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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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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挽歌三()
太后的寝宫陈设意外的简单,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家什和装饰,这倒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太容易暗藏伏兵。尽管如此,安星眠等人还是步步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
“我的床头,左数第三个雕花是可以旋转的,你们把它向左旋三圈,就能打开一个暗格。”太后说。
“我去开。”白千云刚刚迈出一步,就被唐荷拦住了。唐荷对他说:“我不会武技,如果中了什么机关埋伏,中在我身上是损失最小的。”
白千云明白她说得在理,咬咬牙退到一旁。唐荷来到太后的床上,果然找到了那个旋钮,于是伸手向左悬了三圈。然后她就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惊叫。
“你搞什么鬼!”白千云以为唐荷中了暗算,低吼一声,挥刀对准了自己的母亲。但唐荷已经说话了:“白大哥不要!我没有中招,只是……只是被吓了一大跳而已。”
白千云和安星眠定睛望去,都是禁不住身上一寒。唐荷用颤抖的双手从暗格里端出了一
一个栩栩如生的老人的头颅。这是一个枯瘦憔悴的老人,但脸上仍然可以看出血『色』,双目微闭,像是在小憩。尤其不可思议的是,这颗头颅的鼻翼微微瓮动,竟然还在呼吸!
“那个人一直试图控制我,却没有料到,我也在背后反向地『操』控他,”太后说,“太聪明的人容易自负,自负到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但我们草……我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轻易受人控制,就连他一直在那间地下石室里隐藏着的秘密,我也派人挖出来了。”
“你刚才说草什么?”安星眠敏锐地问。
“没什么……那个一直在背后为我出谋划策、或者说『操』纵我的人,名字叫尹常思,你们已经见过他了,”太后若无其事地避开安星眠的问题,“而这颗头颅……就是尹常思的老师,侯不宁。他的名字真是没起好,如今果然身死后都难以得到安宁。”
“这颗头颅……难道是活的?”安星眠惊讶地问,“这个叫侯不宁的人……还活着?”
“确切地说,只有这颗头颅活着,”太后回答,“你们既然把此事调查得那么清楚,一定也知道了血翼鸟的来历了?我不是指那个杀手,而是指那种动物。”
“传说中来自云州的怪物,与珈蓝花伴生,珈蓝花散布花粉令动物中毒,留下鲜艳的头颅,血翼鸟就为珈蓝花猎取这种头颅以作装饰,”安星眠回答,“但那毕竟只是传说。和云州有关的传说,绝大多数都没有佐证。难道你的意思是……”
“是的,佐证就在你面前,”太后说,“珈蓝花粉的奇毒可以把一个人全身的生命力都浓缩到头颅里去,假如配上辰月教的秘术,就有办法让一个人只剩头颅而活下来。”
“我懂了,”安星眠长出了一口气,“那是尹常思杀害了他,却故意留下他的头颅,为的是让他亲眼见到这个被驱逐的弃徒的复仇吧?他明明是被辰月教驱逐,却又为什么要报复长门呢?”
