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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倒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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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正午的太阳定在天空中,将初春的第一丝暑气投向大地时,重装步兵再次发起了冲锋。这一次他们放慢了速度,将盾牌高举在胸口,一步步向掩体逼近。
迎接他们的依然是一拨拨浪潮一般的长枪。
温斯顿人缓慢接近着,将身体尽可能多的部分隐藏在巨盾牌之后,竭力减少着自己的伤亡。即便如此,他们仍在地面上留下了数十具高大的尸体。
他们的策略是成功的,铁流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缓慢而坚定地涌动着,他们以远少于刚才的伤亡拆除了障碍,将我们的士兵向后推去。
这说明我们的对手更明确了他想要的是什么:他不需要在这条狭窄的通路上跟我们比拼伤亡,他所要的只是把我们城下的防御逼近城去,控制住城墙下那一片开阔的草地。只有尽可能快速地占据开阔地带,他才能尽快展现自己兵力上的优势,直接攻击并占领城墙。
罗迪克在退却,稳定而无奈地退却。第三列士兵没有受到很大的伤亡,但也同样没有给对手带来巨大的损失。他们或许可以将敌人汹涌疯狂的攻击凝滞在冷酷危险的攒击之下,却无力抵抗这种缓慢而节制的践踏。
并没有经过很长时间的僵持,第四条防线也破碎了。在温斯顿重装步兵碾压过的路上,留下了一具具或铁甲或灰衣的惨烈尸体。
地毯贪婪地吮吸着滴落的鲜血,留下殷红暗淡的颜色。两国士兵的鲜血搅混在一起,不分彼此,似乎是在说明:只有当人们死亡,才会消除彼此的隔阂,融洽和平地相处在一起。
最后一道防线就在身后,后排的长枪手们几乎已经退进了城里。弓箭手几乎是在隔着两个人的距离面对面地向着敌人射击,现在他们的威胁充分体现了出来。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射击,几乎任何防御都被忽略了。箭支穿透厚重的铠甲,钻进柔弱的人体,将永远的安眠带给死者。城墙上,一支支弓弩带着恐怖的抛物线射向这一道人潮给城下的战友带来很大的支援。
可是这一切都不足以抵挡这群士兵钢铁一般的意志和脚步。每上前一小步,他们都要付出生命和鲜血的代价,可他们上前的步伐始终没有停止。哪怕仅仅可能向前挪动半只脚掌,他们也要努力上前。原地踏步是禁止的,更不用说是后退了。
一步,两步,三步……城下,最后一道防线就在眼前,罗迪克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在码头上,温斯顿人已经开始将更多的部队集结起来,一旦重装的前锋部队将罗迪克他们挤入城门,他们会在最短时间内穿过道路冲上广场,开始大规模的攻城战。
就在这时候,事情起了变化。
随着城中响起一串短促的号角声,在整列的温斯顿重装士兵背后,一具具身穿德兰麦亚灰色步兵铠甲的尸体突然复活。他们抽出贴身的匕首和短剑,从后方贴近已经经过的温斯顿士兵,一次次无情地将手中的武器插入敌人的后背。他们的行动如此之快,与温斯顿人又贴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对手宽大沉重的武器完全失去了效用,根本无法施展。在这些遭到不幸的温斯顿人眼中,最先看到的是一张羞怯消瘦的的年轻面孔,罗尔的面孔。
……
“只靠正面防御,会不会……”在战前的会议上,罗尔忽然发言道。可说着说着,看见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看,顿时脸上一红,说不下去了。
“废话,不从正面防御,难道还要从后面防御不成?”有人带着失去了耐心,大声责问。
“这可能是个好主意,我们得加强南墙的防御,以防温斯顿人在一天时间里绕过整个大陆,从后方发起攻击。”有的人低声嘲讽。
“安静……”弗莱德制止了年长的军官们的嘲笑,看着罗尔问。不过说实话,即便是我们,恐怕也没有真的指望羞怯的罗尔会出什么主意。
