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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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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的交谈。然后他转过脸,别有深意地看着安星眠:“这一次长门之祸,安夫子想来心里很不好受吧?”

    安星眠连连摇手:“我还算不得什么夫子,只不过是个刚入门的修士而已。要说难受,眼看同门身陷奇祸,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是光难受也没有用,我希望能找到办法化解这一切。这就是我求见你的原因。”

    他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不但不避讳自己长门僧的敏感身份,而且一定要直截了当地向宇文公子表明来意,赌的就是宇文公子心里暗藏的玄机。假如宇文公子的野心真如他所判断的那样的话,就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宇文公子笑容不变,丝毫也不为安星眠直接的要求感到惊讶或者不快:“看来如我所料,和安先生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千云堂的白兄弟的确来找过我,而且问了我一些相当要命的问题。作为多年的老朋友,我可以帮助他,但我必须得弄清楚他为什么要关注这些与他无关的问题。所以,我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知道安先生的事情了。当然了,白兄弟这些年来帮了我那么多,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看来皇家机密在你看来,也不算是太过分。”安星眠微微一笑。

    “你我都是人,皇帝也是人,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宇文公子说,“不过关于你要的答案,我恐怕只能让你满意一半。”

    “我想你的意思是说,你能给我提供一些重要线索,但最终的答案需要我自己去发掘,对么?”安星眠问。

    “没错,而且你最好掂量掂量,这样的线索,是否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发掘,”宇文公子意味深长地说,“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皇帝这一次对长门下如此狠手,并不是因为贪婪,也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出于恐惧。”

    “恐惧?”

    “没错,能够让他每天半夜从噩梦中惊醒的恐惧。”

第九章溯源一() 
“整个事件的源头,其实是从七月份那次天启城迎接高僧肉身开始的。”宇文公子说。

    安星眠点点头。这件事情他当然听说过,后来还曾经猜测,难道是高僧的肉身在众目睽睽下被焚毁,让皇帝丢了面子,所以他才那么恼火地报复长门?但仔细想想,这样的推断简直有如儿戏,这位宏靖皇帝在位期间,即便说不上是如何了不起的圣君明主,但确实执政有方,既非暴君也非昏君。这样一件小事不可能产生牵动整个长门的后果,所以他并没有细想下去。但此时宇文公子提起,他才又重新想了起来。

    “那具肉身莫名其妙地焚毁了,让皇帝很没面子,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他说,“但是这就能让皇帝如此大动干戈么?”

    “让皇帝大动干戈的不是焚毁这件事本身,而是在于那具肉身自焚之后,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状况。”宇文公子说。

    “什么状况?”

    “从尸体烧尽后的灰烬里,居然掉出来了一块烧不坏的金属牌,看来是一直藏在那具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尸身里面的,”宇文公子说,“就是这块金属牌坏事了。”

    “金属牌上刻了什么东西吗?”安星眠急忙问。由于修炼方式的原因,的确历史上不断有长门僧死后肉身不朽、被视为神迹的事件出现,但尸体里烧出一块金属牌,那还是闻所未闻。这块金属牌一定就是皇帝龙颜大怒的直接原因。

    “的确刻了东西,而且用的是数千年前的古河洛文字,现场没有人能够认得出来,”宇文公子接着说,“皇帝也的确是个直觉敏锐的人,一下子感觉那块金属牌上有文章,立刻命人把那块金属牌包起来,他亲自揣在身上。当天回到宫里,他就派人召来一位对河洛历史有很深研究的学者,命令他把那块金属牌上的字通通翻译出来。而那位学者入宫之后再也没有回家,第二天传出消息,说是他在宫里忽染暴病,医治无效而亡。”

    安星眠默然。他很清楚,这位“暴病身死”的学者无疑是被皇帝诛杀灭口了,也就是说,金属牌上刻了一些皇帝绝不愿意让第二个人知道的重要信息。那么宇文公子有可能知道这个秘密吗?

