习武之人”,不知怎么的心里微微一酸:“你们父女俩和太子究竟是什么关系,雷州之行是怎么回事?”
“我爹一直都很关心太子,看他在宫里太闷了,就想安排他出去走走,见识一些真正有意思的地方,”石雨萱回答,"但那样的地方,国主肯定不准去,所以我爹就带着我进宫觐见叔父,出去之前,用我把太子掉了包,他的手下汪伶仃——就是被我揪掉胡子的那个——为我们变了模样。我觉得这样很好玩,而且太子那样成天被管得死死的实在太可怜了,就答应了,事后没有『露』馅。等到我爹想要对他不利,我也想不出别的招,只能照做。但是汪伶仃那个老鬼打死都不肯答应教我易容术,也许是我爹警告过他,不能把这种危险的绝招教给我,。
石雨萱吃吃笑起来,云湛叹了口气:“所以你想到了伍正文?那真是个天才的主意。而且伍正文定期出官,你也就可以跟着他定期入宫与太子商议行动细节,可谓一举两得。我本来早就隐隐注意到这一点了,当时被一打岔,又给忘了。”
石秋瞳『插』嘴问:“太子为什么会听你的?我记得你们小时候你还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他当然听我的,我是他姐姐啊!”石雨萱很是得意,“我把他的脑袋敲破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后来再进宫的时候就去找他,和他道歉,他从那时候起就很听我的话啦,他说他总是被叔父训斥,而周围的人连在他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从来没有人能像我这样,先是揍了他,然后又诚心地给他道歉。”
与其说这是姐弟亲情,倒不如说这是一种奇特的友情,云湛颇有些感慨。他从来没有把石雨萱和石懿这一对『性』格截然相反的姐弟联系在一起,却未曾想到,他们之间会产生这样奇特而合拍的友谊,而这一系列相互关联错综复杂的案件,也因为这段友谊而产生意想不到的变数。石懿愿意无条件地信任石雨萱,而石雨萱也用尽全力帮助他。这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用一种真正孩子气的方法,把—干大人都骗过去了。
而石秋瞳的心里,只怕更不好受了,亲弟弟被人替换,她竟然几个月都没发现,好像是种耻辱,其实更是一种悲哀。她又想刭,自己好歹没有打过石懿,看石雨萱还曾把他打得头破血流,可到了最后,他和石雨萱更加亲近,为了什么?无疑是由于石雨萱能够和他平等交流的缘故。太子可以不要别的,要的其实只是能坐在一起说上一会儿话的人。
云湛连忙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后来我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好多胭脂水粉,开始还以为你是在试图打扮自己呢,其实你是在自己不断试验易容的效果吧。可你是怎么说动伍正文帮助你的呢?”
“我怎么可能说动他,”石雨萱摇摇头,“我就是带了一些瓶瓶罐罐入宫,假装找他聊天,然后把那些沤子啦铅粉啦放在桌上,要他选择:要么帮我'要么我嚷嚷出去,说他违反了国主的禁令私藏那些玩意儿。反正全南淮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假小子而伍正文是个化妆的高手,谁会相信那些东西是我带进去的呢?”