“他并没有报复长门,他只是力图毁掉天藏宗的藏书洞窟而已。”太后说。
安星眠琢磨着太后的这句话,忽然间脸『色』煞白:“你说什么?难道天藏宗……天藏宗……”
“你猜得没错,”太后点点头,“天藏宗虽然并不如我们编织的谎言中所说那样打通了地下魔火的通道,但它的背后,却的的确确有另外一只手在推动。”
“那只手,就是辰月教了。”
“天藏宗的背后……是辰月教?”安星眠喃喃自语着,觉得难以置信。但他也清楚,在这个时候,太后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说谎的。
“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太后说,“即便是在我执政的日子里,辰月的阴影也无处不在,只不过民间嗅不到这种气息罢了。他们原本就是试图『操』纵一切的教派,就像是一个棋手,把天地作为棋盘,把众生作为棋子。”
“也就是说,天藏宗一直以来开凿藏书洞窟,其实是……辰月暗中在推动?”安星眠问。
“辰月也曾有过和天藏宗类似的计划,”太后说,“但是辰月这个教派,总是行走在光明和黑暗的分界线上,随时有可能为了信仰献出生命,根本不可能分出那么多精力来完成这样的计划。所以后来,辰月教在原有的阴、阳、寂三部之外,又多出了一个独立的无名分支。这个分支不受控于任何教长,而是直接听命于辰月教主,他们人数稀少,默默无闻,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潜伏于长门天藏宗之内,推动天藏宗的藏书洞窟计划。”
“事实上,在最初的时候,辰月也曾试图自己来开凿洞窟,但他们的人力严重不同,花费了许多精力之后,却发现开凿出的藏书洞窟竟然位于某个地下活火山之上,为此不得不放弃。他们意识到,开凿藏书地洞是一个艰难而复杂的任务,单是之前的地理勘探就得花费数年,辰月内部分不出这个人手,更不必提搜罗一整个时代的藏书了。所以他们只能想方设法利用长门,利用长门僧单纯而坚韧的信仰。”
安星眠顾不上愤怒,而是马上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活火山上的洞窟?那岂不就是用来欺骗皇帝的那一个?我之前一直纳闷为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生造出一个假洞窟来,原来那根本就是早已存在的辰月教的失败遗迹!”
太后点点头:“没错。这位侯不宁,就是辰月这个无名分支的教长,尹常思则是他最聪明的学生。但侯不宁很快发现,尹常思虽然绝顶聪明,却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利益心很重,根本无法承担辰月的重托。尤其是侯不宁的分支掌握着所有的藏书洞窟的秘密,一旦尹常思对此产生什么贪念,辰月教千年的谋划都可能毁于一旦,所以他终于忍痛把尹常思逐出了门墙。”
“尹常思原本充满希望,想要成为辰月教历史上光辉彪炳的人物,没想到竟被放逐。这个人本来就『性』情偏激,这一下子满怀希望变成了满腔怨恨,因此下定决心要从根本上毁掉这个分支——那就是摧毁所有的藏书洞窟了。”
安星眠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又握紧,又松开。尹常思已经化为灰烬,侯不宁也仅剩下这个脆弱的头颅,可是长门的大恨,应该算在谁头上?这一番调查下来,长门的信仰屡次在他心中动摇,而现在,他甚至被告知长门的背后有辰月的手掌在推动,那种愤懑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
这不过是跳出了一个火坑,又发现自己在另一个更大的火坑里,安星眠苦涩地想着。长门固然并不是什么灭世阴谋的工具,但辰月教囤积藏书,却也绝对不怀好意。知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玩弄天下苍生的最大的利器,而长门,却在无意中承担了帮凶的职责。可怜一代又一代的长门中人,尤其是天藏宗的门人,满怀着追寻真道的热情为了信仰献出一切,却不知道自己不过是辰月手中的棋子。
他一时间有些万念俱灰,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许久没有言语。唐荷来到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白千云却瞪了他一眼:“浑小子,别又钻牛角尖,想想小雪。”
这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安星眠浑身一震,顷刻间冷汗直冒。是啊,他想,雪怀青和唐荷早就对我说过,重要的事情是做好自己。长门是红日当空,我是我自己;长门是暗月无痕,我依然是我自己。长门的信仰和经义,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是顺势而生的也好,是被辰月暗中『操』纵的也罢,都不能影响“我”的存在。
其实所谓真道,无非就是在浮世万象中找到“我”,无非就是在跨过最后一道门之前看清楚“我”,仅此而言。安星眠陡然间有点大彻大悟。他闭上眼睛,微微凝神,再睁开眼时已经神『色』如常。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仇恨和怨憎啊,”他轻声说,“这位尹常思能以一己之力把皇帝和长门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个绝世奇才,他就算离开了辰月又如何?真正的珠铭,在哪里都会焕发光彩。可惜啊,他全部的光彩都被心中的仇恨所蒙蔽,空耗了这一生,不过是害人害己。仇恨,才是一道真正的无尽长门,让人就算走到生命的尽头都无法跨越。”
他站起身来,走到太后跟前,轻声问:“那么你呢,太后,促使你做出这样冒险的大事的仇恨之源,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太后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垂下头:“仇恨?我哪儿来的什么仇恨?只不过是贪欲作祟罢了。”
“可是我没有看出你贪在何处,”安星眠说,“你贪图享乐吗?贵为太后,你的寝宫简陋得还不如一个宛州土财主的姨太太的闺房。你贪图权力吗?你掌权不过短短几年,宏靖帝刚刚成年,你就迅速放权退居幕后,从此什么都不过问。请问你抛弃自己的亲生孩子,抢来宫女的孩子冒充己出,究竟贪到了什么?享受到了什么?”