罗尔不但出了主意,这个平时胆小怕事的年轻人还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吓一跳的主意。
他说:“在混乱的战斗中扮成尸体……埋伏起来,一旦敌人越过了防线,我们可以从他们身后……”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如果这个时候他们的后续部队冲上来怎么办,埋伏的士兵可就全完了。”
“不会……”罗尔大声反驳,忽然觉得自己的声调提得太高,犹豫地看了看周围,一咬牙,还是接着把话说了下去:
“我们不要从第一条防线就开始埋伏,而是从这里……”他指着通往码头的道路的中段,“我们从这里埋伏,城墙上的弓箭就能提供足够的掩护了。如果他们派遣轻装士兵支援,弓弩会给他们造成很大的伤亡。而且……”
“而且什么?”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听罗尔讲话。应该说,我觉得惭愧,从认识罗尔那天起,我们似乎一直都忽略了他的存在,下意识地将他当作需要保护和照顾的对象。我们不知道,在这个寡言的少年已经不在是那个入伍第一天被卡尔森吓得尖叫起来的新兵,在他懦弱的外表之下,跳动着一颗勇敢甚至狡猾的心。
“而且,我觉得大家都忽略了一点。除了这条道路,并非没有其他的方式通往城墙。只需要会游泳,所有人都可以从这道路两侧面的水流中脱离战场。温斯顿人大多不会游泳,这是我们的优势。”
就是这么简单,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的人在最后指出了所有人的疏忽,并且提出了一个看上去凶险万分却又不得不承认极具诱惑的建议。
“那么,谁来带领这支伏兵?”弗莱德问。
……
无人应答,这是个实在太大胆了的设想,一旦有一个人暴露,所有人都有可能寸功未建就惨死战场。眼前的这些军官们虽说已经对战死疆场有了足够的觉悟,但他们怕的是自己的死亡毫无意义。
“没有人么?太遗憾了。确实,这是个大胆的主意,但很难实行啊。”弗莱德斜着眼睛看了看红着面孔低头不语的罗尔,稍显遗憾地说。
“等等……我……主意是我出的,我去!”罗尔忽然抬起头,迎上了我们的目光。虽然语言仍然慌乱,但在他的眼神中,我看见了之前从没见过的异样神采。
罗尔和他神秘的小分队做的很出色。他们混杂在第三道掩体后面的士兵中,当敌人接近时,他们早早躺倒在道路两侧,与尸体们躺在了一起。他们掩饰得如此之好,以至于连知道内情的我们都无法分辨哪些是真正的死人。为了这个危险的任务,罗尔专门挑选了五十个人。他不要精明能干的,不要聪慧过人的,只找那些最沉默最老实甚至是最木讷的士兵,他找对人了。一旦接到了“死亡”的命令,这些思想最死板的军人就在也没有将自己当成活人,任凭一把把利刃在自己身上留下创口,任凭敌人沉重的身躯踩踏在自己身上。他们只知道一件事:没有听见“复活”的号角,他们就是一具尸体,绝不能动。
他们的运气很好,或者说,我们所有人的运气都很好。正如弗莱德所料,温斯顿人还是忌惮弓弩的巨大威力,并没有蜂拥而上,而是有技巧地先出动重装步兵清扫道路;纷乱的战况又让我们的敌人无暇顾及路边已死的尸首。当号角响起,“复活”的士兵几乎是在任意屠杀被吓呆了的敌人,瞬间将骚乱和恐慌投射到原本坚实如铁的军队中。
身后传来的惨叫惊扰了前排的士兵,但密集的阵型让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祥的预感使他们挥剑的手迟疑了下来,更多的死亡惊吓着队列中间的大多数人。原本整齐的队列终于开始散乱,我们的机会来了。
“敌人被包围了,我们冲啊!”罗迪克不失时机地呐喊着,他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孔如同大理石雕塑一样英勇庄重。
“为了亲人的荣耀!”的呐喊声重新响起在长枪编队中,士兵们受到了强烈的鼓舞,犹如注入了魔法一般爆发出更强烈的力量。停止了,从一开始一直在缓慢移动的铁流停止了,不,不仅是停止,他们开始了退却。这也许是这支骄傲强大的部队自成立之日起的第一次退却。当失去了战斗的意志,疲惫迅速占领了士兵的躯体。毕竟,他们已经穿着着沉重的铠甲奋勇拼杀了整整一个上午,即便真的是钢铁铸成的汉子,也不可能披着重物永无休止地拼杀。