    宇文公子看出了安星眠的期待,微微摇头:“抱歉,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只能让你满意一半。虽然我也十分好奇,但我确实没能打探到金属牌上的具体文字或者图画,倒不是我没有能力或者没有精力去继续探究这件事,而是毕竟我的身份敏感,假如入戏过深,就有点大逆不道了,不止我会遭殃,还会祸及满门。”

    安星眠一笑:“我明白了。你把这一切告诉我,不只是为了帮我的忙,其实也是想借助一个和你无关的‘外人’,去帮你解开这个谜团,对吗?”

    “我们俩果然一拍即合!”宇文公子抚掌大笑,“不错,我对这件事的兴趣,没准还在你之上。但我绝不可能明着和皇帝作对,所以只能靠你了。”

    “那就请你把能让我‘一半满意’的重要线索告诉我吧。”安星眠说。

    “已经太晚了,二位还是先休息吧,”宇文公子忽然打断话头,“我已经为二位准备好了客房。明天请安先生见一个人,他会告诉你相关的情况的。”

    安星眠不太明白宇文公子的意思,但还是照着他的话,由家仆领到了客房。一走进客房,他就发现桌上放了一张纸条,展开纸条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他摇摇头,把纸条在烛火上烧成灰烬,然后推门出去,正看见雪怀青也走出房门来。

    “看来这位宇文公子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雪怀青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事涉帝皇,谨慎一些是没错的,”安星眠说,“别忘了,你我二人差不多是孤家寡人,宇文家族可有上百口人呢。而且我没猜错的话,对于大将军那样的重臣,皇帝就算是再信任,也一样会安排斥候监视的。”

    两人相视一笑,走到了这座小院的门口。一脸忠诚的看门人迎了上来:“安爷,不用手下留情,我不会怪你的。”

    “那就得罪了。”安星眠居然还顾得上『摸』出一枚金铢硬塞到看门人怀里,然后他摆摆架势,猛地一脚踢出,正中看门人的胸口。这一脚当然不会出全力,但力道也不小,看门人被踢得滚了出去,躺在地上开始大声呼痛。

    “我以为宇文公子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也是个势利小人!”安星眠中气十足地大声骂道。这声音在静夜里传出去很远,立刻吸引来了不少的武士。这些人多半和宇文公子结识,就算不认识的至少也听说过宇文公子的贤名,此时看着这相貌不俗的一男一女堵在公子门口高声斥责,都很是吃惊。有些人开始指指点点,猜测纷纷。

    宇文公子闻声从卧房里出来,身上穿着里衣,只披了一件外袍,显得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的。他皱着眉头走到院门口,看了看地上的看门人,沉声说:“安先生,你我话不投机,一拍两散也就罢了,何苦拿我的下人出气?他可没有得罪你。”

    “他不过是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而已,”安星眠冷笑一声,“宇文公子,我和我的朋友诚心诚意前来与你结识,结果你一听到我们的身份就把我们看低一等,真是让人大失所望。不错,我是个长门僧,刚刚才被皇帝勉强放过一马的长门僧,那又怎么样?她是个尸舞者,脏了你的眼睛了吗?”

    人群哗然。长门僧前几个月里的悲惨遭遇,人们大抵都听说过,而尸舞者更是极富神秘『色』彩和恐怖意味的存在。现在竟然有一个长门僧和一个尸舞者同时出现,的确足够让人诧异的。而这两个人一出现就是和鼎鼎大名的宇文公子吵架,这就更加离奇了。

    宇文公子叹了口气:“安先生,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向我提出的要求,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你还是走吧。”

    安星眠哼了一声,招呼雪怀青准备离开。他天『性』不喜欢和人做口头上的争执口角,更加不喜欢骂人,能说出这一番话已经足够耗费心力了。但雪怀青走出两步后,却忽然停了下来,冷冰冰地望着宇文公子,那目光之凌厉冷酷,令围观者都不寒而栗。

    “宇文公子,你的躯体材质很好,”她淡淡地说,“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让你成为我的尸仆。”

    人群默然。凡是对尸舞者稍微有点认识的,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两人离开时,人们自觉地让开一条道,似乎稍微靠近雪怀青都可能带来危险。

    “你真行,”安星眠悄悄说,“比我还会演戏呢。”

