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星城记-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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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不起来。

　　他是被人抬到柴房去的。在主人家，他是最卑微的下人，没有身份地位，也没有一个明正言顺的、属于他住的地方。

　　霜寒露重，累累伤痕，他趴在地上痛得不能动弹。他是个下人，而且是最卑微的，是生是死，是伤还是病，根本无人理睬。可是他困难里想起明日还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禁又苦恼起来。

　　这个的身子变成了这副样子，连明天是否能够醒来都不知道——

　　疼痛中，他睡过去了。

　　可能奇迹，就是在他睡着的这一段时间里出现的。

　　第二日，天色朦胧时，他便醒了。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身子异常的舒适。推开柴房的门，屋外虽然清冷。但是天边墨红色的朝霞，却又似乎在带给他无限的精神和气力。他像往常那样到厨房领了口干粮，然后背上工具就出门了。主人家守在门前的家丁知道他昨日受罚，不由得跟他道了声“小心”。

　　他这个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伤忽然——，是否痊愈了不得而知，但是真的一点也不痛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一边到山间砍柴，一边思索着昨夜的事情。可惜睡着以后，自然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他在想，难道是昨夜有人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替自己医好了伤么？

　　他思考这点事情，有些出神，手中的斧子一用力，嵌在坚硬的树干上拔不出来。他用了些力气，还是如此。

　　他有些急了，他是主人家的下人。连他这条性命都是主人家的，何况一把斧子。他弯着腰，一脚踏在树干上，双手紧握着斧子的把手，又接连用力了几次，终于把斧子从树干上抽了出来。但是因为巨大的冲力，他的身子猛地向身后的一棵立着的树干撞去。

　　他的背撞上了厚重的树干，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大树下。或许是因为巨大的冲撞，衣衫里揣着的那晶亮的东西从怀里掉了出来，但是他并没有立刻意识到。

　　他休息了一会儿，一边休息，一边又在想着昨日的事情。虽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是不经意间倒是想到了昨日捡到的那晶亮之物。正欲从怀里拿出时，偶然发现东西已不见了。起身望了望四周，猜测自己是不是方才什么时候掉下了，果不其然，没怎么多望，便在身前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那物。但正要去捡，忽然听得一阵虎啸之音。刚开始他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没有在意。觉得这是冬日，豺狼虎豹是断不会出现的。然而就在他刚坚定这种想法后，忽然虎啸之声窜到耳前，再定睛一望，一只花斑大虎忽然从几棵树后，从密林里窜了出来。他登时一愣，随即慌了。抓着斧子，横在身前。然而又在此时，忽察觉到身后有些异样的光线。但是他转身过去，没有任何异样。一时惊慌，随手抓起身旁的一块大石正要向那大虎砸去。只听密林里忽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等一下。”

　　那是一个异常柔和的女子的声音，而他看到她的那一刻，不由得怔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人，虽说主人家有几位小姐，方圆数十里以美貌著称。但是，他只觉得那些人加起来竟也不及她一个。

　　但是这样的情境下，他不由得为她惶恐。他喊了一声“不要过来”，然后抱着斧子，似乎就是在等着大虎冲过来，自己一下子挥下斧子，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那个美丽的女子。

　　“等一下，它不会攻击你的，它只是被人猎伤了，”那个女子跑了过来，到他面前，然后转身抚了抚那只花斑大虎的额头，在它耳畔，似轻语几句。紧接着他就看到在他眼中原本凶残着的大虎，忽然弯着四肢坐了下来。慢慢沉吟着，像一个受了伤的孩子。

　　“没事了，不用担心，”她似在对那大虎言语，又似在跟他说话。他挪手到虎的脊背处，手轻抚着它的毛。他这时，终于看见，那道隐藏在许多密毛之下的一道长长的血疤。

　　“你怎么知道它受伤了？”他走到近处问，但是她没有回答。她手轻轻从血疤上抚过，只见一片淡淡的白光漫过，那道血疤顷刻间不见了。

　　“没事了，”她声音很轻，轻轻用手梳理着它的鬓毛。方才咆哮着的大虎仿佛因为伤愈忽然恢复了精神，又是一声长啸，转身，又向密林里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在他眼中，她似一抹白云，又如入一捧白雪。在他看到她使用那神奇的力量的那一刹那，他意识到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想问她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但是就在他想开口的时候，垂首思索之间，她已经不见了。

　　她是个仙女，他想。

　　他不知为何，有些落寞。

　　他转身，看到地上的方才自己没有捡起的晶亮的东西，默默地捡了起来。坦白讲，他始终没有想过，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投入一种莫名的关注。

　　他继续砍柴，一直到黄昏。

　　第二天，日出而作，在这个地方，一直到日落而息。

　　他一连几天，都在这一带砍柴。但是却从来没有再见到那个姑娘。在主人家里，他没有朋友，这样的事情，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起。