永远也不要轻视沉默的人,因为你不知道他何时会忽然爆发;永远也不要轻视羞怯的人,没有人会习惯被轻视,一旦有机会,他们将以令人震惊的方式赢取你的注意,也赢得你深深的敬畏。
那些平时被戏弄、被忽视、被当作或是善意或是恶意的玩笑的牺牲品的木讷士兵们,他们一旦必须杀人,会比普通人更少犹豫,更少迟疑。有的学者说这是因为他们深刻的自卑心理在作怪,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的眼睛告诉我的是,他们很危险。
每个参与埋伏是士兵都带着两件武器:很短的短剑和更短的匕首。对于背向自己的敌人,这两件武器的威力是恐怖的。每一击都从最致命的位置深没入柄,鲜血像是被从装在袋子里又被用手挤压出来一样,喷射在人们的身上、脸上、武器上。顷刻间,在那一小片范围内已经不见了耀眼的铁甲军人,也已经不见了灰衣的偷袭者,每个人都是红色的,红色的死人,红色的活人,红色的疯狂,红色的杀戮……
温斯顿人震惊于伏击者的阴险,更震惊于伏击者的凶残。在纷乱的人群中,我看见了罗尔,他的表现已经不能用战斗的常识来考量了。他一次次给距他最近的敌人一个死亡的拥抱,这个拥抱让对方的长剑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而几乎是肉体紧贴着肉体的杀戮也在活着的敌人心中留下了足以震颤的畏惧。
凶残,这是我对现在的罗尔的感受,居然是凶残。战场上的罗尔彻底消去了羞怯的模样,完全化身成一只野兽,用最原始最冷酷的方式扼杀生命。
温斯顿时指挥官终于无法忽视自己先头冲锋部队的伤亡,派出了一支轻装步兵分队前去抢救。他们并没有和自己的前锋一样的厚重铠甲,在早有准备的箭雨之下,尚未接近他们就成片地倒下。当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终于冲到伏兵小队的跟前,要和自己已经阵脚大乱的友军围歼的时候:
“走!”罗尔大声命令,同时抱着一个全副武装的敌人滚入了路旁的水流中。
那些在敌后给温斯顿人带来巨大伤害和无法估量的心理震慑的刺杀者们纷纷跃入水中,他们大多和自己的长官一样,临撤退的时候还要裹走一个对手。英勇、顽强、豪迈、卓越这样的词语已经无法形容他们的战斗方式了,这是一种狠毒的发泄,这是一次凶残的屠杀。
增援的轻装步兵缺乏纪律的冲锋彻底打乱了正苦苦支撑的友军的步伐,原本已经开始动摇的阵型被自己人盲目的行动彻底的催垮了。铁甲战士们开始退却,他们战斗的神经已经到达人类的极限,对手出人意料的勇猛拖垮了他们坚强的意志。他们抛弃了重伤的同伴,抛弃了战士的荣耀,抛弃了曾经近在咫尺的胜利冲锋,彻底溃退了。此刻的溃退举动无意间散播着一种能够传染的情绪,这情绪叫做恐惧。
顽强地坚守住了防线的长枪兵们举起了手中的枪矛,用欢呼表达着自己的骄傲。他们足可骄傲了,就在刚才,他们阻挡住了几乎五倍于自己的敌人,并且以较小的损失换取的对手极大的伤亡。更值得骄傲的是,他们正面击败的的是曾经横扫整个大陆的无敌铁军,是曾在几十个国家留下恐惧和威名的荣耀的雄师。
值得骄傲的还有那些跟随罗尔在敌后制造血腥骚乱的伏击者们。他们的战场是在整个战场中最危险的地方,他们的数量在声势浩大的敌人面前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是他们,这些平时里丝毫看不出身材的沉默的士兵,在最危急的时刻爆发出了生命中最闪烁的光彩。在一些保守的用兵者看来,他们的举动几乎是在自寻死路,可这群铁血死士却以极小的代价造成了敌人的崩溃:五十人,八人牺牲,六人重伤。
战场上,最不畏惧死亡的人,往往离死亡最远。
在坎普纳维亚城下交战的第一个上午,温斯顿人在抛下了近千具尸体之后,仅仅把通往城门的道路清理了出来。鲜血在砖石的路面上肆意流淌着,鲜艳狰狞,向着通进城内的那条红色地毯的方向流淌。
那是一条曾经用来欢庆胜利的地毯,但现在,它通往死亡的大门。
坎普纳维亚的血色地毯,从此一役成名。
第三十三章 勇敢的生命
我们的士兵全部撤回了城内,在失去了路障掩体的依凭之后和温斯顿强大的陆战部队正面冲突是卤莽的。远处,温斯顿人已经将一架架攻城的云梯从船只上搬下来,准备展开对城墙的争夺。他们占据的位置太狭窄了,这使他们的队列阵型产生了混乱。
“杰夫,红焰,长官,轮到我们了!”弗莱德站在城楼稍稍了望了一下,对我们说,“会有多大作用呢,我们的骑兵小队?”