太后低着头,无言以对,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面如死灰,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属于她的高高在上的威仪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怜。
“求求你,别再问了,”她喃喃地说,“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你们杀了我吧,杀死了我,就都了结了。”
“我们并没有决定要怎么做,但是如果不了解真相,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那是很久没有说话的白千云。他自幼就开始不断梦见自己和生身父母会面的情景,但这一夜的会面几乎没有任何亲情的『荡』漾,有的只是赤『裸』『裸』血淋淋的阴谋和仇恨。他一直试图和太后对视,太后却一直回避着他的目光,但现在,他不愿意再给太后任何退路了。
太后终于抬起头,目光和白千云的视线相接。她的眼神里毫不掩饰地充满了慈爱和温情,但这来得太晚的慈爱和温情并不能让白千云高兴起来,相反,他的心里闷得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急需要宣泄。
“我不是长门中人,我卷入这件事也不过是为了帮我的朋友,所以你可以把别的说辞都放开,告诉我实话,”白千云目光炯炯地盯着太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忍心抛弃和杀害?”
“没有什么实话了,我刚才说的,就是实话,”太后凄然一笑,“孩子,我对不起你,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罪孽,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日后你能好好地生活。不管怎么样,三十三年后,我终于见到了你,痛心也罢,歉疚也罢,冷血也罢,残忍也罢,临死之前,我总算是稍微少了几分遗憾了。”
“等等!你要干什么!”白千云一惊,但已经来不及冲过去了。太后以和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敏锐动作从袖子里扯出一把短刀,一刀『插』在了心口上,这一刀又快又准,甚至几乎没有鲜血涌出,显然已经无法救回。她选择了自尽。
“你这是干什么!”白千云抱住摇摇欲坠的太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太后对他并无养育之恩,只有抛弃他和派人追杀他,他的心里自然充满了恨意。但是太后挥刀自尽之前的一刹那,流出的目光却是真诚的、丝毫不作伪的,那目光令他心颤,令一直藏于心底的对母爱的渴望再也无法掩饰。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只知道一点:母亲快要死了。不管是爱是恨,是渴望相逢还是期盼复仇,母亲快要死了,自己终究还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所有人心情复杂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太后,发现在她的死亡背后其实还隐藏着疑团,却又没有办法再求证了。安星眠却开始在寝宫里四处翻找,希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来了,那是垂死的太后发出的。临死之际,她的神智似乎已经不太清楚了,竟然开始哼唱一首曲子。这首曲子的曲调悠远悲怆,令人不自禁地感到一阵苍凉,却不太像是东陆的曲调。在这一刻,仿佛一切的荣华富贵,一切的阴谋与背叛,一切的仇恨和鲜血,对太后而言都变得不重要了,她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了这首歌。
“小荷,记住这个调子。”安星眠说。
“什么?”唐荷不太明白。
“你能歌善舞,在这方面比我强,记住,硬记住!回头我再解释!”安星眠低声说。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唐荷开始努力记住这奇特的旋律,直到最后一声咏叹化为尘埃,太后的嘴唇不再动弹。这当中还夹杂着一点轻微的声响,那是白千云抑制不住的眼泪掉在了地上。