　　日子这样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主人家里丢了一件宝物。

　　主人大怒，在家中大肆搜查。

　　主人说，家中丢失的东西是一块价值连城的水晶雕。即便是低价卖出，也会让一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主人疑心是家中的下人偷了宝物到外面变卖，便把下人们的衣物通通翻搜起来。但是就算如此，主人丢失的东西依旧没有找到。

　　主人坚信是家中闹内贼，后来又把下人们个个严刑拷打了一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下人不堪这番苦楚，以致卧床不起。但是就算主人把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丢失的东西还是没有找到。东西没有找到不算，更让主人恼火的是，那些被他处罚的下人们，虽然当时濒死靠亡。可是事后，一个个都奇迹般的痊愈了。

　　主人又疑心是这家里的大夫与自己难堪，不仅又对大夫大加责罚。无论大夫怎么说，怎么为自己辩解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主人都不听。就算下人们亲自证实，大夫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主人还是那么的“自以为是”。

　　但是，丢失的东西没有找到，主人的脾气却越来越大。

　　噩梦般的盘问与责罚持续了很多天后，主人终于按耐不住，打算说声“算了”。但就在这天晚上，主人百无聊赖地路过柴房前，看到他从柴房的墙角挖出一块晶亮的东西。

　　主人很清楚，这并不是家中丢失的东西，但是主人却认为，他手中那晶亮的东西比自己丢失的那块水晶，更加价值连城。

　　主人一指向前，他就成了偷盗主人家宝物的贼。

　　他百口莫辩，但是却拼命护住自己的宝贝。

　　主人不顾一切地上前去抢，但是他这一次他也不顾什么尊卑，保护受理的东西，就像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主人大怒，终于喊来了更多的人。那些人一起，不禁夺走了他手上的东西，还将他打成重伤，他趴在地上直不起腰来，但是接着又听见主人喝命把他装到袋子里扔到野兽出没的深山里去。

　　他的意识在伤痛的侵蚀下渐渐没去了，记忆里的最后一个表情就是主人握着那块晶亮的——奸邪地笑着。

　　为什么我要那么在意——

　　为什么——

　　他第一次开始思考，那块晶亮，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思考又怎样，就算想明白了又怎样。

　　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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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前世恋歌（续）
更新时间：2009…12…31　19：45：40　字数：3843


　　但是——
　　他睁开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这是人世所不能带给他的温馨感觉，这一刻，他相信，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望着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周围的一切寂静似尘。他坐起来打量着周围，发现这里是一幢石头砌成的小屋，小屋里桌椅，门窗，一切都很简单，但是又都是那么的和谐。

　　这一瞬间，他想，如果这里真的是一个死去的人居住的世界，那确实比自己活着的生活好得太多。他闭着眼睛，感觉到阳光从窗外射来照在床上。

　　他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舒适。

　　“你没有死哦，”有一个恬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陶醉宁静的心海上，顷刻间荡起涟漪。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床边。

　　刹那间，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白的。

　　不是因为自己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而是眼前出现的这一个人，这一瞬间，可以替代整个世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说，他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我一直到在这里，我也一直——”她笑了笑，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她变作了——

　　之前的晶亮。

　　“你是——”他愣住了，他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可是，他明明记得，那块晶亮的，被自己的主人夺走了。

　　又一道白光，晶亮又化作人形，她又笑了笑，说我怎么可能会受制于人呢。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他问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上古的神物，我是神星水晶，你可以——只叫我水晶”，她的声音柔和而温暖，仅是几个字却带给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温馨。

　　是你救得我么？他问，她点头。他又问为什么，她笑道：

　　“因为你一直在保护我，保护力量暂时不足，变作本体的我。”

　　我是无心的，他说。尽管他确信，如果他知道自己一直想念的他就是她，他定会用更多的不顾一切，来守护，来保护。

　　“你确实保护了我，其余的，都不重要，”她慢慢说着，然后又把自己刚熬好的药端过来，喂他吃药。

　　“主人如果知道我还活着，他还会找到我，主人如果知道他想得到的宝物——”他说到这，见她轻轻地摇了头，说不要怕，那个人不会找到你的，这里是深山密林，他不会来到这里的。