……
“这不是马。”分配坐骑时,红焰说。
“我没说它是马。”弗莱德往自己的马上放马鞍。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一种叫做骡子的生物,是人类通过不正常的方式让马和驴交配产生的结果。这是一种违背自然规律的生物,我拒绝骑着他上战场。”红焰看着自己坐骑远长于传统马匹的耳朵,严正地抗议着,“这是对一个精灵族战士最大的侮辱,这种非自然生物是仅次于亡灵和魔鬼的邪恶存在!”
“这里有一个纯洁的自然生物,如果愿意的我可以和你换换。”我将我的坐骑牵到他身边,“这是一头驴,一头真正的驴,他的父亲是驴,他的母亲是驴,他的爷爷是驴,他的奶奶也是驴。我可以保证,它的身上流着纯净的驴血。上溯到它第十辈的祖先,也依然是头驴。这是纯自然的产物,保持着自然界纯正高贵的血统,绝不存在对勇敢的精灵族战士的侮辱。”
“这个……”豪迈的精灵在自己高大壮硕的邪恶生物和我壮硕但不甚高大的高贵自然产物面前犹豫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终究是条生命啊,它的错误并不是它自己造成的,精灵族对一切已经降生的生命都是尊重的。但是……”他强调,“要是有机会看见我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她我骑过这玩意,而且是骑着它战斗。”
……
这是一天以前发生的事情。当我们获得这座城市时,一共只剩下六匹战马,警备巡逻队的五匹马之外,只有彼特舒拉茨伯爵为我们留下了一匹不错的战马。有马匹的家庭都是富裕的,他们早早就离开了已经成为战争前沿的坎普纳维亚,包括慷慨将城市送给我们的子爵大人——为了运走他的财产,他带走了三辆由四匹马拉的马车。当想起这个小小疏忽的时候,弗莱德后悔不已:
“早知道让他给我们留下六匹马了。”
“那他的马车就走不了了。”我提醒他。
“四匹马拉得动的东西,两匹应该也可以吧?”
“……”
“这么想想,一匹其实也差不多够了。”
“……”
为了组织一支我们可以支配的骑兵,取得在战场上细微的优势,我不得不满城搜寻能够使用的牲口,我找到了九头骡子,二十三头驴,甚至还有一匹马,只是这匹马的腿有些残疾。哦,这并不是说它只有三条腿,它只有三只跛脚——或者说他有一条腿稍微长了点,跑起来只是有些颠簸而已,听说在给木材店老板拉车时,除了偶尔翻车之外,它的表现很好。
我曾经试图劝阻弗莱德放弃在短时间内打造一支骑兵的念头,可他用我无法拒绝的理由反对:“我们的处境仍然很危险,能在任何方面占一点优势,我们都不能放弃。我们必须要冒一冒风险。”
我们找到了足够多能够骑牲口战斗的士兵临时组成了我们的骑兵队,为了尽可能保证战斗力,警备巡逻队的队员没有他们自己的坐骑分开,卡尔森得到了那匹跛马,而弗莱德占用了前任城主留下的马匹。原本弗莱德想把自己的马换给卡尔森,可他一眼就相中了那匹跛马。我们为红焰保留了最壮实最高大的一头母骡子,据我们观察,这匹骡子的父亲或是母亲有可能是匹血统优秀的良种马,它甚至比大多数马跑的还快,我知道红焰是不会拒绝的。
我只会骑驴,或者说,我算是个骑驴的行家。我的家里有两条专门拉酒桶的驴子,有时我和皮埃尔骑着它们四处转悠。在皮埃尔的冒险梦最炽烈的时候,他拉着我在驴背上练习骑术。虽然我对此毫无兴趣,但时间久了,我也可以在奔驰的驴背上俯身准确无误地捡起别人掉落的铜板——我认为这是细心理财而又讲效率的商人应当学会的重要本领。
我们的新骑兵们多半是牧民出身,他们中不少人骑过马,还有人骑过狂奔的公牛。他们没有用多久就熟悉了自己的新坐骑,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
城门在我们面前缓缓打开,我忽然有些紧张。我厌恶战斗,但我已经不害怕战斗了。几次残酷的战斗经验已经让我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敌人。不,不是勇气,是麻木,战斗让我麻木,让我能够直面死亡,别人的死亡,又或是自己的死亡。我的紧张来自陌生的战斗方式——我第一次成为一名骑兵,即便骑的是熟悉的驴。