    “尸舞者也是人。”雪怀青轻松地回应。

    两人另外找了一家渔民开的小客栈,各自安歇。第二天一早,他们按照之前纸条上所说,来到江边,装作游览江上风光,踏上了一条船头挂着一张破渔网的乌篷船。船很快开行,来到江中,两人这才进入船舱,船舱里一股浓重的鱼腥气,一个用黑布蒙面的女子正坐在黑暗中。这就是宇文公子最重要的一个斥候,除了宇文公子本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人曾经见过她的真面目。

    “两位,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没有名字,没有『性』别;我更加不认识别的什么人,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女斥候的声音低沉喑哑,几乎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我明白,你什么人都不认识,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安星眠回答说。

    “很好,我们直入正题吧,”女斥候说,“当天送入天启城的高僧法身离奇自焚,烧完后掉出一个金属牌,这一点你们已经听说过了吧?”

    “是的,而且我们还知道,那位被请去翻译金属牌上古河洛文字的学者在宫里暴病身死,于是只剩下皇帝一个人知道牌子上究竟写了画了些什么。”安星眠说。

    “那个金属牌上,并没有讲明什么具体的事件,而是刻了一幅地图和一些指引路标。”女斥候说。

    “地图?和什么有关的地图?”安星眠并没有惊讶。在此之前,他已经隐隐想到了,一块小小的金属牌很难承载过多的信息,或许那上面有的只是一种指引,引向某个不祥的未知。

    “没有人知道金属牌上的地图和什么有关,但就在那位学者暴毙的第二天,皇帝也病了,在连续十多天的时间里都没有上朝,留给人们各种猜测的空间。”女斥候说。

    “皇帝微服出宫了,”雪怀青『插』口说,“他去了金属牌上所指示的地点。”

    女斥候赞许地点点头:“这位姑娘猜得不错。皇帝生病了,文武百官大抵只是关切挂念,但却有某些人,猜到皇帝突然生病绝非偶然,于是冒险派人追查皇帝的行踪,果然发现他已经出宫了。”

    安星眠和雪怀青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个“某些人”必然就是心中颇不安分的宇文公子,而被派去追查的人,多半就是眼前这个女斥候了。

    女斥候接着说:“那个人一路追踪,终于赶上了皇帝,他发现皇帝带了几十名金吾卫,化装成一支商队,押着一些临时采买的货物,离开天启城一路向西,最终进入了宛州和中州交界的黯岚山。”

    安星眠舒了口气:“还好不是雷州云州殇州之类的地方,不算太远。”黯岚山西北连通古戈壁,东南接壤雷眼山脉,如同一柄匕首一样横『插』在楚唐平原和帝都盆地之间,因为终年云雾笼罩而得名,从云中城赶过去不算远。

    雪怀青皱起眉头:“看来他一定在黯岚山找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恐怕已经不是‘可怕’两个字可以形容,”女斥候说,“跟踪者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这支小队,进入了黯岚山深处,那里的道路已经十分艰难,但皇帝自幼习武,虽然算不上高手,至少体魄强健,实在上不去的地方才由旁人背扶一下。他们最终登上了黯岚山西麓的一座人迹罕至的高峰,由于那座山峰太高,如果跟着攀上去,对方只需要一回头就能一览无遗,所以跟踪者不敢跟上去,只能躲在半山腰的一棵大树后,远远地用千里镜观望。他看见这一行人几乎爬到了山峰的最高处,在那里搬开了一块巨大的岩石,『露』出岩石后面的一个山洞。根据那块岩石的大小,假如是货真价实的巨岩,估计除非是夸父来才可能搬得动,所以那很可能只是一个活动的人造机关。”

    安星眠神『色』凝重,知道这个伪装起来的山洞就是一切的源头。女斥候的声音也变得说不出的诡异:“岩石挪开之后,几名金吾卫想要先进去探路,却被皇帝制止了,从千里镜里双方争辩的情形来猜测,他竟然是要自己一个人进去,半个金吾卫都不带。金吾卫们当然是极力反对,但皇帝显然是动了真怒,似乎还用杀头之类的事情来威胁,最终强令其他人都留在外面,他自己一个人举着火把进去了。”