　　你一直住在这里么？他问。

　　暂时的一段时间是这样，她对他说，你安心在这里休息，什么都不要担心。

　　他不可能什么都不担心，他可能不去担心那个主人，却想知道，她口里的“暂时”是多久。

　　不会太久，十几年，也许几十年，或者稍微多一些，一百年，她寻常地说着。

　　他的脑海里，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僵硬了。

　　他忘记她是神物，她可以拥有世间很多人羡慕的长生。

　　潜意识里的一点点幻想，真的只能是幻想——么？

　　他一边吃药，一边看着她专注的样子。

　　幻想、奢望、不可能，痴人说梦。

　　一连串与之有相关意思的词语都冒了出来，顷刻间塞满了他的脑匣。

　　他想离开这里，吃过药，立刻离开这里。因为他知道——

　　他们之间，垮着一道鸿沟，有太多的不可能。

　　你父母呢？她忽然问道，他说自己是个孤儿，父母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见过很多人，但是却没有见过你的那个主人那样歹毒的人，她对他说，你是个善良的人，你会有好报的。

　　他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坦白说，自己很感动，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比自己之前的幻想，还要不可能。

　　他吃过了药，本想说要离开这里。但忽然听到她一声惊喜地呼唤说“下雪了”。她站在窗前，向窗外望着，看到雪花纷扬着从天落下，四面一片纷纷白扬似的美丽。

　　很久没有下雪了，他微微叹着，然后下床走到窗前，站到她旁边。她望着窗外的美景，仿佛忽然来了兴致，推开门跑了出去，迎着雪花，在天降美丽的环境里起舞起来。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能看到这样的美丽，这种美丽的到来，竟使她在内心深处荒唐地感谢起自己的那个主人来。心想若不是主人让人将他打伤，就不会有今日的遭遇。

　　他望着那美丽的雪舞，陷入到一种深深的无法自拔的幻想里。

　　守着她，望着她，就算不能在一起也好。

　　他改变了注意，他不打算走了。

　　作为朋友，他留了下来，在这山间。

　　既然留下来，他就决定变换角色。

　　他要照顾她，为她劈柴，给她做好吃的饭菜。

　　她为他做衣，收拾屋子。

　　两个人简简单单地生活着，他习惯了这种生活。

　　直到三年后的春天，他患了重病。

　　他在病床上似垂垂老矣，而她一次又一次地使用魔力，却没有丝毫起色。

　　她哭了，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她的眼泪让他不忍，而她——

　　却不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哭，她只知道自己心里很难过，只知道自己面对咄咄逼来的死神，无能为力。她是神物，却不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

　　一天傍晚，他问她，活了这么久，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有没有真心真意的爱过一次？

　　她摇头，她说她是神物，因为知道与这世间任何人的爱恋都不会有结果，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拒绝千丝万缕的恋爱。

　　如果可以爱，你会不会喜欢一次，他又问，会不会也试着喜欢一个人。

　　她望着他，泪水滴到他的脸上，她说，如果可以，我会，一定会。

　　如果有下辈子，我真的希望——他没有声音了，但并不是彻底睡去，而是简单地睡着了。

　　她守在他身边，三年时间里，无数的岁月里，他第一次如此害怕失去。

　　有些朦胧的东西，因为一直以来不晓得叫做什么名字，便埋在心里没有说出。

　　她坐在床边，守着，有些一直沉默的语言，想在他再一次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告诉他。

　　但是，她并没有看到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

　　她不知自己何时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床铺已经空了。

　　他走了，什么都没有多带走，只带走了一个人，一个身躯。

　　那一刻，她的心空洞了。她疯狂地跑出屋子，疯狂地寻找。到处喊他的名字，但是山间到处没有回音。她骑上自己的雪凤，在空中四处观望，也没有痕迹。

　　她知道他病了，不可能走远。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天天寻找，天天一无所获的她，越来越惶恐。

　　她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天天数日子，数到他离开后的第十七天。

　　别样的清晨，睡梦中的她听到了有人推门的声音。

　　茫然起身，门前却看到清晰的面容。

　　她错愕地捂上嘴巴，一时泪如雨下。

　　快步到他面前，一堆想要说的话，太多想要说的——

　　快点离开这里！

　　在她开口之前，他先发出了声音。但是她尚未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听深山里，一阵议论嘈杂的声音。她推门欲出，但他却拦着她，只是说让她快走。

　　她看着杂乱的人马之流，发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恰是他的旧主人。他带着一堆人包围了这里，而她却不知为何。

　　旧主人看着她，一脸笑意地下马走来。到她近处，他一下子挡在她身前，但是旧主人轻轻一推，他就倒在了一边。

　　旧主人打量着她，良久，幽幽叹道——

　　果然是那日天上的仙女！

　　她猜到这些人为何而来了，她瞪了那旧主人一眼，扶起了一边的他。

　　做我的夫人，数之不尽的金银，旧主人说道。可笑的是，这旧主人那日无意间瞥见天上骑着雪凤学着他的她，几日暗自跟踪，晓得她是个仙女，却忘了仙女是不会理睬这些俗世的金银的。