城门完全打开,弗莱德、卡尔森和红焰带领着骑着高大坐骑的士兵们跃出了城门,紧随其后的是八个骑骡的士兵。我抖动着缰绳,带领着不怎么荣耀的驴骑士跟在他们后面。
“我们或许是这世界上最奇特的一支骑兵了。”我想着,轻声对我跨下的“战驴”说了声:“看你的了,伙计。”
我们的出现足以让我们的对手震惊,这种震惊并非是步兵面对骑兵的习惯性的恐惧,而更接近于一种在看一出滑稽闹剧的笑话。以骑兵名动四方的温斯顿军人对于骑兵的出现已经习以为常了,即便乘船而来的他们现在没有自己的骑兵部队。我猜这个时候从城里冲出十万精装铁甲手持长矛的骑士团也不会让他们比看见我们还要惊讶——这也算是骑兵?如果说找几匹高大的骡子作战虽说不堪,但也可以十分辛苦地勉强接受的话,那么驴子的出现代表了什么?即便是在他们的运输队中,这种牲口也是十分希有和罕见的。
敌人小小的迟疑为我们的骑士赢得了冲锋的时间。出忽意料的是,冲在最前面的并非是弗莱德高大油亮的战马,也不是红焰曾经让我们跌碎了眼珠的神骡,而是卡尔森跨下那匹被我亲手从运木头的车辕上解下来跛脚的红马。我们都看不出,它原来是我们的坐骑中最卓越的一匹。
数道寒光闪过,骑士们的长矛狠狠穿透了敌人的胸口,紧接着刀剑出鞘,肉搏战开始了。
对驴子这种新奇战骑的轻视让温斯顿人付出了代价,的确,和战马比较,驴子矮小、丑陋,冲锋时显得缓慢,可它的冲击力仍然不是码头上失去阵列的步兵可以力抗的。在这小范围的战斗中,它更灵活,更好驾御,并且让我们这些生疏的骑手可以以自己熟悉的高度来战斗。超出我们预算的优势是,似乎每个面对着我们的敌人都带着几分古怪的笑容,似乎是眼前滑稽的场面让他们情绪失控,这使他们的抵抗变得虚弱无力。
驴是一种应当被尊重的动物,那些从没和驴打过交道的人并不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和马相比,驴更有耐性和韧性,在被激怒之后,驴的愤怒比马更难平息。在古老的寓言中,一头骄傲的驴子愤怒起来甚至敢和老虎正面冲突,这是其他任何牲畜都无法做到的。这个寓言显然并不被我们的敌人所知。
战斗中,我的坐骑忽地高昂起头颅,以英勇过人的姿态发出了与这战场格格不入的节奏:
“啊……啊啊……啊……”
这喊叫声振聋发聩,让我面前的一个战士愣了好久,然后他失控地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几乎连腰都挺不直。
他的腰再也挺不直了,我的剑划过他的脖子。
他转了个身,仰面倒在地上,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他是流血而死的,可他似乎死的很幸福。
我把这一切归功于我的驴子,它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可以抵消将死者对死亡的畏惧。
我得出的结论是:驴子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
“代我的老姐问候你!”骡背上的红焰豪情万丈,随着他手中双刀霍霍地闪烁,一道道血光飚出,带着死者的生命离去。他左……今天是右眼上的眼罩和脸上的疤痕带来了很好的震慑效果,而耳朵上被弗莱德咬出的伤口也同样狰狞。正对他的对手甚至不敢看这个豪勇精灵的面孔,对精灵这一种族的神秘传说使他们相信,这个种族的俊美其实是一种类似幻术的效果,会让人沉浸其中,失去灵魂。简单地说,就是他们认为红焰会勾魂。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没猜错,但红焰不是用他英俊的面庞,而是他明亮的双刀。
“代我的老妈问候你,代我的老爸问候你,代我的姑妈问候你,代我的……”他用敌人的鲜血平息着自己被迫骑在骡背上的尴尬。
“代我爷爷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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