    安星眠和雪怀青面面相觑。在日常印象中,皇帝大多都是惜命如金的,不带上几百个保驾护航的,哪儿都不敢去。如今宏靖帝微服深入荒山已经足够冒险了,竟然还要一个人去探访未知的神秘山洞,要么他是胆大包天到不像话,要么——他所要探寻的东西的确足够骇人。

    女斥候继续说:“跟踪者等了很久,金吾卫们想必比他等得更加心急,不过好像皇帝不断从洞里喊话,示意他还活着并无危险,所以即便是半个对时过去了,金吾卫们也并没有人按捺不住冲进去。最后皇帝终于出来了,他们才松了口气,但从千里镜里可以看出来,皇帝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虽然距离太远,没办法看清楚脸『色』,但也可以想象,皇帝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因为还没等他说话,金吾卫们就主动跪在了地上。所谓的天子之怒,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有没有带出来点什么东西?”安星眠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女斥候叹了口气:“这正是我想说的。当时皇帝的手里,确实拿了一些什么东西,而他的外袍却不见了,所以那应该是他用外袍做了包袱,包裹了一些东西在里面。走出山洞后,他好像还有些失魂落魄,但等到回过神来之后,他立即举起手上的火把,要把那衣服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烧掉。”

    “你说什么?”安星眠失声惊呼起来。他知道,皇帝用他的衣物所包裹着的,一定是极其重要的证据,假如一把火烧掉的话,那就一切都完了。

    “别太紧张,皇帝没能如愿,”女斥候说,“他大概是心情太慌『乱』了,手竟然抖得拿不稳东西。当时恰好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过,他猝不及防,那包东西被吹到了山崖下面。”

    “我明白了,”安星眠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说,要解开这一系列的谜团,我就非得到那个山崖下面去探探究竟了。”

    “不错,你必须得去,”女斥候说,“皇帝当时心烦意『乱』,见到东西坠入深渊,也就作罢了,并没有想到远处还有人窥视,这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否则恐怕就只能『逼』问皇帝本人了。”

    “我明白了,”安星眠微微苦笑,“也就是说,皇帝在这次黯岚山之行之后,马上开始了对长门的行动?”

    “倒也不是,还隔了一些时日,大概是还需要查证某些事情,”女斥候说,“查证完毕之后,就可以动手了。”

    “我懂了,我这就做准备去,”安星眠说着,向女斥候拱手施礼,“谢谢你。”

    “不必谢我,我也不是为了长门才这样做的,”女斥候淡淡地说,“并且,这一次你无法得到某个人的帮助,需要什么东西,都只能自己想办法,以免把他拉下水。”

    “放心吧,千云堂的管家会为我备齐一切的,”安星眠说,“而且我也并不是一个不名一文的长门僧。”

第九章溯源二() 
黯岚山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此地终年不散的浓重云气。走入黯岚山中,人们总会感觉到一阵难以言说的压抑,仿佛那些灰『色』的雾气带有某些令人心情沉滞的力量。

    安星眠和雪怀青走在山中,虽然只是下午,但天『色』已经相当阴暗,太阳远远地躲在厚重的云层之后,阳光似乎都被过滤成了惨白『色』。在这样的光线之下,原本寻常的山石也看起来颇有些险恶嶙峋,就如一头头张牙舞爪的黑『色』怪兽,带给人不安的预感。

    女斥候跟踪皇帝所到的那座山峰叫做赤炎峰,山『色』远看呈古怪的红『色』,山势陡峭险峻,并无值钱的物产。曾经有河洛跑到这里考察过矿藏,最终也失望而归,所以这座山峰一向人迹罕至,距离它最近的有人居住的村庄都有一天的路程。

    天『色』将晚,两人只好在这座村庄借宿。仍旧是有钱好办事,他们得到了舒服的床铺、暖和的火盆,还有一顿充满山间野味的丰盛晚餐。投宿的这家主人正好是猎户,刚刚打下了一头肥嫩的麂子,烤得焦黄冒油的麂子腿让安星眠大快朵颐。

    “二位来得倒也真巧,要是平时来,我们山里人家还真没什么可招待的,”『性』情豪爽的男主人说,“但这过年时节,平时日子再穷,也得好好置办一下不是?”