第十三章挽歌四()
太后的突然自尽显然不是什么太光彩的新闻,所以整个事件被彻底压住,直到一个月之后,皇帝的生辰热闹完了,才宣布太后“因病归天”,接下来自然是隆重的哀悼仪式。至于压过这一个月的原因,其实也不难猜想:假如太后的忌日和皇帝的生辰恰好在同一天,你说皇帝以后还应不应该为自己做寿?宏靖帝固然是个不贪图享乐的皇帝,但为自己庆生总算是帝王正当的权力,他也不会免俗。
耐人寻味的是,尽管太后的死颇有疑点,比如现场明显能发现旁人的足迹,但皇帝却并没有展开任何调查,轻易就放过了此事。知情者暗中猜测,那或许是因为皇帝本人也隐隐盼望着太后早日归天吧。拥有一个如此智慧而强势的母亲,尽管她已经宣布不理朝政,皇帝的内心还是难免会有阴影的。如今太后已死,或许皇帝才真正地感受到,这个国家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属于他了。
又或许,皇帝早就发现他的母亲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如今那些秘密随着母亲的身体一起烟消云散,他也总算能稍微多睡一点踏实觉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皇帝得到了一封信。那是一封不知何方高手趁着深夜潜入皇宫、直接放在了皇帝枕边的长信。皇帝读完之后,呆若木鸡,随即把这封信烧成了灰烬。
“真的是这样么……我被骗了?”他喃喃自语着,“也许,我还是应该相信吧,把悬着的心放下来总比需要解梦师的开解才能入睡好。”
“长门……我真是对不住你们了。”他有些内疚地叹息着。在读完并烧掉这封信之后,皇帝的睡眠果然好了很多,虽然——这一点让他无比的疑『惑』——他的解梦师竟然也不知所踪了。
他当然猜想不到,这位解梦师,也是一个捏面人的老头安排给他的。这位解梦师一面为皇帝指点『迷』津,一面悄悄地给皇帝下『药』,让他始终无法得到稳定的安眠。而当那位捏面人的老头灰飞烟灭之后,他忠实的弟子也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了。尹常思的阴谋,真的只差一本书就能完成,但那本伪书最终毁掉了他一生的谋算。
而长门,也渐渐安定下来了。皇帝不再对他们下手,天藏宗的人们也得到了真相,虽然无比痛悔他们毁掉了一个藏书洞窟,但值得欣慰的是,还有更多的没有被毁。九州大地暂时还看不到毁灭的那一天,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让人们去弥补曾经犯下的过失,只要长门不灭,总会有重建起那个时代的藏书洞的那一天到来。
只要长门不灭。
雪怀青已经被风秋客带到了宁州。风秋客这个人一贯行踪诡异,甚至于没有留给安星眠告别的机会,当然也可能是他对于青年男女生离死别的场面一向看不顺眼,生怕安星眠对着眼前昏『迷』不醒的佳人啰啰唆唆个没完再挤上几滴猫『尿』。
“小子,想要表现得像个男人,就早点来宁州把她接回去!”这是风秋客留下的字条。
安星眠放下字条,苦笑一声,又出门去了。从皇宫出来之后,唐荷继续跟随着秋雁班离开了,而他并没有和白千云一道回云中城,而是继续冒着危险留在了天启,当然了,少不得要接着纠缠可怜的游侠郁风贤。大半个月之后,他回到云中的河洛地下城,带回了答案。
“你还记得那个宫女吗?”安星眠问白千云。两人正坐在废弃的十七号矿坑里,看着三三两两的河洛们从身边走过。
“哪个?”白千云不太明白。
“就是……宏靖皇帝的生母。”安星眠有点嗫嚅地说。
白千云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蠢货,别在我面前做出一副我死了娘的样子……好吧,我是死了娘,但我还不至于被随便什么话就刺激到不行。有屁快放!那个宫女怎么了?”
白千云还是老样子。虽然或许心里依然在忧伤和愤恨,但他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爷们儿,安星眠放心了:“你这一脚真狠,骨头都快断了。我『逼』着郁风贤去查了很久,但他毕竟只是市井游侠,实力有限,所以我索『性』去找了宇文公子,总算是得到了答案。果然如我所料,她是蛮族的姑娘。”
“蛮族的?”白千云一愣。
“不但她,你的生母也是,她们俩来自于同一个蛮族部落。”安星眠说。
“这么说来,其实我是半个蛮子?”白千云搔搔头皮,“那我以后遇到蛮子要稍微客气点了……她们怎么会都是蛮族人?”