　　滚开！她喝命。

　　他从来没有听过她这样的声音，微微有些怔愣。但是那旧主人偏是个不懂得知难而退的人，旧主人看见她搀扶着他，也看到她目光中流动着的绵绵柔情，瞬时——

　　一道冷箭闪过，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在她的眼前，他的身前。

　　她看到他身子像一座塔楼一样倒在自己面前。

　　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她狰狞地喊着，同时把手放到了她的伤处，她相信，以她的魔仙之力，绝对来得及。但是——

　　白光泛起，但伤口眼瞅着就要彻底愈合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抵住了那泛着白光的手腕。

　　你会死的，我不允许你死！她大喊，但他却说——

　　就算痊愈了，我也会死的，不是么？

　　她愣住了，视线凝在眼前这唯一的人身上。至于那些可恶的人，仿佛突然间都淡然了、甚至于消失了。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

　　她又哭了，哽咽的声音说道，我不要你死。

　　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问她可不可以先带他离开这里，因为他有许多话想对她说。

　　她答应了，她唤来雪凤，带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天空之上。

　　他想去的那个地方，是那棵大榕树。

　　此刻，已不再是寒冬，绿色吹满了这棵榕树的枝头。

　　“你想对我说什么，”大榕树下，她哭着问他。他倚着那棵树干坐着，而她在他旁边。他望着她，一刻不停，仿佛这样他就可以活下去。

　　“喜欢你，”他的声音很轻。生命在走向末路，他的声音也在渐渐的趋向于飘渺。

　　“我知道，”她的声音在哽咽。

　　“就算知道不可能，也是喜欢你。三年，每一天都是开心的，就算我知道我要死了，看到你为我哭，我也是开心的。只是，我不想看着你陪我到我生命的尽头，离开你，不想让你看到——不想——”他说到这，她接着说道，“你没有想到遇到了以前的主人，他知道我住在那里，你怕我有危险——”

　　渐渐地，她有些泣不成声。

　　“如果下辈子，还能遇到你多好，”他闭着眼睛慢慢说着，“无论几生几世，也不论每生每世究竟如何短暂，只要每一生都能遇到你，哪怕只有一次——”

　　不要，我不要你这样说——

　　她难过得发不出声音来。

　　“水晶，”他忽然唤她的名字，“如果我们，我说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那样的鸿沟——”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她柔软的唇就轻靠了过来。

　　这天黄昏，他在这棵榕树下，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火化了他的尸体，骨灰洒向了那面断崖。

　　她站在断崖前，面对着漫天飞舞的灰烬，无声地哭泣。

　　没有他的岁月，她苦痛地活着。

　　难过的煎熬，促使她终有一日选择了遗忘。她选择接受遗忘四百年的封印。

　　她忘记他四百年，殊不知这四百年间，他已经转世重生。殊不知这四百年间，今世和来生几次擦肩，几次漠然而过。

　　四百年后的一天，他又重回到她的记忆里。

　　因为四百年的遗忘，她终于明白，她不能没有他。

　　她不想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如果有来世——

　　她张开双臂，投下昔日的断崖。

　　但是稳稳落地，她还活着。

　　断崖下的雪谷，一个她曾经救过的女人即将临盆。

　　一道白光——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神星三一一二年，申月初三，夜半之后。

　　雪地上，一片冰凉。

　　“你，从什么地方来？”一汪清泉似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

　　他与她，那时皆不记得——

　　这已是错过四百年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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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紫色黄昏
更新时间：2009…12…31　19：58：16　字数：2440


　　“我找了很久，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声音出现在身后，雪儿转过身来，见是莫岩。她笑了笑，又转过身来，望着视线尽头，不见底的断崖，又侧目望着身旁那棵枝叶繁茂的榕树。

　　“很久都没有来到这了，我想，每次到这来，我都会想起很多事情，”雪儿慢慢说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很久很久以前，也不管是今世，还是前生。反正每次看到这棵大榕树，就会感慨，我们真的认识几百年了，”说着，雪儿又转身走到莫岩身边，伸手指了指那片断崖。然后她看到莫岩有些若有所思的表情，便问莫岩找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莫岩想了想，两手抱在胸前道：“我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接下来我们去什么地方。”

　　“去哪都可以，”雪儿微笑着，“神星王国这么大，到处走走，看看哪里都好。”

　　“也是，”莫岩点了点头，“那些年为了找你，也是找了不少地方。只是，说来说去，那时候只有一个人。现在有人相伴，哪怕是一辈子流浪，也无所谓。”

　　雪儿笑了笑，接着稍稍思索了一番，忽然又说道：“我突然有个想法，我想去看看朗特。当初我回来的时候，把他托付给了一户好人家。过去了几年，我想他应该是长大了，应该——”雪儿伸手比量了一下，“以前有这么高