    “过年?”安星眠一愣。

    “是啊,今天就是除夕啊,”男主人也微微有点诧异,“两位是赶路太辛苦么?过年都忘了?”

    “原来今天已经是除夕夜了啊,”安星眠微微感叹,“日子真是过得不知不觉呢。”

    他不由得想起了往年过年的情形。小时候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过年的时候自然是竹花声声肉香满门,认识不认识的亲戚朋友都会给他塞钱压岁,不过家教颇严的父亲会收走大部分,只给他留一点。生在有钱人家,他不会像一般的孩子那样热切期盼着过年能有好吃的东西吃、有新衣服穿,但还是很喜欢那种热闹快乐的氛围,好像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好。

    跟随章浩歌修炼之后,过年就变得寡淡无味了,长门僧并不追求这种世俗的热闹,喝酒吃肉炸竹花什么的纯属奢望。不过每到过年的时候,总会有曾经受过章浩歌帮助的人找上门来,无论如何也要给章浩歌送礼。老师实在推脱不掉的时候,也只能收下,但自己不会保留一丁点,最后都分给了穷人。过年对安星眠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唐荷总会抽空回来与兄长团聚,虽然未必能赶上除夕那天,但或迟或早都会出现。即便唐荷对他冷眼相待,能够看到唐荷的面容,他也会觉得欣慰。

    而今年呢?父亲已经去世,自己离开家门,老师成为一个正邪莫辨的神秘存在,唐荷还沉浸在和死亡无异的沉睡中。长门成了一个烂摊子,自己苦苦奔波着寻求拯救长门的答案,以至于连今夕何夕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么算起来,这真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年。

    他正在心里暗自忧伤着,却忽然听到雪怀青开口说:“原来已经过年了啊,真是好呢。”

    “好?我们忙得连年都忘了,这也算好么?”安星眠说。

    雪怀青嫣然一笑:“自从离开了义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师父之外的人陪我过年。而且义父一到过年的时候就会喝得烂醉,思念他的亡妻和早夭的孩子;师父脾气不好,一到过年的时候想起须弥子就更加糟糕,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一个舒心的新年了。”

    安星眠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样的一个新年,对自己而言大概是糟糕之极的,但对于雪怀青而言,却已经是相当难得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多年以来一直陪着自己喜怒无常的师父离群索居,连一个快乐的新年似乎都只是奢望而已。他忽然心里一阵怜惜,又感到有些内疚,觉得比起雪怀青来,自己已经算足够幸福了。

    而且他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刚认识雪怀青的那些时候,她每发自内心地笑一次,都会让自己感到惊讶,而现在,他对雪怀青的笑已经习以为常。她已经渐渐变得开朗,尸舞者阴霾的气息正在一点点离她远去。安星眠为了这一点由衷地感到欣慰。

    “你说得对!”他也笑了起来,“真是好!为了这个难得的新年,我们干杯。”

    这一夜小山村里喧闹非凡,纵然过了一年的苦日子,但新的一年总算能带来新的盼头。人们难得地穿上新衣,点燃竹花,让那噼里啪啦的吵闹声响传递内心的希望。安星眠一时间没了睡意,索『性』和雪怀青一起在村里随意游『荡』,看着那些难得穿上新衣而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孩子们,他真有些后悔没有带一些糖果来。

    朴实的村民们见到来了客人,都热情地向两人招呼,一路上拜年声不断。雪怀青叹了口气:“小时候在村子里过年,从来没有人搭理我,还有别的小孩向我扔石头。我很奇怪,为什么现在我长大了,按道理来说对人们威胁更大了,却反而没人来欺负我了?回想起来,义父去世的时候我回村,也没有人来招惹我了,见了我反而躲得远远的。”

    “因为一旦你对他们有了威胁,他们就再也不敢碰你了,”安星眠思考了一会儿后说,“欺侮弱者总是人类的天『性』。那些人对羽人有恨,又不敢拿刀拿枪去和他们拼,只能把气撒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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