“宇文公子查到,那名宫女来自于蛮族的某个已经消亡的草原部落,是数年前圣德帝和蛮族大君缔结和平盟约之后,作为礼物送来的。那个部落叫做吉萨儿,因为祖先被华族军队所杀,坚决反对大君和东陆皇帝结盟,被认为是要阴谋推翻大君的统治,已经被大君发兵诛灭,部落的青壮男子全部被杀死,女子发配为女奴。她就是以女奴的身份被当成礼物送到东陆的。”安星眠说。
“那我母亲……太后呢?”白千云问。
“我们在宫里的时候,太后曾说了一句话,‘太聪明的人容易自负,自负到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但我们草……我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轻易受人控制’,她说到半截突然改口,改掉的那几个字,当时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后来突然开窍了,想必说完整了就是‘我们草原上的人’或者‘我们草原的儿女’,那一向是蛮族人骄傲的自称。”
白千云想了想:“还真是这样,这你都想到,厉害啊。”
“这也是我倒推出来的,真正暴『露』了她身份的,是她临死前哼唱的小曲,”安星眠说,“小荷硬记下曲调后,我以长笛凯尔朋友的身份去拜访了一位音乐家,他告诉我,那是瀚州草原上的牧歌,主要流传于瀚州西北一带,那正好是吉萨儿部落曾经所在的方位。而且在传说中,那一场惨烈的战争之后,吉萨儿部落头人的全家都被处死,却惟独他的小女儿失踪了。你明白了吗?太后,你的母亲,就是那个失踪的小女儿啊。”
“也就是说,我的生母……她也是吉萨儿部落的人,其实就是头人的小女儿?可她为什么会入宫为妃呢?”白千云问。
“你母亲进宫的经历,倒是那些隐晦的民间传说里都提到过,讲得八九不离十,说她是在圣德皇帝某次出巡到宛州南淮城的时候遇上的,对她一见钟情,很快带回了宫中,”安星眠说,“圣德帝在位期间虽然没什么大恶,但是为人好『色』成『性』,这一点是人所共知的。”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故意……故意制造机会勾引圣德帝的?”白千云很是惊讶,“她难道是想要刺杀皇帝复仇?你刚才说了,他们的部落因为反对和东陆结盟而被灭族,她一定十分痛恨东陆皇帝。”
“她的确是想要复仇,但这复仇却不是杀死东陆皇帝那么简单,”安星眠的语声有些沉重,“一个皇帝死了,还能有新的皇帝即位,即便是一个皇朝被推翻了,东陆人还可以建立新的皇朝。可是,如果混淆掉皇族的血脉呢?”
“混淆掉血脉?”白千云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如果她当了妃子,生下儿子,那东陆的皇帝……就有一半蛮族血统了!”
“不只啊,一半有什么用?”安星眠说,“华族和蛮族,历史上也有过通婚的,华族的皇帝不止一位有着蛮族的母亲,那根本不算什么。”
白千云的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你是说我的父亲……并不是圣德皇帝?”
“很遗憾,并不是,”安星眠说,“你的父亲虽然我并不知道是谁,但一定不是圣德皇帝,而是个蛮族人。你的相貌很像太后,但和圣德皇帝并无半点近似。”
白千云说不出话来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不管多么悲惨,好歹算是弄明白了身世,而且无论他多么蔑视权贵,偶尔想到“其实老子是皇帝的儿子”,还是能暗暗得意一番的。但现在,安星眠一句话像是给他兜头浇了一桶凉水。
“闹了半天,我连我的亲爹究竟是谁都还没有弄清楚呢……”他哼哼着说。
安星眠接着说:“所以我对于整件事,有这么一种推测:在吉萨儿部落被大君灭族之后,太后侥幸逃脱,她自知自己美貌,所以早就定下了复仇的计划,想要斩断华族的血脉,让东陆皇朝以后的皇帝全部都是蛮族人。圣德帝爱好女『色』的声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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