云湛哭笑不得:“现在的小孩真是太可怕了!我以后可千万不敢得罪你们。”
石秋瞳却想到点别的。石雨萱虽然做豪情万丈状,但当她说到“全南淮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假小子”的时候,那满不在乎的语气仍然无法掩盖眼神里的一丝落寞。其实再怎么假小子的女孩,终究也还是女孩,也还是会有无法压抑的粉『色』的憧憬,石秋瞳想。
现在石雨萱的下落以及她与太子之间的复杂关系总算是查明了,然而郡主找到了,太子却失踪了,这才是当下最可怕的事情。而石雨萱困居宫中,又尽量避免和人接触,还完全没有听说过马车被劫的事件。
“那一天夜里,我代替我爹进宫探望国主,探望完后没有立即回去,而是悄悄去躲在了太子的屋里,直到天黑。我假扮成太子后,再让他换上我的衣服,披散着头发。迅速跳上马车,我的几个忠心的下人已经安排好了后面的事。现在他应该正躲在城南的—向地下室里,虽然不太好受,但总算不会被诅咒了啊,”石雨萱很有些骄傲,“后来就有些『奸』细啊内应啊之类的家伙,真的在寝宫里埋藏那些肮脏玩意儿,我一直注意着多加提防,身上还带了好几种护身符,所以现在也还没死。”
“但你毕竟只是个孩子,玩心计还是玩不过大人,”云湛的话语里允满苦涩,“你虽然计划好了让太子藏起来,可是……实际上,他的马车在你家门口被赶走,人在斗兽场失踪,现在下落不明。”
他看着呆若木鸡的石雨萱,又补充说:“伍正文的『自杀』,也是因为这个,放你偷偷入宫,并不算什么大罪,但如果因此导致了太子被人绑架,那他可是死一百次都够了,还不如自寻了断来得痛快,你看,其实你还多害死了一条无辜的『性』命,所谓英雄,听起来很风光,却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一祭:缚恶 二十八、()
隆冬已至,天儿越来越冷了,傍晚的时候,一场小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让行人们回家的脚步更加匆忙。家里有红亮的火盆,有温好了的黄酒,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有老婆孩子的笑脸。在凛冽的寒风与飘飞的雪花中,家的方向永远是最让人期待的路标。
“我是没有家,而你是有家不回,咱们俩到底谁更悲剧一点?”云湛举起酒杯。捕房里虽然也有火盆,也有酒菜,那种寂寞的清冷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能破案,一切都终将变成喜剧,否则的话,怎么样都是悲剧。”席峻锋一仰脖,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的人生就这点意义?”云湛摇头叹息,也把酒倒进了喉咙。
桌上的菜盘渐渐空下来时,云湛也已经把雷州之行的详情以及石雨萱失踪的真相向席峻锋讲了一遍。讲完之后,两人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只听到火盆里哔哔剥剥的木炭爆裂声。
“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那么一个强大到准备东山再起的净魔宗?”席峻锋终于开口,“我辛辛苦苦那么多年,等到的只是一头瞎眼断爪、奄奄一息的病虎?”
云湛同情地看着他。对于席峻锋来说,不能亲手铲除净魔宗的失落,恐怕还要压倒他对破案的渴望吧,云湛猜测着。从第一眼见到席峻锋,他就能看出来,这个人心中藏着一团熊熊燃烧的毒焰,被刻骨的仇恨所驱使的毒焰。他真的就像是一个打虎的猎人,在山林里经年累月地搜寻着虎迹,但等到老虎真的出现在面前时,才发现老虎已经濒死,他事先所设想的种种圈套与步骤,他每一天都反复磨砺的猎叉,到此刻全都成为无用功。
“也许……也许还剩了几个吧?”云湛觉得用“还有没抓到的罪犯”来安慰一个捕快实在是滑稽至极,“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么,死去的那三个长老,秘术并没有强到顶尖,不像是具备能完成那几个祭典的实力。所以那三个老头也很有可能是雇佣兵团的成员,而真正的长老还潜伏在暗处。”
“三个?四个?五个?八个十个?”席峻锋自嘲地笑笑,“都已经只是强弩之末的零碎了,最重要的在于,作为一个团体,净魔宗已经死了。而三十年来,我一直以为他们还会复活,让我有机会亲手摧毁他们。”
“真是足够可怕的愿望。”云湛吐着舌头。
“我的养父之前曾经对我说过,不可先入为主,”席峻锋缓慢而低沉地说,声线很平稳,听得出来是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我满脑子盼望着这是魔教,以便能痛快地复仇,这种情绪反而可能被人所利用。我随口答应着他,却并没有多想。现在事实证明,他对了,我错了。”
云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闷头倒酒。席峻锋站起身来'抓起腰刀,忽然推开捕房的门,走了幽去,细碎的雪花立刻飘了进来。
云湛从门口看出去,在湿冷的寒风中,席峻锋拔出了刀。人与刀一同舞动,发出愤懑的尖啸声,连雪花都被刀气震『荡』,四散飞开。席峻锋像是要把全部的怒气都发泄到招式之中,每一刀挥出,都如同在和敌人『性』命相搏,地上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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